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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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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国,不在目前,知卿志怀贞悫,能敦直道,故辄辍卿于朕,以匡太子,宜知委任轻重
也。”十年,复授中书侍郎,赐爵南阳县侯,仍兼太子左庶子。正伦出入两宫,参典机
密,甚以干理称。时太子承乾有足疾,不能朝谒,好昵近群小。太宗谓正伦曰:“我兒
疾病,乃可事也。但全无令誉,不闻爱贤好善,私所引接,多是小人,卿可察之。若教
示不得,须来告我。”正伦数谏不纳,乃以太宗语告之,承乾抗表闻奏。太宗谓正伦曰:
“何故漏泄我语?”对曰:“开导不入,故以陛下语吓之,冀其有惧,或当反善。”帝
怒,出为谷州刺史,又左授交州都督。后承乾构逆,事与侯君集相连,称遣君集将金带
遗正伦,由是配流驩州。显庆元年,累授黄门侍郎,兼崇贤馆学士,寻同中书门下三品。
二年,兼度支尚书,仍依旧知政事。俄拜中书令,兼太子宾客、弘文馆学士,进封襄阳
县公。三年,坐与中书令李义府不协,出为横州刺史,仍削其封邑。寻卒。有集十卷行
于代。
    史臣曰:王珪履正不回,忠谠无比,君臣时命,胥会于兹。《易》曰:“自天祐之,
吉无不利。”叔玠有焉。戴胄两朝仕官,一乃心力,刑无僭滥,事有箴规。虽学术不能
求备,而匡益自可济时,亦所谓巧于任大矣。文本文倾江海,忠贯雪霜,申慈父之冤,
匡明主之业,及委繁剧,俄致暴终。《书》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所谓忧能伤
人,不复永年矣。洎羲而下,登清要者数十人。积善之道,焉可忽诸?正伦以能文被举,
以直道见委,参典机密,出入两宫,斯谓得时。然被承乾金带之讥,孰与夫薏苡之谤,
士大夫慎之。
    赞曰:五灵嘉瑞,出系汙隆。人中麟凤,王、戴诸公。动必由礼,言皆匡躬。献规
纳谏,贞观之风。
    
      列传第二十一    
 ○魏徵
    魏徵,字玄成,钜鹿曲城人也。父长贤,北齐屯留令。徵少孤贫,落拓有大志,不
事生业,出家为道士。好读书,多所通涉,见天下渐乱,尤属意纵横之说。大业末,武
阳郡丞元宝藏举兵以应李密,召徵使典书记。密每见宝藏之疏,未尝不称善,既闻徵所
为,遽使召之。徵进十策以干密,虽奇之而不能用。及王世充攻密于洛口,徵说密长史
郑颋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死伤多矣;又军无府库,有功不赏。战士心惰,此
二者难以应敌。未若深沟高垒,旷日持久,不过旬月,敌人粮尽,可不战而退,追而击
之,取胜之道。且东都食尽,世充计穷,意欲死战,可谓穷寇难与争锋,请慎无与战。”
颋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徵曰:“此乃奇谋深策,何谓常谈?”因拂衣而去。及密
败,徵随密来降,至京师,久不见知。自请安辑山东,乃授秘书丞,驱传至黎阳。时徐
世勣尚为李密拥众,徵与世勣书曰:
    自隋末乱离,群雄竞逐,跨州连郡,不可胜数。魏公起自叛徒,奋臂大呼,四方响
应,万里风驰,云合雾聚,众数十万。威之所被,将半天下,破世充于洛口,摧化及于
黎山。方欲西蹈咸阳,北凌玄阙,扬旌瀚海,饮马渭川,翻以百胜之威,败于奔亡之虏。
固知神器之重,自有所归,不可以力争。是以魏公思皇天之乃睠,入函谷而不疑。公生
于扰攘之时,感知己之遇。根本已拔,确乎不动,鸠合遗散,据守一隅。世充以乘胜余
勇,息其东略;建德因侮亡之势,不敢南谋。公之英声,足以振于今古。然谁无善始,
终之虑难。去就之机,安危大节。若策名得地,则九族廕其余辉;委质非人,则一身不
能自保。殷鉴不远,公所闻见。孟贲犹豫,童子先之,知几其神,不俟终日。今公处必
争之地,乘宜速之机,更事迟疑,坐观成败,恐凶狡之辈,先人生心,则公之事去矣。
    世勣得书,遂定计遣使归国,开仓运粮,以馈淮安王神通之军。俄而建德悉众南下,
攻陷黎阳,获徵,署为起居舍人。及建德就擒,与裴矩西入关。隐太子闻其名,引直洗
马,甚礼之。徵见太宗勋业日隆,每劝建成早为之所。及败,太宗使召之,谓曰:“汝
离间我兄弟,何也?”徵曰:“皇太子若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素器之,引为
詹事主簿。及践祚,擢拜谏议大夫,封钜鹿县男,使安辑河北,许以便宜从事。徵至磁
州,遇前宫千牛李志安、齐王护军李思行锢送诣京师。徵谓副使李桐客曰:“吾等受命
之日,前宫、齐府左右,皆令赦原不问。今复送思行,此外谁不自疑?徒遣使往,彼必
不信,此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且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宁可虑身,不可废国家大计。
今若释遣思行,不问其罪,则信义所感,无远不臻。古者,大夫出疆,苟利社稷,专之
可也。况今日之行,许以便宜从事,主上既以国士见待,安可不以国士报之乎?”即释
遣思行等,仍以启闻,太宗甚悦。
    太宗新即位,励精政道,数引徵入卧内,访以得失。徵雅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
无所屈挠。太宗与之言,未尝不欣然纳受。徵亦喜逢知己之主,思竭其用,知无不言。
太宗尝劳之曰:“卿所陈谏,前后二百余事,非卿至诚奉国,何能若是?”其年,迁尚
书左丞。或有言徵阿党亲戚者,帝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无状,彦博奏曰:“徵为人臣,
须存形迹,不能远避嫌疑,遂招此谤。虽情在无私,亦有可责。”帝令彦博让徵,且曰:
“自今后不得不存形迹。”他日,徵入奏曰:“臣闻君臣协契,义同一体。不存公道,
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之兴丧,或未可知。”帝瞿然改容曰:“吾已
悔之。”徵再拜曰:“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帝曰:“忠、良有异乎?”
徵曰:“良臣,稷、契、咎陶是也。忠臣,龙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
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忠臣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以此而言,
相去远矣。”帝深纳其言,赐绢五百匹。贞观三年,迁秘书监,参预朝政。徵以丧乱之
后,典章纷杂,奏引学者校定四部书。数年之间,秘府图籍,粲然毕备。时高昌王麹文
泰将入朝,西域诸国咸欲因文泰遣使贡献,太宗令文泰使人厌怛纥干往迎接之。徵谏曰:
“中国始平,疮痍未复,若微有劳役,则不自安。往年文泰入朝,所经州县,犹不能供,
况加于此辈。若任其商贾来往,边人则获其利;若为宾客,中国即受其弊矣。汉建武二
十二年,天下已宁。西域请置都护、送侍子,光武不许,盖不以蛮夷劳弊中国也。今若
许十国入贡,其使不下千人,欲使缘边诸州何以取济?人心万端,后虽悔之,恐无所
及。”上善其议。时厌怛纥干已发,遽追止之。后太宗幸九成宫,因有宫人还京,憩于
湋川县之官舍。俄又右仆射李靖、侍中王珪继至,官属移宫人于别所而舍靖等。太宗闻
之,怒曰:“威福之柄,岂由靖等?何为礼靖而轻我宫人!”即令案验湋川官属及靖等。
徵谏曰:“靖等,陛下心膂大臣;宫人,皇后扫除之隶。论其委付,事理不同。又靖等
出外,官吏访朝廷法式,归来,陛下问人间疾苦。靖等自当与官吏相见,官吏亦不可不
谒也。至于宫人,供食之外,不合参承。若以此罪责县吏,恐不益德音,徒骇天下耳
目。”帝曰:“公言是也。”乃释官吏之罪,李靖等亦寝而不问。寻宴于丹霄楼,酒酣。
太宗谓长孙无忌曰:“魏徵、王珪,昔在东宫,尽心所事,当时诚亦可恶。我能拔擢用
之,以至今日,足为无愧古人。然徵每谏我不从,发言辄即不应,何也?”对曰:“臣
以事有不可,所以陈论,若不从辄应,便恐此事即行。”帝曰:“但当时且应,更别陈
论,岂不得耶?”徵曰:“昔舜诫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臣面从陛下方始
谏,此即‘退有后言’,岂是稷、契事尧、舜之意耶?”帝大笑曰:“人言魏徵举动疏
慢,我但觉妩媚,适为此耳。”徵拜谢曰:“陛下导之使言,臣所以敢谏,若陛下不受
臣谏,岂敢数犯龙鳞?”是月,长乐公主将出降,帝以皇后所生,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
长公主。徵曰:“不可。昔汉明欲封其子,云‘我子岂与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阳。’
前史以为美谈。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子为公主,既加‘长’字,即是有所尊崇。或可情
有浅深,无容礼相逾越。”上然其言,入告长孙皇后,后遣使赍钱四十万、绢四百匹,
诣徵宅以赐之。寻进爵郡公。七年,代王珪为侍中,尚书省滞讼有不决者,诏徵评理之。
徵性非习法,但存大体,以情处断,无不悦服。初,有诏遣令狐德棻、岑文本撰《周
史》,孔颖达、许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陈史》,李百药撰《齐史》。
徵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荐在简正。《隋史》序论,皆徵所作、《梁》、《陈》、
《齐》各为总论,时称良史。史成,加左光禄大夫,进封郑国公,赐物二千段。
    徵自以无功于国,徒以辩说,遂参帷幄,深惧满盈,后以目疾频表逊位。太宗曰:
“朕拔卿于雠虏之中,任公以枢要之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谏。公独不见金之在矿也,
何足贵哉?良冶锻而为器,便为人所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匠。卿虽有疾,未为
衰老,岂得便尔?”其年,徵又面请逊位,太宗难违之,乃拜徵特进,仍知门下事。其
后又频上四疏,以陈得失。其一曰:
    臣观自古受图膺运,继体守文,控御英杰,南面临下,皆欲配厚德于天地,齐高明
于日月,本枝百代,传祚无穷。然而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
也。殷鉴不远,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盛,四十余年,风行万里,威
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故
行桀虐,以就灭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后患。驱天下以从欲,罄万物以自奉,采域中之
子女,求远方之奇异。宫宇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干戈不戢。外示威重,内多险
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臣道隔,人不堪命,率土分崩。
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子孙殄灭,为天下笑,深可痛哉!圣哲乘机,拯其危溺,
八柱倾而复正,四维绝而更张。远肃迩安,不逾于期月;胜残去杀,无待于百年。今宫
观台榭,尽居之矣;奇珍异物,尽收之矣;姬姜淑媛,尽侍于侧矣;四海九州,尽为臣
妾矣。若能鉴彼之所以亡,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焚鹿台之宝衣,毁阿
房之广殿,惧危亡于峻宇,思安处于卑宫,则神化潜通,无为而理,德之上也。若成功
不毁,即仍其旧,除其不急,损之又损。杂茅茨于桂栋,参玉砌以土阶,悦以使人,不
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劳,亿兆悦以子来,群生仰而遂性,德之次也。若惟圣
罔念,不慎厥终,忘缔构之艰难,谓天命之可恃。忽彩椽之恭俭,追雕墙之侈靡,因其
基以广之,增其旧而饰之。触类而长,不思止足,人不见德,而劳役是闻,斯为下矣。
譬之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乱易乱,与乱同道,莫可则也,后嗣何观,则人怨神怒;
人怨神怒,则灾害必下,而祸乱必作。祸乱既作,而能以身名令终者,鲜矣!顺天革命
之后,隆七百之祚,贻厥孙谋,传之万世,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其二曰: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
义。源不深而岂望流之远,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虽在下愚,知其
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
不念于居安思危,戒贪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
流长者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
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
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
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
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
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
度,恐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
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
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
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
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其三曰:
    臣闻《书》曰:“明德慎罚,惟刑恤哉!”《礼》云:“为上易事,为下易知,则
刑不烦矣。上多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矣。”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长不劳,百
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上播忠厚之诚,下竭股肱之力,然后太平之基不坠,
“康哉”之咏斯起。当今道被华夷,功高宇宙,无思不服,无远不臻。然言尚于简大,
志在于明察,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一,不以亲疏贵贱而
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未必尽然。或申屈在乎好恶,轻重由乎喜怒。遇喜则矜其刑于法
中,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瘢痕可求,则
刑斯滥矣;毛羽可出,则赏典谬矣。刑滥则小人道长,赏谬则君子道消。小人之恶不惩,
君子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且夫豫暇清谈,皆敦尚于孔、老;威怒所至,
则取法于申、韩。直道而行,非无三黜,危人自安,盖亦多矣。故道德之旨未弘,刻薄
之风已扇。夫上风既扇,则下生百端,人竞趋时,则宪章不一,稽之王度,实亏君道。
昔州黎上下其手,楚国之法遂差;张汤轻重其心,汉朝之刑以弊。人臣之颇僻,犹莫能
申其欺罔,况人君之高下,将何以措其手足乎!以睿圣之聪明,无幽微而不烛,岂神有
所不达,智有所不通哉?安其所安,不以恤刑为念;乐其所乐,遂忘先笑之变。祸福相
倚,吉凶同域,唯人所召,安可不思?顷者责罚稍多,威怒微厉,或以供给不赡,或以
人不从欲,皆非致治之所急,实乃骄奢之攸渐。是知贵不与骄期而骄自来,富不与奢期
而奢自至,非徒语也。且我之所代,实在有隋,隋氏乱亡之源,圣明之所临照。以隋氏
之甲兵,况当今之士马;以隋氏之府储藏,譬今日之资储;以隋氏之户口,校今时之百
姓。度长计大,曾何等级?然隋氏以富强而丧败,动之也;我以贫寡而安宁,静之也。
静之则安,动之则乱,人皆知之,非隐而难见也,微而难察也。鲜蹈平易之途,多遵覆
车之辙,何哉?在于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之所致也。昔隋氏之未乱,自谓必
无乱;隋氏之未亡,自谓必不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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