耳洞-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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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几个文件放在桌子上,我办无聊赖,顺手去翻翻看看,无非是出国用的证件之类的东西。
忽然,我眼睛无意中撇到了其间的一个信封,顿时,“嗡”的一声,仿佛千年古钟撞击在耳膜上,什么都不能思考。
信封的地址是,“106…0046日本东京都港区元麻布4…33蒋迎熙様”。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缓慢跳动声音,耳朵里有尖锐的啸音,就像有成千上万的海鸟从海平面上飞跃而起,贯穿耳膜。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像个笑话,虚假与爱意横亘丛生的荒唐的笑话。
只有一个信封,信件已经被小心的拆阅,再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我轻轻的把信封放回原位,呆呆的立在窗前,手指无意识的放在窗户上,冰凉的触觉慢慢麻痹了心脏,那些曾经的温暖,那些细碎的幸福,在心底慢慢地逝去,渐渐地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忽然就丧失了问他的勇气,牙关在颤抖,我害怕把这一切真相揭穿之后血淋淋的残忍,我不是擅长面对的人,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我自己太敏感,这封信只是普通的来往,还是原本事实就如我想象的一样,他决意离开我,重新拾起前程情事。
我心念是我的敏感,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反常的表现像一条锁链一样,让所有的不安和忧虑串联在一起,我几乎就要深信不疑了。
我想笑,也想哭,想问他,对他来说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没有等到他手术结束我就离开医院,我乘地铁回去,南京的地铁人并不多,开门、关门,启动,我扶着栏杆,看身边的人群流动,然后一步步的随着人群走出站台。
冷风吹过,我抬头看阳光,只觉得眩晕,力气一瞬间被抽空,然后我的心中暗暗有了一个决定,我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想,不动声色的结束这场虚假的甜蜜。
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无法再信任,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蒋迎熙,我亦不能忍受自己在他面前的卑微,还有永远抓不住的安全感。
我真的精疲力竭,爱的太多,真的也就厌倦了。
回到家,小区收发室有我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前几天在淘宝给唐君然定的印章,以前爸爸去日本的时候,也请人刻了那种圆形的小团章。
拿回家拆开来,石料用的是上好青田紫檀,我拿起仔细的看,印上面的还残留着几许朱砂,我静静的打量上面的小篆字体,苦笑一声,然后印上自己的掌心,赫然出现殷红的三个大字——“唐君然”。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样一个说法,这样的印,便是烙下终身的痕迹。
伸手取来自己的印章,在手背上印了下去,“江止水”三个字出现,和那三个字,一正一反,背道而驰,我用力去擦,手心手背嫣红一片,不知道是印泥,还是疼痛。
眼泪慢慢地从脸颊淌到手心里,比心里更冷的冰凉。
1月10日
怎么忍也忍不住再一次掉泪,身体还有些发颤,这是一部很老的小说——王朔的《过把瘾就死》,这是一部很老的片子——《我爱你》。
有这样一个被反复提及的问题:你爱我吗?
还有,我是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想要得到的那个人吗?
我发现我想了很多,也很明白。
对于爱情,有时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就容易变得敏感、脆弱、受伤。付出多的一方,总是没有退路,没有勇气先说再见,处在下方。
不管徐静蕾吵的多凶狠,装作多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她心都碎了,碎了也要挽回在爱情里的面子,也要装的满不在乎。
彼此依赖和需索的爱情,就容易互相折磨,这就像两只刺猬的比喻。
这就像两个人的堕落,一个人总是寂寞,抓着一个人就要完全地霸占,到了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了,反正他必须完完全全属于你。
我爱你,这是一句在影片中一直被搁浅的话,一个不停地问,一个不停地闪躲。 最后两败俱伤。
对唐君然,对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有勇气问出“你爱我吗?”更没有勇气回答“我爱你”,因为这样的问题,真的不如装糊涂的好。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他有没有过爱过我,哪怕时间,只有0。01秒。
西贡下的纠缠爱欲(上)
一月的南京终于到了最冷的时候,整个人也变的怏怏的,除了乏力,就是困顿。
每天发疯似的呆在实验室里面,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连走路都是用跑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满足,因为在忙碌的空闲中,常常会想起某些事情,泪水积攒在眼眶里,用困倦的呵欠掩饰过去,对其他人强作笑容。
我去医院看江风,手术定在星期五的早上,和唐君然航班的时间恰好吻合。
他精神状态不错,但是每每我望去他的眼睛里,总是雾蒙蒙的一片,那里不仅深藏着不轻易示人的软弱,更多的是对色彩的渴望。
他的窗台上有一盆小仙人掌,张牙舞爪的造型让我很是好奇,顺口跟他提起来,谁知江风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的告诉我,“那个,是安妍扔给我的,说是哪天心痒了想偷偷的溜出去,就看看这个家伙,想想她发怒的样子何等的相似。”
我扑哧一下就笑出来,“江风,其实安妍对你真的不错,前几天她还跟我说,小时候她可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
他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我自觉说错了话,倒也不更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小时候,现在谁知道呀。”
“谁知道呀!”他恨恨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翻了个身,“小妹,不说我的破事了,倒是你,这些年就听你说过一个常泽,其他人呢?”
我摊摊手,回答的漫不经心,“没有,你家妹妹是超级困难户,倒贴都没有人要。”
他只当我说的是笑话,“得了、得了,你那么心高气傲的,怕是眼光太高了,倒贴那么没脸没自尊的事情,你哪里能做的出来。”
纯白的被褥,纯白的墙,我轻轻的把头靠在江风的手臂上,头埋在一片白色中,用呜咽不清的声音告诉他,“哥,星期五的时候,我不能帮你签字了,也不能亲眼见你进手术室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不起。”
我明显的感到江风的手臂一震,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听到时钟在缓慢的滴答走过,良久,他的手臂不耐烦的动了几下,口气恶狠狠的,“死丫头,过去,别靠着我。”
我反倒是越压越重,喋喋不休的抗议,“小气江风,小气鬼,我都说对不起了。”
他用手抵住我的额头,然后四目相对,他怒道,“我要打电话给韩晨阳,我手术你不陪我就算了呗,还不让我叫别人来呀,你皮痒了,还是想造反?”
我只觉得心口一堵,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幸好江风是看不见的。
韩晨阳很快就赶了过来,江风跟他说了这件事之后,他点点头,并没有追问缘由,只是按照麻醉师的指示签下了他的名字,江风开玩笑,“我说,手术室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咱这个官司就指望你了。”
我气急去掐他,“江风,你这个乌鸦嘴,不准你胡说!”
他哈哈大笑跟我打混混,韩晨阳倒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坐在一边翻阅手术协议书,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笼罩在冬日的阳光下,有种慵懒的味道,眼神认真专注,眉头时而轻轻的蹙起来,有时候又舒展开,安静的样子像一幅水墨画。
大抵男人在专注工作时候的样子最吸引人,我忽然又想起来唐君然。
被光照透的灰尘在他身后飞舞,韩晨阳突然抬起头,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深深的跌进那双深色如墨的眼眸里,嘴边勾着明亮到极致的笑容,用只有我和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你的私事,早点结束早点回来,我想,你也不愿意错过江风被抬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怎么说,能够陪他的只有你一个至亲了。”
从脚底一直麻到头皮,凉意十足,我佯装镇定的看着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点点头,顺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谢谢”。
我开始预感,韩晨阳,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看的比我还透彻。
那个游戏被中断了那么久,我忽然想重新开始。
人们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是新的不来旧的不去,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我想,我一定会彻底的忘记那个四年。
离开医院,径自去了实验室,李楠师兄来找我,心急火燎的样子,“完了、完了,这次坏事了,止水,韩晨阳师兄去哪里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随口就问,“怎么了,这么急着找他,我刚在医院见他?”
“先制实验室的超声波加工机坏了,整个实验室就这么一台。”
“打电话找厂商来修呗。”我摸出手机,查找韩晨阳的号码,“超声加工机坏了,难道是你给搞的,不会吧,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叹气,“孙美洁带的那个小本科生,不知道怎么瞎捣鼓给搞的,没敢报给上面,估计怎么也得弄个处分,小孩子都快毕业了,哪里禁的住这个,只能瞒着找韩师兄看看。”
我笑起来,“感觉韩晨阳这家伙无所不能似的,你等等我帮你找他,具体的事情你自己跟他说吧,我也不懂。”
等我翻译完报告,天已经大黑了,关了电脑从实验室出来,腰酸背疼,冲着玻璃窗打了一个很不雅的呵欠,却看到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
韩晨阳站在先制的实验室门口,孙美洁递纸巾给他,然后他摇摇手,朝我走过来,口气轻松又坦荡,“王教授的那份资料翻译好了没有?”
我点点头,指指实验室,试探的问,“你现在就要看?”
他没吭声,礼貌的冲孙美洁点头示意就进了我的实验室,毫不客气的坐下来,淡淡的说,“帮我拿点汽油和棉花来,手上沾的都是机油,洗不掉。”
我无语的背过气来,一边开小柜子找,一边调侃他,“呦,韩晨阳,你怎么没让孙美洁师姐帮你的,还专程的找我这里,难道基础实验室的汽油去污比较快?”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因为用纸巾擦机油,我比较怀疑。”
“修好了?”我拉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用棉花蘸了汽油,“手伸出来,老天,怎么搞的黑乎乎的,真是跟你的形象不符呀!”
他嘴角微微向上翘,眼睛却闭了起来,“修个仪器有什么形象的,要是没形象,我早就没有了。”
我有些好奇,“你以前还做过更没形象的事?”
“以前第一次做模具,资金不够,材料不够,就去废弃的工厂找,汽车上的零件拆下来再用,然后设计,出样品,少不了跟外国人磨嘴皮,那时候觉得还真是丢脸。”
我轻轻的笑笑,没再回答,专心给他擦拭,他的手担在我的手心里,从指尖到掌心,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还有细致的触感,他的手指修长,不算白皙,但是灵活有力。 还很有魔力,充满魅惑,会让人臣服在手指制造出来的欲望之中,我忽然就想起那天夜晚,这样一双手在我的肌肤上煽情的游走,浑身一片发麻,手也不由自主的轻轻的抖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在耳畔,带着戏谑的笑意,“擦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却吓的手忙脚乱的,胡乱的在他手背上擦了两下,转过脸去恶狠狠的说,“好了,快去把洗了吧,难闻死了这味道。”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没有起身,语气很是玩笑的意味,“江止水,我帮你照顾江风那么大麻烦,你说你应该怎么感谢我?”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以身相许好不好?”
他歪过头看我,书桌上的灯光一下子就铺陈在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玩味的表情,“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轻佻的笑,手指有意无意的蹭过他的裤缝,“当然是真的。”
他挑眉,挑逗意味十足,我却眯起眼睛笑笑,“如果你说好,我自然言而有信,可是你却反问我真假,那么我说的这个真的,便是假的。”
顺手把用过的棉花扔到两米开外的废纸篓里,我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玩笑而已,说白了,其实咱们谁都信不过谁。”
唐君然走的那天,阳光居然出奇的猛烈,在这样一个寒冬中,隐隐的不寻常。 那天早上,我为了赶早什么都没有吃,在去机场的路上,天边从灰暗到泛白再到清晨的第一缕耀眼的光芒,尽收眼底,我晕车的厉害,心里更是沉甸甸的痛。
有些事情发生了却要当作没发生,有些事情知情却要当作一片迷惘,有些话说出口了却要当作没说过,自己也要乖乖的当作没听到过。
还是那句话,当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的时候,那么就微笑吧。
他从南京禄口机场到上海虹桥机场,再转机去东京羽田机场。
安检前都是叽叽喳喳的各式的旅行团队,唐君然捏着登机牌显得有些促狭不安,“第一次做飞机,不太懂。”
我笑笑,告诉他,“飞多了就习惯了,其实也就这样,我告诉你,登机的时候千万别抢着去排队,反正位置又不会长翅膀飞了的,如果你觉得跟别人挨在一起很不舒服,等其他人都登机了,你慢悠悠的晃进去,一般最后都会有好几个空位置,你喜欢哪就坐哪。”
他有些意外,“这也行?”
“大学时候,我每年四趟,有时候国庆也回来,你说我的经验行不行呢?”我环顾四周,“南京机场人真少,设施也不行,白云机场就很漂亮,不过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微微的笑起来,目光忽然变的很柔和,“临走前,告诉你一个秘密,曾经我很想去买一张飞往广州的机票。”
这一次,我真的是愣住了,透过机场墨绿色的玻璃,炫目的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水纹般的影子,我望着他,只听到自己牙关在轻轻的打颤,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我呆住的几秒钟,一双温暖的手揽过我的肩膀,他的衣领擦过我的脸庞,我想抓住他的衣服,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他的手臂的力量渐渐的加深,我感到血气从心口涌起,眼睛里早已模糊一片,尽管这样,那双手,还是固执的垂在一边。
冬天的南京,机场安检前,我们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来告别彼此。
他的背影渐渐的远去,依然是瘦削脊骨,硬净如玉,一如第一眼见到他那样。 我痛的没了知觉,只能长久的站在原地,直到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唐君然的信息,“我很快就回来,好好保重。”
我轻轻的按下了删除键,慢慢的走向门口,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阳光全部跌在我的眼睛里,灼痛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周围的来往的车辆和人们,只看的见两三架飞机腾空而起,在我眼前快速的消失,碧空万里。
忽然就想到一句话,这就是一生,你给我一秒钟的吻,三分钟的极乐,一生的痛。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走廊的消毒水味让我干瘪的胃一阵抽搐,我在手术室门口看见韩晨阳和两个医生低声交谈,顿时整个人就懵了,不知道是上前还是后退。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韩晨阳抬起头,和我目光相接,然后那两位医生就离开了,他走到我面前,轻轻的说,“江风麻醉时候出了一点问题,幸好现在没有事了,正在手术中。”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