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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奇婚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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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正照着;徒步走走是很愉快的。酒饭的负担太大了。〃真的;可敬的医生喘气喘得象一只肥鹅了。
〃喂;你给马丽什卡开了什么方子啦?〃〃新鲜空气。如果象莫恩杰库柯里说的战争需要金钱的话;那么;我的亲爱的男爵;对于健康;就需要空气。我再说一次;空气。这是我说的。以后让她整天在花园里散步吧。〃〃你什么时候再来呢?〃〃在这几天无论如何再来一次。〃医生说完这句话就告辞了。所有的人一直送他到台阶边;他由于高兴;甚至开玩笑说:
〃这样呀!你们这样的尊敬医生;保证你们长生不老。〃乌云布满了天空。
〃要不要给你一把伞。〃〃我又不是德国人。〃〃你要不要带上我那把袖珍手枪?〃裘里追上去问他。
〃干吗?要是我怕这个人;就是开枪也打不中的。〃他通过花园;懒洋洋地移动着短小的双脚。狺狺的犬吠声很快告诉人们;狼狗已经注意到他了;相当时间还可以听见石子轧轧的响声;他的脚步声终于渐渐听不见了。
可是;被晚饭所打断的娱乐节目:〃我生你的气〃和〃这个你喜欢吗〃又在房子里恢复了。这些游戏;象面包一样;永远也吃不厌。只要女人的面孔还是漂亮的;这两样玩意儿是不会失去兴趣的。时光已近半夜;马丽什卡突然宣布还有好东西玩;玩的人就愈来愈多了(甚至伊寿比的两位小姐也轮到了。有一位小姐同小庇舒达·西尔玛伊玩;另一位同忠厚的布特列尔伯爵玩)。
〃布特列尔;您还记得我答应过您一件事吗?〃〃是的;是的;灵魂。请您招他们来吧!〃马丽什卡吩咐把浅蓝色的会客室里的一张笨重的橡木桌子搬到另一间会客室去;因为红木的小桌子上面有一个插紫罗兰的小花瓶;容易使人怀疑它因为份量轻而晃动。
所有的人都聚在桌子周围。只有猴子被人赶在门外。没有头脑的动物可能会使灵魂不喜欢。
〃坐近桌子;坐近桌子!〃马丽什卡吩咐大家。〃布特列尔;请您坐下!伊洛恩卡;把你的手给我。神父;您呀;把您的两手放在这儿。
别尔那特;您坐好了;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好;爸爸;你不参加吗?
我们挤一点儿;给庇舒达一个座位。我请求你们表情要严肃些;因为灵魂既不喜欢怀疑的人;也不喜欢开玩笑的人。哎哟哟;布特列尔;您可别笑呀!〃大家都把手放在桌子上;把小指头并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串小链子。
西尔玛伊伯爵夫人的两只胖胖的手是这样的漂亮(象盛开的鲜花;指甲都修得很光滑;现出娇嫩的玫瑰色);恰巧同伊寿比的两位小姐的红红的青筋毕露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有一位维尔玛小姐;失神地翻动两眼;以阴森森的声音;读起在这种场合下指定必读的祈祷文。
〃阿门;〃当她读完;所有的人都重复这句话。现在灵魂可能要来了。来的路已经打通了。
关亡招魂术在那时候是一种公认的娱乐。它甚至还带些时髦的性质。这就表示出;有些人不相信它;有的人甚至对它毫不感兴趣;也去玩它。至于事情的本质;相信灵魂就如同以前迷信超自然一样的陈旧古老。可是关亡招魂术有更强烈的伸缩性。人;永远不可能习惯于自己要死的这个想法。自私自利在人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地滋长着永生的欲念;甚至在死亡以后还这样想。有什么可说的;人总是有虚荣心的!
关亡招魂术;无疑象人类本身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关亡的理论和形式随着时间而改变。可是第一个引诱别人堕落的幽灵不是别人;是该隐;古老的罗马人和希腊人都相信死人的灵魂会漫游世界。他们甚至把神派到人间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就更加方便了。
迷信的匈牙利农民自古以来就相信鬼;有些鬼裹着雪白的被单出来吓活人;雄鸡第一声报晓;鬼就不见了。人看到这些鬼怕得不得了;人都不敢同这些鬼谈话。因此匈牙利农民都不想把自己的亲人从阴间请来;相反;他们宁愿做弥撒或者点蜡烛追荐死人的灵魂;但愿灵魂在地下得到安息。
至于老爷们;那是另一回事。哼;老爷们当然要特别一些。他们的知识学问使他们不怕鬼。可是老爷们为了寻欢作乐;就把一些能使他们得到娱乐的灵魂叫来;他们自己钻进桌子堆里去;跟灵魂闲谈起来。
第一个把灵魂叫来的是魔法师卡利奥斯特洛和他的同伴们。可是这些灵魂还是简单的;于是就叫阿斯塔洛达来;她规定星期三是出来的日子(如古时匈牙利的领袖人物;星期四才出现)。每逢星期三她奉召而来的时候;就把能力给予叫她来的人;使他们博得有势力的人的欢喜……
很可惜;善良的阿斯塔洛达很吝啬;虽然现在有不少想升官发财的人;可是灵魂不做他们的帮手;他们只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而已。
〃关亡招魂术〃这种流行玩意儿是从美洲传来的。美国人和他们的小姐们都象发疯似地搞这种事情。他们可能都这样议论:〃如果我们这些来历不明的暴发户;既没有贵族;没有大公爵;没有国王;又没有穿盔甲的武士;没有伟大的作家;没有世界闻名的女人;而且如果我们不能从欧洲夺得广为传颂的声誉;那么;至少也得叫些死去的祖先来参加我们的茶话晚会。嗨罗!小桌子;你转呀;转呀!〃万事就是开头难。每个灵魂很明显的都有自己的要求;活人必须猜测到。可能;某人的一双手放在桌子上使他不称心。这一点就会使灵魂不出现。更厉害一些;他还可以挑唆别的灵魂不来。
可是在裘里家里不用怕这一点。两位为灵魂们所喜爱的伊寿比的老小姐坐在桌旁。她们在人间没有出嫁;可是阴间的未婚夫却接踵而来。
马丽什卡说过;有时候中世纪勃立东的骑士;或者还有流浪诗人都到过她们那里;这种情况使两位小姐特别高兴。
嘘——别吵!要静得心都不能跳动。
桌子抖动着而且有节奏地摇晃着。
〃来了!〃神父热烈地低声说(他指的是灵魂)。
马丽波夫人为了先作准备;就把字母表的圆盘移近自己面前。她不识一个匈牙利字;因此不会有任何欺骗的行为。
〃我们要叫谁?〃神父向围着桌子而坐的上了岁数的男人们问道。
〃能不能要叫谁就叫谁呢?〃少校用问话回答道。
〃首先要找一个中间人。〃〃您说什么;中间人吗?〃〃当然!灵魂同样也有中间人。灵魂的中间人和我们的中间人谈话。〃〃哼……由此可见;一切事情的进行都得经过中间人吗?〃〃事情常常会搞得一团糟的。低等的灵魂之中有些古怪的小鬼;他们喜欢愚弄人;还要胡说八道。尤其是卡沙城来的一位与众不同的小姐。她的头脑好象从来没有正常过。〃〃什么样的卡沙城小姐呢?〃〃是八十年前死掉的洛寿卡·托德小姐。她同自己的妈妈一起到爱彼尔叶舒城去吃喜酒;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的马车翻车跌在山谷里。现在这位小姐老是胡闹;老是在脚底下出现。〃少校捻着胡须惊讶地发现;小姐们都在意味深长地互相使眼色;象赞成神父对放荡的洛寿卡的意见似的。
〃我们可以立刻叫一个神志清醒的灵魂来;〃神父继续说;他对鬼国非常了解。〃我们现在叫哪一个呢?〃〃我们叫法兰西士·拉科西二世吧;〃管家提议说;〃拉科西公爵老爷;〃他又急忙说了一句;因为桌子可疑地抖动起来了。
神父的嘴边现出傲慢而宽容的微笑;象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碰到天真朴素的人似的。
〃事情可不是这样简单!我的老爷!要知道灵魂都住在不同的地方。
也有些灵魂;他们住的地方还没有确定;他们就在各地流浪。这似乎是一种惩罚。譬如那个洛寿卡·托德;她已经流浪了八十年了。〃〃她不必再指望更好的前途了!〃裘里老头子笑着说。
〃那谁知道!八十年的时间对阴间来说只是一分钟而已。那些被分配了住地的灵魂;他们按照自己的道路飞到上帝那里去。顺便说说;灵魂住的地方也有很大的差别……〃〃总而言之;在阴间是没有平等的;那里也有贵族和穷人。〃〃就因为这样;所以同鬼的上层分子取得联系是很困难的。可能;拉科西……〃〃不接见……〃〃可能的;……嘘嘘;响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周围;只听见蜡烛的咝咝声。桌子开始抖动了;而且拍打着地板;象活人发疯癫病时的响声一样。不知从桌子内部的哪个地方传出来一声叹息;耳朵里好象听到一种轻轻的嗡嗡声。
〃谁来了?〃安娜·伊寿比用一种阴森森的声音问道。
桌子动起来了;某种神秘莫测的声音传出来;老是敲着:〃笃笃;笃笃;……〃马丽波夫人随着声音的节奏;把又细又长的手指放在字母上。当马丽波夫人的手指摸错了一个字;敲的声音就停了;她用另一只手把字母记录下来;桌子抖出来这些字:〃米哈伊·波尼什。〃这个灵魂是萨玻尔奇省的一位老贵族;五年以前去世;生前经常到裘里家来。别尔那特和布特列尔对这个老头子很熟悉;过去他很欢喜打猎。(〃哼;在阴间要习惯一切当然是困难的;阴间既没有兔子;也没有鹧鸪!〃)
〃我们能不能同法兰西士·拉科西二世谈一谈?〃安娜·伊寿比问道。
灵魂好久不回答。桌子做出一些莫明其妙的动作;好象是因为淘气;一会儿晃到右边;一会儿晃到左边;过一会又把一只桌子的脚举起来;以后又举了另一只台脚;正象顽皮的小鸟一样;后来;仿佛碰到了什么吸铁石;它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就象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磨牙齿)笃笃笃;笃笃笃……
〃回答了!〃这些虔信鬼神的人低低地说。
马丽波夫人连续不断地记录字母;从那些字母里拼出了一句话:
〃法兰西士·拉科西二世今天到奥拉斯辽斯克村来过了;他就附在大学生的身上。〃连一些不相信灵魂的人也被这个超自然的〃魔术似的动作〃吓倒了;大家都用迷迷糊糊的目光望着两位大学生:两个人之中的哪一个呢?两位可怜的大学生象煮过的虾儿一样满面通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仿佛在向对方说:〃米哈伊·波尼什叔叔认识我们!很对;他生前也喜欢同我们开玩笑。〃后来;别尔那特轻轻地对布特列尔说:
〃今天你在小饭店里看见那个瘦瘦的男孩子没有?就是那个用石子击中一对小鸡的。〃〃当然罗;看见的。难道他是那个'大学生'不成?〃〃如果是他呢?〃〃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我忘掉了。〃〃哪一个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呢?〃神父问道;〃今天这个中间人和蔼可亲而且又善于交际。〃谁也没有这个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说的话关系到生和死的问题。只有小小的西尔玛伊如坐针毡似地坐在椅子上;他还是个小孩子;同时;这个西尔玛伊;他什么也不怕。
〃喂;小伯爵;您问吧!〃〃我的命运怎么样?〃男孩子大胆地问道。
回答说:〃你以后将在皇帝般富丽堂皇的环境中死去。〃西尔玛伊太太由于她的儿子得到这样吉利的预言;两眼噙满了感动的眼泪;她盲目地相信轻轻敲击着的桌子;这张桌子是这样慷慨地赐给了她快乐。
桌子摇晃起来;象有人推了它一下;神经质似的抖动一下子停止了;大家都感到桌子又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了。
〃灵魂去了。〃西尔玛伊伯爵的一位小姐惋惜地说;〃大概有什么事情使他生气了。〃〃瞧您说的;〃神父回答说;〃他们经常是这样的。出现了又消失了。这个灵魂还算回答得不错的。现在另一个灵魂来了。可能是洛萨。
嘘嘘;敲起来了。你们听到没有?'笃笃;笃笃;'这就是灵魂。马丽波夫人;我请你记下来!〃〃什么人来了?〃马丽波夫人记下来的字母是:〃伊格纳茨·米德夫。〃〃哈;哈;哈;伊格纳茨!〃老头子们都笑起来了。〃搞得真棒!〃布特列尔面露胜利的表情;带着讽刺的微笑把手从桌上放下来说:
〃哼;显然这是胡说八道!〃马丽什卡用臂肘敲着奇妙的桌子说:
〃又是这个洛萨小鬼把我们的一切搅乱了。〃桌子发出轧轧轧和裂开的声音;那声音象哭声似的;以回答年青的男爵小姐的敲击;随后桌子旋转得这么快;就象秋天田野里的飞帘一样。
在桌子的里面;在桌子的脚里面;在某一只椅子的里面;同时可以听到令人害怕的尖厉的声音;使得在场的人都感到恐怖了。
〃总之;这是个医生。〃灵魂附上了身的安娜·伊寿比庄重地说。
伊寿比的两位老小姐是道道地地的灵魂附上身的中间人。她俩在阴间有股气;那股气直接和她们合而为一;可是两位老小姐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她们只有一半活在人间;只有一半还算是人;还有另外一半是那股气。别人在她们的脸上和手上常常可以看到痉挛性的颤抖;伊寿比老头子说过;在每次关亡招魂以后;她们回到家里;都这样疲劳;都这样没有劲;仿佛在田里劳动了整整一天似的。
〃太太老爷们;我请你们别吵!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桌子平静了;敲的声音变得很轻很匀;而且很清楚地听见了大家所期待的字母。马丽波夫人好容易把它们记在纸上。
大家都怀着好奇心凑近马丽波夫人;想抢先看看她所写的字:
〃我答应过到这儿来告诉你们。阴间的情况怎么样。不用花钱请医生。实际上;死仅仅是无足轻重的改变。灵魂换个地方;肉体换个样子而已。〃〃真不可思议!〃神父惊讶地叫起来。
裘里老头子为了要研究桌子就弯下了腰;随后他又哈哈大笑地望望那些坐着的人。
〃你们之中谁开这么个玩笑?〃〃真可怕。〃鲍尔海少校出声说出他的想法;〃因为只有医生才能这样回答;马丽波夫人不懂匈牙利文是真的吗?〃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马蹄声;不到一分钟;听见了令人不安的敲门声。大家都吓得发抖;虽然灵魂往往是从别条路上来的。
〃进来!〃宪兵班长戴着帽子;拿着口袋;腰里佩着马刀站在门口。
〃叶辛卡;出了什么事?〃〃县长老爷;我大胆报告您;今天晚上;在通别恩村的路上;巴利鲍看守人发现了米德夫医生的尸体。〃所有在场的人都脸色发白;眼睛呆呆地现出恐惧的神色。大家都从座位上跳起来;男爵本人简直呆得象木鸡一样。猴子也钻进了通房间的房门悲伤地望着宪兵。
〃啯啯啯;啯啯啯!〃男爵低低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两个钟头以前他才离开这里。这是谁告诉你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你看见医生了吗?〃〃正是这样;看见了。〃〃嗯;嗯……〃〃他再也不能在人世间开药方了。〃〃他是给人打死的吗?〃〃在他身上我没有看见任何暴力的痕迹。真的;我没有好好看一看;就急忙赶来报告老爷;同时我也来接受命令;以后如何处理。〃〃我马上给副省长打报告;请求他在明天早晨以前派一个省里的验尸医生来。把这份报告派一个急使送去。知道吗?〃〃照办。可是尸体怎么办呢?〃〃在我没有察看过以前不许动。或者……不;省里的验尸医生没有检验以前不许动。派人看守了尸体没有?〃〃派了两名宪兵……〃〃靠得住吗?他们不会掏他的腰包吗?〃〃我可以保证他们完全靠得住。〃〃他们两个人过去是干什么的?〃〃有一个叫安德拉什·卡日马利;是从雅诺什匪帮上我们这里来的;小伙子再好没有啦——真行!第二个是约日·科洛姆波什。〃〃这是哪一个科洛姆波什?〃〃启禀老爷;就是那个杀了人关在摩恩卡契城牢狱里的人。〃男爵用生气的、敏锐的目光打量了宪兵班长一下。
〃你竟敢为杀人犯担保?〃〃老爷;正因为那个人已经干过一番大事;在细小的问题上就不会再浪费精力了。〃〃最亲爱的叶辛卡;你还是马上回到那里去;我不到;你就一直看守到天亮。你小心点;一个手指也不能碰!晚上反正在那里什么也调查不出。天好象黑得很;是吗?〃〃乌云密布;可能要下雨。〃〃你带上草席;把死人盖好;要盖得小心些!可怜的伊格纳茨呀!
可怜的伊格纳茨呀!今天我们桌子上坐的人不止十三个!好吧!……叶辛卡;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马上写信给副省长。〃裘里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了报告;而且在信封上写了〃Citocitis…sime〃;象在一般情况下那样;脸色苍白、心里感到压抑的客人们;都回忆起死者最后的话来。每个客人都记起某些有趣的甚至奇怪的话。〃现在——大家一致同意——医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为什么他恰恰在今天突然谈起阴间呢?因为他这个可怜虫;已经准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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