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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假球-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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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威胁着对方的城池和龙门。

    曾经有报道将南海队的这三个要命的巴西前锋描述为“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
对手的后场寻花问柳,然后找机会把一身浑劲使在对方禁区的窑子里泄欲”。

    聂飞儒对南海队这种自杀式的打法很瞧不起,可是这种瞧不起并不意味着他有
十足的把握和足够的力量对付这三个危险的球场嫖客。

    

    南海队主场球迷“黄河入海流吧黄河入海流吧”的聒噪声在哀乐的推动下远近
呼应巨浪翻滚,有如恶鬼招魂,使聂飞儒体内的气血像火苗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野路
子上乱窜,也一个劲地严重颠波着黄河队的身体重心和守节意志。

    第一个迷乱时分出现在上半场第十几分钟。南海的一名枪手像贼一样溜进黄河
的禁区从人缝中捅进了第一个入球。聂飞儒稳如泰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几分钟后,南海的两名枪手前后接应插进去第二个球时聂飞儒仍能视之无物。

    没多久南海的三名火枪手你追我赶三传两送砍柴切瓜似地轰进去第三个球,聂
飞儒蹭地站了起来。他的耳朵嗡嗡直响胡乱喊了一句竟喊出一句“好球”。于此时
为对手击节叫好并非他的本意很难说是不是一种天意。他换下一名贞操失守的后卫
如同换了一副心情,大吼着示意弟子们振作精神攻上去,果不其然黄河队员很快以
牙还牙射还一球。此时的比分是3 比1。聂飞儒走回教练席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
喝了几大口,正要喘口气顺一顺心气儿,南海的枪手利用直接任意球再次洞穿大门!

    聂飞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身旁南海的教练席和替补席沸腾成开水状
所有人都在拍掌雀跃跟着观众大唱南海队歌。
    
    
    
    


 
                               第二十三节

    江老板在主席台上呆不下去不知何时钻进聂飞儒的教练席与他比肩而立。老江
喃喃自语说我们还有扳回来的希望吗?

    聂飞儒说你别站在我这儿搞得我心慌。

    老江哀鸣道也许我真是咱们队客场的灾星也许真不该来。

    聂飞儒说你回看台上吧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呢?

    老江不从,说我一个人在台上被人开追悼会,不如大家死在一块算球。

    这边话没扯完,南海枪手玩了一个空中接力又入一球!聂飞儒和老江有些呆住
了。老江说,我操他娘的,明年把这几个巴西杂种买到咱们这边来,你们谁也别拦
着我。聂飞儒白了老江一眼,说你肯花那么多钱吗?!买得起养得起吗?!你这不
是在说废话嘛。

    聂飞儒挥泪斩马谡让老贺把大李撤下来。替补门将鲜有上场恶斗的机会在门前
神色更加慌张看得聂飞儒攥出一手冷汗。黄河队的攻势不比南海队少可是射起门来
准头太差脚头太软光开花不结果。

    聂飞儒叹息道,如果关子雄小顺子小孙他们在场上,哪里会打成这个样子!

    老江也有同感,说认命吧,天灭我也!

    黄河替补门将麻子又一次扑球脱手被南海枪手捡便宜射进第六个球,聂飞儒眼
前一片漆黑。在他的记忆里,何时何地也没有被任何对手在半场比赛里射进六个球!
……视线中不忠不孝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弟子们行尸走肉一般梦游于黑暗的球场上
面无血色。聂飞儒想到了斩头示众想到了五马分尸。

    他的肺已经气炸了报废了。

    他根本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将身体砸进中场休息室的。在那间狭窄燠热充满腐尸
气味的棺材里他砸碎摔烂了一切可以摸到手上的东西。他用世界上最肮脏的字眼痛
骂面前的不肖子孙骂得他们屎尿淋头。

    骂着骂着聂飞儒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突然泪流满面抖如筛糠。他身边的老江老贺
他的全体队员从未见过他为球队的什么事滴过眼泪哭过鼻子。棺材里死一般沉寂所
有人咸泪盈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聂飞儒张开大手三下五下把脸上的湿泪打扫干净,深呼吸一口,用一种非常非
常柔和的声调说,如果我现在不是五十几岁而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哪怕四十几岁,
我会立刻换上队服加入到你们中间投入战斗……我们是一支有尊严的球队!我们的
球门和禁区是什么地方?!让我告诉你们,那是你们的母亲老婆姐姐妹妹或者女儿
睡觉的卧房!是你们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用生命去保卫去捍卫的地方!……你们是如
何做的呢?你们无动于衷无能为力看着别人一次二次三次……六次去那里强暴她们
蹂躏她们!你们像畜生一样无动于衷!像懦夫一样无能为力!这算是个汉子吗?!
你们还有脸回家吗?!还有脸回去面对江东父老吗?!……

    聂飞儒同样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把身体揪回到下半场的教练席的。

    数万名幸灾乐祸的客场球迷目光如刀,聂飞儒挺起胸膛视死如归横眉冷对。活
着还是死去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已经等于零等于负数了。这种
时候和这种地方是不可能出现奇迹是不可能叫出上帝的。

    他瞪着充血的双眸只等着看到一个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同归于尽的下半场。他的
一代雄师黄河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是死也要死出个样子来!

    可是,记忆中的这个下半场似乎只有十几分钟就草草收场了。杀红眼的屠夫难
以收手只有终场的哨声才能结束眼前惨不忍睹的屠杀。

    这十几分钟以黄河队再吞三蛋被人鞭尸碎尸的方式改变了聂飞儒一生的信念。
什么是兵败如山倒什么是无力回天在这十几分钟里聂飞儒找到了世间最佳的视角和
注脚。自己的王八蛋败家子们在对手勃起后硕大骇人的阳具图腾的顶撞下个个门户
大开已如惊弓之鸟完全不堪花柳一击!

    聂飞儒觉得自己高贵的头颅被人摁进臭水坑里,觉得奄奄一息的黄河队被人大
卸八块剁成了肉泥!

    离场时聂飞儒用手抹了一把老泪的镜头让一家电视台的记者给捕捉住了。这个
镜头的慢动作后来被电视台反复播放令观众伤感不已。

    镜头中的聂飞儒面如土色好似万箭穿心身首异处。这是一个让观众认不出来形
如陌路的聂飞儒。

    聂大帅的时代也许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十四节

    这是黄河队建队成军以来史无前例的滑铁卢式的惊天大败。以1 比9 全军覆没
于南海俨然就是一起屠城血案。聂飞儒的一把老骨头丢进这片血腥的屠宰场化成了
血乎乎的软豆腐的一部分。

    他不可能想得通自己十数年锻造出来的一支钢铁之师会垮成一堆如此丑陋的废
铜烂铁。他在赛后的几天里日夜无眠被自己寒冷的思绪冻得手脚冰凉万念俱灰。

    他决定辞职。

    同一天,超人队也没能擒下为保级死战的猛虎队,收得一分与黄河队积分持平。

    超人队老奸巨滑的主教练盛赞南海队惊天大捷之余,假惺惺地表达了对聂飞儒
和黄河队的无限哀悼和同情。聂飞儒知道这是佛口蛇心猫哭老鼠演假戏,假得就像
这败絮其中的“假A ”。

    据报载,超人队的球迷在此时炮制了一首标题为《治理黄河》的打油诗,诗曰
:甲A 风水起变化,老聂无力再称霸。

    超人南海是一家,黄河休想做老大!

    那段日子里,黄河队1 比9 葬身南海使聂飞儒翻船下课的臆测不胫而走博得无
数人点头称是。上上下下谈论多了差一点就众口铄金将聂飞儒打入冷宫。

    可是,聂飞儒引咎辞职事件一方面如坊间臆测的那样发生得很快,一方面又如
细水长流发展得很慢。

    有好事者挑起话题针对此事公开展开辩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猫说猫话狗讲
狗语,各抒己见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坚持力保聂飞儒留在甲A 的两股有影响的力量来自《新足球》和黄河队的老板
老江。《新足球》历数聂飞儒之于黄河队之于甲A 的足球价值和文化价值,像保护
活化石一样为其游说呼号。

    孟义撰文指出,1 比9 大败实际上是中国足球败于巴西足球,是中国足球和巴
西足球之间的差距而不是黄河队与南海队之间实力的对比。孟义认为,黄河队最重
要的几名核心球员因故缺阵是其大比分落败的关键因素,有人据此指责聂飞儒故意
以弱阵出战故意输给南海队从而帮助超人队夺冠,不仅毫无根据而且极其残忍。至
于谣传聂飞儒接受了超人队和南海队的巨额贿赂涉嫌打假球,更是子虚乌有不负责
任的说法,是一种毫无常识的荒唐的诽谤。

    孟义写道,偶发的大比分比赛在英超、意甲、德甲和西甲的联赛中每赛季都有
发生,人们均能处之泰然没必要大惊小怪兴风作浪。联赛是漫长的,一场比赛的胜
负不能说明整个赛季的问题。何况目前排在积分榜首位的仍然是聂飞儒执教的黄河
队。对于一支正在全力以赴冲刺冠军锦标的球队,此时换帅令人匪夷所思。

    

    黄河俱乐部的江董事长在董事会以外的场合引用孟义的观点慷慨陈词,为聂飞
儒开脱罪责义薄云天。在董事会内部,老江为每一位董事提供了一份秘密刺探出来
的甲A 所有主教练薪金表,十四人中聂飞儒的年收入仅仅位居第九位。老江举例子
说,假如请野马队红酒队那样的教头来带队,付给他们中任何一位的票子是付给老
聂的两倍多。老江还酌情通报了向市领导汇报此事得到的指示,领导的意见很简单
很明确,放走聂飞儒,各队会争相聘请,黄河队等于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最可怕的敌
人,傻子才会干这种蠢事。

    老江还说,聂飞儒的知名度可以为俱乐部带来每年上千万的收益,谁能与他相
比?

    聂飞儒这几天回到家中闭门谢客深居简出,除了老贺的电话,谁的电话都不接,
谁来拜访都不见,每天读读报纸看看电视,陪老伴摘菜洗碗拉拉家常,过了几天隐
居休闲的安静日子。

    被南海队蛮横非礼,聂飞儒身心俱创萌生退意是发自内心的。

    戎马倥偬刀光剑影了大半辈子,累了,倦了,腻味了,想洗洗睡了,也是发自
内心的。

    昨日的甲A 恍如隔世,今日的甲A 大踏步迈向“假A ”却如流星闪电依稀可见,
未来的甲A 也许更是一个出乖卖相兴妖作怪的未知纪元。聂飞儒自认寸指测渊难辨
阴阳,自己朽木不可雕也,拿一张老脸尽贴冷屁股不仅折寿,而且活像兵马俑出土
不识飞机大炮不识伟哥电脑,以为高楼大厦火车电话全是假的,看不顺眼西服胸罩
看不顺眼酒吧香皂,却哭着喊着要为入土的秦皇尽忠效劳——谁知道你是谁谁听你
的谁理你啊?谁又把你看成是真刀真枪真人真鸟了?

    聂飞儒看破甲A 红尘倍感心寒齿冷,这才是发自内心掏肝揪肺也解不开的疙瘩
和死结。

    他请辞如铁,去意已决。
    
    
    
    


 
                               第二十五节

    老江死也不接受聂飞儒的辞呈,态度之坚决出乎聂飞儒的意料。老江说,你打
消这个不得民心的念头吧,就算黄河队败到降级败到乙级我也不会辞你!

    老江信誓旦旦由不得聂飞儒不信不听。

    小顺子纠集一大帮弟子集体登门负荆请罪哭作一团,一起扬言,如果聂导下课,
全队即刻罢踢。

    老贺见状也劝他收心回意,关起门切切地说,今年的比赛就剩下四轮了,又不
是天崩地裂不可收拾,提前摞摊子,年终奖金少拿十几万,辛苦一年了何苦呢?

    那日深夜老贺独自赶来会他,他忽然对老贺说,我最牵挂的就是你啊老贺,我
一下课你也跟着丢掉饭碗,连累你比什么都让我内疚。

    老贺一听搂住聂飞儒的膀子,嫌自己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表示什么,一起
呆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半宿,抽得满屋子烟雾腾腾。

    聂飞儒告诉老贺,我已经答应老江打完这个赛季再说,可是老贺,搞了几十年
足球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灰意冷,古人讲,哀莫大于心死,我实在没有办
法说服自己像从前那样带队拼杀了!我的心已经死了,拿不拿冠军对我来说变得没
有意义了……老贺,我们斗不过这些人的,我感觉今年的冠军肯定不是我们的。

    老贺说,未必吧,我是不服气的。

    聂飞儒沉思良久,又说,为了大局,我可以留下来,具体的工作由你来管,我
在背后给你拿个主意撑撑腰……明年该怎么办,咱们到时候再说。

    那些天老贺依计揽起大部分零碎事务,在圈内圈外顶风挡雨为聂飞儒分忧解难。
由老贺主持开队会重新推举新的队长时,老贺提了小顺子的名,队员们顺着老贺的
意思举手表决全体通过。老贺找聂飞儒商量对此是否确认,聂飞儒心存一些顾虑。

    老贺说,小顺子就爱图个虚名,给他一次机会,用人所长嘛,只要他肩上有了
担子能带队赢球,让这小子坐我的位子我都愿意!

    聂飞儒说,那就这么定吧。

    有一日市长召见聂飞儒设宴款待他,对他和老江教导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中
国革命在四九年以前什么白色恐怖砍头坐牢,什么五次围剿长征退逃,什么皖南事
变延安沦陷……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遭过?失败是成功之母嘛,只要打下江山,
错的也是对的,苦的也是甜的,这就是真理。

    市长言外之意就是,必须拿下最后的几场比赛,用冠军洗清败名解决问题。

    聂飞儒顿感无处遁身无路可退。

    老贺看他难成这样人也瘦了不少,常常自问,这联赛输球赢球的鸟事咋就能压
垮一座山挤死一头牛咋就变成了一个祸害了呢?没见那些人踢起来长进了多少可如
今赢个冠军咋就像登天一样难呢?打比赛有输有赢很正常嘛,输就输了呗咋就有那
么多是非那么多人嘴里吃屎骂得那么难听把人往死里整呢?

    聂飞儒没个好日子过,老贺自然触景伤情。

    倒数第四轮,黄河队要在主场会会“游击战士”东港队,算是老天给脸让人缓
一缓劲儿,在敏感时期送来一个不敏感的对手换换运气。

    东港刚刚完成自己的保组大业,本身无忧无虑,同黄河队也无怨无仇。这不是
一场有悬念有余地可炒的比赛,黄河队需要拿稳这无惊无奇的三分。

    小顺子可以披挂上场,小孙也戴孝回来了。现场的球迷却稀稀落落比以往看训
练的人都不如。聂飞儒始终坐在教练席的遮雨篷下没挪屁股没吱一声也没换人。老
贺替他站在场边叉着腰照看比赛。由小顺子领军的黄河队不急不躁地以1 比0 然后
2比0弄完了上半场和下半场。比赛一结束,无人欢呼也无人沮丧。

    同一天,超人队一样在主场胜出,与黄河队的积分继续齐肩而走仅以净胜球略
少暂居次席。

    聂飞儒心里扭了筋岔了气,赢了球还是茶不思饭不香斗志索然。他显得老了许
多,目光凝滞浑身上下拧不起劲儿。老贺觉得他就像到哪儿转了一圈回来后中了邪
小鬼闹心,问他,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问急了,他就直勾勾看着老贺说,咱们这
支队伍已经完蛋了,这甲A 也已经完蛋了,你觉得咱们真能拿到冠军吗?

    老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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