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玉指环-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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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旅游业一直兴旺得很,也有踩三轮车的买了房了另迁他处的。不过那不是他穆鸠平。
酒是他最好的朋友。小酒馆里呆的时间比他在屋子里呆的时间还长。他肚子没什么墨水,不懂得酒入愁肠愁更愁,只知道三杯火辣辣的烧酒下了肚,折磨了他二十多年的恶梦可以暂时离开。有酒做伴,比他一个人呆在小屋子里要强得多。
五十年前,这个地方还没有这么破败,他和戚少商一起出生在这块地方,再然后一起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到广阔的天地间锻炼红心。
从小到大,他有力气没脑子,胳膊一轮,铁疙瘩样的肉块就连工宣队的人都能镇住,他根正苗红,是很多派系争抢着想拉进队伍的。戚少商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自小主意就比人多。他说东,穆鸠平从来不往西。
最高领袖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作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里的戚少商报名去本省最偏远的鸡洼村,穆鸠平当然不会另择他处。两个人一起被街道居委员敲锣打鼓的送上了去鸡洼村的车,半路上下了雨,红纸剪成的花,褪了色,沾在衣补襟上,洗了好久才洗掉。褪了色的花,总让他想起坟地里被风吹日晒着的花圈。其实他并不迷信,跟多愁善感也没有一丁点的缘分。但是那一路上,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坟地。他把这归咎于他对鸡洼村那个地方,还有即将来临的知青的生活的不习惯。
不过一想到戚少商跟他在一起,他又立马摆出一付革命同志誓将改天换地建设新农村的劲头来。
一九七八年,两只长满老茧的手,带着简单的行李回到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把他最敬佩的戚少商留在了异乡,也留在了自己的梦里。
他在小酒馆里喝多了,总是跟人讲,小的时候,戚少商帮他做作业,考试给他递纸条,插队的时候,戚少商要河里捉了鱼,山林里打到了蛇,都不忘他叫一声。他以为如是戚少商站到了他面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的,任他捉了他的魂去还是痛骂他一顿,他也不会后退。
然而,看到顾惜朝的第一眼,他本能地就想逃,心里隐隐明白,顾惜朝就在这里了,戚少商应该不会离得很远了。但是他还是逃,他其实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前瞻后顾的胆小鬼。是人是鬼他没法分辨,逃得了一时就是一时,说不定还能再逃得个二十多年。
这一次,他没这么好运。刚刚上了马路,一辆卡车迎面开来,雪亮的车灯刺得他的醉得发花的眼看不清东西南北。他本来的想躲,脚下一斜,冲进了路边的护城河。
时值冬季,河水并不深,他一落水,就有人去救,然而,救上来,也已是回天无术。
他至死也是一个糊涂鬼,没有弄清楚,登报找他的戚少商是人不是鬼,他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二十多年的戚少商并没有听到。
“他命里该死。”一个中年女人神乎其神地说道:“这么浅得河水,连膝盖都淹不了,就能淹死人。啧啧。”
旁边一大票人附和着:“是啊,是啊,阎王爷存心不让他过年呢。”
“前世做什么坏事哦,年都不让他过了。”
“啧啧,那么五大三粗的人,侧着躺都高出水面一截呢,都能淹死。”
……
人群已经在开始慢慢地散去,古老的护城河水轻轻的拍打着河岸。廉价的连珠筒在夜色里划出诡异的光,那是性急的孩子等不及了,提早开始享受新年了
戚少商郁郁寡欢的去拉顾惜朝。才发觉,顾惜朝有些发抖,他再怎么坚强也是人,是人都不能不在乎生命,一个鲜活的生命,莫明其妙的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倾刻之间就是阴阳两隔,他不可能一点都无动于衷。
“不关你的事。”
顾惜朝只是摇头。
戚少商长叹一声道:“真的不关你的事。”
顾惜朝被戚少商拉进车里,沉默着,还是不说话。
“不要想太多了。”戚少商看着心疼,安慰着,却笨嘴笨腮地想不到一句有用的话,只能重复着:“不关你的事,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能想得到的意外。”那么浅的水能淹死人?说出去谁信?
“是不是意外先搁一边,我最奇怪就是,为什么他一出场,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一句话就死了。是不是有人或者说有……神,不让他跟我说话。”
戚少商大骇,恨不得再去捂他的嘴:“你别这么想,碜得慌。”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引出来的人是黄金麟,不是这个叫穆鸠平的人。可是他却死掉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到底他知道些什么,参与了些什么?”
“那个司机是突然出现的。而且他自己也喝多了。水很浅,多半是因为他酒喝多了,被冷水一浸,血管爆裂,才会的。那么浅的水,正常人下去,而那么短的时间,通常情况下不会死人的。”
“我要是不出现他就还会在那里喝酒。”顾惜朝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我一出现,他就死了,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不出现,我也会出现的。中国有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也会有别的什么的事情让他离开小酒馆。而且是他自己要跑的。”
“他自己要跑的?”顾惜朝清楚地记得穆鸠平看到他时,脸上的骇然,只一眼,就让他醉意全消,如见鬼魅般。顾惜朝受了启发,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中过来,他为什么要跑?这么浅的水,他不是淹死的,是吓死的。二十多年前已经死掉了人,重新站在他面前,他能不吓死吗?做贼的心虚。再加上他先前说过的话,顾惜朝几乎可以肯定,二十多年前,穆鸠平一定是对他的前世做过什么,他才会如此的害怕。然而顾惜朝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忽视掉一条生命,继续追查下去。
戚少商见顾惜朝不再说话了,以为他想通了,发动汽车,很快就把旧城区抛在车后,隔了车后玻璃望过去,星星点点疏离的灯光,把个旧城区衬得鬼域般凄凉。
13
穆鸠平意外死亡的阴影还没有散去,除夕就到了。两个单身男人的除夕,注定是热闹不起来的,雷卷倒是有打电话请他们过来吃顿除夕晚餐的,猜到顾惜朝肯定不会答应,戚少商也就婉言拒绝了。
依着戚家的风俗,大年夜要包饺子吃的。戚少商没这个手艺,拉了顾惜朝到超市买速冻饺子。因为春节,整个商业区都是张灯结彩的,挂着灯笼,搭了拱门,十二生肖,福禄寿喜众星点缀其间。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顾惜朝心里的郁闷渐渐地消散了,和戚少商一直推了个小推车,在人群里采购。冷冻食品区里各种品牌的水饺都有,顾惜朝挑来选去的,却不太满意。
“三鲜馅的不错,我常常吃的。”戚少商拿了一袋水饺,就要往车子里放。顾惜朝却不同意,“不是馅的问题,这是机器包的。”
“那种是手工的。”
“不好吃。”
前面围了不少人,两个俊俏潇洒的帅哥同时出现,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戚少商满不在乎的,依旧和顾惜朝挑挑拣拣。顾惜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对戚少商道,“算了我们去生鲜区买肉,自己动手包。”
“我不会。”戚少商老老实实地说道。
“没让你动手。”
“你会吗?”
“切,我七岁会就做饭了。”
自从顾惜朝住进他的工作室以后,一日三餐,要么是在外面吃的,要么是戚少商动的手,顾惜朝从来是两手不沾阳春水,而且不对菜式味道作任何评价。戚少商也就没有对他的动手能力有过任何的联想,这会儿见顾惜朝信心满满,也就姑妄听之了。他还是担心顾惜朝做不好,今天晚上的年夜饭就算是泡了汤。打算去买点熟菜,方便面之类的也可以救救急。两个约好在超市正大门外汇合。
结果等顾惜朝出了超市,好久也没等到戚少商,顾惜朝便一个人向停车场那边去过去,远远的便看到停车场中间围了一大群人。顾惜朝生来不看凑热闹,本来没打算走过去。然而,隔了好远就听见嘈杂的人群里夹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你到底有没有一点道德,撞了人还想跑?”正是戚少商的声音。
顾惜朝走过去一看,人群中躺了一个老太太,半边身子靠在一个年青人的怀里,直呻吟,那个年青人,一边安抚老太太,一边大声叱责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是戚少商。
那个中年人一个劲的说道: “她一把年纪,走路都不带眼睛的,我有什么法子。”
“你休想跑,我记得你的车牌号,这么多人都是证人,你敢跑。”戚少商义愤填膺地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120来了没有?”
“明明就是他撞猴子想诈我。”
“她都七十岁的人,还撞猴子,我看你是不想负责任。反过来倒打一耙。”
一大群人正乱着,120呼啸着过来了,戚少商很热心的帮着把人抬上车,车主无可奈何地只得跟着上了车。戚少商想了想还不放心,把自己的一张名片,塞进老太太手里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我的地址和联系地址,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当目击证人的。”
人群渐渐地散去了,戚少商这才看见顾惜朝,怕他等得久了不高兴,讨好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不会有事的,只是当个目击证人,如果车主肯负责任,根本不用去交警队去的。”
顾惜朝一笑,道:“像你这么热心的人不多了。”
戚少商有些出乎意料,以为他在说反话,道:“我也是实在看不过眼,才帮那个老太太的,那个车主太不像话了。他要是肯主动把人送医院,我才不会耽搁这么久,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顾惜朝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做得很好。”
戚少商有些不太相信,一向冷口冷面的顾惜朝会赞同他的作为:“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顾惜朝矢口否认,但嘴角仍有掩不住的笑意。
顾惜朝七岁就会做饭,果然不是信口开河的。他还在面粉里掺了一点菜汁,煮出来的饺子带着淡淡的翡翠色,令人忍不住垂涎三尺,咬一口,鲜香四溢。
戚少商一口气吃掉了十几个,才抬起头来,叹道:“你真厉害啊,居然还有这份手艺。”
顾惜朝淡淡地说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又在国外念书,不自己做饭,等着饿死吗?”
想起顾惜朝跟自己不一样,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呵护,戚少商心里一疼,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很多事,不是你不问,就不会发生的。”顾惜朝淡淡地说着。这几天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及找人的事,因为穆鸠平的意外死亡,找答案的心都淡了几分,但是顾惜朝还是相信,就算他们不去找,答案也会自己慢慢的显现。就像他从来就不会知道,在那个戏台上,居然还有女鬼跟在他身后。
想到这里,顾惜朝就有些不自在,不过今天是新年,传说中,人们用鞭炮驱逐了邪恶的怪兽——年,那么鬼魂也应该会害怕这节日里如日如炽的灯火,惊天动地的爆竹。
见顾惜朝有些沉闷,戚少商连忙打开自己的酒柜,道:“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来。过来看看,这里有好多酒,你喝哪种。”
“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还算是男人吗?”戚少商拉过顾惜朝让他自己挑选。
顾惜朝被他一激,也来了兴致,随手挑了一瓶陈年红酒,“啪”地一声打开了。琥珀色的酒在杯底浅浅地晃动,窗外,时时有烟花盛开,映得屋子里光环陆离,他抿了一口道:“不错,很地道的。”
“那当然,我精心收藏的呢。”戚少商微微一扬头,修长的脖子还没从毛衣领里露出一半,一杯酒就没有了,“这瓶酒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在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哦,她现在呢。”
“分手了。”戚少商无所谓地道:“谈恋爱本来就只有两种结局,一种结婚,一种分手,我们走了第二条路。”
“你倒轻松的很。”
“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了呢。你该不是说,你还谈过恋爱吧。”戚少商促狭的看着顾惜朝脸上泛起淡淡红云。
“我十七岁就谈过恋爱了。”十七岁,很遥远的记忆,被女孩子追得无处循形,好像就和一个很安静很文气的女孩子开始交往了一段时间,到现在,那个女孩子叫什么都忘了。那只怕还算不得恋爱,但是这会,怎么也不能示弱的。就算是纸上谈兵,也不能显得自己在这方面毫无经验。顾惜朝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随便给戚少商倒了一满杯。灌醉了他,就不能再继续这么尴尬的话题。这个时候,顾惜朝还没意识到这个话题其实不算尴尬,而是危险。酒意泛上来,顾惜朝雪白的脸微微有些樱红。如寒星般的双眸雾气氤氙。
喝酒真的是很不错的提议,戚少商决定以后少请顾惜朝喝茶,多请他喝酒。
很快的一瓶见了底,顾惜朝毫不犹豫地又一瓶,反正不是他,轮不上他来心疼,那个应该心疼的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顾不上心疼了。
顾惜朝对这个除夕夜的最后的记忆是,面前的这双眼睛很亮,酒窝很醉人,他伸过的胳膊也很有力,还有……他的胸膛也很温暖,他的嘴唇也很柔软……
(MS像我这么CJ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