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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英烈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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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知府朱华、同知刘济、赵天麟,一齐械送至友谅帐前,被友谅杀了,统号令于南昌城下。文正等安然不理。是日,攻城益急。指挥赵显锐卒开门奋战,杀了汉平章刘进昭、枢密使赵祥;又有谢成,首冒矢石,竟活捉他骁将三人,贼兵方退。惟是赵德胜夜里巡至东门,被贼一箭,正中腰眼,深入六寸。德胜负痛拔出,血流如注,因抚腹叹道:“吾自从军,屡伤矢石,其害无过如此。大丈夫死何足惜,但恨不能从主上扫清中原,勋垂竹帛耳!”言讫遂卒。文正等三军大哭失声,即具棺椁殡殓。益加小心坚守。
  却说张子明潜夜驾小船,越水关,晓夜兼行了九日,方抵牛渚渡登岸。又经四个日头,到得庐州,入见太祖,上表求救,太祖说:“这贼乘虚取我江西,大为可恨。”因问:“兵势若何?”子明答说:“彼兵虽多,然闻死者亦不少,此时江水日涸,贼之战舰,皆不利用;况师久乏粮,大兵一至,必可破矣。”太祖因嘱咐子明先回,说:“但坚守一月,吾当取之。”子明辞了出帐,还至湖口,恰被友谅巡兵捉住,送到友谅帐前,子明略无惧色。陈友谅便说:“你招得文正来降,必有重用。”子明暗想道:“若不假从,必至误了军国大事,不如顺口应承,且到城下,再做区处。”便应道:“这个尽使得。”友谅大喜,就封子明为亲军万户侯之职。子明拜谢,便说:“待我去招他来降。”走至城边,大叫说:“前蒙元帅命末将到庐州上表,主公吩咐道:‘元帅谨守城池,目下便统大兵自来。’不期回至湖口,为汉兵所获。友谅要我招元帅来降,我特佯诈脱身,来见元帅,告知此情。我今必然死于贼人之手,望元帅尽忠报国,与主公平定天下!”言讫下马,撞阶而死。友谅大怒,说:“吾被这厮所诱了。”命左右枭子明首极,悬于南昌城外示众,不题。
  却说太祖闻南昌被围,因还金陵,集诸将商议说:“我今欲救江西,犹恐吕珍、张虬、左君弼,袭我之后;又闻张士诚起兵二十万,侵犯常州四郡,汤和等与战,又不见胜。似此。路兵来,如何设法应敌?”众将都说:“江西离此尚远,今苏湖一带地方,民众肥饶,宜先攻打。待士诚平复,尽力去攻友谅,庶金陵无肘腋之患。”惟刘基说道:“士诚自守弹丸,今虽侵犯东南,有李丞相、汤鼎臣、耿文炳等,连兵拒守,包得不妨。若吕珍、张虬、左君弼等,乘虚袭后,可留一条,领兵五万,驻于淮西,则三贼亦不足惧。惟友谅居上流,且名号不正,宜先剿灭陈氏,后除士诚,如囊中物矣。”太祖想了一回,说:“陈友谅剽轻而志骄,专好生事;张士诚狡懦而器小,便无远图;若先攻士诚,友谅必空国袭我金陵了。”攻取自有先后,军师所见极是。因令常遇春、李文忠、发兵十万,再起淮西水军十万,同救江西,攻取友谅。刻日从牛渚渡人大江,逆流而西。
  此时正是至正二十三年癸卯,秋七月中旬。太祖乘龙舟中,有王祎,宋濂、常遇春、李文忠等在侧,太祖叹说:“秋江人目,忽起壮怀,卿等可作一词,以记秋江之景。”王祎援笔而就,太祖取来一看,只见写道:
  芦花飘白絮,枫叶落红英。霜凋嫩枝,又青又赤映清波;露
  滴残荷,半白半黄浮水面。渔舟横荡,商韵彻青霄,画舫轻摇,
  网珠罗碧水。又若万点寒云,归鸦飞落晚州前;一团练雪,野
  鹭低栖平渚上。岸畔黄花金眼,树头红叶火龙鳞。
  太祖看毕赞道:“直写出秋江景色,极佳,极妙!”宋濂亦赋诗一首道:
  清水秋天晚,孤鸿落照斜。
  一航风掉稳,迅速到天涯。
  太祖大悦,说:“浙江才士,二人不相颌顽。学问之博,王祎不如宋濂;才思之宏,宋濂不如王祎,各成其妙。”两人俱赐帛五匹。说话之间,却报前路人马已抵鄱阳湖口,早有探马报于陈友谅得知。友谅便宣张定边,及帐内多官计议迎敌。张定边沉思半响,便上前奏道:“臣已有计在此。”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韩成将义死鄱阳
  那张定边国友谅会集多官,计议迎敌,上前奏道:“可先驱船据住水口,彼不能人,则南昌不攻自破;不然彼得进湖,与邓愈等里应外合,必难取胜。”陈友谅说:“此见极是。”急传令取南昌兵及战船,人鄱阳湖口,向东迎敌。两家对阵,在康郎山下。朱营阵上徐达当先奋杀,把那先锋的大船拥住,杀得血染湖波,船上一个也不留,共计一千五百零七颗首级,乃鸣金而回。太祖说:“此是徐将军首功,但我细想,金陵虽有李善长众人保守,还须将军镇摄方可。”因命徐达回守,不题。
  次日,常遇春把船相连,列成大阵溺战。汉将张定边率兵来敌。遇春看得眼清,弯弓一箭,正中定边左臂;又有俞通海将火器一齐射发,烧毁了汉船二十余只,军声大振。定边便叫移船退保鞋山。遇春急把今旗招动,将船扼守上流一带,把定湖口。那俞通海、廖永忠、朱亮祖等,又把小样战船,飞也来接应,定边不战而走,汉卒又死了上千。到了明日,友谅把那战船洋洋荡荡一齐摆开,说:“今日定与朱某决个雌雄。”太祖阵上,也拨将分头迎战,自辰至西,贼兵那里抵挡得住。却见朱亮祖跳到一只小船来,因带了七八只一样儿飞舸,戴了芦获,置了火药,趁着上风,把火刮刮燥燥的直放下来。那些贼船,烟焰障天,湖水都沸。友谅的兄弟友贵,与平章陈新开,及军卒万余人,尽皆溺死,贼兵大败。友谅见势力不支,将船急退。那廖永忠奋力把船赶来,见船上一个穿黄袍的,军士们尽道是友谅,永忠悬空一跳,竟跳过那船上去,只一枪刺落水中。仔细看时,并不是友谅,却是友谅的兄弟友直。原来友谅兄弟三人,遇着厮杀,便都一样打扮。混来混去,使我们军中厮认不定,倘有疏虞,以便脱逃,此正是老奸巨猾处,然也是他的天命未尽,故得如此。太祖鸣金收军,在江边水陆驻扎,众将依次献功。太祖说:“今日之战,虽是得胜,未为万全,尚赖诸卿协力设法,获此老贼,以绝江西日后之患。若有奇谋者,望各直陈。”俞通海说:“我们兄弟,今夜当领兵暗劫贼营,使他大小士卒,不得安静。来日索战,却好取胜,此亦以逸驭劳之法。”只见廖永忠也要同去。太祖便令点兵五百,战船十只,嘱咐俞通海等小心前去,约定二更时刻,将船悄悄的掉到友谅寨边。那些贼兵屡日劳碌,都各鼾鼾熟睡。朱兵发声大喊,一齐杀入,贼兵都在梦中,惊得慌慌张张,那辨彼此。朱兵东冲西突,直进直退,那贼人只道千军万马杀入寨来,混杀了一夜,天色将明,乃转船而走。陈友仁纵船赶来,忽见前面却有三十只船,把俞通海等十只船尽皆放过,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白袍银甲,手执铁棍,正是郭英,向前接应。陈友仁见了郭英大怒,直把船逼将过来,却被郭英隔船打将过去,把友仁一个躯骸,连船打的粉碎,贼兵大败逃回。郭英便同俞通海合兵一处,来到帐前,备说了一番。太祖说:“昔日甘宁以百骑劫曹营,今日将军以十船闯汉寨,郭将军又除他手足,其功大矣。”
  且说友谅被混杀了一夜,折了两千军马,心中纳闷,没个理会处,却有参谋张和燮说:“臣有一计,可将五千战船,用铁索挛为一百号,篷、窗、橹、舵,尽用牛马的皮缝为垂帐,以避炮箭。外边即于山中砍取大树,做了排栅,周围列在水中,非特昼不能攻,亦且夜不得劫。”友谅听了大喜,即令张和燮督理制造。不数日,闻俱已编挛停当。友谅看了,赞道:“真个是铁壁银山之寨,朱兵除非从天而来。”因着张和燮把守水寨,自同陈英杰领了三十号船,出江来战。
  太祖见了友谅,劝说:“陈公,陈公,胜负已分,何不退兵回去?”友谅对说:“胜败兵家之常,今日此战,誓必捉你。”那陈英杰便统船冲来。只见常遇春早已迎敌,金鼓大振,战了三个多时辰,遇春将船连杀入去。即恨太祖坐的船略觉矮小,西风正来得紧,友谅的船,从上而下,把太祖船压在下流。众将奋力攻打,炮石一齐发作,俱被马牛皮帐遮隔了,不能透入。顷刻间,太祖的船,被风一刮,竟搁在浅沙滩上。众将船只,又皆刮散,一时不能聚合。那陈英杰见船搁住马家渡口,便把旗来一招,这些军船团团围绕,似蚁聚一般。太祖船上止有杨璟、张温、丁普郎、胡美、王彬、韩成、吴复、金朝兴等八将及士卒三百余人,左右冲击,那里杀得出。陈英杰高叫说:“朱公若不投降,更待何时?”太祖对众叹息说:“吾自起义以来,未尝挫折,今日如此,岂非天数!”杨璟等劝解说:“主公且请宽心。”太祖说:“孤舟被围,势不能动,虽有神鬼,亦奚能为……”正说之间,却见韩成向前,说:“臣闻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是臣子理之当然。昔者纪信诳楚,而活高祖于荣阳。臣愿代死,以报厚恩。敢请主公袍服、冠履,与臣更换,待臣设言,以退贼兵,主公便可乘机与众将逃脱。”太祖含泪说:“吾岂忍卿之死,以全吾生……”正踌躇间,那陈英杰把船渐放近来围逼,连叫投降,免至杀害。太祖只得一边脱下衣冠,与韩成更换,因问:“有何嘱咐?”韩成说:“一身为国,岂复念家!”太祖晒泪,将韩成送出船来。韩成在船头上,高叫:“陈元帅,我与尔善无所伤,何相逼之甚?今我既被围困,奈何以我一人之命,竟把阖船士卒,死于无辜。你若放下将校得生,吾当投水自殉。”只听得陈英杰说:“你是吾主对头,自难容情,余军岂有杀害之理?”韩成又说:“体要失信。”英杰只要太祖投水,便说:“大丈夫岂敢食言。”韩成说:“既如此,便死也甘心。”就将身跳入湖中。后人却有古风一篇,追赠韩成说:
  征云惨惨从天合,杀气凌空声奄咯。貔貅百万吼如雷,巨
  舰艨艟环几匝。须臾水泊尸作丛,岸上鹃啼血泪红。古来多少
  英雄死,谁似韩成待主忠。人道天命既有主,韩公不死谁焉取。
  不知无死不成忠,主圣臣忠垂万古。此时生死勘最真,舍却一
  身活万身。圣人不死人人识,韩公非是痴迷人。而今湖水涨鄱
  阳,铁马金戈谁富长。惟有忠魂千古在,不逐寒流去渺茫。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丁普郎假投友谅
  却说韩成替太祖投入湖中,那陈英杰对众将说:“尔主既死,何不归顺汉王,以图富贵?”杨璟说:“我们村野鄙夫,久为战争所苦,每每不欲从军,乞将军高鉴!”两边正把言语相持,忽听得上流呐喊连天,百余只战船冲将下来,剑前排空。却是常遇春、朱亮祖,闻得太祖被围,急来救应。陈英杰奋力来拒,那亮祖上了汉船,横杀了十余人。陈英杰认说太祖既殁,想他成不了大事,因而转船回去。遇春、亮祖,救得太祖船出,都来拜伏请罪。太祖说:“这是数该如此,但若得早来半个时辰,免得忠臣枉死耳。”便说韩成的事。乃命诸军移船罂子口,横截湖西口子,且将书与友谅,说:
  方今之势,干戈四起,以安疆土,是为上策。两国纷争,民
  不聊生,策之下也。囊者公犯他州,吾不以为嫌,且还所俘士
  卒,欲与公为从约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也。公复不谅,与
  我为仇;我是以有江州之役。遂复薪黄之地,因举龙兴等十郡。
  今犹不悔,复起兵端,二团于淇都,两败于康山。杀其弟、侄,
  残其兵将,损数万之命,无尺寸之功,此道天悻人之极也。以
  公平日之强,宜当亲决一战,何徘徊犹豫,畏缩不前,毋乃非
  丈夫乎?公早决之。
  友谅得书不报。太祖因韩成替死一节,也只是心中不忍,时时长吁短叹。只见帐外报说:“周颠在外面,大步的跨进来了。”太祖便说:“你这颠子,近从那里来?”他也不做一声。太祖又问说:“我今在此征友谅,此事如何?”周颠大叫:“好,好!”太祖说道:“他如今已称为皇帝,恐我难以收功。”周颠仰天看了一会,把手摇着说:“上面没他的,上面没他的。”便把拄的拐儿高举,向前做一个奋勇必胜的形状。太祖便留他在帐中宿歇。
  当晚,俞海通对众商议,道:“湖水有深有浅,不便来回,不若移船人江,据敌上流,彼舟一人,必然擒住。”方欲依议而行,那陈英杰复来搦战。太祖大怒,说:“谁与我擒此助虐之贼,以报马家渡口之仇?”恰有杨璟、丁普郎,向前迎敌。英杰望见了太祖,方知昨日为韩成所诱。两边混杀多时,只见俞通海、廖永忠、赵庸、朱亮祖、郭英、沐英六将,各驾着船,内载芦草、火器、杀将上来。且战且进,谁想那贼连着巨舰拥蔽而行。船上枪戟如麻,以拒朱军。太祖看六将杀了进去,一个多时辰,再不见形影。太祖捶胸顿足,叫说:“可惜了!”六员虎将,陷于汉贼阵中,正没个区处,忽然间,看那友谅后船,腾空焰焰的烧将起来。但见:“江水澄清翻作赤,湖波荡漾变成红。”不多时,那六员虎将驾着六船,势如游龙绕出,在贼船之后,杀奔而出。朱军阵上看见,勇气百倍,督战益力,摇旗呐喊,震天动地,风又急,火又猛,杀的贼兵大败。友谅见势头不好,急令众船向西走脱,方得数里,早有张兴祖红袍金甲,手执画戟,挡住大路,大喝道:“友谅逆贼走那里去!”一朝直刺入脑上,倒船而死。兴祖便跳过船来,割下首级,仔细一看,却是友谅次子陈达,不是正身。鸣金而还。太祖依着俞通海屯兵江中,水陆结寨,安妥了诸将,各自次第献功讫。太祖对众将说:“适六将深入贼中,久无声息,我不胜凄惋,幸得以成大事。今日之功,六将居首。”因命酒相庆,席上复着书,着人传与友谅。中间皆劝其何苦自相吞并,伤残弟、侄,勿作欺人之寇及要友谅即去帝号,以待真主等意。友谅复不答。
  太祖发了书去,便与众将计议攻取之术。恰好军师从金陵来见太祖;太祖便问军师与张士诚交战胜负的事体。刘基对说:“李善长并汤和、耿炳文、吴祯、吴良等,连兵累败了张士诚三阵,他如今退兵在太湖安营。此乃鼠窃之贼,不足计虑。夜观天象,西北上杀气,甚是不祥,应当一国之主,想来陈友谅合当复亡。然中天紫微垣,亦有微灾,故不放心,特来相探。”太祖把船搁在沙上,韩成替死的事,细细说了一番,就问:“目今陈友谅,有五百号战船,每一号计船五十只,兼领雄兵六十余万,联栅结寨,实是难破,奈何,奈何!”刘基听了结寨的光景,便笑道:“孙子曾说:“陆地安营,其兵怕风,水地安营,其兵怕火。‘上冈者恐受其围,下冈者恐被其陷。’今水上联船结寨,正取祸之道,岂是良策。有计在此,令六十余万雄兵,片甲不回。”太祖听罢大喜,便问:“计将安出?”刘基说:“此须以火相攻,必然决胜。”太祖又说:“两三次俱把火攻,但贼寨深大,四面尽有排栅、铁索穿缚,外面的火,焉能透到里头?”刘基又说:“主公可有友谅部下来投降的将校否?”太祖说:“尽有,尽有。”刘基便令唤来。不移时,却有许多,都来听令。刘基因对他们道:“公等来降,皆是弃假投真,识时务的好汉。今主公欲破贼兵水寨,要用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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