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凝眸]by流年之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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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我还该叫你暮歌吗?”
那人慨叹,“我本叫田逢清。”
戚少商顿时恍然,看来是顾惜朝觉察出船夫有问题,竟拿自己做饵试探。果然逼的他露出武功。
而这装扮船夫的正是在惜晴小居假扮暮歌的人。
戚少商回头看了一眼船老大,在这等波浪中掌舵不是一般人能装扮的,他应该没有问题。
田逢清忍不住问,“顾公子是怎么发现在下的?”
“本来只是一种感觉,”顾惜朝边说边点了他几处大|穴,才收回了银针。“细微观察之下便瞧出了端倪。”
“你扮的确实很象,撑船的功夫更是乱真,只是你忽略了一点,船老大和船夫都是两两配合,有种潜移默化的默契,快到转弯,不止船老大会掌舵准备改变航向,船夫的撑杆方式也会有细微的配合。你恐怕也是第一次走这条水路,再装做熟练也终有诸多破绽在。看你的手,那茧可不是握撑杆能握出来的,在惜晴小居我就深深记住这双手了。”
田逢清听的一阵服气,上次扮暮歌,是仓促之下,而这次全心准备仍然被瞧破,不得不承认失败,但败在这样的人手下,绝对不冤。
难怪楼主派他来时会嘱咐他不必勉强,他的敌手确实是太过精细,太过可怕。
顾惜朝盯着田逢清道:“你们楼主也就在这几日了吧?”
他这话问的不明不白,可田逢清却似能听懂似的,答道:“来时楼主托我转达,终有相见,为期不远。”
顾惜朝目光一紧,“果然如此。”
他沉吟一会儿,又问:“他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楼主说,琴韵的阵已变,不要硬闯。”
顾惜朝望着远处的江水,目中神情复杂。船没有撑杆人,只是顺流而飘,幸好掌舵的船老大技术非凡,仍能保证船正常行进,只是慢了许多。
戚少商看顾惜朝不再问话,便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丢到江里喂鱼。”顾惜朝冷冷的道。
戚少商不忍,终归是一条人命,怎可如此轻视?他想开口劝,却又寻思怎样能不再因为这引起两人之间的冲突。
顾惜朝看着他冷笑,突然足一点地,拽起田逢清腾起几丈高,之后依靠崖壁上偶然突起的石头,借立越腾越高,直到两人在戚少商等的眼中已是小了几倍。
在这个高度的崖壁上,竟高高低低,分布了些许半人高的人造山洞,里面隐约可见棺木和陪葬物品。
这是这一带一个神秘民族留下的葬墓。
顾惜朝带着田逢清攀到一个山洞前,他附耳言道:“告诉你们楼主,相见之期我恭候,琴韵的阵我必闯不可。”
说完,把田逢清横着丢入洞中,人已飘然而下。
戚少商刚还担心怎样接着顾惜朝从那么高丢下来的人,这下可松了口气。
自己怎么每次都把他往最坏里想?他更是,明明不准备那样做,却总放最狠的话给自己,生怕自己心中的他不够坏,不够狠似的?
想起两人之间这点态度,真是既没道理又错乱啊。
六扇门一直没有停止对燕凌楼的监视,可每天听到的汇报却没有任何可疑。
古月枫每日只专注处理楼中事务,其余时间不是下棋看书,便是在高楼之上弹琴,偶有出门,也是和些朝中的官员交往。
无情看着那每日一送,积了一叠的报告,眉间微皱。
不可能没有可疑之处,世上本没有完美的遮掩。
可哪里是可寻的疑点呢?
22
铁手和冷血也是沉默一片。只有那个安静不下来的追命在一旁边翻报告边唠叨。
“辰时,和礼部侍郎张重吃饭,张重不是那个礼部的大胖子吗?听说他一顿吃的饭顶五个人的,古月枫没被他吓死啊。”
师兄弟们早已习惯了有他在就会有的热闹,以及有他在就有的走题。
就算是很枯燥的东西经追命的口一出来,保证绘声绘色,夸张的有趣,再加上他那一脸丰富到家的表情,一会儿眉毛飞扬,一会儿张口结舌,生动的象早晨带着露珠摘下来的果子,光看着就够人开心的了。
连无情也是难得的一笑,谁说人没有天生的优越呢?从师傅到他们几个师兄弟,不都在心底里宠着这个祸头子。
试想,身边有一个让你随时觉得生活多姿多彩,充满阳光的人,谁又能不受到感染,充满珍惜呢?
追命还在不停嘴的唠叨,“又是吃饭,喝酒,啧啧,这次有不少人呢,什么翰林学士刘英成;虞部员外郎贺冲;率府率胡比金 这些人的官都是不大不小的,这个古月枫看来神通广大的样子,怎么不结交些更大点的官,都…”
“等等。”无情突然打断他,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打在桌沿上。
蓦然目光一聚,扇子终于定在那里。“对了,问题就在这里。”
“还记得上次顾惜朝和戚少商夜探燕凌楼,查出贮藏火药的事情,当时不超过一个时辰,古月枫就能呈上户部几位高官亲署的证明,速度快的惊人,如果背后没有很强大的势力,怎能办到?可如今看他结交的这些官员,显然势力不够,那么很有可能他与这背后的人有特别的联络方式。”
四个人眼睛里都染上了光彩。
铁手沉吟道:“我们应该改变监视的方向了,主要在燕凌楼和外界的联系,还有燕凌楼内是否有通向别处的密道。”
追命和铁手从入夜起就趴在屋顶上监视着高楼里古月枫的一举一动。
如此的监视已经持续了几天。看着那个投影在窗户上的身影。追命心里一阵念叨。
你倒也动动,干点异常的事情啊,我盯你盯的眼都发花了,结果还是看那老三样。
他忍耐不住,冲铁手道:“二师兄,我过去看看。”
铁手看那人影又偏到里面,看不太分明,便同意的点点头。
追命身子飘然一掠,已从栖身的房顶掠到高楼的二楼,随即雪花翻飞般附到柱子上,身形一变,闪进阳台的围栏内,整个人隐身阴影之中。
他含了含食指,把窗纸殷出一个小洞,附眼向房内看去。
屋内只有古月枫一人,他坐在铜镜前,正摆弄着什么,从追命这个方向,只看的见背影在动。
干吗呢?追命好奇的贴紧窗子,正逢古月枫偏过身来,对镜咯咯的笑着,明明是男子的容貌,声音听到耳中竟是女子清脆柔媚的音调。
追命一楞,却见他笑了一会儿,又对镜摆弄几下,再站起身把容貌晾在追命视线中时,更加是把追命吓了一跳。
那不是晚晴吗?象又不象的。这古月枫是男是女啊?她难道不是古月枫?
铁手他们并未把燕湘湘的事情告诉他,所以这一下把追命彻底给搅糊涂了。
心想,太诡异了,不去搞清楚会发疯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窗户飚了进去。
房顶上的铁手差点没被追命吓死,怎么,怎么进去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赶忙追过去。
等他进了屋,只见追命立在那里,再一瞧,燕湘湘一身古月枫的打扮,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铁手讶然,“这怎么了?”
追命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古月枫,谁知道她武功这么差,一点就倒。”
铁手看着燕湘湘的装扮,她身上不知塞了什么东西,身材变的高大许多,又瞟到桌上的人皮面具,就已明白了大半,看来一直在外面监视的都是这个替身,本尊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回这间房是没错,看来这里一定有密道。
却见追命俯身下去一阵捣动。
“追命,你干吗呢?”
追命抬起头,“找面具啊,她的脸下一定还有脸。怎么会这么象晚晴。”
“算了,象与不象,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还是先找密道吧。”
费了半天工夫,终于在床侧找到了机关。
轻轻一转,墙壁上便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
两人闪身进去,铁手不禁心中称奇,这房间看似普通无异,可墙壁里居然能隔出容纳一人走过的密道,看来建筑时必有能工巧匠设计。
走了一阵,这密道内却是越走越纵横交错,岔路甚多,难以辨别。
铁手叹气,“这密道看来是贯穿了整个燕凌楼,也一定包括外面的一些地方,可太复杂了,我们再转只能是迷路。”
两人寻了一扇门,小心推开,竟是到了一间空房。
站到窗前一望,才知已经到了高楼一楼靠东面的房间。
对视一眼,撤吧,这样的密道,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的,不管怎样,今晚总算有所收获,起码找到了密道所在。
这是一个标准的富贵人家的书房,满架书籍,古董,古朴而凝重。临窗处摆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玄窗外,竹影曳动,徐风吹进,满屋荡漾着一种潜移默化的书卷气。
一位老者坐在书桌前,面色宁静的看着书架缓缓移动,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着淡紫衣袍的青年男子。
那人正是古月枫。
古月枫径直走过去,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也没看人,只道:“找我什么事?”
老者看了他一眼,“你明天便起程,可做了什么准备?”
古月枫摇摇头,“我不准备做什么掩饰,六扇门摸不清我的后台,不会贸然打草惊蛇,我想他们会秘密派人跟着,可能是追命,铁手,或者别的人,无论是谁,迟早要处理,不如就次。”
端起面前的茶碗,老者道:“凌儿,凡事不要太过自大,这次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点的闪失。上次火药被发现,就是个教训。”
古月枫面无表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若不放心我尽可找别人去。”
“这么些年,不就为了这个,你不去,还有谁能做?你也知道,整个计划,我是都交给你的。只要大业得成,将来天下迟早传到你手中。”
闻言,古月枫淡淡笑道:“我对天下、皇位没什么兴趣,助你也不过因为父子这个名份,等你得愿以偿,登上大宝,我俩也就互不相欠,我再做什么,便不是你能管的。”
23
原来这老者是古月枫的父亲,可古月枫这话却不象个身为儿子该有的态度。
那老者却并未动气,叹道:“凌儿,你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古月枫几乎要冷笑出来,“这话休要跟我说,在你,血缘也抵不过一个野心、欲望,不然,你何必从小藏了我的身份,送我去那个地方呆着。我虽从未受过苦,但也不曾有过亲情、幸福,如此薄凉的心性是你一手种下,现在也只能受着了。”
他低下头,揉了揉手,又道:“你还不算老,将来当了皇上,自有成排的妃子给你生继承人,我嘛,可有可无。何况我该做的都会给你做,这颗棋子你也不曾失去啊。”
他说这些话,既没有赌气之感,也不似在谈论自己,好象个局外人般冷酷,淡漠。
老者点点头,“也罢,我说什么都无益。”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心情复杂,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太淡漠,太洒脱,好象世上没什么事情能束缚住他,这样的人,不由人不心生寒意。
也许他说的对,血缘已经很淡漠了,不然面对自己的儿子,为何感觉这般生疏?
他忍不住低声问:“凌儿,这世上真的没有让你动容的东西?”
古月枫笑,“我是个真正的冷血,冷到骨髓里的。”
“是吗?”老者的手指轻抚过手中的茶碗,在碗盖的边缘上转着圈,“对那个顾惜朝也是?”
一丝异样的波纹掠过古月枫的眼眸,转瞬即逝。他的言语淡淡如风吹过。
“是与不是,你尽可试试看。”
老者掀开茶碗盖,看着一阵热雾骤然升腾,那水气中似埋着人的影子。
“顾惜朝和戚少商此刻该在山上了吧。”
戚少商抬头远眺四方,顿感一阵眩晕。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山,层层叠叠,一座连一座,一峰套着一峰,简直是山的海洋。
若不是顾惜朝在前面带路,他真如入了迷宫一般,摸不清东南西北。
现在已经是在爬一座山了,他仍然爬的晕头转向,这山有人来过吗?一点人践踏出来的路都没有,他只是跟着那青色的身影,踩着不知名的花草,在繁密的树中间走着。
山很高,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手偶尔触到树皮上,也是冰凉凉的,这山上多有清泉、瀑布流泻而下,绵延不绝。人经过,更觉一阵清寒气扑面。
如此泉水旁,却常有野兽出没,虽没看到模样,但人一走近,便能看到花草沙沙的摇晃声,时不时也会有野兽怪异的叫声。
戚少商一边看着,听着,眉毛皱紧。
顾惜朝的师门怎么会在这么隐蔽,奇怪的地方?
再向上望去,半山腰处,竟有一处房宅,隐在绿树和渺渺雾气之间,恍如瑶池仙台般虚幻、灵动。
这就该是了吧,戚少商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他望着前面青衫飘动的人,不知道他的师傅是什么样的人?师兄弟都是什么模样?能建派在这样的地方,能教出这样一个人,这个门派必定非同一般。
顾惜朝站在房舍外,庭院中,碧蓝的天空映着他的脸庞,清冷的风撩过他的卷发,他的全身肌肉都随着风慢慢的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终于形成了推门的动作。
阳光一下子倾泻而入,展开的门象通往什么神秘的地方,令人心生恐惧。
当顾惜朝的眼睛从一瞬的恍惚中恢复过来,他终于明了,屋里没有人。
没有他以为能见到的人。
他楞了一下,随即动作很快的走进去,一扇一扇的把所有的房门都打开查看。
仍然没有人。
戚少商默默看着顾惜朝的种种动作,直到最后他有几分沮丧、惊异、又压抑的站在那里。
的确很奇怪,顾惜朝的师门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来的不巧,都出门了?
戚少商过去拉拉顾惜朝的衣袖,安慰道:“别担心,你的师傅、师兄弟可能出去了。”
顾惜朝摇头,“我没有师兄弟,这里只有我师傅。”
“哦,”戚少商才明了,看屋内陈设明显已有些时日没有用过,他笑道:“那太有可能是出门远行去了。”
顾惜朝还是摇头,他快步转进屋内,须臾持一把古铜色的剑而出。
握紧剑柄,轻轻向上抽动,清冽的寒光闪耀在他脸上,他的表情毅然而决绝。
送剑回鞘,顾惜朝手持利剑,疾风般走出房门,向庭院外走去。
他的上身微向前倾,步子稳而轻,黑的透明的眼睛里静的几无声息。
戚少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被他千里追杀的日子,顾惜朝决定要做什么艰难的事情时,就是这般冷到极致,杀气腾腾的模样,他见过,不止一次,而且伴着无数的鲜血和生命。
当年,你杀人的手从没抖过,吐出杀戮命令的嘴唇从没有颤过,你踌躇满志,象一只展翅的鹰,一心企望冲破云霄,遨游九天,为此,杀人,背叛,威逼,胁迫,你追杀着我走了一条好长好长的铺满血的路。
戚少商心一痛,原来这个你还是存在的,无时无刻不潜伏在你的身体里,只是我一厢情愿想用另一个你来替代。
原来,即使饶了你的罪,即使我错乱于对你的感觉,我始终还是忘不了过去…
就如你永远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我也将永远处在冰山和火焰中辗转煎熬。
恩怨难泯,情仇纠葛,注定了矛盾纠缠,那些让人欣喜的相处只是昙花一现。
戚少商只觉胸中闷的快要窒息,天高景阔变成压顶的乌云,茫茫天地,却是没有希望的出处。
顾惜朝登上了峰顶,在这里,也有一处房宅,与半山腰处大气质朴的风格不同,这里处处尽现婉约、精致之气。
距离宅子几十丈远,顾惜朝停下脚步。
他的面前有一片海棠树林,满林花开,香艳带雨。隐约可见林中有无数似随意摆放的白石,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这片树林把整个房宅包围在中央,乃是接近房屋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