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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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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一样,当时的温赖特看来颇有希望“学成毕业”,弄到大名登上警察局和监牢档案完事。
  他并没有走完这条路,一方面是出于机缘,另一方面还得归功于巴福尔黑德·凯利。
  巴福尔黑德是当地一名上了年纪的警察,为人并不特别聪敏,也有点懒惰,成天乐呵呵的。他深知黑人区里的警察倘若想活命就得学会一套秘快,案发时远远躲开,而只有当事情直接发生在你鼻子底下的时候才可采取措施。上司很不满意,说巴福尔黑德捕人的纪录在整个警分区总是倒数第一。但是巴福尔黑德心里有底,上司骂归骂,自己的退休日期总在年复一年地接近,捞一笔退休金过过日子有何不美。
  可是诺兰·温赖特这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偏偏撞到巴福尔黑德鼻子底下作案来了。那天晚上温赖特一伙企图抢仓库,巡警在无意之中惊散了他们。盗贼四散奔逃,只有温敕特因为绊了一下,竟摔倒在巴福尔黑德的脚边。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傻瓜!”巴福尔黑德叫苦不迭:“这一来,填写报告送法院够老子忙一夜了!”
  凯利讨厌写报告和出庭作证之类的事,这些事要求警察在值勤之余花费时间,因此叫人头痛。
  最后,他想了个折衷办法。他没有把温赚特抓起来,也没有对他提出控告,而是当夜就把小伙子带到警察体育馆,用巴福尔黑德自己的话来说,在拳击台上“把这小子揍得屁滚尿流”。
  诺兰·温赖特遍体伤痕,疼痛难禁,一只眼睛被揍得又青又肿——
  不过总算还是个没受过逮捕的清白人。温赖特恨得直咬牙,下决心只要有机会非把巴福尔黑德·凯利狠揍一顿不可。为此,他后来又重访警察体育馆,找到巴福尔黑德,要求学拳击。温赖特在很久之后才认识到,学拳击可以发泄胸中的怨愤,而自己正需要这种发泄。他学得很快。但是等到时机成熟,他可以把那个头脑有点迟钝的懒鬼警察轻而易举收拾一顿的时候,温赖特发觉报仇的欲望已经烟消云散。不但如此,他甚至开始喜欢那老头儿了,这种感情使年轻的温赖特本人也大感意外。
  一年之中,温赖特坚持练拳击,规规矩矩地上学,尽量不去惹事闯祸。一天夜里,巴福尔黑德在值勤时无意中碰上了一起抢劫杂货店事件。
  毫无疑问,同参与作案的两个坏蛋相比,吓得六神无主的倒是这位警察,他看见对方手里都有家伙,当然本来就不会去拦阻他们。事后调查证明,巴福尔黑德甚至没有想拔枪。
  可是,盗贼之一却沉不住气了,在逃跑之前拔出一支将手柄锯去的猎枪,把子弹射进了巴福尔黑德的腹部。
  枪击事件的消息立刻传开,引来了一群闲人围观,年轻的诺兰·温赖特也在其中。
  与世无争的懒汉巴福尔黑德还有知觉,倒在地上打滚挣扎,因剧痛而尖声嚎叫,鲜血和肠子从那裂了一个大口子的致命伤处喷涌而出。那种惨状和嚎叫声温赖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会儿不是又回忆起了吗?
  救护车姗姗来迟。没等车到,巴福尔黑德一边嚎叫着一边断气了。
  这件事给诺兰·温赖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过给他震动最大的还不是巴福尔黑德之死本身,也不是开枪的盗贼及其同伙被捕以及后来凶犯被处决这件事,这些都只不过是不重要的收场尾声罢了。
  给他震惊最大、影响最深的一点是令人寒心的人与人之间的无谓残杀。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作案人愚不可及,注定不能得逞。但是,就在计谋失败之时,区区小事竟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破坏力。
  就是这个想法,这种推理,占据着温赖特年轻的头脑,怎么也排遣不去。
  这一事件使他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从此他认识到一切犯罪活动都是消极的,都具有同样的破坏性;再往后,他进一步认识到犯罪活动是必须与之斗奋的邪恶的化身。也许,从一出世起,就有一种清教徒式的性格深深潜伏在他身上。果真如此,那么这种性格此时抬头外露了。
  温赖特一天天长大成人,他的道德标准十分严格,不容变通。正因为这一点,他在朋友们中间多少显得有些孤高,后来当了警察也还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过论效率,他还是个很出色的警察,加上勤学善学,晋升很快。另外,他这人从不贪赃枉法,对此,班·罗塞利和他的助手们是领教过的。
  来到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之后,温赖特仍不改遇事一丝不苟的态度。
  安全部头子也许打了个盹儿,是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使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小心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看看夜光表,时间刚过午夜。
  一个身影闪进屋来,外边有一束光射进,来人果然是伊斯汀。一阵关门和摸索开关的声音过后,电灯大放光明。
  伊斯汀立刻看到了温赖特,大惊失色。他张大着嘴,脸上煞地没了一点血色。他想找几句话说,可是嗓子梗住了,啥也没说出来。
  怒目金刚的温赖特站起身来,用刺人的口吻问道:“今天又偷了多少?”
  没等伊斯汀回答或恢复镇静,温赖特一把抓住他的西服翻领,扭着他一下猛推。伊斯汀四脚朝天倒在沙发上。
  年轻人初时一惊,这时发起火来,气急败坏地叫嚷:“谁放你进屋的?你究竟要……?”接着,他瞟见那一叠现钞和那个黑色小账本,顿时住了嘴。
  “这就对啦!”温赖特严厉地说。“我是来找银行丢的那笔钱的,或者说是那笔钱当中还未花完的部分。”他说着指指堆在茶几上的那一叠钱。“这就是星期三那天你偷的钱,我们全知道啦。要是你还不相信,可以告诉你,盗用别人存款以及其他事情,我们统统都掌握了。”
  迈尔斯·伊斯汀傻了眼,呆呆地僵坐在那儿。一阵痉挛过后,他越想越怕,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双手掩着脸。
  “别来这一套!”温赖特伸手过去把伊斯汀掩面的双手拉开,把他的头托了起来。不过动作并不粗暴,因为他记起自己曾向联邦调查局的人下过保证:决不把人揍扁。
  温赖特紧接着说:“你得从实招来,快说吧!”
  “不,等一等,好吗?”伊斯汀央求着。“让我考虑一分钟。”
  “你甭想!”温赖特最怕让伊斯汀有思考的时间。这年轻人很有心计,他很可能会得出结论——得出正确的结论——自己的杀手锏就是保持沉默。安全部头子深知眼下有两个有利因素,一是把迈尔斯·伊斯汀搞了个措手不及;二是不受法律规定的约束。
  要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场,他们就非把伊斯汀可以行使的法律权利对他说明不可,这就是拒不回答问题以及聘请律师到场的权利。温赖特已不在警界服务,因而这一义务对他不再有约束力。
  安全部头子想要获得确凿的罪证,以便把偷窃六千元现款的罪名牢牢加在迈尔斯·伊斯汀头上。只要对方立一张签字的招供状,事情就妥了。
  他在伊斯汀对面坐下,严厉地逼视着年轻人。“我们可以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招供,你也可以爽快些把一切说出来完事。”
  对方没有反应。温赖特拿起账簿,把它打开。“从这儿开始吧。”
  他指指载有款项及日期的那一张表格。每一笔账目旁边还注有数字暗码。“是赌账吧?”
  伊斯汀的脑子不管用了,只是木然地一点头。
  “把这笔账解释一下。”
  这是一笔二百五十元的赌金,迈尔斯·伊斯汀含糊不清地说,赌的是得克萨斯队和圣母院队的一场橄榄球赛。接着他又解释了输赢情况,他的赌注押在圣母院队,不料得胜的却是另一方。
  “这一笔呢?”
  对方又是喃喃地作了回答:是另一场橄榄球赛,结果又输。
  “说下去,”温赖特用手指着这一页紧紧追逼,不肯放松。
  对方反应缓慢。有几笔是篮球赛的赌账。偶尔,伊斯汀也赢过几次,但是输的次数更多。一次的赌金起码一百元,最高数是三百。
  “你是独赌还是跟别人一起赌的?”
  “跟别人一起赌。”
  “都有哪些人?”
  “一共四个,都有职业,跟我一样。”
  “也是银行职工?”
  伊斯汀一摇头。“其他地方的职工。”
  “他们也输了?”
  “输过一些。不过他们的平均成绩比我强。”
  “这四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温赖特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你们都不参加赛马赌。为什么?”
  “我们几人碰在一起。大家都知道赛马这玩意儿专搞作弊,每一场比赛的结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橄榄球和篮球不搞花招。于是,我们就商定了一个办法,心想只要比赛正大光明,我们就可以赢钱。”
  只要把一次又一次输掉的钱加在一起就可以看到这家伙完全失算了。
  “你只在一个聚赌抽头的老板处下赌还是多处下赌?”
  “只在一处赌。”
  “老板叫什么名字?”
  伊斯汀又不作声了。
  “你一向从银行里偷的其他那些钱上哪儿去了?”
  年轻人嘴巴朝下一撇,可怜巴巴地回答:“花了。”
  “花掉的还不止这些吧?”
  无力的一点头,表示温赖特问得不错。
  “那个以后再谈。眼下还是谈谈这笔钱吧。”温赖特碰一碰堆在两人中间茶几上的六千元。“星期三你偷钱的事我们已经查清。你是怎么偷的?”
  伊斯汀犹豫了一下,耸耸肩说:“我猜想你们都知道了。”
  温赖特厉声说:“你猜得不错。快说,别浪费时间。”
  “星期三那天,”伊斯汀招供说,“有人患流感没来上班,那天我临时被拉去当出纳。”
  “这些我知道。快说经过情形。”
  “银行开始营业之前,我进金库去领一辆现金车,是不在专人名下的备用车。胡安尼塔·努涅兹当时也在金库。她正在专归她管的现金车旁开锁,我恰好在她身边。乘她没有注意,我偷看了她开锁时用的字码排列法。”
  “后来呢?”
  “我把开锁秘诀暗暗记在心里,后来一找到机会,就把它写了下来。”
  经温赖特一再催问和提示,足以定罪的事实真相一个接一个地变得明朗起来。
  市中心分行的金库面积很大。白天,金库出纳员在库内一个笼子般的出纳间工作,这地方就在由定时锁控制启闭的金库笨重大门旁边。金库出纳员成天忙个不停,不但有钱币点数和把一包包现钞付出收进的任务,还得记录出纳员和现金车的出入。谁要想躲过他的眼睛进出金库是办不到的,但是人们一到里面,金库出纳就不大去注意他们的行动了。
  那天早上,迈尔斯·伊斯汀仍装出无忧无虑的样子,其实内心很不安,他急需现钱。上一周又赌输了,债越欠越多,债主都逼上门来。
  温赖特打断他:“你已把银行职工权利范围内的那笔贷款借了去,还向几家信贷公司借钱。另外,你也欠聚赌老板钱,对吗?”
  “对。”
  “还欠其他人钱吗?”
  伊斯汀一点头。
  “放高利贷的?”
  年轻人期期艾艾地承认:“是的。”
  “那家伙在逼你吧?”
  迈尔斯·伊斯汀舔舔发干的嘴唇:“是的,还有那聚赌老板。两人一直到今天还在逼我。”他向那六千元现钞偷偷瞟一眼。
  象做拼板游戏一样,事情一步一步有了眉目。温赖特指指那笔钱问道:“你答应用这笔钱还清两笔债?”
  “是的。”
  “每人名下各得多少?
  “两人各得三千。”
  “什么时候付还?”
  “明天。”伊斯汀坐立不安地望望墙上的钟,改口说:“今天。”
  温赖特给他一个提示:“回过头来谈星期三的事!这么说,你掌握了努涅兹现金箱的开锁法。后来你又是怎么用上这个秘诀的?”
  迈尔斯·伊斯汀把经过情形原原本本招供出来,事情原来非常简单:
  那天干了一早上的出纳以后,他故意同胡安尼塔·努涅兹在同一时间歇手吃午饭,饭前,两人把各自的现金车推进金库,上锁后就并排留在库内。
  伊斯汀匆匆吃完午饭赶到金库。金库出纳员记下他入库时间,过后就只顾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当时库内并无别人在场。
  迈尔斯·伊斯汀径直走到胡安尼塔·努涅兹的现金车旁,用自己记下的字码秘诀开了锁,然后只用几秒钟时间匆匆拿出三包钞票,共计六千元整。接着他把现金箱关上,重新上了锁。三包钞票塞在里面的衣袋中,外人是很难看出来的。这样,他就推着自己的现金车出了金库,照旧做自己的工作。
  冷场片刻之后,温赖特说:“这么说来,星期三下午大家忙着查问女出纳的时候——其中也有你本人参加——还有,同一天傍晚你我谈话时,那笔钱一直就在你身上?”
  “是的。”迈尔斯·伊斯汀想起事情干得这么顺手,脸上掠过一个隐约的微笑。
  这没有逃过温赖特的眼睛。安全部头子二话不说,弯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打了伊斯汀两记耳光。第一记用的是手掌心,第二记是手背。这两记耳光打得狠,温赖特把手都打痛了,而迈尔斯·伊斯汀的脸上则顿时显出两处红肿。伊斯汀在沙发上缩着身子往后躲避,拚命眨眼不让泪水掉下来。
  安全部头子恶狠狼说:“这两下子是要让你记住,无论对银行或是对努涅兹太太,我认为你的作为都没有什么好笑的,完全没有什么好笑。”两记耳光打过,他还发现迈尔斯·伊斯汀这家伙很怕别人动武。
  他又注意到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下一步要你做的是,”诺兰·温赖特宣布说,“写一份供词。你得亲笔写,把你刚才供认的一切全写上去。”
  “不!我不写!”伊斯汀这时警觉起来了。
  温赖特一耸肩:“那样的话,我再呆在这儿就没有意义啦。”他说着伸过手去,把那笔六千元的现钞一一塞进衣袋。
  “你不能拿走!”
  “不能?你想不让我拿走?你倒来试试!我马上要把钱缴回银行去,交给夜班存款部。”
  “告诉你吧!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年轻人结巴着只说了一半。
  这时他的脑袋开始管用了,刚刚想起现金的票面顺序号根本没有记下来,但这时才想到,为时已晚。
  “我也许能够找到办法证明这六千元正是星期三失窃的那笔现款,也许无法证明这一点。如果我无法证明,你再去提出起诉,从银行里提回这笔钱不迟。”
  伊斯汀哀求:“可我现在需要这笔钱,今天就有用!”
  “啊,当然罗,一部分交给聚赌老板,一部分交给高利贷者,要不就是交给那两人派来逼债的打手。你可以向他们解释钱是怎么丢的,不过我看他们不会容你开口。”安全部头子看看伊斯汀,第一次露出了蔑视之中带点顽皮的神态。“真是够你受的了。两个债主可能一起上门,然后就各抓一条胳膊和大腿,把你打个半死。他们干惯了这一套,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伊斯汀眼神慌乱,真的吓坏了。“是的,我确实听说过。你得拉我一把,求求你啊!”
  温赖特已走到门口,听到伊斯汀哀求便冷冷回答说:“可以考虑,但你得先把供词写下来。”
  银行安全部头子口授,伊斯汀乖乖地按口授逐字写下:
  本人,迈尔斯·布罗德里克·伊斯汀,自愿供述如下。没人对我进行诱供,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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