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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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练武习剑。平常都在这院子里的,这几日不过我免不了回得晚了些,你就躲去别处……难道还能是怕他们闯进这里扰了清静不成。”
任森一惊,蓦然撑开眼。奈何他并非刻意如此,只是自然而然便这般做了,故而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思。眼下听得任何方这番话,却是喉咙一堵,半句都答不上来。
任何方不闻回音,知道正被自己言中,心中暗恨。他远不似同龄的少年人那般贪欢,往素大多顾及任森面薄,只拿温柔手段来愉人悦己。眼下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是来了个物极必反,将压箱底的招数尽数祭了出来。
任森不敢讨饶,咬牙受了。实在熬得辛苦,也只不过用力闭紧眼。欢好带着惩罚的意味,激烈得远远超出他的预想。待到羞耻和快活都逼近了极限,眼前蒙上了一层黑红的雾气,任森听到了自己放肆的叫唤。那声音混不似平日,那样高亢激越而肆无忌惮,撕裂了寂静的夜色,也撕碎了他下意识竭力维持的淡定超然。
他颓然软倒,略一侧脸,将表情藏去了凌乱的薄被里。
江湖上那么多娇客,人世间那么多变量,他终究,终究是,终究是没法子……
相信自己守得住这个人。
任何方怨他恼他恨他,却到底更心疼他。喘息间默然了一小会,安慰里夹杂三分没好气地冒出一句:“没人听到。”
任森没有答话,只是静静躺着。待余韵轻颤渐息,回过了些力气来,便起身收拾狼藉。
任何方瞧瞧月色已晚,也就没有再拦他。可怜他平素温存惯了,还不曾犹豫一下,已然跟前跟后伺候上了。好在想起今日不同寻常,到底忍耐了没有像往日一般动手动脚,不然如何还能算是在恼人。
任森见他一脸的不情不愿、别别扭扭,偏偏极是殷勤,动作轻柔,心下一温,又不由好笑,也就由他去了。
5 陈酒 一(青狼番外)
男子间的情事,若是求个尽兴,倒也有简单痛快的法子。可若是贪图那份肌肤相亲、抵死缠绵,又不曾节制,那么善前善后,便均是麻烦。只是这麻烦事,除了用来趁机吃些豆腐,却另有更大的玄妙在内——只有真正相许的情人,才会日日分劳此间的琐碎。这般年长日久累下来的情愫,只怕却是比欢好更要沁入人心。
所以,到了末了,两个之间的气氛,已不同于之前。
一个如常用浴。一个低头望望水里的人,踟蹰片刻,也自个滑进去泡了——偏偏诺大一个青石砌的浴池,却还硬要挤去那人身边。
这般下来,待到被褥齐整重新歇下,气闷的气消了大半,羞恨的也已经恨不起来。一时室内只余彼此的呼吸心跳,渐渐归于平缓。
一片宁静之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明日陪我出去巡铺子罢。”
“嗯。”任森一贯地应了,想想不对,“庄里的客人……”
巡查庄子名下铺子的事,可轻可重。因了都是这几年做起来的生意,出的问题往往难以预料,故而骥庄几个摆在台面上的人里头,也不一定谁出面管这事,端看当时情况而定。任何方间或跟着去,不过总有个人在前挡着。只是任森领着内北庄的事务,自己也差不多隐在幕后,自然从来不是放在任何方前面的那个。
“正事要紧,偏偏二师兄他们走不开。”任何方将假公济私的主意说得一本正经,无名火重新腾起,盯着眼前的人,恨恨地来了一句,“那混帐东西……竟敢闹腾得叫人不得安生,看我不好好招待他。”
这本不过指桑骂槐,骂的正是任森,奈何任森乱了心神,又没看到任何方的神情,便也没听出来。只是心头微动:他家公子秉性好动,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此番却如此恼恨,为的却又是何事?
任何方骂完,等了半晌,不得任森示好,只见他在那里兀自沉默,不由眉毛一拧,下巴骤然绷紧。
可又能怎么样?
最多不过哼哧哼哧和自己气上半晌,再恶狠狠摸到任森腰下。
任森察觉任何方意图,心中发怵,眉间一黯,不由微僵。这人,气着恨着外人的事,难道……竟要往他身上泄愤么?
可他终究……
不曾违逆。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
他想要的,他都给了他。
却从来不问问自己给得辛苦不辛苦。甚至,给不给得起。
任何方吻过任森的脊背,唇际不经意滑过一片有着略略凹凸的肌肤,忽然间浑身酸涨无力,不由慢了下来,缓了劲道。临到末了,情欲褪了个一干二净,干脆停手。
任森知他是念起了旧事,心下一宽,却不知为何,也有莫名的滋味,夹杂在其中,刺痛不堪。所以,他不曾出言宽慰。
任何方右手滑上任森心口,掌心传来一贯如常的脉搏,恼怒一点点散去,眼里发热。却也不知道替这人委屈的,还是为自己摊上如此不开窍的。
“做什么,总是为难自己。”
没头没尾的话,任森听得不明不白。好在眼前只有彼此两个,至少知道说的是自己。
“……何方?”
“连累我也不得安生。”
任森再不开窍,这句抱怨落入耳中,也明明白白了。今晚上一团混乱,俱不过因为有人气他恼他。只是扪心自问,自己并非无辜,受了也是活该,故而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分辩的。可眼下情形,不说似乎又过意不去。
“我……”
任何方等了半天不得下文,微微叹息,却未再开口。只闭眼将额头抵上任森后颈,懒懒落下碎碎细吻。
当初解尽了毒,却到底耽搁久了,落下了浅浅淡淡的成片疤痕。任森其实颇为忌讳像女子一般行事,不欲用那生肌雪肤的精贵膏药。他虽未明说,他又怎么会勉强他。何况,每每见到,便多心疼几分,想来,留着也有留着的好。
罢了罢了……
他是恼无可恼,怒无可怒,只剩自嘲一哂。
这人笨蛋顶透,犯了错招了骂竟然还不知道讨个好给他个台阶下,难道……难道他就不能自己跳下来么?!
——哼……
陈酒 四尾声
次日。
结结实实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个大管饱的肉包子热气袅袅。还有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布衣荆钗的妇人,涌动在宽阔的街道上,汇成了一股鲜明而粗糙的热情。
城中心,客栈的屋顶上,近午时分的阳光下,任何方和任森并排坐,合着一坛好酒,几碟下酒菜。
任何方悠悠抿了一口,伸了个懒腰,眺向镇子另一头。
任森剥了一颗花生丢入口中,慢慢嚼,细细喝。瞄瞄身旁的人,想起昨夜里这人的恼忿与按捺,心头酸热。他当时想岔了,眼下总是明白了的。于是破天荒地挑起闲话:“山下各地的铺子,其实没什么事罢?”
任何方酒未下咽,闻得此言,眉尖轻轻一挑,撑着两边微微鼓起的帮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任森一眼。
“这时节无市无集的……”任森原本只是随口拽拽任何方假公济私的小辫子。被任何方这么一瞧,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该不会,就……为了避开那几个客人罢?”
任何方慢条斯理点点头,又摇摇头,定定瞅着任森面上神色,偏偏不开口说话。
任森窘了,加塞几颗花生,嚼啊嚼的,也便默然。
任何方瞧了他半晌,瞧够了,轻轻莞尔,继续喝酒。
此夜。
任森有六七分醉意,任何方帮着他洗漱,一边上下其手,便宜占够。而后两人自是上床将歇。
任森忽然道:“何方。”
这一唤,语气缥缈,却正经。任何方听得,轻轻从任森衣怀里撤出手来,从背后圈着他人,碎碎吻着他鬓角,低低扬起一声:“嗯?”
任森捉了那只撩人的手,一一扣了五指,蜷起腿,待得两人呼吸都大致平复如常了,才慢慢开口:“我尚未记事时,便没了爹。”
任何方没有开口,只将他搂得紧些。
脊背贴着胸膛,身后过来的手臂在胸腹间牢牢。任森心下微微一热,自然而然搭上了手去。再开口,语气已不似之前那般茫然:“娘带了我改嫁。继父,也不曾怎么着我,只是不教我入宗谱。娘便也不敢提。后来添了弟弟……”
所谓不曾怎么着,不过指不曾频频凌辱打骂而已。有宗谱的人家没让入宗谱,身份便如同仆丁。而添了弟妹,只怕连娘亲原本便不多的关注在乎,都要少上许多,何况原本就不待见的继父。任何方自然明白。此时见任森哑了声不知如何言语,忙紧了紧与他五指相扣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任森举起相扣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似乎从身后这人的手上得了些暖意,缓缓吸了口气,继续慢慢道来:“再后来,家里没了吃的,村里封了。渐渐死了不少人。他们本不曾想带上我。只是,那一晚,我夜半饿得耐不过,屋里却是空了。这般……结果,逃是逃了出来,他们却已病了。娘临终前,要我发誓,好生照顾弟弟。”
任何方心头绞痛。旱涝之灾加上疫情,一家人为免累赘,彻底抛弃了原本便一直被舍弃的孩子。却因为老天捉弄,不得不仰仗他去保护那最后一点血脉。
“再后来的,你……”
“嗯,我晓得。”
任森默然良久,低低一笑:“瞧,我真不知自己,姓的什么。”
任何方默然无言。他以往多少总觉得任森对自己,除了不敢宣诸于口的倾慕眷恋,尚有其它。只是他虽然不知缘由,可毕竟早过了强求情爱十足纯粹的年纪,所以未成芥蒂,也就不曾追根究底。此刻才知,天地虽大,除了自己身边,怀里这人,固然没有哪里去不得,却的确是无处可以安心的。
任森二十多年里头一次将心底苦闷倾述出口,整个人顿时被席卷上来的放松疲倦掳获。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得了床铺,胡乱一歪,正待睡去,背后却贴上来一个滑溜溜、火热热的身子。
哎,他家公子啥都好,就是年少贪欢,常常难免……过了点。【小三(满脑袋问号,飞快查看儿子们的卧房记录):……有么?】
任何方解开彼此的亵衣,第一个吻便袭上任森心口。唇和指带着酒后的放肆,十分急切,甚至有些粗鲁。
任森微一勾唇,侧头把脸往被褥里一埋。
——他醉了。由他去罢。
“蠢东西……”任何方却不放过任森,恶狠狠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骂,“你姓了任,便一辈子姓的任。”
这宣告伴着强硬却算不得鲁莽的进入,烫得任森蓦然一颤。
任何方把自己埋到深处,触感正销魂,一时不忙着快活,耐着性子撩拨任森。
7 陈酒 一(青狼番外)
任森没法拒绝这稍嫌殷勤的周到服务,只得生受。又到底耐不过,扬起头喘息,却偏偏漏了呻吟出来。
他听到自己的喘息与忍耐。
也听到耳边清清楚楚的低语切切,伴着喘息与啃噬,那么热切鲜活,
恍恍惚惚间,过往的岁月飞快地在眼前飘过。起先是昏暗沈郁而模糊的,而后是哀鸿遍野,无能为力。再然后,忽然一下子花红草绿、大汗淋漓起来。这一折腾,便折腾得辛苦无比热闹非凡,便一直折腾到了精彩纷呈甚至焦头烂额的现在。
身子被掰开来,被侵入。有什么滚烫滚烫的,从心口,从私|处,恶狠狠地、不容置疑地烙入骨血间。他喘息,他忍耐,然而他明白,他早晚逃不过呻吟、颤抖,与迎合。
他其实,不曾奢望得到如此的对待,不曾奢望亲身处在这团火热之中。只要让他在一边守着看着,偷得一点点光亮和暖意,便是心满意足了。
可他竟然够到了。
他如何能信。又如何,还舍得放手。
那些时光,那些再后来的时光,在他眼前用力地飘来荡去,绕啊绕,轻轻地,善意地,不停地取笑他。他又窘又恼地撑开眼瞪过去,却不曾吓跑一分一毫,只是将其中一幕看了个清楚。
那是往年在山上,晚春时候的事。
少年人正长身子,难免嘴馋,总是琢磨着弄吃的。那一年他们兄弟已经入了点门,猎野物不再那么吃力。弄了些去山下卖之外,尚空暇有余,便满山寻那野李子野杏子,长竹竿打落了几筐子的果子来吃。
他们挑了一两成熟透的塞了肚子里,瞧瞧剩下的,不是被鸟兽啄食得疤痕累累,便是尚有几分青涩入不得口,顿时只余面面相觑。
那时任何方尚小。小小少年郎训完他们的武艺,见了那几筐东西,一时好奇,随手掂了个野果子咬了一口。他们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小小公子酸得脸儿皱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任何方见他们沮丧得不知所措,却是微微一笑。而后弄来了方子,教他们将那些果子,和着米粱酿作了酒。
那疤痕那过往,那风雨里留的痕迹,那不得熟在枝头的无奈青涩,到头来,竟因了妙手细藏,酵成了份外醇美的好酿。
这人……自幼明慧,早知情理,事事通透。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有个死|穴。可这人许了他已然这几年了,他又是生来便不会犯那忌讳的……
难道到头来,他还不及那几颗小小的果子么?
如此的念头天生蛊惑人心,注定了一发不可收拾。
任何方微微怔愣地瞧着任森展臂回拥,一个深吻袭来不提,还递腰送股,展开双腿缠过来。热情而急切地,将两人绕成无间的亲密。
未到酣畅失神之时,这般热烈的响应,向来不曾得以一见。故而眼下,任何方不由讶然。续而轻笑一声,欣然接受。
酒已陈,香醉人。
尾声
次日早晨。
任森已经打理完,坐在桌前喝茶。
任何方甩下亵衣,抖开干净的纯白里衣。因了屋内只有两人,并未避嫌绕去屏风后头。
任森不经意一抬眼,一口茶喷了一半,还有一半,呛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面上都红了。
任何方闻声望向任森,又徇着任森的目光落回自己赤裸的上身。
浅麦色的肌肤,习武人的匀称肌理,其上,斑斑点点的红紫痕迹,在晨光的照拂下,闪耀着分外鲜丽的色泽。慵懒里透出狂野,真正活色生香。
任何方仗几分精纯内力,也不急着穿了,只是笑吟吟抬眼去看任森。
任森低头忙着擦桌子。擦着擦着,一弯身,擦去了桌子底下。
小三(叹气):表害羞,森森。
任森(面无表情):……衣摆上沾到了。
任何方(摸摸下巴):没事常出来巡巡铺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