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婚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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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了预祝诉讼的顺利结束而干过杯(据说;一星期后;就要开始审问证人);他们为了菲歇尔大主教的身体健康;也干过杯(许一个小小的心愿;对神父们是有益无害的)。一位身子胖胖的、名叫维茨曼奇的先生;举起杯子;高呼为〃不在筵席上的百合花〃干杯。伯爵的屋子里;真是应有尽有;只是首席上缺少一支娇嫩的、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而百合花目下正在鲍尔诺茨的花园中;因天空弥漫着乌云;而受着见不到阳光的磨难。〃可是;各位先生;太阳是偷不走的!〃那些省陪审员听了这句话;当即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因为在那个时候;事实上太阳是偷不掉的;现在当然也是偷不掉的;不过目前省里的那些官员是绝对不会为这种平淡无奇的事欢呼的。
当客厅中在谈百合花的气息和香味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狂暴的风雨把古老的树木都打得弯下来;倾泻在窗上的雨水;一阵阵透过窗隙;流到屋里来;于是;几个仆人就站在那儿;忙着揩擦窗口上的小水洼。这一次宴会;客人真是多极了;因此;所有的仆人都忙坏了;连庄园的管家先生布达依也在腋下挟着几瓶酒在那儿奔来奔去。卡杜什卡把一杯杯浓黑色的咖啡送到桌上去;维顿卡十分敏捷地用牙齿把酒瓶的塞子拔出来。
电光突然一闪;瞬息间整个花园被照得通亮;接着;马上打来一个令人害怕的霹雳;这个霹雳打得厚厚的墙壁都震动了;台上的杯盘也都被震动得跳动起来。后来;四周就静得象坟墓里一般;亚诺什伯爵突然说道:
〃大概这幢屋子被雷打中了。〃这时;大门上发出一种很刺耳的轧轧声。宾客们都紧张地倾听着;他们听到好象有一辆载得很重的马车驶进院子里来。
〃维顿卡;〃伯爵吩咐说;〃你出去看一看;是谁来了。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过路客人;我们都应当给他准备一个宿夜的地方和一顿晚餐。这种天气呆在院子里是不好受的!维顿卡;你听着;如果他是一个外地来的、有封号的老爷;那你就把他领到这里来。〃过了十分钟;维顿卡回到屋里来;面色苍白得象死人一般;两只膝盖颤抖着;牙齿也在格格地打战。
亚诺什问:〃究竟来了个什么人?维顿卡;你害了疟疾还是怎么的?
你为什么不回答呀?〃〃伯爵夫人阁下到这儿来了;〃维顿卡声音嘶哑地说。
〃什么伯爵夫人?〃亚诺什伯爵惊讶地追问。
〃您阁下的夫人——马丽亚·裘里。〃
第十一章两个美女的画像
客厅内静悄悄的;只听到大铜钟沉重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插在枝形吊灯上的蜡烛在燃烧着;发出均匀的火焰;把颤动着的影子投射到挂满鹿角、牛角和猎品的墙上。
亚诺什伯爵一声不响地凝视着维顿卡;仿佛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可怕的幻影似的。一只酒杯从他发抖的手里掉下来;跌得粉碎;杯子里那种高贵的饮料泼在台布上;形成了一摊黄色的酒迹;那酒迹逐渐扩大;向亚诺什那边扩展过来。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别的时候;那一定有人会喊上一句近于戏谑的话:〃呵呵;举行洗礼啦!〃可是现在谁都不愿意说话。看样子;大家都害怕去破坏这可怕的静寂;这种静寂把千百个人嘴上的笑话和俏皮话全赶跑了。这时;只能听到从隔壁房里传来的一阵阵欢乐声;因为隔壁房里还不知道出了事情。
布达依先生第一个打破静寂;敞开那扇大厅的门。刚才;管家先生是跟维顿卡一起到院子里去打听那辆车子的来由的;可是;他考虑到:
报告这种坏消息;还是先派维顿卡去比较好些。于是他自己便沉下脸;露出恐惧的神色;打算等一会儿再出现。现在他也的确没有决心离开大厅的门;他站在门坎上;看着亚诺什那张十分尴尬、束手无策和犹豫不决的面孔。
这位生性善良的管家先生有一种坏习惯;要是他在脑子里想着什么;那他的嘴里也就会说什么。平时他竭力在克服这个习惯;但是现在他由于紧张地等待着他的老爷的吩咐;就克制不住自己;好象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地说着:
〃但这个可怜的夫人是痛苦的。〃也许在这紧张关头;正是这句话使亚诺什开口答话。
〃你们的眼睛盯着我做什么?〃亚诺什伯爵用嘶哑的声音愤怒地喊道。〃你们报告我这些事干什么?既然来了个不幸的女人;那你们给她一间下房住宿;就完事啦!按照我们布特列尔家的规矩;无论是谁;我们是来者不拒的;不管他是强盗、乞丐或是敌人;也从来不问那个来的人是什么样的;叫什么名字。〃亚诺什说着;又从台上拿起一杯酒;一口气把它喝干。
布达依犹豫不决地走到伯爵身边;低声对他说:
〃不只是夫人一个人;伯爵阁下。〃〃那末还有谁跟她在一起?〃管家踌躇了一下:这种消息是否能让大家听见呢?
〃跟她在一起的……跟她在一起的……〃〃到底还有谁跟她在一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有一个乌叶海的收生婆跟她在一起;〃布达依一说完;马上就走开。他害怕看到他的话所引起的反应;所以;他宁愿从旁人那里去打听事情的结果如何。
老天啊!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呀;局面是多么混乱啊!一切礼节都化为乌有了。真是奇遇;闻所未闻的奇遇!怎么回事?她竟然敢到这儿来;而且还敢这样大着肚子来?!
那些幸灾乐祸、心怀嫉妒的人;愁眉苦脸、伪装慈悲的人;专爱打听消息、好管闲事的人以及喜爱夸大事实、搬弄是非的人;霎时间都被这惊人的消息唤醒了。有些人跳了起来;想把消息传播到各个客厅里去;另一些人暗暗地冷笑着;互相使着眼色;还有一些人扳着手指头;在计算月份。其中有些比较文雅的人;他们只是偷偷地交谈着;但有些粗俗的人就公开地高声大喊:〃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一共只有五个月!哈;哈;哈;只有五个月!〃窗外的风仍在呼呼地吹;吹得树梢不停地摇晃着。当风儿突然从门缝窗隙钻入客厅时;它好象也跟大伙儿一起在重复着那句话:〃哈;哈;哈;只有五个月!〃甚至连壁上的大铜钟也似乎把滴答滴答的声音变成了:滴答滴答;五个五个!滴答滴答;五个五个!
亚诺什伯爵往后一仰;倒在安乐椅上;额上冒着冷汗。仿佛突然有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事件的内幕似的;他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是裘里在使阴谋诡计、不法暴行以及一切的一切……呵;耻辱;终身的耻辱!大客厅四面墙上的祖先们——布特列尔家族的骑士;戴盔甲的人都严厉地朝他看着。他们似乎在向他点头恐吓;仿佛想问他:〃好!你对这个还有什么话可说?〃尤其是那个巨人捷尔吉·布特列尔;亚诺什好象觉得;他手中的那根长矛正对准着自己刺过来。
伯爵哆嗦了一下;闭上眼睛。不!这只是幻觉。噢;上帝;要知道这全都是想象出来的。不过;假如这位百战百胜、名闻遐迩的捷尔吉;现在真的要从棺材里爬起来的话;那他的那支尖头长矛看起来一定比画上所画的要逼真得多。在画上;骑士坐在一匹白马上;他一只手庄严地执着长矛;如同皇帝加冕时的仪仗官;另外一只手拿着铜号;这只铜号也一动不动;完全是画出来的样子。但是;倘若这幅画上的人物能够变成活人;倘若骑士能把那个铜号放到嘴边去吹;那末这只铜号会吹出什么声音来呢?一定会发出这样的呼声:〃杀!〃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亚诺什的胸膛沉重地起伏着;脑子里嗡嗡地鸣响着。接着;好象挂在四面墙上的祖先;一听到巨人捷尔吉的号声;都齐声高喊起〃杀!杀!〃来。笃!笃!他觉得每一个声音都象锤子在锤击。有好多好多的锤子在敲着亚诺什的头颅。它们敲着;敲着;往他的头颅里敲进去的都是同一个念头:〃杀啊;杀死她!〃〃好!我要杀死她!〃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立刻站起身来。
客厅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地看着他。在这个排满筵席的〃骑士厅〃的墙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如锤子、长矛、短枪。只要拿下一件就够了……是的;不过;要知道这些客厅里的人一定会夺掉他手里的武器。
〃先生们;让我走吧;〃他轻轻地说着;声音轻得好象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我应当把这件不幸的事;写信告诉我的律师。不过你们继续娱乐吧。〃亚诺什一直走进自己的书房。两个仆人点了几支蜡烛;放在他的面前。
〃你们可以走了;〃他把两个仆人打发走了。
亚诺什抽开写字桌里那只经常安放手枪的抽屉;找寻那把装着子弹的手枪。手枪放在许多纸头底下;因而;伯爵在找到手枪之前;就不得不先翻翻那些纸头。
亚诺什全神贯注地看着;突然看见扳机下面放着一卷白缎带子和一根干瘪的小草茎。亚诺什把草茎拿在手里挥了几下;深深地追思着;草茎怎么会掉到这儿来;它有没有阻塞手枪的火药筒?不过当伯爵通枪筒子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这根干草茎就是那支白色的石竹花——〃火花〃;它就是放在第一艘小纸船上;沿着小溪从霍尔瓦特家的花园;漂浮到鲍尔诺茨;最后落到他手里的那支石竹花。那条白缎带子;就是缚在比罗什卡第一封信上的那条带子!这两件从帕塔克带来的爱情纪念物;是伯爵的一个亲信佣人替他藏在这只抽屉中的。由于这亲切的追忆;亚诺什的心灵开始感到温暖了;他情不自禁地说:〃亲爱的;你为什么要在此刻出现在这儿呢?在我决定要杀人的时候;你期待着我什么呢?〃那干瘪的石竹花回答说:〃你要记住;那时候我曾经警告过你;叫你不要走动;待在家里;别走到林子里去;否则;就要有灾难。现在我还是重复这句话。从前我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黄了;但是我对你的忠告仍然只有一个:不要动;不然就要发生灾难。〃有人在窗上敲了一下。亚诺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看。哈;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只小鸟儿;一只湿淋淋的、掉了队的小燕子;它的朋友们早在前天已经成群结队地飞往南方去了;可是它;可怜的小家伙;掉落在后面。现在它在这秋雨绵绵的寒气中哆嗦着。它躲在窗台上;但雨还是继续往它的身上打过来;它在寻找一个避身的处所。亚诺什哀怜起那只小鸟儿来了;必须把它放进来;因为这是圣母玛丽亚的鸟。
亚诺什放下手枪;打开窗户。小燕子飞了进来;在房内不停地飞着。
水从它那湿淋淋的翅膀上流下来;滴在地板上;滴在家具上。最后;小鸟儿停在一架镶金边的大镜台上雕着布特列尔家徽的地方;并且愉快地叽叽喳喳叫起来。当伯爵抬头朝它看的时候;他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那副狼狈相;看见了他那痛苦得变了相的脸和狂热的眼睛;可是在他的后面;有一张温柔、和善的妇人面孔在看着他——他的母亲玛丽亚·法伊的画像反映在镜子里的影子在看着他。那殷红的嘴唇似乎在微微地笑着;他觉得自己好象听见了母亲的亲切的声音:〃孩子;我的孩子;你既然怜惜这只冷得打颤的小鸟;那你又怎么可以去杀害一个人呢?〃于是亚诺什转过身去;很想对着画像哭诉一下自己的苦衷。
亚诺什在写字桌旁边的安乐椅上坐了下来;出神地向那张画像望了好久。他似乎觉得画像上的人变成活人了。紧裹在她身上的那件白绸衣服上的花边开始沙沙地响着;珍珠穿成的花线开始闪闪发光。
他母亲画像的旁边还挂着一幅至贞圣母玛丽亚的画像;这是所有临摹提香的圣母玛丽亚像中最好的一件作品。这两个女人都有着十分饱满的天庭和一对明朗的眼睛。两幅画像安放的地位;正好使得她们两个人都面对面地看着;好象可以让她们有时候相互交谈似的。
如果她们真的能谈;那她们会谈些什么呢?
神圣的母亲——名不虚传的圣母——一定会常常安慰另一个母亲:
〃我的儿子背了十字架;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布特列尔夫人也一定会回答说:〃我的儿子正在背十字架;他也将是个很坚强的人。〃两个母亲就这样夸耀着自己的儿子。
年青的伯爵想到这里;不由得从眼眶里涌出无数的、可以使他减轻痛苦的泪珠。他把头扑在桌上;一直痛苦地哭到手枪和石竹花全都被泪水淌湿。现在他只有哭才感觉到轻松。上帝是这样回报人们的:你要水份;他就给你水份;不过你要眼泪;他只给你一种止泪药膏。
亚诺什擦干眼泪;想到客厅中还有许多客人。他几乎完全平静下来;立即跑去看他们;可是所有的客厅都已经空无一人。因为客人们早已象有人拿扫帚扫着他们似的;匆匆地走散了。
伯爵摇了摇铃;走进来一个仆人。
〃客人全走了吗?〃〃全走了。〃〃那快替我备一匹马。〃几分钟后;伯爵那匹心爱的骅骝已经在庭院里急躁地嘶鸣着。伯爵披着一件银灰色斗篷;顺着过道走去;这时;布达依正坐在过道的角落里;一边吸着烟斗;一边皱起眉头看着。当管家布达依看出走过来的人是伯爵以后;他就恭敬地站了起来。
〃您还没有睡觉;布达依老伯?〃〃正是;少爷。我在欣赏雷雨;所以睡不着。〃〃您还是去睡一下的好。老骨头需要休息休息啦。〃〃您什么时候回来;少爷?〃〃也许过一星期;也许过一年;也许永远不回来。布达依老伯;不过您要装做天天在等待我回来的样子。〃〃一定照办;我懂得。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没有了。噢;还有一件事:我的书房里关着一只燕子;请您吩咐他们;明天放它出去。〃〃遵命。可是她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她的问题;那就随她去吧。上帝保佑。〃亚诺什跳上马背;疾驰而去。他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只在乡村里和贵族的小庄院里歇一下脚;吃些东西;喝点水;喂喂马;以后就立刻继续向前跑去。他绕过了许多贵族的城堡;他只在自己的依列哈捷城堡里逗留了一下;不过也只呆了两天工夫;因为焦急的心绪在鞭策着他;悲痛在催促着他。第三天;他吩咐侍从配备了几匹最灵活的马;直奔帕塔克城法伊家去。
老法伊见了他;气得象吐绶鸡似的说:
〃又作了蠢事啦?为什么你不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如果你喜欢听小孩子的哭声;或者想吻一下布特列尔小姐;那现在你可以回你的波佐什城堡去;因为今天是她出世的第二天。这个消息是我们的布达依在今天早晨给我送来的。〃
第十二章爱格城里最热闹的日子
以后的一切——都是永无止境的苦难和斗争。
天空从一清早起就蒙上了一层愁云。太阳穿着绛红色的大袍;兴奋地照耀着清新的露水。但是;不一会儿;它就钻到乌云后面去了;于是你就看不到它的光明;感觉不到它的温暖;而只知道它隐藏在云层后面。
你等着等着;它刚要探出头来望一下;发一些热力;可是那飞卷着的云朵又把它盖住了。而且是一朵很小的云!好象只要风吹一下;那云朵就会连影子都没有似的。
这就是整个悲惨故事的缩影。
乌云刚刚散开;出现了一点希望;可是你瞧;另一朵浮云又飘过来了。于是一切又周而复始;一直到黄昏时分;接着;夜晚就来临了。
一个作家;能在自己的小说里随心所欲地描写一下天空的景象;那是幸福的。但现在我是在写一本历史。亚诺什伯爵在这个天空下面四处奔波;他是我们中间一个受苦难的人;我们现在还随时可以遇见那些当时曾经与亚诺什握过手、问过好、看见过他悲切的脸孔的人……
教会法庭开审的日期原来定在十月四日;然而并未如期举行;因为主审的大主教肚子痛。据说;他吃了一些坏香蕈。神父们担心有人要给大主教下毒药;故而把开审的日期推迟了。可怜的彼烈维茨基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气得咬牙切齿地说:
〃这一切都是布置好了的!如果没有这件事;那一切都可以很顺利地进行了!〃审判改在一月举行。
可是;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历史给这个冬天加上了两个奇怪的特点:第一;在托考伊举行了两次丰收葡萄节(往常都在十月举行);因为那年十月初头;葡萄还没有收摘的时候;凯杰利的山坡上已经厚厚地盖上了一片雪;并且那些雪直到三月才化掉;因此葡萄只好改在第二年的春天收摘;但是到了秋天;人们又收了第二批葡萄。第一个特点就是如此。
第二个特点;那是名闻全球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