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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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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每读经史,见前贤忠孝之事,臣虽小人,窃希大道,未尝不废卷长想,思履其
迹。臣以不幸,早失父母,犬马之养,已无所施,顾来事可为者,唯忠义而已。是以徒
步二千里而自归于陛下,陛下不以臣愚瞽,过垂齿录。窃自顾瞻,无阶答谢,辄以微躯
丹款,惟陛下所择。
    臣伏见大安宫在宫城之西,其墙宇宫阙之制,方之紫极,尚为卑小。臣伏以东宫皇
太子之宅,犹处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虽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俭,陛
下重违慈旨,爱惜人力;而蕃夷朝见及四方观听,有不足焉。臣愿营筑雉堞,修起门楼,
务从高显,以称万方之望,则大孝昭乎天下矣。臣又伏见明敕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宫。臣
窃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视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宫去京三百余里,銮舆动轫,
严跸经旬,非可以旦暮至也。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见陛下者,将何以赴之?且车驾
今行,本为避署。然则太上皇尚留热所,而陛下自逐凉处,温凊之道,臣窃未安。然敕
书既出,业已成就,愿示速返之期,以开众惑。臣又见诏书,令宗室勋贤作镇籓部,贻
厥子孙,嗣守其政,非有大故,无或黜免。臣窃惟陛下封植之者,诚爱之重之,欲其胤
裔承守而与国无疆也。臣以为如诏旨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贵之,然则何用代官
也。何则?以尧、舜之父,犹有硃、均之子。倘有孩童嗣职,万一骄愚,兆庶被其殃而
国家受其败。正欲绝之也,则子文之治犹在;正欲留之也,而栾黡之恶已彰。与其毒害
于见存之百姓,则宁使割恩于已亡之臣,明矣。然则向所谓爱之者,乃适所以伤之也。
臣谓宜赋以茅土,畴其户邑,必有材行,随器方授,则虽其翰翮非强,亦可以获免尤累。
昔汉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终全其代者,良得其术也。愿陛下深思其事,使夫得奉
大恩而子孙终其福禄也。
    臣又闻圣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为基。故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
又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孔子亦云:“吾不预祭如不祭。”是圣人之重祭祀也
如此。伏惟陛下践祚以来,宗庙之享,未曾亲事。伏缘圣情,独以銮舆一出,劳费稍多,
所以忍其孝思,以便百姓。遂使一代之史,不书皇帝入庙之事,将何以贻厥孙谋,垂则
来叶?臣知大孝诚不在俎豆之间,然圣人之训人,固有屈己以从时,愿圣慈顾省愚款。
臣又闻致化之道,在于求贤审官;为政之基,在于扬清激浊。孔子曰:“唯名与器,不
以假人。”是言慎举之为重也。臣伏见王长通、白明达本自乐工舆皁杂类,韦槃提、斛
斯正则更无他材,独解调马。纵使术逾侪辈,伎能有取,乍可厚赐钱帛,以富其家;岂
得列预士流,超授高爵?遂使朝会之位,万国来庭,驺子倡人,鸣玉曳履,与夫朝贤君
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窃耻之。然朝命既往,纵不可追,谓宜不使在朝班,预于
士伍。
    太宗深纳之。寻除侍御史,加朝散大夫。十一年,周又上疏曰:
    臣历观前代,自夏、殷及汉氏之有天下,传祚相继,多者八百余年,少者犹四五百
年,皆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岂无僻王?赖前哲以免。自魏、晋以还,降及周、隋,
多者不过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
后无遗德可思。故传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虽以大功定天
下,而积德日浅,固当思隆禹、汤、文、武之道,广施德化,使恩有余地,为子孙立万
代之基,岂欲但令政教无失,以持当年而已!然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宽猛随时,
而大要唯以节俭于身、恩加于人二者是务。故其下爱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
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于隋时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
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来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无休时。陛下虽每有恩
诏令其减省,而有司作既不废,自然须人,徒行文书,役之如故。臣每访问,四五年来,
百姓颇有嗟怨之言,以为陛下不存养之。昔唐尧茅茨土阶,夏禹恶衣菲食,如此之事,
臣知不可复行于今。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集上书囊以为殿帷,所幸慎夫人
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锦绣纂组妨害女功,特诏除之,所以百姓安乐。至孝武帝虽穷奢极
侈,而承文、景遗德,故人心不动。向使高祖之后,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于时
代差近,事迹可见。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主服饰,议者皆不以
为俭。臣闻昧旦丕显,后世犹怠;作法于理,其弊犹乱。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
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之后,固圣虑
所当忧也。臣寻往代以来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其国无不即灭,人主虽改悔,
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于可修之时,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者也。故
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以殷纣笑夏桀之亡,
而幽、厉亦笑殷纣之灭;隋炀帝大业之初又笑齐、魏之失国。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
视齐、魏也。故京房谓汉元帝云,“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此言不可不诫也。
往者贞观之初,率土荒俭,一匹绢才得一斗米,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爱怜之,故
人人自安,曾无谤讟。自五六年来,频岁丰稔,一匹绢得粟十余石,而百姓皆以为陛下
不忧怜之,咸有怨言。又今所营为者,颇多不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
积畜多少,唯在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家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东都积布帛,
而世充据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向使洛口、东都无粟帛,则世充、
李密未能必聚大众。但贮积者固是有国之常事,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岂人劳而强敛
之?更以资寇,积之无益也。然俭以息人,贞观之初,陛下已躬为之,故今行之不难也。
为之一日,则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劳矣而用之不息,倘中国被水旱之灾,边
方有风尘之患,狂狡因之以窃发,则有不可测之事,非徒圣躬旰食晏寝而已。古语云:
“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诚欲励精为政,不烦远采上古之
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昔贾谊为汉文帝云,可恸哭及长叹息者,言当韩信王
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时,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赖诸王年少,傅相
制之;长大之后,必生祸乱。历代以来,皆以谊言为是。臣窃观今诸将功臣,陛下所与
定天下者,皆仰禀成规,备鹰犬之用,无威略振主,如韩、彭之难驾驭者。而诸王年并
幼少,纵其长大,当陛下之日,必无他心。然即万代之后,不可不虑。自汉、晋以来,
乱天下者,何尝不是诸王?皆为树置失宜,不预为节制,以至于灭亡。人主熟知其然,
但溺于私爱,故使前车既覆而后车不改辙也。今天下百姓极少,诸王甚多,宠遇之恩,
有过厚者。臣之愚虑,不唯虑其恃恩骄矜也。昔魏武帝宠陈思,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闭,
有同狱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疑而畏之也。此则武帝宠舐思,适所以苦之也。且
帝子何患不富贵?身食大国,封户不少,好衣美食之外,更何所须?而每年加别优赐,
曾无纪极。俚语曰:“贫不学俭,富不学奢”,言自然也。今大圣创业,岂唯处置见在
子弟而已?当制长久之法,使万代遵行。
    又言:
    临天下者,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乐,唯在刺史、县令。县令既众,不能皆贤,若
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虑不安。
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擢升宰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相。
今朝廷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刺史多是武夫勋人,或京官不称职,方始外
出。而折冲果毅之内,身材强者,先入为中郎将,其次始补州任。边远之处,用人更轻,
其材堪宰位,以德行见称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疏奏,太宗称善久之。
    先是,京城诸街,每至晨暮,遣人传呼以警众。周遂奏诸街置鼓,每击以警众,令
罢传呼,时人便之,太宗益加赏劳。俄拜给事中。十二年,转中书舍人。周有机辨,能
敷奏,深识事端,动无不中。太宗尝曰:“我于马周,暂不见则便思之。”中书侍郎岑
文本谓所亲曰:“吾见马君论事多矣,援引事类,扬榷古今,举要删芜,会文切理,一
字不可加,一言不可减,听之靡靡,令人亡倦。昔苏、张、终、贾,正应此耳。然鸢肩
火色,腾上必速,恐不能久耳。”十五年,迁治书侍御史,兼知谏议大夫,又兼检校晋
王府长史。王为皇太子,拜中书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十八年,迁中书令,依旧兼太子
右庶子。周既职兼两宫,处事精密,甚获当时之誉。太宗伐辽东,皇太子定州监守,令
周与高士廉、刘洎留辅皇太子。太宗还,以本官摄吏部尚书。二十一年,加银青光禄大
夫。太宗尝以神笔赐周飞白书曰:“鸾凤凌云,必资羽翼。股肱之寄,诚在忠良。”周
病消渴,弥年不瘳。时驾幸翠微宫,敕求胜地,为周起宅。名医中使,相望不绝,每令
尚食以膳供之,太宗躬为调药,皇太子亲临问疾。周临终,索所陈事表草一帙,手自焚
之,慨然曰:“管、晏彰君之过,求身后名,吾弗为也。”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太
宗为之举哀,赠幽州都督,陪葬昭陵。高宗即位,追赠尚书右仆射、高唐县公。垂拱中,
配享高宗庙庭。子载,咸亨年累迁吏部侍郎,善选补,于今称之。卒于雍州长史。
    崔仁师,定州安喜人。武德初,应制举,授管州录事参军。五年,侍中陈叔达荐仁
师才堪史职,进拜右武卫录事参军,预修梁、魏等史。贞观初,再迁殿中侍御史。时青
州有逆谋事发,州县追捕反党,俘囚满狱,诏仁师按覆其事。仁师至州,悉去杻械,仍
与饮食汤沐以宽慰之,唯坐其魁首十余人,余皆原免。及奏报,诏使将往决之,大理少
卿孙伏伽谓仁师曰:“此狱徒侣极众,而足下雪免者多,人皆好生,谁肯让死?今既临
命,恐未甘心,深为足下忧也。”仁师曰:“尝闻理狱之体,必务仁恕,故称杀人刖足,
亦皆有礼。岂有求身之安,知枉不为申理?若以一介暗短,但易得十囚之命,亦所愿
也。”伏伽惭而退。及敕使至青州更讯,诸囚咸曰:“崔公仁恕,事无枉滥,请伏罪。”
皆无异辞。仁师后为度支郎中,尝奏支庶财物数千言,手不执本,太宗怪之,令黄门侍
郎杜正伦赍本,仁师对唱,一无差殊,太宗大奇之。时校书郎王玄度注《尚书》、《毛
诗》,毁孔、郑旧义,上表请废旧注,行己所注者,诏礼部集诸儒详议。玄度口辩,诸
博士皆不能诘之。郎中许敬宗请付秘阁藏其书,河间王孝恭特请与孔、郑并行。仁师以
玄度穿凿不经,乃条其不合大义,驳奏请罢之。诏竟依仁师议,玄度遂废。十六年,迁
给事中。时刑部以《贼盗律》反逆缘坐兄弟没官为轻,请改从死,奏请八座详议。右仆
射高士廉、吏部尚书侯君集、兵部尚书李勣等议请从重;民部尚书唐俭、礼部尚书江夏
王道宗、工部尚书杜楚客等议请依旧不改。时议者以汉及魏、晋谋反皆夷三族,咸欲依
士廉等议。仁师独驳曰:“自羲、农以降,爰及唐,虞,或设言而人不犯,或画象而下
知禁。三代之盛,泣辜解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咸臻至理,俱为称首。及其世乱,
狱讼滋烦,周之季年,不胜其弊,烈火原于子产,峭涧起于安于,韩、季、申、商,争
持急刻,参夷相坐,始于此也。秦用其法,遂至土崩。汉高之务宽大,未为尽善;文帝
之存仁厚,仍多凉德。遂使新垣族灭,信、越菹醢,见讥良史,谓之过刑。魏、晋至隋,
有损有益,凝脂犹密,秋荼尚烦。皇上爰发至仁,念兹刑宪,酌前王之令典,探往代之
嘉猷,革弊蠲苛,可大可久,仍降纶綍,颁之九区。故得断狱数简,手足有措,刑清化
洽,未有不安。忽以暴秦酷法,为隆周中典,乖恻隐之情,反惟行之令。进退参详,未
见其可。且父子天属,昆季同气,诛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顾,何爱兄弟。既欲改
法,请更审量。”竟从仁师驳议。后仁师密奏请立魏王为太子,忤旨,转为鸿胪少卿,
迁民部侍郎。征辽之役,诏太常卿韦挺知海运,仁师为副,仁师又别知河南水运。仁师
以水路险远,恐远州所输不时至海,遂便宜从事,递发近海租赋以充转输。及韦挺以壅
滞失期,除名为民,仁师以运夫逃走不奏,坐免官。既不得志,遂作《体命赋》以暢其
情,辞多不载。太宗还至中山,起为中书舍人,寻兼检校刑部侍郎。太宗幸翠微宫,仁
师上《清暑赋》以讽,太宗称善,赐帛五十段。二十二年,迁中书侍郎,参知机务。时
仁师甚承恩遇,中书令褚遂良颇忌嫉之。会有伏阁上诉者,仁师不奏,太宗以仁师罔上,
遂配龚州。会赦还。永徽初,起授简州刺史,寻卒,年六十余。神龙初,以子挹为国子
祭酒,恩例赠同州刺史。挹子湜。
    湜少以文辞知名,举进士,累转左补阙,预修《三教珠英》,迁殿中侍御史。神龙
初,转考功员外郎。时桓彦范、敬晖等既知国政,惧武三思谗间,引湜为耳目,使伺其
动静。俄而中宗疏忌功臣,于三思恩宠渐厚,湜乃反以桓、敬等计议潜告三思。寻迁中
书舍人。及桓、敬等徙于岭外,湜又说三思尽宜杀之,以绝其归望。三思问谁可使者,
湜表兄周利贞先为桓、敬等所恶,自侍御史出嘉州司马,湜乃举充此行。桓、敬等闻利
贞至,多自杀,三思引利贞为御史中丞。湜,景龙二年迁兵部侍郎,挹为礼部,父子同
为南省副贰,有唐已来未有也。时昭容上官氏屡出外宅,湜托附之。由是中宗遇湜甚厚,
俄拜吏部侍郎,寻转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郑愔同知选事,铨综失序,为御
史李尚隐所劾,愔坐配流岭表,湜左转为江州司马。上官昭容密与安乐公主曲为申理,
中宗乃以愔为江州司马,授湜襄州刺史。未几,入为尚书左丞。韦庶人临朝,复为中书
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睿宗即位,出为华州刺史,俄又拜太子詹事。初,湜景龙中献
策开南山新路,以通商州水陆之运,役徒数万,死者十三四。仍严锢旧道,禁行旅,所
开新路以通,竟为夏潦冲突,崩压不通。至是追论湜开山路功,加银青光禄大夫。俄为
太平公主所引,复迁中书门下三品。先天元年,拜中书令,与刘幽求争权不协,陷幽求
徙于岭表。仍促广州都督周利贞以逗留杀之,不果而止。时挹以年老,累除户部尚书致
仕。挹性贪冒,受人请托,数以公事干湜,湜多违拒不从,大为时论所嗤。玄宗在东宫,
数幸其第,恩意甚密。湜既私附太平公主,时人咸为之惧,门客陈振鹭献《海鸥赋》以
讽之,湜虽称善而心实不悦。及帝将诛萧至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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