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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译林-2006年第5期-第17章

小说: 译林-2006年第5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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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丝正在往玻璃杯底倒粗盐,中间放上一根细短绳,再倒上油。 
  “这样就会产生漂亮的烛光。您就瞧好吧。” 
  路易丝停了下来,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想到了火鸡。您爱吃火鸡吗?” 
  “Thanksgiving即感恩节,美国11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按照习俗,正餐要吃火鸡。。” 
  路易丝没听明白,她解释说: 
  “一年一次,裘德婶婶总会给我们做。” 
  “裘德婶婶?” 
  “是她在纽约把我带大。我的母亲离开了我父亲,那时我只有五岁。三年后,父亲去世了,裘德婶婶就收养了我。”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路易丝对格蕾丝的不幸身世感同身受。年轻女人并不怪她。她那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目光,她那在被剥夺了如此多东西后仍认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坦然,对格蕾丝来说都是一种鼓舞。 
  “路易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格蕾丝说不下去了。她还从未这样大胆地向别人倾吐过。她盯着路易丝正用来做幸运蜡烛的杯子。 
  “您在哪儿迷失了呢,我的小格蕾丝?” 
  路易丝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但她无法回答。一个怪人像帆船上的船长一样,拿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帆布在小教堂的屋顶上奔来跑去。她一看到这幅画面就着了魔。她一到幽灵村就中了咒,咒语引领她来到这里,就像把她引进鱼篓一样,为的是把她困住。格蕾丝本人只有这种解释,这是种孩子似的、幼稚的想法,因为她成人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了。 
  “我不知道,路易丝。我不知道……” 
  老妇继续倒她的盐。 
  格蕾丝站起身。她需要离开这座如此寒冷、阴暗的房子。在这里,她从来没有家的感觉。她想要去找和她年纪相仿的人,因为这些人与她很相似,都因为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混乱而对外物麻木。 
  “我去找尤安诺夫妇。” 
  “您肯定能在那儿见着托马斯。天快黑了。带上这盏灯,回来时好用。” 
  一刻钟后,她看见了农舍的建筑。农舍灰色的墙面被黑夜吞噬。一楼亮着微光,牲畜棚的门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如果没有这点从脏兮兮的窗格子里透出的光亮,别人会以为这是一座爆炸后废弃的房子。 
  格蕾丝敲了敲门。屋里响起一阵混乱的奔跑声、叫声,一个女人的声音盖过了家人的吵闹。 
  “安静,孩子们!有人敲门。” 
  爱娃出现在门口,看得出她筋疲力尽了。她的穿着好像是要外出抱柴火或是正在牲畜棚里忙活。大农场上的气温是六度。尤安诺家只有厨房里日夜点着烧柴的炉灶。还有另一间屋子,全家人都围着一个火炉待在里面。 
  “请进!托马斯和罗伯特在一起。他们在围栅后面。不过天黑了,他们不会耽搁太久的。” 
  格蕾丝进了屋。屋里凌乱得令人难以置信。孩子们的玩具扔得遍地都是,炊具放在大桌上,水桶到处乱摆,火炉旁还放着个木头的储物箱;成堆的冷冻食品装在一只垃圾袋里,电烤炉边点着汽油灯,水槽里碟子摞碟子。这种懒散的印象很让格蕾丝吃惊,这与她所树立的爱娃的形象是多么的不符啊。 
  “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年轻女人看出了格蕾丝的心思,“他们也不注意点,只要我一转身,就又弄得一团糟。我丈夫好像是要充分利用夜晚似的。还有孩子!您知道的,这些小鬼百无聊赖、整天打闹。人们总是批评电视,但电视也不是全无好处。” 
  厨房里漂浮着一股树胶的气味,这让格蕾丝联想到事故发生的那个晚上。房间的尽头放着一棵顶到天花板的大圣诞树。 
  “圣诞老人能找到通向我们家烟囱的路吗?”她这么问是为了填补具有压迫感的寂静。 
  孩子们见到有客人来都乐疯了,拉着她去看礼物。格蕾丝跪下来看米歇尔的自动跑道。停着高速汽车的饮食站上写着印第安纳波利斯美国印第安纳州首府。。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天爸爸带我去过印第安纳波利斯。” 
  米歇尔看着她,吃惊极了。这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十岁孩子,有着和妈妈一样的金色头发,儿童镜片后是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过格蕾丝并没有长久地沉浸在她儿时的胜利之中。爱米丽拽着她的袖子,拉她去欣赏鲜花店和小推车里的布娃娃。孩子们叽叽喳喳,格蕾丝听着,觉得他们的话有时不无道理。 
  “让格蕾丝安静会儿!”不一会儿,爱娃介入进来。 
  米歇尔和爱米丽吵吵嚷嚷地离开了。格蕾丝骤然发现这里要比路易丝的厨房寒冷。碗橱上,无线电里渗出音乐。格蕾丝愉快地听着。音乐填补了她被掏空的心。 
  男人们迟迟没有回来,爱娃有些担心。今晚,有一头奶牛可能要分娩,她可不想一个人应付。 
  “罗伯特很难过。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倾吐道,“这片翻脸不认人的森林坑了他。” 
  格蕾丝听着。与此同时,她想到了托马斯、想到了他隐藏的生活、想到了折磨着她的疑惑、想到了因为自己在那个男人面前如此无力而产生的羞耻。一时间,格蕾丝距离爱娃的烦恼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爱娃诉说着,她仿佛与缠住自己的悲惨境遇脱离开了。作为里尔大学一名高级管理技术专业的学生,假日里的一天,她在本区的集市上遇见了罗伯特。她决定放弃一切和他一起生活。 
  “一个农民……您可以想像我父母的脸色吧?更何况他还是个肥胖的庄稼汉!”爱娃开玩笑地说。 
  “我不后悔。虽然很辛苦,但我们过得很好。我们是自己的主人。由于飓风,我可能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了。再看吧……” 
  格蕾丝喜欢这种开诚布公的方式。这并不是因为爱娃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女人。她的秘密并不适合讲给随便什么人听。但爱娃能理解她。在这一点上,她与其他人太不一样了。爱娃的向往基本是非物质的,她与自己的这种向往很一致。她的灵魂展现在她的动作、外表和语言上。对她而言,金钱不是目标。至于在格蕾丝眼中相当重要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她根本就不在意。爱娃相信典范对人的影响力,而不是强权。 
  “我想您的孩子和小玛丽很要好吧?” 
  突然,格蕾丝波澜不惊地扔下这颗重磅炸弹。指挥她说话的,是她的职业习惯。她掩饰着内心的紧张。这么做实在不够光明正大,但她并不因此感到羞耻。对她来说,重要的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爱娃的脸一下子白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窗边。 
  “您知道孩子的事?” 
  格蕾丝点点头。这不是事实,但她不在乎。她之所以说谎,也只是为了让事情真相大白。 
  “他们初到这里的时候,她五岁,和米歇尔一样大。爱米丽还要小上两岁。星期三和星期日,他们经常聚在一起。方圆十里之内只有他们三个孩子。” 
  她沉默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她骑着自行车或是小马,从小教堂的那条路走过来。”   格蕾丝全神贯注的沉默是一个陷阱。爱娃接着说: 
  “已经三年了……我几乎没办法提起那件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格蕾丝问。 
  两个孩子在松树下争吵。他们的叫喊声像她们母亲的嗓音一样,渐渐低下去了。 
  “那孩子爬上了一幢靠着篱笆的旧房子。那篱笆是接骨木做的,刚用砍柴刀修整好,枝子都是斜尖的,是真正的长矛。然后她摔在了上面。” 
  还没有听完,格蕾丝就猜到了句子的结尾。爱娃的目光漫溢着恐惧和迷惑。 
  “他在附近找到医生了吗?” 
  爱娃看着窗户,一脸惨白。她摘下了蒙着水雾的眼镜。 
  “是我和托马斯发现她的。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跑去打电话,但医生正在镇子的另一头巡诊。等他到的时候,她已经流了好多血。他也曾试图把她送往医院。但是三十公里盘旋的山路啊。孩子死在了途中……” 
  一阵沉默之后,爱娃再次开口。 
  “有时候我也会因为我的孩子,为罗伯特想到这件事。罗伯特手里成天拿着电锯,要不就是在危险的机器上爬上爬下,还不算牲口引起的事故。如果他们出了事,结果也是一样的。没有救援能及时赶到。”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格蕾丝终于明白了。她意识到为了救治克里斯托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耻。她印象中惟一一次托马斯差点打了她,正是因为她劈头盖脸地触动了他请不来医生的痛处。 
  “那玛丽的母亲呢?” 
  爱娃盯着格蕾丝。她中了格蕾丝的圈套,已经说得太多了。事实上,格蕾丝对玛丽的故事几乎一无所知。管它呢。爱娃直觉地认为,格蕾丝是自从孩子死后,长久以来第一个让托马斯感兴趣的女人。这个事实,她在农场的院子里时就发现了。那时候罗伯特和托马斯正在拖奶牛的尸体。当他看见她的时候,他走向她的步伐是爱娃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的。那是一种克制的热情,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女人能从男人心神不宁的态度中辨认出这种感觉。就是它。现在,爱娃明白了是格蕾丝使托马斯心神不宁。有一天晚上,她和罗伯特谈到了这个。罗伯特对她说:“你是电视节目和美国肥皂剧看多了。你说的那些,只会在电影里发生。她会离开的。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爱娃差点就要回他,他们也是啊,他们也曾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北部工人家庭正在上学的女孩,而他是高原上的农民。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何况,她恰恰认为托马斯的世界与格蕾丝的离得也不是那么远。在来这里终老之前,托马斯曾周游了世界。他曾是石油工程师,今天在美国,明天在科威特或是委内瑞拉。他挣了很多钱。这些都是爱娃从罗伯特那儿听来的,因为两个男人无话不聊。不过,可以撮合这两人的因素并不只有这些。虽然爱娃没法准确地说出来,但她能感觉到格蕾丝心头的伤痕,如同托马斯一样。可以肯定地说,爱娃从第一眼就发现了她的痛苦。这不是靠明确的观察能解释清楚的。她猜想格蕾丝在动摇,她即将进入那失去了希望的人的世界。总之,三天以来,爱娃只要一想到他们中的一个就会联想到另一个。这是个好兆头。 
  “玛丽的母亲?对啊,怎么了?” 
  爱娃感到很有趣。她很愿意上当,因为这能让他们两人找到归属。但她不想做得过于天真。 
  格蕾丝迟疑着。爱娃在等她透口风。爱娃并不一定要让她承认在榨取别人的秘密,而只要她说几个带有鼓动性的词。 
  “我想这对她来说一定很可怕……” 
  这样是不够的,格蕾丝。你需要再暴露一点。爱娃等待着,沉默着不说话。 
  “她离开了?” 
  爱娃点点头。 
  “他们……他们还见面吗?” 
  爱娃笑了。这个微笑带着同情、友好以及猜中的窃喜。 
  “不。托马斯是孤家寡人。只有我们。” 
  她们还有很多相关的话要说,但她们在等待时机。对她和她来说,进展都太快了。孩子们在松树下玩耍。他们在方砖地上放了盏汽油灯。桌角的阴影里,米歇尔的高速跑车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弯道上发出轰轰声。而爱米丽跪着,用温柔的动作哄着她的布娃娃。爱娃用几乎是悲伤的目光时不时地看看他们。这目光属于一位担忧的母亲。格蕾丝感到自己被排除在他们无声的交流之外。爱娃对孩子的关注重又使她成为一个局外人。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那边,在潮湿泥泞的院子尽头,盖着黑色帆布的圆形谷仓边,一些农用建筑看上去像是被废弃了一样。这样的景象让人感到一种沉重的忧郁。倾斜的屋脊投下阴影,上面的冰雪白天并未融化,更加重了这种忧郁。格蕾丝讨厌这个地方。她可以感受大海的吸引力,高山令人眩晕的诱惑力,甚至是荒废的工业区巴罗克式的美丽,但这片乡野对她没有吸引力,即使有,也要等到夏季才行。 
  “他们来了!”爱娃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 
  “我什么也没听到。”格蕾丝承认。 
  “我们的狗叫了。” 
  格蕾丝并没有发现这里有狗。它们很可能是被拴住或是圈起来了。她什么也没听见。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爱娃往炉灶里添了根柴。门开了。罗伯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托马斯。两个男人花了点时间打量了一下这温暖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在等着他们。他们可以肯定她们在等他们。 
  “真冷。”罗伯特说。 
  爱娃的丈夫把手电放到桌上的汽油灯旁边。爱米丽奔向她的父亲。他把她抱在怀里。 
  “你真扎人!”小女孩蹭着罗伯特的面颊叫道。 
  格蕾丝看到米歇尔待在后面,埋怨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托马斯。 
  他们各就各位。格蕾丝坐在窗边,罗伯特和托马斯靠着炉子,爱娃站在洗碗槽前。 
  “真是太惨了。”罗伯特说。 
  爱娃和格蕾丝交换了一下眼神。 
  “农瑟里尔的火山上,我父亲为了孩子们上学而种的树……倒了一地。” 
  他朝圣诞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剩下十棵花旗松还没倒。那可怜的老人,他花了那么大力气,如果他看见的话!” 
  “围栅怎么样?”爱娃的喉咙一阵阵发紧。 
  “全断了。桩子和金属网全没了。” 
  他几乎要说出“一无所有”,但他没有。 
  “我会帮你的,”托马斯说,“我们一定应付得了。” 
  这是格蕾丝第一次在托马斯的话里听出了希望。但这些话让她难过。也许是因为她将要离开。这里一切都将回归原位,除了她。 
  “你们想喝点热饮吗?”爱娃问,“咖啡?” 
  罗伯特用眼神询问托马斯。托马斯点点头。在格蕾丝面前,罗伯特不想表现得太沮丧。出于自尊,他压抑住自己的绝望。在托马斯身边,这小个子男人表现得精力充沛、坚韧不拔。他很明白,他惟一的财富,就是爱娃以及他的孩子们。 
  “星期六一早公路就能开通,”罗伯特又说,“到时我们就能有一台发电机组了。” 
  “大家都会有吗?”格蕾丝问。 
  “我们轮流用。它是法国或者是欧洲某个国家捐助来的。” 
  他们都不说话了。他们想到了欧洲。今天,有位记者说:“整个欧洲都来到了利摩日的病榻边。”这句话直击罗伯特心底。他并不认为利摩日生了什么病,它只是受伤了,就这么简单。这是不一样的。 
  “机组来自德国、爱尔兰、意大利。人员也是一样,电工,还有当兵的。” 
  罗伯特没有说下去。他的脸埋在碗里,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托马斯只用嘴唇沾了沾冒着热气的液体。厨房里集中了两对。每个人都会肯定地认为,他们是两对。 
  “那么,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守岁?”爱娃说。 
  两个孩子的脑袋从上了蜡的桌布边冒了出来。这个主意让他们开心。他们已经四年没有在方塔农舍守岁了。 
  “这是格蕾丝的主意。”托马斯有些退缩。 
  格蕾丝的心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尤安诺一家看着她。托马斯说得好像她是农舍的女主人,该由她来作出邀请似的。她很窘。他出其不意地占了上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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