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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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轻声说,“我爱过他。”
胡安尼塔点点头。“那最好还是明白说出来。也许现在你要去爱别的男人了。我不敢说;那些事情我不懂,但有一点我懂,那就是不管来自什么人,有爱情总比没有爱情强。”
“多谢你,胡安尼塔。”迈尔斯看着她哭,发现自己脸上也已泪痕斑斑。
两人不出声地坐了好大一会,谛听着周末夜晚外面衔上传来的车辆声和人声。后来,两人又开始谈话,就象一对朋友——一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亲密的朋友。谈着谈着,他们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就这样一直谈到深夜。他们谈各人的出身和经历、汲取的教训、曾经有过的梦想、眼下的心愿以及仍有可能实现的目标。终于,睡意淹没了他俩的声音,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并排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迈尔斯先醒过来。他身体蜷曲着,觉得不舒服……不过,另外还有点什么使他浑身激动。
他轻轻弄醒胡安尼塔,把她从沙发上领到地毯上,并在这儿放了几个靠垫作枕头。他一边爱抚着她,一边温柔地替她脱去衣服,接着又脱去自己的衣服。他吻她,抱她,接着很自信地紧搂着她。
“我爱你!”
他意识到,靠了她,他又重新成了男子汉。
第九章
“我要问你两个问题,”亚历克斯·范德沃特说。他的声音没有平时那样清脆;他刚才读到的材料使他心事重重,甚至使他有些目瞪口呆。
“第一个问题,这些情报你究竟是怎么搞来的?第二个问题,它们的可靠程度如何?”
“如果你不介意,”弗农·贾克斯说,“我想倒过来回答你的问题。”
这时已接近傍晚,他们坐在总行大楼亚历克斯的办公套间里。外面很安静。在三十六层楼上办公的职员大都已经回家。
一个月前,亚历克斯雇来对超国公司进行独立研究——他们一致称之为“从外面偷偷摸摸地打听工作”——的这位密探安详地坐在那里,阅读着一份下午报,而亚历克斯则全神贯注地读着贾克斯自己送来的一份七十页长的报告,包括一份照相附印件的附录。
今天,弗农·贾克斯的外表比起上一次来时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显得更寒伧了。他穿的那套磨得发亮的蓝色衣服可能已向救世军捐赠过,但人家却谢绝了;他的那双袜子耷拉在脚踝旁,盖住了那双比过去还要邋遢的鞋。残留在秃头上的稀发乱七八糟地挓挲着,象用旧的鞍垫一样。但尽管贾克斯在服饰方面有所短,在侦探的技术方面却有所长,这一点也是同样清楚的。
“关于可靠性的问题,”他说,“如果你是问我所例举的事实能否以它们现在的形式在法庭上作为证据使用,那回答是否定的。但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所有的情报都有根有据,没有任何一件不是跟至少两个、有时是三个可靠的来源核对过的。再说,大家都知道我有本领弄清真相,这种声誉是我最重要的资本。这是一种很好的声誉,我打算永远保持下去。
“现在谈谈我是怎样搞到这些情报的。我替很多人工作过,他们总是要问我这个问题。你当然有权要我作解释。不过有些注有‘商业秘密’和‘来源保密’字样的材料,我就要保密不讲了。
“我曾经为美国财政部工作过二十年,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国内税收署作探员,我不仅跟在那里的熟人,而且跟很多别的地方的熟人都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一点没有多少人知道,范德沃特先生,但是探员工作的一个方式就是交换机密情报。在我们这种工作中,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你需要别人或者别人需要你。这个星期你帮了某人的忙,迟早有一天他也会为你出力。就这样,今天你欠我的情,明天我受你的益,而支付报酬——提供消息和情报——也是相互进行的。所以当你雇用我的时候,我所卖给你的就不仅仅只是我在金融方面自以为还相当渊博的实际知识,而且还有一个联络网。其中有些人可能会使你大吃一惊。”
“今天我已经大大地吃了一惊,”亚历克斯说。他摸了摸面前的报告。
“说来说去,”贾克斯说,“报告中的许多情报我就是这样搞来的。另外还要靠苦功夫,靠耐心,当然还要知道到哪里去寻找线索。”
“我明白了。”
“范德沃特先生,我还要澄清一点,我想你不妨把它称之为个人的自尊心。我们两次相见,我都发现你在打量我,而对你所看到的你并没有什么好感。我恰恰希望人们都这样看我。因为一个不伦不类、穿着破烂的人物是不大可能受到那些他正在试图调查的人们的注意和重视的。
这在另一方面也起作用,因为我与之交谈的那些人以为我无足轻重,所以就不提防了。而如果我看上去多少象你这样,那就大不一样了。道理就在这里。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在你邀请我去参加你女儿的婚礼那一天,我一定会象别的宾客一样打扮得整整齐齐。”
“如果哪一天我有了女儿,”亚历克斯说,“我一定不会忘记邀请你。”
贾克斯走后,亚历克斯又研究起那份令人震惊的报告来。他觉得其中充满着对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具有严重影响的内容。超国公司——苏纳柯——这幢大厦正在摇摇欲坠。
亚历克斯想起了刘易斯·多尔西讲到的关于“未曾报道过的巨额损失……各子公司会计方面的一些不择手段的欺诈行为……大乔·夸特梅因正在到处活动,寻求一笔洛克希德式的补助金”之类的谣言。弗农·贾克斯已经全部证实了这些谣言,而且还发现了更多更多的事实。
亚历克斯想,今天已经太晚,不能做什么事了。他还得通宵考虑该如何使用这些情报。
第十章
杰罗姆·帕特顿本来就红润的面孔现在涨成了猪肝色,他抗议说:
“岂有此理!你的要求是荒谬的。”
“我不是在提要求。”亚历克斯·范德沃特自从昨晚以来便怒火中烧,连嗓音也变得不自然了。“我只是给你送个信——赶快采取行动!”
“要求,送个信——有什么两样?你要我采取武断的行动而又提不出充足的理由。”
“以后我会向你提出大量的理由,非常充足的理由。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
他们正在美一商总裁办公室套间里。当帕特顿早晨来的时候,亚历克斯已等候在里面了。
“纽约证券市场已经开门五十分钟了,”亚历克斯警告说。“我们已经丧失了那么多时间,现在还在继续浪费时间。你是唯一可以下命令给信托部卖掉我们持有的全部超国公司股票的人。”
“我不干!”帕特顿提高嗓门说:“而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气冲冲地闯到这里来,指手划脚……”
亚历克斯从他的肩膀上望过去,见办公室的门开着。他走过去关上门,又走了回来。
“我这就告诉你我是谁,杰罗姆。我就是当时警告你,警告董事会不要跟苏纳柯牵连太深的那个人;我曾坚决反对信托部大批买进股票。
但是没有一个人——其中也包括你——肯听我的话。现在可好,超国公司就要彻底完蛋了。”亚历克斯从写字台对面俯身过来,拳头猛烈地往下一击。他两眼冒火,面孔快触到帕特顿的脸上去了。“你难道不懂吗?
超国公司会拖着我们银行跟它一起完蛋的!”
帕特顿吃不住了。他重重地坐在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但是苏纳柯真的陷入困境了吗?你能肯定吗?”
“如果不能肯定,我会到这里来跟你这样大吵大闹吗?你难道不明白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以便从无法避开的灾祸中挽回一些损失吗?”
亚历克斯指指手表,“市场开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杰罗姆,赶快打电话下命令吧!”
银行总裁脸上的肌肉紧张地抽动着。他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他只会对各种局面被动地做出反应,而绝不会主动地驾驭这些局面。强有力的影响往往会左右他,现在亚历克斯正对他施加这种影响。
“看在上帝份上,亚历克斯,也为了你,我希望你知道你正在干什么。”帕特顿向写字台旁的两只电话中的一只伸出手去,迟疑了一下,终于拿了起来。
“给我接信托部的米切尔……不,我可以等……是米切尔吗?我是杰罗姆。请注意听着。我要你立即下令把我们手中全部超国公司的股票卖掉……是的,卖掉,统统卖掉。”帕特顿听着对方的回话,然后不耐烦地说:“是的,我知道这将对市场产生什么影响,我也知道价格已经下跌。我已经看过昨天的报价表,我们将遭受损失。但还是要卖掉……
是的,我知道这违反常例。”他的目光在搜寻亚历克斯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得到安慰。在他说话的时候,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没有时间开会了。所以就下令吧!不要耽误……”帕特顿听着对方的回答,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是的,我承担责任。”
帕特顿挂上电话,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他对亚历克斯说:“我的话你都听到了。股票已经跌价;我们一卖,跌价会更厉害。我们将受到沉重的打击。”
“你错了,”亚历克斯纠正他说。“受到打击的将是我们的主顾,那些信任我们的人。如果我们再等的话,打击就更加沉重。即使现在,我们也还没有脱离险境。一星期之后,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可能会禁止出售这些股票。”
“禁止?为什么?”
“他们可能判定我们知道内部情况而没有报告;如果我们报告,本来是会中止股票买卖的。”
“什么情况?”
“超国公司即将破产的情况。”
“上帝啊!”帕特顿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过身去。他喃喃自语地说:
“苏纳柯!上帝啊,苏纳柯!”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亚历克斯,问道:
“我们那笔贷款怎么样啦?那可是五千万哪。”
“我检查过了。几乎全部信贷都已经提走了。”
“那笔用来补偿的余额呢?”
“已经不足一百万了。”
一阵沉默,帕特顿深深叹了口气。他突然平静下来。“你说你有非常充足的理由。你显然知道一些什么。你最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最好还是请你读一读这份东西。”亚历克斯把贾克斯的报告放在总裁的办公桌上。
“这我以后再读,”帕特顿说。“现在请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报告里写了些什么。”
亚历克斯讲了刘易斯·多尔西传播的有关超国公司的谣言,以及他本人雇用探员——弗农·贾克斯的经过。
“贾克斯报告的内容,完全符合事实,”亚历克斯断然说。“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我一直在四处打电话,证实他的各种判断。结果全部正确无误。事实是,任何人通过耐心的探听都能发现很多现在已经了解到的情报,可惜没有人去做这样的工作,或者到目前还没有把这些情报串起来。除此之外,贾克斯还得到了绝密情报,包括一些文件,我想是通过……”
帕特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好了,好了。这些不要多讲了。快把要点告诉我。”
“要点用几个字说就是:超国公司已经没有钱了。过去的三年中,这家公司遭到了巨大的损失,只是靠了声望和信贷才维持了下来。为了偿还债务,他们借了大笔的钱;而为了还这些钱,他们又去借新债。就这样越借越多,债台高筑。他们所缺少的正是现金。”
帕特顿反驳说:“但是苏纳柯一直报告说,他们年年都收入不错,从未少过一份红利。”
“现在看来,前几次的红利都是通过借款来支付的。至于其他,则纯属会计虚报。这其中的奥妙我们都是知道的。很多最大最有声望的公司都采用同样的办法。”
银行总裁把这番话掂量了一番,然后沮丧地说:“过去,会计师在财务报表上的签名就意味着诚实。但现在不行了。”
“在这里面,”亚历克斯指着桌子上的报告说:“有许多例子可以说明我们正在谈论的问题。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名叫绿色牧场的土地开发公司,那是苏纳柯的一家子公司。”
“我知道,我知道。”
“那么你也许还知道,‘绿色牧场’在得克萨斯州、亚利桑那州和加拿大都拥有大量的土地。多数土地位于边远地区,要过二、三十年的时间才可能开发。‘绿色牧场’一直向投机商出售地产,签署套头交易协定,接受少量现款,而把全部金额的支付推至将来。有两笔交易的付清总额合起来达八千万美元,但最后的支付期限在四十年以后——到那时二十一世纪已过去不少年了。这些款项可能永远也不会支付。然而在‘绿色牧场’和超国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上,这八千万美元却记作当前的收益。这还只是两笔交易而已。另外还有更多的交易,也使用这种复杂难懂的结账法,只是这些交易数额小一些罢了。在苏纳柯这家子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在别的子公司里也已经重演。”
亚历克斯停顿一下以后又说:“当然,这样一来,就使得一切从纸面上看来显得很伟大,而且把超国公司股票的市场价格毫无现实基础地抬高了。”
“有人发了大财,”帕特顿愁眉苦脸地说,“可惜不是我们。苏纳柯一共借了多少钱,你有点数吗?”
“有的。看来贾克斯设法看到了一些缴税记录,里面表明了利息的扣除数。据他估计,包括子公司在内的短期负债约为十亿美元。其中有五亿似乎是银行贷款,其余的五亿,主要是到期之后又重新签发、期限为九十天的商业证券。”
他们两人都知道,所谓商业证券,就是仅靠借方的信誉为后盾的有息借据。所谓“重新签发”,就是发行更多的借据来偿还先前的借款及其利息。
“但是他们已经差不多借贷无门了,”亚历克斯说。“至少贾克斯是这样认为的。我已证实的情报之一就是商业证券的买主们已经开始警觉起来。”
帕特顿若有所思地说:“宾州中央运输公司就是这样垮台的。当时人人都相信铁路是最赚钞票的——买进并持有铁路股票,就象买进并持有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和通用汽车公司的股票一样,是最保险的。不料有一天,宾州中央突然陷入破产,败落得干干净净,一下子就完蛋了。”
“从那以后,在破产的名单上,还得再加上好几家大公司的名字呢,”亚历克斯提醒他说。
两人这时都在转着同样的念头:在超国公司之后,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会不会也加到这份名单上去呢?
帕特顿红润的面孔已没了血色。他问亚历克斯:“我们的处境怎么样?”现在,这位银行总裁已经不再以领导人自居,不得不一味依赖这位比他年轻的人了。
“这主要看超国公司还能维持多久。如果他们还能再拖上几个月,那么我们今天卖掉他们的股票可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对有关贷款的联邦储备条例的违反也不致于受到严密的调查。如果超国公司很快就宣告破产,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证券和交易委员会会指责我们没有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它透露,通货检查局局长会指责我们滥用信用;在那笔贷款方面,则会同联邦储备委员会发生麻烦。另外,无需我提醒你,我们目前面临着整整损失五千万美元的局面,而你知道这将对今年的收益报告书产生什么影响,所以肯定会有一些发怒的股东嚎叫着要揪下某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