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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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陛下为皇太子,在阿韦之时,危亡是惧,常切齿于群凶。今贵为天子,富有海内,
而不改群凶之事,臣恐复有切齿于陛下者也,陛下又何以非群凶而诛之?臣往见明敕,
自今已后,一依贞观故事。且贞观之时,岂有今日之造寺营观,加僧尼道士,益无用之
官,行不急之务,而乱政者也!臣以为弃其言而不行其信,慕其善而不迁其恶,陛下又
何以刑于四海?往者,和帝之怜悖逆也,为奸人之所误,宗晋卿劝为第宅,赵履温劝为
园亭,损数百家之居,侵数百家之地。工徒斫而未息,义兵纷以交驰,卒使亭不得游,
宅不得坐。信邪佞之说,成骨肉之刑,此陛下之所眼见也。今兹造观,臣必知非陛下、
公主之本意,得无赵履温之徒将劝为之,冀误其骨肉,不可不明察也。
臣闻出家修道者,不预人事,专清其身心,以虚泊为高,以无为为妙,依两卷《老
子》,视一躯天尊,无欲无营,不损不害。何必璇台玉榭,宝像珍龛,使人困穷,然后
为道哉!且旧观足可归依,无造无营,以取穷竭。若此行之三年,国不富,人不安,朝
廷不清,陛下不乐,则臣请杀身于朝,以令天下言事者。伏惟陛下行非常之惠,权停两
观,以俟丰年。以两观之财,为公主施贫穷,填府库,则公主福德无穷矣。不然,臣恐
下人怨望,不减于前朝之时。前朝之时,贤愚知败,人虽有口而不敢言,言未发声,祸
将及矣。韦月将受诛于丹徼,燕钦融见杀于紫庭,此人皆不惜其身而纳忠于主,身既死
矣,朝亦危矣。故先朝诛之,陛下赏之,是陛下知直言之士有裨于国。臣今直言,亦先
代之直,惟陛下察之。
疏奏,睿宗嘉其公直。稍迁为右台殿中侍御史。开元中,累转颍王府长史。天宝初
卒,年八十余。
史臣曰:夫好闻其善,恶闻其过,君人者之常情也;宁谄媚以取容,不逆耳以招祸,
臣人者之常情也。能反此者,不亦善乎!李、薛等六君,吐忠谠之言,补朝廷之失,有
犯无隐,不愧古人,有唐之良臣也。
赞曰:臣之事君,有邪有正。君之使臣,从谏则圣。李、薛输忠,救人之命。韦、
韩谠言,医国之病。辛、王章疏,犯颜竦听。张子法言,实裨时政。
列传第五十二
○马怀素 褚无量 刘子玄 兄知柔 子贶 餗汇 秩 迅 迥 徐坚元行冲
吴兢 韦述 弟逌 迪 萧直 萧颖士 母 煚殷践猷附
马怀素,润州丹徒人也。寓居江都,少师事李善。家贫无灯烛,昼采薪苏,夜燃读
书,遂博览经史,善属文。举进士,又应制举,登文学优赡科,拜郿尉,四迁左台监察
御史。
长安中,御史大夫魏元忠为张易之所构,配徙岭表,太子仆崔贞慎、东宫率独孤祎
之饯于郊外。易之怒,使人诬告贞慎等与元忠同谋,则天令怀素按鞫,遣中使促迫,讽
令构成其事,怀素执正不受命。则天怒,召怀素亲加诘问,怀素奏曰:“元忠犯罪配流,
贞慎等以亲故相送,诚为可责,若以为谋反,臣岂诬罔神明?昔彭越以反伏诛,栾布奏
事于其尸下,汉朝不坐,况元忠罪非彭越,陛下岂加追送之罪。陛下当生杀之柄,欲加
之罪,取决圣衷可矣。若付臣推鞫,臣敢不守陛下之法?”则天意解,贞慎等由是获免。
时夏官侍郎李迥秀恃张易之之势,受纳货贿,怀素奏劾之,迥秀遂罢知政事。怀素累转
礼部员外郎,与源乾曜、卢怀慎、李杰等充十道黜陟使。怀素处事平恕,当时称之。使
还,迁考功员外郎。时贵戚纵恣,请托公行,怀素无所阿顺,典举平允,擢拜中书舍人。
开元初,为户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累封常山县公,三迁秘书监,兼昭文馆学士。
怀素虽居吏职,而笃学,手不释卷,谦恭谨慎,深为玄宗所礼,令与左散骑常侍褚
无量同为侍读。每次阁门,则令乘肩舆以进。上居别馆,以路远,则命宫中乘马,或亲
自送迎,以申师资之礼。是时秘书省典籍散落,条疏无叙,怀素上疏曰:“南齐已前坟
籍,旧编王俭《七志》。已后著述,其数盈多,《隋志》所书,亦未详悉。或古书近出,
前志阙而未编;或近人相传,浮词鄙而犹记。若无编录,难辩淄、渑。望括检近书篇目,
并前志所遗者,续王俭《七志》,藏之秘府。”上于是召学涉之士国子博士尹知章等,
分部撰录,并刊正经史,粗创首尾。会怀素病卒,年六十,上特为之举哀,废朝一日,
赠润州刺史,谥曰文。
褚无量,字弘度,杭州盐官人也。幼孤贫,励志好学。家近临平湖,时湖中有龙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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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累除国子博士。景龙三年,迁国子司业,兼修文馆学士。是岁,中宗将亲祀南郊,
诏礼官学士修定仪注。国子祭酒祝钦明、司业郭山恽皆希旨,请以皇后为亚献,无量独
与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固争,以为不可。无量建议曰:
夫郊祀者,明王之盛事,国家之大礼。行其礼者,不可以臆断,不可以情求,皆上
顺天心,下符人事,钦若稽古,率由旧章,然后可以交神明,可以膺福祐。然礼文虽众,
莫如《周礼》。《周礼》者,周公致太平之书,先圣极由衷之典,法天地而行教化,辩
方位而叙人伦。其义可以幽赞神明,其文可以经纬邦国,备物致用,其可忽乎!至如冬
至圆丘,祭中最大,皇后内主,礼位甚尊。若合郊天助祭,则当具著礼典。今遍检《周
官》,无此仪制。盖由祭天南郊,不以地配,唯将始祖为主,不以祖妣配天,故唯皇帝
亲行其礼,皇后不合预也。
谨按《大宗伯》职云:“若王不祭祀,则摄位。”《注》云:“王有故,代行其祭
事。”下文云:“凡大祭祀,王后不与,则摄而荐豆笾,彻。”若皇后合助祭,承此下
文,即当云“若不祭祀,则摄而荐豆笾。”今于文上更起凡,则是别生馀事。夫事与上
异,则别起凡。凡者,生上起下之名,不专系于本职。《周礼》一部之内,此例极多,
备在文中,不可具录。又王后助祭,亲荐豆笾而不彻。案《九嫔》职云:“凡祭,赞后
荐,彻豆笾。”《注》云:“后进之而不彻。”则知中彻者,为宗伯生文。若宗伯摄祭,
则宗伯亲彻,不别使人。又案“外宗掌宗庙之祀,王后不与,则赞宗伯”。此之一文,
与上相证。何以明之?案外宗唯掌宗庙祭祀,不掌郊天,足明此文是宗庙祭也。案王后
行事,总在《内宰》职中。检其职文,唯云:“大祭祀,后稞献则赞,瑶爵亦如之。”
《郑注》云:“谓祭宗庙也。”《注》所以知者,以文云“稞献”,祭天无稞,以此得
知。又祭天之器,则用陶匏,亦无瑶爵,《注》以此得知是宗庙也。又内司服掌王后六
服,无祭天之服;而巾车职掌王后之五辂,亦无后祭天之辂;祭天七献,无后亚献。以
此诸文参之,故知后不合助祭天也。
唯《汉书》《郊祀志》则有天地合祭,皇后预享之事,此则西汉末代,强臣擅朝,
悖乱彝伦,黩神谄祭,不经之典,事涉诬神。故《易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代。”
《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承天之大律。”斯史策之良诫,岂可不知。
今南郊礼仪,事不稽古,忝守经术,不敢默然。请旁询硕儒,俯摭旧典,采曲台之故事,
行圆丘之正仪,使圣朝叶昭旷之涂,天下知文物之盛,岂不幸甚。
时左仆射韦巨源等阿旨,叶同钦明之议,竟不从无量所奏。
寻以母老请停官归侍。景云初,玄宗在春宫,召拜国子司业,兼皇太子侍读,尝撰
《翼善记》以进之,皇太子降书嘉劳,赍绢四十匹。太极元年,皇太子国学亲释奠,令
无量讲《老经》、《礼记》,各随端立义,博而且辩,观者叹服焉。既毕,进授银青光
禄大夫,兼赐以章服,并彩绢百段。玄宗即位,迁郯王傅,兼国子祭酒。寻以师傅恩迁
左散骑常侍,仍兼国子祭酒,封舒国公,实封二百户。未几,丁忧解职,庐于墓侧。其
所植松柏,时有鹿犯之,无量泣而言曰:“山中众草不少,何忍犯吾先茔树哉!”因通
夕守护。俄有群鹿驯狎,不复侵害,无量因此终身不食鹿肉。服阕,召拜左散骑常侍,
复为侍读。以其年老,每随仗出入,特许缓行,又为造腰舆,令内给使舆于内殿。无量
频上书陈时政得失,多见纳用。又尝手敕褒美,赐物二百段。
无量以内库旧书,自高宗代即藏在宫中,渐致遗逸,奏请缮写刊校,以弘经籍之道。
玄宗令于东都乾元殿前施架排次,大加搜写,广采天下异本。数年间,四部充备,仍引
公卿已下入殿前,令纵观焉。开元六年驾还,又敕无量于丽正殿以续前功。皇太子及郯
王嗣直等五人,年近十岁,尚未就学,无量缮写《论语》、《孝经》各五本以献。上览
之曰:“吾知无量意无量。”遽令选经明笃行之士国子博士郄恆通郭谦光、左拾遗潘元
祚等,为太子及郯王已下侍读。七年,诏太子就国子监行齿胄之礼,无量登座说经,百
僚集观,礼毕,赏赐甚厚。明年,无量病卒,年七十五。临终遗言以丽正写书未毕为恨。
上为举哀,废朝两日,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初,无量与马怀素俱为侍读,顾待甚厚;及无量等卒后,秘书少监康子原、国子博
士侯行果等又入侍讲,虽屡加赏赐,而礼遇不逮褚焉。
刘子玄,本名知几,楚州刺史胤之族孙也。少与兄知柔俱以词学知名,弱冠举进士,
授获嘉主簿。证圣年,有制文武九品已上各言时政得失,知几上表陈四事,词甚切直。
是时官爵僭滥而法网严密,士类竞为趋进而多陷刑戮,知几乃著《思慎赋》以刺时,且
以见意。凤阁侍郎苏味道、李峤见而叹曰:“陆机《豪士》所不及也。”
知几长安中累迁左史,兼修国史。擢拜凤阁舍人,修史如故。景龙初,再转太子中
允,依旧修国史。时侍中韦巨源纪处讷、中书令杨再思、兵部尚书宗楚客、中书侍郎萧
至忠并监修国史,知几以监修者多,甚为国史之弊。萧至忠又尝责知几著述无课,知几
于是求罢史任,奏记于至忠曰:
仆自策名士伍,待罪朝列,三为史臣,再入东观,竟不能勒成国典,贻彼后来者,
何哉?静言思之,其不可者五也。何者?古之国史,皆出自一家,如鲁、汉之丘明、子
长,晋、齐之董狐、南史,咸能立言不朽,藏诸名山,未闻藉以众功,方云绝笔。唯后
汉东观,大集群儒,而著述无主,条章靡立。由是伯度讥其不实,公理以为可焚,张、
蔡二子纪之于当代,傅、范两家嗤之于后叶。今史司取士,有倍东京,人自以为荀、袁,
家自称为政、骏。每欲记一事,载一言,皆阁笔相视,含毫不断。故首白可期,而汗青
无日。其不可一也。
前汉郡国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后汉公卿所撰,始集公府,乃上兰台。由是
史官所修,载事为博。原自近古,此道不行,史臣编录,唯自询采。而左右二史,阙注
起居;衣冠百家,罕通行状。求风俗于州郡,视听不该;讨沿革于台阁,簿籍难见。虽
使尼父再出,犹且成其管窥,况限以中才,安能遂其博物。其不可二也。
昔董狐之书法也,以示于朝;南史之书弑也,执简以往。而近代史局,皆通籍禁门,
幽居九重,欲人不见。寻其义者,由杜彼颜面,防诸请谒故也。然今馆中作者,多士如
林,皆愿长喙,无闻舌。倘有五始初成,一字加贬,言未绝口而朝野具知,笔未栖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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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三也。
古者刊定一史,纂成一家,体统各殊,指归咸别。夫《尚书》之教也,以疏通知远
为主;《春秋》之义也,以惩恶劝善为先。《史记》则退处士而进奸雄,《汉书》则抑
忠臣而饰主阙。斯并曩贤得失之例,良史是非之准,作者言之详矣。顷史官注记,多取
禀监修,杨令公则云“必须直词”,宗尚书则云“宜多隐恶”。十羊九牧,其事难行;
一国三公,适从焉在?其不可四也。
窃以史置监修,虽无古式,寻其名号,可得而言。夫言监者,盖总领之义耳。如创
纪编年,则年有断限;草传叙事,则事有丰约。或可略而不略,或应书而不书,此失刊
削之例也。属词比事,劳逸宜均;挥铅奋墨,勤惰须等。某帙某篇,付之此职;某纪某
传,归之此官。此铨配之理也。斯并宜明立科条,审定区域,倘人思自勉,则书可立成。
今监之者既不指授,修之者又无遵奉。用使争学苟且,务相推避,坐变炎凉,徒延岁月。
其不可五也。
凡此不可,其流实多,一言以蔽,三隅自反。而时谈物议,焉得笑仆编次无闻者哉!
比者伏见明公每汲汲于劝诱,勤勤于课绩。或云坟籍事重,努力用心;或云岁序已淹,
何时辍手?窃以纲维不举,而督课徒勤,虽威以次骨之刑,勖以悬金之赏,终不可得也。
语曰:“陈力就列,不能则止。”仆所以比者布怀知己,历诋群公,屡辞载笔之官,愿
罢记言之职者,正为此耳。当今朝号得人,国称多士。蓬山之下,良直差肩;芸阁之中,
英奇接武。仆既功亏刻鹄,笔未获麟,徒殚太官之膳,虚索长安之米,乞以本职,还其
旧居,多谢简书,请避贤路。惟明公足下哀而许之。
至忠惜其才,不许解史任。宗楚客嫉其正直,谓诸史官曰:“此人作书如是,欲置
我何地!”
时知几又著《史通子》二十卷,备论史策之体。太子右庶子徐坚深重其书,尝云:
“居史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知几自负史才,常慨时无知己,乃委国史于著作郎吴
兢,别撰《刘氏家史》十五卷、《谱考》三卷。推汉氏为陆终苗裔,非尧之后。彭城丛
亭里诸刘,出自宣帝子楚孝王嚣曾孙司徒居巢侯刘恺之后,不承楚元王交。皆按据明白,
正前代所误,虽为流俗所讥,学者服其该博。初,知几每云若得受封,必以居巢为名,
以绍司徒旧邑;后以修《则天实录》功,果封居巢县子。又乡人以知几兄弟六人进士及
第,文学知名,改其乡里为高阳乡居巢里。
景云中,累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仍依旧修国史,加银青光禄大夫。时玄
宗在东宫,知几以名音类上名,乃改子玄。二年,皇太子将亲释奠于国学,有司草仪注,
令从尘皆乘马著衣冠。子玄进议曰:
古者自大夫已上,皆乘车而以马为騑服。魏、晋已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驾牛车,
历代经史,具有其事,不可一二言也。至如李广北征,解鞍憩息;马援南伐,据鞍顾盼。
斯则鞍马之设,行于军旅;戎服所乘,贵于便习者也。按江左官至尚书郎而辄轻乘马,
则为御史所弹。又颜延之罢官后,好骑马出入闾里,当代称其放诞。此则专车凭轼,可
擐朝衣;单马御鞍,宜从亵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验也。
自皇家抚运,沿革随时。至如陵庙巡谒,王公册命,则盛服冠履,乘彼辂车。其士
庶有衣冠亲迎者,亦时以服箱充驭。在于他事,无复乘车,贵贱所行,通用鞍马而已。
臣伏见比者銮舆出幸,法驾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乘马。夫冠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