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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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有勇,寒族即无党援。”帝以为
然,乃用思顺代林甫领使。自是高仙芝、哥舒翰皆专任大将,林甫利其不识文字,无入
相由,然而禄山竟为乱阶,由专得大将之任故也。
林甫恃其早达,舆马被服,颇极鲜华。自无学术,仅能秉笔,有才名于时者尤忌之。
而郭慎微、苑咸文士之辍渍撸獬摺A指Φ溲〔渴保∪搜襄呐杏镉杏谩皷m杜”
二字者,林甫不识“杕”字,谓吏部侍郎韦陟曰:“此云‘杖杜’,何也?”陟俯首不
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度妻诞子,林甫手书庆之曰:“闻有弄麞之庆。”客
视之掩口。
初,杨国忠登朝,林甫以微才不之忌;及位至中司,权倾朝列,林甫始恶之。时国
忠兼领剑南节度,会南蛮寇边,林甫请国忠赴镇。帝虽依奏,然待国忠方渥,有诗送行,
句末言入相之意。又曰:“卿止到蜀郡处置军事,屈指待卿。”林甫心尤不悦。林甫时
已寝疾。其年十月,扶疾从幸华清宫,数日增剧,巫言一见圣从差减,帝欲视之,左右
谏止。乃敕林甫出于庭中,上登降圣阁遥视,举红巾招慰之,林甫不能兴,使人代拜于
席。翌日,国忠自蜀还,谒林甫,拜于床下,林甫垂涕托以后事。寻卒,赠太尉、扬州
大都督,给班剑、西园秘器。诸子以吉仪护柩还京师,发丧于平康坊之第。
林甫晚年溺于声妓,姬侍盈房。自以结怨于人,常忧刺客窃发,重扃复壁,络板甃
石,一夕屡徙,虽家人不之知。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岫为将作监,崿为司储郎
中,屿为太常少卿;子婿张博济为鸿胪少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杜位为右补阙,齐宣
为谏议大夫,元捴为京兆府户曹。
初,林甫尝梦一白晰多须长丈夫逼己,接之不能去。既寤,言曰:“此形状类裴宽,
宽谋代我故也。”时宽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故因李适之党斥逐之。是时杨国忠始
为金吾胄曹参军,至是不十年,林甫卒,国忠竟代其任,其形状亦类宽焉。国忠素憾林
甫,既得志,诬奏林甫与蕃将阿布思同构逆谋,诱林甫亲族间素不悦者为之证。诏夺林
甫官爵,废为庶人,岫、崿诸子并谪于岭表。林甫性沉密,城府深阻,未尝以爱憎见于
容色。自处台衡,动循格令,衣寇士子,非常调无仕进之门。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
目,惮其威权。及国忠诬构,天下以为冤。
杨国忠,本名钊,蒲州永乐人也。父珣,以国忠贵,赠兵部尚书。则天朝幸臣张易
之,即国忠之舅也。国忠无学术拘检,能饮酒,蒱博无行,为宗党所鄙。乃发愤从军,
事蜀帅,以屯优当迁,益州长史张宽恶其为人,因事笞之,竟以屯优授新都尉。稍迁金
吾卫兵曹参军。太真妃,即国忠从祖妹也。天宝初,太真有宠,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引
国忠为宾佐,既而擢授监察御史。去就轻率,骤履清贵,朝士指目嗤之。
时李林甫将不利于皇太子,掎摭阴事以倾之。侍御史杨慎矜承望风旨,诬太子妃兄
韦坚与皇甫惟明私谒太子,以国忠怙宠敢言,援之为党,以按其事。京兆府法曹吉温舞
文巧诋,为国忠爪牙之用,因深竟坚狱,坚及太子良娣杜氏、亲属柳勣、杜昆吾等,痛
绳其罪,以树威权。于京城别置推院,自是连岁大狱,追捕挤陷,诛夷者数百家,皆国
忠发之。林甫方深阻保位,国忠凡所奏劾,涉疑似于太子者,林甫虽不明言以指导之,
皆林甫所使,国忠乘而为邪,得以肆意。上春秋高,意有所爱恶,国忠探知其情,动契
所欲。骤迁检校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监水陆运及司农、出纳钱物、内中市买、召募
剑南健兒等使。以称职迁度支郎中,不期年,兼领十五馀使,转给事中、兼御史中丞,
专判度支事。是岁,贵妃姊虢国、韩国、秦国三夫人同日拜命,兄銛拜鸿胪卿。八载,
玄宗召公卿百僚观左藏库,喜其货币山积,面赐国忠金紫,兼权太府卿事。国忠既专钱
谷之任,出入禁中,日加亲幸。
初,杨慎矜希林甫旨,引王鉷为御史中丞,同构大狱,以倾东宫。既帝意不回,慎
矜稍避事防患,因与鉷有隙。鉷乃附国忠,奏诬慎矜,诛其昆仲,由是权倾内外,公卿
惕息。吉温为国忠陈移夺执政之策,国忠用其谋,寻兼兵部侍郎。京兆尹萧炅、御史中
丞宋浑皆林甫所亲善,国忠皆诬奏谴逐,林甫不能救。王鉷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恩
宠侔于国忠,而位望居其右。国忠忌其与己分权,会邢縡事泄,乃陷鉷兄弟诛之,因代
鉷为御史大夫,权京兆尹,赐名国忠。乃穷竟邢縡狱,令引林甫交私鉷、銲与阿布思事
状,而陈希烈、哥舒翰附会国忠,证成其状,上由是疏薄林甫。
南蛮质子閤罗凤亡归不获,帝怒甚,欲讨之。国忠荐阆州人鲜于仲通为益州长史,
令率精兵八万讨南蛮,与罗凤战于泸南,全军陷没。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仍令
仲通上表请国忠兼领益部。十载,国忠权知蜀郡都督府长史,充剑南节度副大使,知节
度事,仍荐仲通代己为京兆尹。国忠又使司马李宓率师七万再讨南蛮。宓渡泸水,为蛮
所诱,至和城,不战而败,李宓死于阵。国忠又隐其败,以捷书上闻。自仲通、李宓再
举讨蛮之军,其征发皆中国利兵,然于土风不便,沮洳之所陷,瘴疫之所伤,馈饷之所
乏,物故者十八九。凡举二十万众,弃之死地,只轮不还,人衔冤毒,无敢言者。国忠
寻兼山南西道采访使。十一载,南蛮侵蜀,蜀人请国忠赴镇,林甫亦奏遣之。将辞,雨
泣恳陈必为林甫所排,帝怜之,不数月召还。会林甫卒,遂代为右相,兼吏部尚书、集
贤殿大学士、太清太微宫使、判度支、剑南节度、山南西道采访、两京出纳租庸铸钱等
使并如故。
国忠本性疏躁,强力有口辩,既以便佞得宰相,剖决机务,居之不疑。立朝之际,
或攘袂扼腕,自公卿已下,皆颐指气使,无不詟惮。故事,宰相居台辅之地,以元功盛
德居之,不务威权,出入骑从简易。自林甫承恩顾年深,每出车骑满街,节将、侍郎有
所关白,皆趋走辟易,有同案吏。旧例,宰相午后六刻始出归第,林甫奏太平无事,以
巳时还第,机务填委,皆决于私家。主书吴珣持籍就左相陈希烈之第,希烈引籍署名,
都无可否。国忠代之,亦如前政。国忠自侍御史以至宰相,凡领四十馀使,又专判度支、
吏部三铨,事务鞅掌,但署一字,犹不能尽,皆责成胥吏,贿赂公行。
国忠既以宰臣典选,奏请铨日便定留放,不用长名。先天已前,诸司官知政事,午
后归本司决事,兵部尚书、侍郎亦分铨注拟。开元已后,宰臣数少,始崇其任,不归本
司。故事,吏部三铨,三注三唱,自春及夏,才终其事。国忠使胥吏于私第暗定官员,
集百僚于尚书省对注唱,一日令毕,以夸神速,资格差谬,无复伦序。明年注拟,又于
私第大集选人,令诸女弟垂帘观之,笑语之声,朗闻于外。故事,注官讫,过门下侍中、
给事中。国忠注官时,呼左相陈希烈于座隅,给事中在列,曰:“既对注拟,过门下了
矣。”吏部侍郎韦见素、张倚皆衣紫,是日与本曹郎官同咨事,趋走于屏树之间。既退,
国忠谓诸妹曰:“两员紫袍主事何如人?”相对大噱。其所昵京兆尹鲜于仲通、中书舍
人窦华、侍御史郑昂讽选人于省门立碑,以颂国忠铨综之能。
贵妃姊虢国夫人,国忠与之私,于宣义里构连甲第,土木被绨绣,栋宇之盛,两都
莫比,昼会夜集,无复礼度。有时与虢国并辔入朝,挥鞭走马,以为谐谑,衢路观之,
无不骇叹。玄宗每年冬十月幸华清宫,常经冬还宫。国忠山第在宫东门之南,与虢国相
对,韩国、秦国甍栋相接,天子幸其第,必过五家,赏赐宴乐。每扈从骊山,五家合队,
国忠以剑南幢节引于前,出有饯路,还有软脚,远近饷遗,珍玩狗马,阉侍歌兒,相望
于道。进封卫国公,食实封三百户,俄拜司空。
时安禄山恩宠特深,总握兵柄,国忠知其跋扈,终不出其下,将图之,屡于上前言
其悖逆之状,上不之信。是时,禄山已专制河北,聚幽、并劲骑,阴图逆节,动未有名,
伺上千秋万岁之后,方图叛换。及见国忠用事,虑不利于己,禄山遥领内外闲厩使,遂
以兵部侍郎吉温知留后,兼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内伺朝廷动静。国忠使门客蹇昂、
何盈求禄山阴事,围捕其宅,得李超、安岱等,使侍御史郑昂缢杀于御史台。又奏贬吉
温于合浦,以激怒禄山,幸其摇动,内以取信于上,上竟不之悟。由是禄山惶惧,遂举
兵以诛国忠为名。玄宗闻河朔变起,欲以皇太子监国,自欲亲征,谋于国忠。国忠大惧,
归谓姊妹曰:“我等死在旦夕。今东宫监国,当与娘子等并命矣。”姊妹哭诉于贵妃,
贵妃衔土请命,其事乃止。及哥舒翰守潼关,诸将以函关距京师三百里,利在守险,不
利出攻。国忠以翰持兵未决,虑反图己,欲其速战,自中督促之。翰不获已出关,及接
战桃林,王师奔败,哥舒受擒,败国丧师,皆国忠之误惑也。
自禄山兵起,国忠以身领剑南节制,乃布置腹心于梁、益间,以图自全之计。六月
九日,潼关不守。十二日凌晨,上率龙武将军陈玄礼、左相韦见素、京兆尹魏方进,国
忠与贵妃及亲属,拥上出延秋门,诸王妃主从之不及,虑贼奄至,令内侍曹大仙击鼓于
春明门外,又焚刍藁之积,烟火烛天。既渡渭,即令断便桥。辰时,至咸阳望贤驿,官
吏骇窜,无复贵贱,坐宫门大树下。亭午,上犹未食,有老父献麦,帝令具饭,始得食。
翌日,至马嵬,军士饥而愤怒,龙武将军陈玄礼惧乱,先谓军士曰:“今天下崩离,万
乘震荡,岂不由杨国忠割剥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诛之以谢天下,何以塞四
海之怨愤!”众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也。”会吐蕃和好使在驿门遮国忠
诉事,军士呼曰:“杨国忠与蕃人谋叛。”诸军乃围驿擒国忠,斩首以徇。是日,贵妃
既缢,韩国、虢国二夫人亦为乱兵所杀。御史大夫魏方进死,左相韦见素伤。良久兵解,
陈玄礼等见上谢罪曰:“国忠挠败国经,构兴祸乱,使黎元涂炭,乘舆播越,此而不诛,
患难未已。臣等为社稷大计,请矫制之罪。”帝曰:“朕识之不明,任寄失所。近亦觉
悟,审其诈佞,意欲到蜀,肆诸市朝。今神明启卿,谐朕夙志,将畴爵赏,何至言焉。”
是时,禄山虽据河洛,其兵锋东止于梁、宋,南不过许、邓。李光弼、郭子仪统河
朔劲卒,连收恆、定,若崤、函固守,兵不妄动,则AT逆之势,不讨自弊。及哥舒翰
出师,凡不数日,乘舆迁幸,朝廷陷没,百僚系颈,妃主被戮,兵满天下,毒流四海,
皆国忠之召祸也。
国忠子:暄、昢、晓、晞。暄为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尚延和郡主;昢为鸿胪卿,尚
万春公主。兄弟各立第于亲仁里,穷极奢侈。国忠娶蜀倡裴氏女曰裴柔,国忠既死,柔
与虢国夫人皆自刭死。暄死于马嵬;昢陷贼被杀;晓走汉中郡,汉中王瑀榜杀之;晞走
至陈仓,为追兵所杀。
国忠之党翰林学士张渐窦华、中书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郑昂等,凭国忠之势,招来
赂遗,车马盈门,财货山积;及国忠败,皆坐诛灭,其斫丧王室,俱一时之沴气焉。
张暐,汝州襄城人也。祖德政,武德中郓州刺史。暐,景龙初为铜鞮令,家本豪富,
好宾客,以弋猎自娱。会临淄王为潞州别驾,暐潜识英姿,倾身事之,日奉游处。及乐
人赵元礼自山东来,有女美丽,善歌舞,王幸之,止于暐第,生废太子瑛。唐隆元年六
月,王清内难,升为皇太子,召暐拜宫门大夫,每与诸王、姜皎、崔涤、李令问、王守
一、薛伯阳在太子左右以接欢。其年,擢拜左台侍御史,数月迁左御史台中丞。
先天元年,太子即位,帝居武德殿。太平公主有异谋,广树朋党,暐与仆射刘幽求
请先为备。太平闻之,白于睿宗,乃流暐于岭南峰州,幽求谪于岭外。及太平之败,幽
求追拜尚书左仆射、兼侍中;暐为大理卿,封邓国公,实封三百户,逾月又加权兼雍州
长史。其年十二月,改元开元,以雍州为京兆府,长史为尹。暐首迁京兆尹,入侍宴私,
出主都政,以为荣宠之极。暐亦有应务才干,迁太子詹事,判尚书左右丞,再除左羽林
大将军,三为左金吾大将军,又为殿中监、太仆卿。
二十年,以暐年高,加特进。子履冰、季良、弟晤皆居清列。天宝初,暐还乡拜扫,
特赐锦袍缯彩,御赐诗以宠异之,乘传来往,敕郡县供拟。暐鬓发华皓,在舆中,子弟
车马连接数里,衣冠荣之。中使中路追赐药物。至襄城月馀,诏还京。五载薨,年九十
馀,赠开府仪同三司。其后,履冰为金吾将军,季良殿中监,俱列启戟,时人美之。暐
寿考。善保终始。
王琚,怀州河内人也。叔父隐客,则天朝为凤阁侍郎。琚少孤而聪敏,有才略,好
玄象合炼之学。神龙初,年二十馀,尝谒驸马王同皎,同皎甚器之,益欢洽。言及刺武
三思事,琚义而许之,与周璟、张仲之为忘年之友。及同皎败,琚恐为吏所捕,变姓名
诣于江都,佣书于富商家,主人后悟其非佣者,以女嫁之,资给其财。经四五年,睿宗
登极,琚具白主人,厚资其行装,乃至长安。遇玄宗为太子监国,为太平公主所忌,思
立孱弱,以窃威权,太子忧危。沙门普润先与玄宗筮,克清内难,加三品,食实封,常
入太子宫。琚见之,说以天时人事,历然可观。普润白玄宗,玄宗异之。及琚于吏部选
补诸暨主簿,于东宫过谢,及殿,而行徐视高,中官曰:“殿下在帘下。”琚曰:“在
外只闻有太平公主,不闻有太子。太子有大功于社稷,大孝于君亲,何得有此声?”玄
宗遽召见之,琚曰:“顷韦庶人智识浅短,亲行弑逆,人心尽摇,思立李氏,殿下诛之
为易。今社稷已安,太平则天之女,凶狡无比,专思立功,朝之大臣,多为其用。主上
以元妹之爱,能忍其过。贱臣浅识,为殿下深忧。”玄宗命之同榻而坐。玄宗泣曰:
“四哥仁孝,同气唯有太平,言之恐有违犯,不言忧患转深,为臣为子,计无所出。”
琚曰:“天子之孝,贵于安宗庙。定万人。征之于昔,盖主,汉帝之长姊,帝幼,盖主
共养帝于宫中,后与上官桀、燕王谋害大司马霍光,不议及君上,汉主恐危刘氏,以大
义去之。况殿下功格天地,位尊储贰。太平虽姑,臣妾也,何敢议之!今刘幽求、张说、
郭元振一二大臣,心辅殿下。太平之党,必有移夺安危之计,不可立谈。”玄宗又曰:
“公有何小艺,可隐迹与寡人游处?”琚曰:“飞丹炼药,谈谐嘲咏,堪与优人比肩。”
玄宗益喜,与之为友,恨相知晚,呼为王十一。翌日,奏授詹事府司直、内供奉兼崇文
学士,日与诸王及姜皎等侍奉焉,独琚常预秘计。逾月,又拜太子舍人,寻又兼谏议大
夫、内供奉,又赠其父故下邽丞仲友楚州刺史。
先天元年七月,玄宗居尊位,在武德殿。八月,擢拜中书侍郎。时刘幽求、张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