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洞-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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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头顶,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见,只是嗡嗡的头脑一阵发晕,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难受,我努力的想甩掉烙在脑中的那句话,于是拿出手机想随便发信息给其他人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发给谁,看到赵景铭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发了过去,“干什么呢?”
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才回到,“我在上海,有什么事?”
我自觉无趣,于是回了过去,“没事,我就是问问。”
若是平时他一定喋喋不休的打电话来问我缘由,我也乐意和他闲扯上一会打发时间,可是半天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我正纳闷着,江风打电话给我,说是上次去我宿舍把钥匙丢在那里,顺便让我把停在新街口大众书局车库他的车取出来送给他,我便应承了。
取车时候就顺便去新百转了一下,打算买一个小耳钉换换心情,就在柜台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在我前面不远处走过,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我愣了一下,那个说自己在上海的人,现在正在背对着我,和他家明媒正娶的老婆边走边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样的温和的笑颜,似曾相识,只是不再对着我。
我的视线长长久久的留在他们身上,直到专柜小姐试探的问我,“小姐,这个还要吗?”
我礼貌的笑笑,“开票吧。”
她看我眼神复杂,笑容更多的是公式化,我不由的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好似一个小三哀怨的看着赵景铭,却摇摇头,拿起手机,那条讽刺的信息就在眼前,可是我却不能生气也不能揭穿他。
我不是他的谁,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天,不似开春三月的明媚,而天空却诡异的开始下雨,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好似一瞬间天都黑了起来,路边的灯在雨雾朦胧中氤氲。
我开车十分小心,提心吊胆的怕在雨天出什么意外,快进江风家小区的时候,单行道拐弯的时候,冷不防前面冲过来一辆电动自行车,我立马踩刹车,车倒是刹住了,我整个人还没有稳住,就感觉身后一下冲劲,胸腔一口气仿似要被撞飞,气血一齐往心口涌,恨不一口气吐出来才舒服,这才明白,是追尾了。
后面车上有人下来,我也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去,那个人上来就先发制人,“你会不会开车呀,刹车能乱来吗,你看我的保险杠都被撞瘪了,还不知道水箱有没有事呢。”
我气的不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还没管我车子撞出什么问题呢,你倒是先上来反咬一口,一般的追尾是后车负全部责任,你当我不知道呀!”
从后车上又下来一个女的,唧唧歪歪的厉害,我查看了一下江风的车,保险杠全完,车体还受了点损,那车主约莫是个拉黑活的面包车主,见我不好坑,又磨蹭又不情愿的就是想不赔,我当场打电话叫的122,来个警察,看了下现场,认定他的全责,江风也来了,站在雨地里面跟他们交涉。
雨水顺着额头一道道往下流,我的眼前雾蒙蒙地一片,眼前有车辆晕黄的光芒在身上一闪即过,然后我忽然就哭了起来。
我突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的知道,他们都走了,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这辈子遇到的男人,除了唐君然,都是毫无例外的溺爱我,永远是他爱我,比我爱他多,可是他们忽然都不见了。
赵景铭还爱我吗,我看到他对别的女人笑的那样专注温柔,和从前对我一般,那一定是不爱了,因为我已经把他的感情消耗、践踏、无视,他总是有醒过来的一天,就如我忽然明白了自己再也不爱唐君然一般。
爱一个人越痴迷,其实醒来的时候,离开的越绝然。
原来韩晨阳待我真的如这样,也许他真的是不爱了,他给我的真的太多了,那样一个风流傲气的人能为我收敛至此,连许博闻和韩晨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在提防他,不信任他,并且一直在逃避。
他付出的用尽了,就再也没有力量去维持了,他同我一样,都是傲气的人,不肯轻易的低头,若是低头也不会在对方面前,若真的低到连自己都鄙夷的地步,那么接下来的就只有悄悄的离开,比如我也曾这样对待唐君然。
江风处理完走过来拉我,“走了,小妹,看你傻傻的愣在这里,也不晓得躲一下雨,连雨伞都不撑,你脑子里面想什么东西的?”
我站在原地不动,他硬扯,我用劲扳他的手指,江风气的吼起来,“我不管你心情怎么不好,受了多少委屈,你现在得跟我回家,不然你别认我这个大哥。”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得像一个鬼,一步一步的跟在江风身边,回到他家,他丢给我毛巾,“你洗澡先,有什么话过一会再说。”
热水充盈了冰冷的身体,我感到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热气蒸腾的我眼睛都疲倦的睁不开,我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江风帮我擦头发,口气柔柔的,“以后心情再不好,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不要认为这样做会让别人怜惜你,你都这么大了,不可以这么任性了。”
我心下一动,眼泪又一颗颗的掉了出来,“哥,我后悔了,我太任性了,从前一直到现在我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个考虑,韩晨阳对我那么好,我却装作看不到。”
江风微微的愣了一下,“你和他怎么了,不是原来很好的样子,我一直看他对你简直好的没法子了,所以也没多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眼泪又唰唰的流下来,止也止不住,“我知道他对我心意,我也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我不敢承认,他一问再问,我都是逃避,结果现在他离开我了,是跟我的恶作剧还是真的等到了尽头,索性再也不愿意等下去了?”
江风脸色一变,“你从来没承认过你对他的感觉?”
“没有,在他面前,从来没有。”
他默不做声,很长时间之后,他坐在我身边叹气,“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恰好是跟你一个性子,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很长时间那个人却没有回应,你会怎么做?当然不会再等下去,你不能眼见自己受一点委屈,那你说韩晨阳呢?”
我心重重的一沉,之前自己设想过很多,总是抱着一种希望,可是这样的话从江风口中说出来,确是一种判了死刑的感觉,他重重的叹气,“在感情中,我们都偏向去做一个强者,仿佛那样才能保护自己滴水不漏,结束时候好像才不会很痛苦,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错了。”
我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江风看了手忙脚乱的劝我,“小妹,别哭了,别哭了,我看了都难受,告诉你是不是喜欢韩晨阳,想跟他在一起?”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脑把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说离开就离开,我讨厌他,他骗我,他假装对我好其实就是打算离开我,我不要原谅他,我也不要去找他,我讨厌他。”
江风看我,表情怪异,没忍住就轻笑了出来,“我说,小妹,你怎么能这样,先是你自己任性倔强在先,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了,聪明的过了头,要别人臣服,又不肯交出真心,说要别人真诚以对,等到别人掏心掏肺了,还要考虑分量够不够,别人受不了离开了,你却要死要活的拼命后悔,自己身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全是别人不好,简直跟一个耍赖皮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抹了抹眼睛,江风摸摸我的头,“你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改好了才让人省心,可是偏偏这样才像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累极了倒在他的身上,困意袭来,江风扯了扯我的头发,“丫头,你真是不让我省心,若是有韩晨阳的消息,我一定告诉你,可是我不会左右他的选择的。”
3月1日
我从来没有哭过那么多,二十多年的眼泪仿佛积蓄在一起,汹涌凛冽。
好像一场梦一样,所有的过往被现实的冷酷残忍击碎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我忽然就明白当年我义无反顾的离开唐君然,好似韩晨阳不曾留恋我的绝然。
初见面,是在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上,年轻的军官叫托尔斯泰,可是他记不得她的名字,于是他叫她安娜•;卡列尼娜。可是让他心醉的她只是一个骗子,来到俄罗斯是为了帮助老板赢得沙皇的赞助资金。他爱上她,为了她放弃前途,顶撞将军,于是火车开动,他被放逐到西伯利亚,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她等了十年,嫁给了当年让她来俄罗斯的人,为的只是一张西伯利亚的通行证。她千辛万苦找到他的住所,才发现他已经有了妻室。她告诉自己来晚了,来不及了,回不去了。
她策马离开,回去美国。从此一切记忆,一切青春,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她最后明白了她的爱情,可是却等来他的心如死灰,我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流下,在我以为那曾经不过是一次任性的时候,爱情已经翻天覆地,面目全非。
很多年后,当动人的爱情终于和冲动的青春一起消逝,我们难过了。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这样心如磐石地等,最后还是幻化掉了。
从此不能相见,当爱情如此沉重,还有多少人会坚持自己的誓言,当守候变成了无望的归宿,瞬间明白,爱也会变成不爱。
结局
早上起来梳洗,左边耳朵隐隐作痛,仔细一看,原来是发炎了,连忙取下耳钉,让江风给我找药,他边给我上药边撺掇我,“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耳钉,要不再去打一个算了。”
我想了一会点点头,“行,等回我就去莱迪再打一个,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他笑道,“你又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了,哭完了以为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是吧?睡一觉醒来仿佛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摇摇头,“不是,我没开玩笑,不管结局如何,我是真心的想扎一个耳洞。”
江风无奈,“你扎就扎去吧,别再搞发炎了,原来那个黄金的带的不是挺好的,怎么昨天换了一个银的,就发炎了。”
我苦笑,扯扯嘴角,“天意吧。”
下午去学校转了一圈,碰见李楠师兄刚从院办回来,他看到我立刻就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韩晨阳辞职了,你晓得不?”
我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忽然想起约莫他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就点点头,“记得听他说过,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意外。”李楠师兄有些感慨,“感觉大家都要散了一样,各奔前程,然后就空留下回忆,以后说起来就是我读博的时候,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兄,可是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好像那段时光是梦境一般。”
我“恩”了一声,有些走神,李楠师兄嘿嘿笑了两声,凑过来低声问我,“我现在很好奇韩晨阳辞职的内幕,是不是因为你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白他一眼,“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好像是他家有什么事。”
“我还以为他害怕师生恋的压力呢。”李楠师兄哈哈大笑,结果遭来我狠狠的一瞪,“我跟他才不是师生恋呢,他又不是我老师,只是我师兄,你和朱佳乐才算是正牌的师生恋!”
李楠师兄乖乖的闭嘴,“不说了,我要去教务处了,不过他辞职了也不请我们吃顿饭,连人都不晓得跑哪边去了,一个电话就轻描淡写的辞职了,真够甩的。”
“他没回来?”
“你不晓得他没回来?我以为他什么话都跟你说呢。”李楠师兄很惊讶的样子,随即他手机就响了,他手忙脚乱的跟我道别,“教务处那边找我,我得赶快走了,你要是有他消息,记得跟他说我们的传统是请吃饭,记得请吃饭!”
地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雨水,不断飘落的落叶在水坑里慢慢腐败,我走在去新街口的路上,手里把玩着手机,我很想打电话给韩晨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很怕那种无言的沉默,以及他淡然的冷漠。
随便找了一家穿耳洞的店铺,没有一丝的犹豫指着自己的右耳,“打一个耳洞。”
可是过程却不那么痛快,我这次只觉得疼,转向镜子里面一看,一滴小血珠颤巍巍的挂在耳垂上,店主拿来酒精棉签,我摆摆手,“不要碰,我怕疼。”
我只想用这一次的痛,去忏悔我的任性,若是疼痛可以让人记住一生一世,那么是不是这样的疼痛会是心如死灰之后的转机。
韩晨阳,这个耳洞是为你打的,我终于肯对自己诚实,你给我的镜花水月,良辰美景,我用印记刻在身体发肤之上,永生永世不会忘却。
左右两个耳洞,两段时光交错,两个人的挽歌,为的不过是纪念和赎罪。
一天都没有江风的消息,而李楠师兄的话更加深了我的不安,我忐忑的不知道去哪里,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总统府后面的酒吧街。
要了一杯冰水,坐在角落里,我需要喧嚣驱赶自己的恐慌。
远远地看到舞场中央不足半米的狭窄高台上,领舞的女孩儿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妖冶的扭动着身体。
高台下面一片涌动的人头,四处充斥着倦怠、淫荡、颓废和荒芜。
为什么会有人流连这样虚幻的地方,也许是心灵没有着落。
耳旁有低低的手机响声,看到是江风的,我心都悬起来了,接起来只听到很长时间的沉默,江风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小妹,对不起。”
一口气彻底的崩溃,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垮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风在一旁叫住我,“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杂,我告诉你,你可别做什么傻事,长江大桥、二桥可不是建给你跳的。”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勉勉强强的应了,“我哪里是会做傻事的人,没事,我都知道结果了,只不过让自己更死心罢了,没事我就先挂了。”
旁边有一口南京话的本地人在一旁打电话絮絮叨叨,兴许有几句窜到了江风的耳朵里,他立刻反应过来,“你个臭丫头,居然跑去那么乱的酒吧,想死的!你快给我出来,别等我呆会逮了你出来一顿暴打。。。。。。”
我啧啧嘴,“真吵。”便挂断了电话,我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然后,我掉下了眼泪,一颗、两颗,豆大又饱满的泪水,不是那种一点点顺着脸流下来的,真的是等到已经变成一颗颗的眼泪,才突然掉下来。
那个泪,是不舍,是后悔,还有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以及绝望。
我完全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是这样的心情。
那个人是过去的我,这么的让我无法想象的过去,当回想过去的时候,一幕幕又跑在我眼前,年少的时候,一直觉得来日方长,从来不觉得丢掉的东西可惜,所以很容易铁石心肠,也是不断的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可是等到最后,都是无望。
如今醒来,才惊觉淡漠和冷情。
正在我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有人从我身后走过,我原本没当作一回事,只是觉得那个影子在我身后待的太久让我有些不自在,回头一看,真的呆在那里,更诡异的是,眼泪居然没了,泪痕湿搭搭的挂在眼帘下,来不及抹去。
我却不晓得是哭还是笑,我只知道兴许是着了韩晨阳的道。
还有江风的,也许还有李楠师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