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商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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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臭混蛋,你还探听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了!”迈尔斯的全身筛糠般地颤抖着。
“撒谎!”托尼·贝尔转过脸去对丹尼·克里根说:“把你制版用的硝镪水给我拿来。”
整个审问期间,老印刷工一直怒气冲冲地注视着迈尔斯。听到命令,他点点头说:“遵命,马里诺先生。”
丹尼走到一个架子旁边,伸手取下一个容量为一加仑、盖着塑料盖的罐子。罐子上贴有标签:硝酸:仅用于浸蚀金属。丹尼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把硝酸从罐子里倒入一只容量为半品特的玻璃烧杯,把它送到托尼·贝尔面对迈尔斯站着的桌旁。他走路很当心,生怕把烧杯里的东西溅出来。他放下烧杯,然后将一把镌版用的小刷子摆在它旁边。
托尼·贝尔拿起刷子在迈尔斯的半边脸上涂抹着。有一两秒钟时间,因为硝酸止往表皮里渗,迈尔斯没有什么反应。随着灼伤的扩大并加深,迈尔斯由于一种新的、异样的痛苦而又大声惨叫起来。就在其他人出神凝望的当儿,被硝酸所腐蚀的肌肉竟冒出烟来,从粉红色变成了灰黑色。
托尼·贝尔又把刷子在烧杯里浸了浸。“狗东西,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不回答,这刷子就涂到你另外那半边脸上。你还探听到了什么?还讲了些什么?”
迈尔斯两眼已经发直,活象只走投无路的野兽。他唾沫星子乱喷,断断续续地说:“伪造的……钞票。”
“伪钞怎么样?”
“我买到一些……把伪钞交给了银行……后来又开着汽车……把大批伪钞送到路易斯维尔。”
“还有什么?”
“信用卡……驾驶执照。”
“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干的吗?谁印的这些假钞票?”
迈尔斯用尽力气想点一点头:“丹尼。”
“谁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的。”
“后来你就把这些情况都捅给了银行里那个警察?他全知道了吗?”
“是的。”
托尼·贝尔狂怒地转过身来对着克里根大叫:“你个酒鬼!臭货!笨蛋!你比他好不了多少。”
老头站在那里发抖。“马里诺先生,我没有喝醉。我原以为他……”
“住嘴!”托尼·贝尔好象马上就要对着老家伙揍上去,但接着又改变了主意。他回过头去再问迈尔斯:“他们还知道什么?”
“没什么了!”
“他们知道钞票是在哪里印的吗?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
托尼·贝尔把刷子在硝酸里重新浸过以后,又拿了出来。迈尔斯注视着他的每个动作。经验告诉他,这些人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于是,他喊道:“是的!是的,他们知道!”
“是你告诉银行安全部那个家伙的吗?”
迈尔斯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胡诌:“是的,是的!”
“你怎么知道的?”刷子仍然半悬在盛硝酸的烧杯之上。
迈尔斯知道一定得设法自圆其说,随便杜撰几句,只要让这些凶神恶煞满意就行。他把头转向丹尼:“他告诉我的。”
“你撒谎!你个下流坯,该死的臭东西!”老家伙在暴怒之下,脸部肌肉抽搐,嘴巴一张一合,下巴直打哆嗦。他向托尼·贝尔求救:“马里诺先生,他撒谎。我发誓他是在撒谎!根本没有的事。”但是,他从马里诺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于是就在绝望之中,突然冲到迈尔斯跟前。
“你个狗养的,把实话告诉他!讲实话!”老家伙已经猜到可能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因此差不多发狂了。他朝四下里望望,想找一件武器。
这时,他看见那个盛硝酸的烧杯,他一把抓住烧杯,便向迈尔斯脸上浇了下去。
又是一阵惨叫,接着这非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硝酸的臭味和灼焦的人肉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只见迈尔斯向前扑倒在桌子上,完全失去了知觉,他那血肉模糊的双手还钉在那里,鲜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
虽然胡安尼塔不完全了解迈尔斯遭到的非人酷刑,但是听着他嚎叫、求情以及最后终于变得声息全无,她却一直处在痛苦之中。她的感觉已经麻木,感情上再有什么新的打击对她也没有什么两样了。所以她只是不动感情地在想迈尔斯是不是死了。她还推测,再有多久自己和埃斯特拉将分享迈尔斯的命运。看来,她俩也是必死无疑了。
有一点胡安尼塔感到庆幸:尽管吵声震天,埃斯特拉却一直一动不动地沉睡着。如果孩子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也许在临死之前她就可以不再受什么别的罪了。胡安尼塔多年未曾祈祷,此刻却祈求圣母玛利亚让埃斯特拉平安死去。
胡安尼塔感觉到隔壁房间又有了新的声响。听上去好象是在搬动家具,抽屉拉开了又砰地关上,箱子落地,发出沉重的声音。她还听到金属哗啦哗啦撒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接着有人在大声咒骂。
然后,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已认出名叫罗的那个人出现在她的身旁,并开始给她松绑。她想这是要把她押往别处去,只是换一个地狱而已。给她松开绑,罗把她撇下,又去给埃斯特拉松绑。
“站起来!”他命令母女两人。埃斯特拉刚刚醒过来,虽然还睡眼惺忪,但还是照办了。孩子开始嘤嘤地哭起来,但是嘴里塞着东西,声音很轻。胡安尼塔想跑过去,但却迈不开步;她只得撑着椅子,让血液流向麻木的四肢。
“听我说,”罗对胡安尼塔说。“你有孩子,这就让你走运了。老板准备放你们走,不过要蒙上眼睛,用汽车把你们送到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放了你们。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你没法带人来调查。但是,如果你出去乱说,向谁泄了密,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你,并把你的孩子杀死。明白吗?”
胡安尼塔简直不能相信听到的这番话,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罗指着一扇门。显然,他现在还不打算给她蒙上眼睛。尽管刚才还浑身发麻,她发现自己平时那种敏锐的智力这时正在恢复。
在上水泥楼梯时,她刚走了一半便靠在墙上直想吐。方才他们穿过那间外屋,她看到了迈尔斯——或者说是看到了他的残缺不全的躯体——他倒在桌子上,双手血肉模糊,面孔、头发和头皮已被烧得无法辨认。
当时,罗推着胡安尼塔和埃斯特拉,让她们快走,但胡安尼塔还是看到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景象。她看出迈尔斯还没死,不过肯定活不成了。他曾微微动弹了一下,呻吟着。
“往前走!”罗催促着。三人继续沿楼梯往上走。
看到迈尔斯这幅惨象,她心里充满了恐怖。她能够做些什么来救他呢?显然,在这里毫无办法可想。但是如果这些人把她和埃斯特拉给放了,她可以设法叫人来救他吗?对此她不敢肯定。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在什么地方;要想弄清楚这个地点似乎没有任何可能。然而,她必须做点儿什么来抵偿她极度的内疚之感于万一。她出卖了迈尔斯。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她讲出了他的名字,然后他才被抓到这里来,而后果她是亲眼目睹了的。
她的脑子里浮上一个念头,那只不过是雏型,还没有完全成熟。她用力排遣其他杂念,专注地考虑着,使这个想法充实起来。一时间,她甚至把埃斯特拉也给忘了。胡安尼塔想:计划也许行不通,然而还是有那么一点成功的希望。成功与否,取决于她的感觉是否灵敏,记忆力是否可靠。另外,还有一个重要条件:她必须在上车之后再被蒙上眼睛。
走上楼梯,他们向右一拐,这儿是车库。四堵水泥墙使车库看上去象是属于某幢房子或是某家商店的那种普通的可容纳两辆汽车的汽车间。胡安尼塔想起到这里时听到的声音,猜到他们来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车库里有一辆汽车——不是早晨那辆大轿车,而是一辆深绿色的福特牌汽车。她很想看到执照牌的号码,但是没法看到。
胡安尼塔迅速向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一样奇怪的东西。车库的一堵墙边放着一只抛光的深色木衣柜,那样子跟她过去所见过的衣柜全不一样。看上去,衣柜象是自上而下地被锯成了两半,各自独立地搁在那里。
她看得出衣柜是空的。衣柜旁边是一件看上去象餐具柜一样的家具,同样被莫名其妙地锯成了两半,只不过半边餐具柜正由两个男人从另一扇门抬出去,一个人让门遮住了,另一个则背向着她。
罗打开福特牌汽车的一扇后座门。“进去”他命令道。他手里拿着两块厚厚的黑布——蒙眼布。
胡安尼塔先上车。上车时,她故意绊了一下,身子向前一冲,马上伸手抓住汽车前座的背垫以免跌倒,这样,总算如愿以偿,使她有机会向前面的司机座瞥上一眼,看到了里程计上的行车路程英里数。她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来看这个数字:25714。8。她闭上眼睛,希望能把数字记住。
埃斯特拉跟着上了车。继母女两人之后,罗也上了车,给两人蒙住眼睛,然后便坐在后座上。他推推胡安尼塔的肩:“坐下,你们俩都坐到车子地板上去。别捣蛋,不会伤害你们的。”胡安尼塔蹲下去,埃斯特拉就紧靠在她身边。她盘着腿,好不容易才保持面部朝前的姿势。她听到另外一个人上了汽车,发动了马达,车库的门沉重地打开了,汽车开动了。
汽车一开动,胡安尼塔便全神贯注,其程度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目的是要记住时间和方向——如果她能够记住这两者的话。一位当摄影师的朋友过去教过她记时的方法,这时她便用这种方法计算起秒数来。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一千零四……她觉着先是倒车,继而转弯,然后笔直往前开了八秒。接着汽车减了速,几乎停了。这是一条私宅里的车道吗?可能。车道比较长?这时汽车又慢慢开动了,很可能是设法开进大街上的车流……左转弯。现在是加速向前。她又开始数起来。十秒。减速。右转弯……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左转弯……加速……这段路比较长……一千零四十九;一千零五十……没有减速的迹象……是的,现在减速了。等了四秒钟,然后继续直开,很可能是碰上了红灯……一千零八……
喔,主啊!为了迈尔斯,帮助我记住吧!
……一千零九;一千零十;右转弯……
排除其他杂念。对汽车的每一个动向作出反应。计算着时间——一边希望着,祈祷着,但愿那曾经帮她在银行记住出入账目……曾经把她从迈尔斯的欺诈中救了出来的坚强的记忆力……现在也同样会把他救出来。
……一千零二十;一千零二十美元。不对!……圣母玛利亚啊!不要让我的思想开小差……
长长的一段直路,路面平滑,高速……她感到身体在摇晃……道路向左拐;一个大转弯,弯曲度不大……车停了,停了。一共是六十八秒……
右转弯。又开动了。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不停地数啊,数啊。
时间越长,记忆越来越靠不住,照原样把行车经过复述一遍的可能性似乎也越来越小了。
第二十三章
“我是市警察局中心通信处的格拉德斯通警长,”一个平板单调、带鼻音的嗓子在电话里说。“这里传下话来,说是如果发现胡安尼塔·努涅兹或者名叫埃斯特拉·努涅兹的孩子的下落,就要马上通知你们。”
特工人员英尼斯一下子便坐直了身子。他本能地把电话拉近一些。
“你们发现了什么情况,警长?”
“刚刚收到汽车无线电报告。在切维奥特镇和肖尼湖公路交叉口附近,发现了一个迷路的妇人和一个孩子,相貌特征和名字都符合。对她们当即采取了保护性拘留措施。现在警察正把她们送往第十二警察管区。”
英尼斯用手捂住话筒,然后对坐在联邦调查局总部办公桌对面的诺兰·温赖特轻声地说:“市警察局打来的。他们已经找到了努涅兹和那孩子。”
温赖特紧紧抓着桌沿。“问问她们的情况怎样?”
“警官,”英尼斯问,“她俩都好吗?”
“我已经把我们知道的情况都报告了,长官。要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你最好打电话给第十二警察管区。”
英尼斯记下第十二警察管区的电话号码,拨号之后,被接通与一位名叫法扎克利的副警长联系。
“是的,我们听说了,”法扎克利就事论事地证实。“请等一下。他们刚刚又打电话来作了补充报告。”
英尼斯等着。
“据我们的人报告,那女人挨了一顿毒打。”法扎克利说。“脸上有青肿和划破的伤痕。孩子有一只手烫得很厉害。警察对她们进行了急救。报告中没有提到别的伤情。”
英尼斯把这些消息转告给用一只手捂着脸好象正在祈祷的温赖特。
副警长接着说:“还有件事多少有点蹊跷。”
“什么事?”“警车里的警察说,那女人努涅兹不肯说话,一个劲地讨铅笔和纸。等他们把文具拿来,她就象发疯一样地乱涂乱写,说是脑子里记了些材料必须写出来。”
特工人员英尼斯倒抽一口冷气:“老天!”他记起了银行的那次现金失窃案,其幕后的真相以及胡安尼塔·努涅兹那马戏团怪人式的出众的记忆力。
“听着,”他说。“请注意,详细情况以后再解释,我们马上就到。但是请立即用无线电通知警车,别让警察跟努涅兹讲话,不要打扰她,尽量按她的需要帮助她。在她到达警察管区派出所以后,也要照此办理。要迁就她。她如果想写什么,就让她继续写。要把她当作特殊人物来对待。”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说,“而她也的确是个特殊人物。”
短时间倒车。开出车库。
向前。八秒。几乎停车。(车道?)
左转弯。十秒。中速。
右转弯。三秒。
左转弯。五十五秒。平滑,快速。
停车。四秒。(红灯?)
直开。十秒。中速。
右转弯。路面不平(短距离),后平滑。十八秒。
减速。停车。立即开动。向右绕圈转弯。停后又开。
二十五秒。
左转弯。直开,平稳。四十七秒。
减速。右转弯……
胡安尼塔写下的材料竟达七页之多。
他们在警察管区派出所后面的一个房间里紧张地工作了一个小时,使用了大比例尺的地图,但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确定的结果。
胡安尼塔草草记下的材料弄得大家瞠目结舌——英尼斯和达尔林普尔,接到紧急电话后赶来的联邦经济情报局的乔丹和昆比,还有诺兰·温赖特。记录极其完整,简直不可思议,而且胡安尼塔一再说这些材料是绝对精确的。她解释说,对于自己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是否能全部回忆起来,她开始时并没有把握。但是只要她绞尽脑汁,真个回忆起来,她便能确切知道自己的回忆是否正确。这会儿她就确信自己记得完全正确。
除了这份记录,他们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可以作为依据,这就是行车路程英里数。
当胡安尼塔和埃斯特拉在一条偏僻的郊区公路上被推下汽车前不久,塞在她们嘴里的东西和蒙服布就被取了下来。胡安尼塔装出笨手笨脚的样子,同时也靠着好运气,又设法朝里程计扫了一眼:25738。5。汽车共行驶了23。7英里。
但是汽车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开的呢,还是为了把人弄糊涂而转来转去,使路程显得更长一些?即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