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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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宗幸蜀,中丞李焕奏为殿中侍御史,迁起居郎。中和初,王铎复见用,以旧恩徙为郑
滑掌书记、检校司封郎中,赐金紫,入朝历兵、吏二员外郎。龙纪初,擢拜给事中,改
京兆尹。宰相孔纬尤深奖遇。大顺中,纬以用兵无功贬官,枢坐累为右庶子,寻出为歙
州刺史。乾宁初,入为右散骑常侍,从昭宗幸华州,为汴州宣谕使。
初,枢自歙州罢郡归朝,路经大梁,时硃全忠兵威已振,枢以兄事之,全忠由是重
之。及枢传诏,全忠皆禀朝旨,献奉相继,昭宗甚悦,迁兵部侍郎。时崔胤专政,亦倚
全忠,二人因是相结,改枢吏部侍郎。未几,换户部侍郎、同平章事。其年冬,昭宗幸
华州,崔胤贬官,枢亦为工部尚书。天子自岐下还宫,以枢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出
为广南节度使。制出,硃全忠保荐之,言枢有经世才,不可弃之岭表,寻复拜门下侍郎,
监修国史,累兼吏部尚书,判度支。崔胤诛,以全忠素厚,相位如故。从昭宗迁洛阳,
驻跸陕州,进右仆射、弘文馆大学士、太清宫使,充诸道盐铁转运使。
哀帝初嗣位,柳璨用事,全忠尝奏用牙将张廷范为太常卿,诸相议,枢曰:“廷范
勋臣,幸有方镇节钺之命,何藉乐卿?恐非元帅梁王之旨。”乃持之不下。俄而全忠闻
枢言,谓宾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伍,观此议论,本态露矣。”
切齿含怒。柳璨闻全忠言,寻希旨罢枢相位,和陵祔享,拜尚书左仆射。五月,责授朝
散大夫、登州刺史,寻再贬泷州司户。六月十一日,行及滑州,全忠遣人杀之于白马驿,
投尸于河,时年六十五。
史臣曰:晋卿谨身莅事,足为纯臣,避寇全忠,固彰大节。然博达精审,岂不知宽
猛之道哉!奉林甫之旨,顺胥吏之意,悦附张倚,欺罔时君。生为重臣,谄林甫之势也;
殁改美谥,引元载之恩焉。或言晋卿不为巧宦者,诚不信也。冕力赞中兴,名居大位,
奉公抱义,可以致身;卖官度僧,是何为政?及其老也,贪冒尤深。遵庆学术贞明,为
国忠所出;恭俭谨密,遇萧华素知。位重行纯,老而弥笃,彼二公固有惭德。向克荷堂
构,不坠门风。枢因盗而振,盗憎而亡,宜哉!君子守道远刑,盖虑此也。
赞曰:奥矣晋卿,贪哉裴冕。遵庆父子,及之者鲜。
列传第六十四
○鲁炅 裴 来瑱 周智光
鲁炅,范阳人也。身长七尺余,涉猎书史。天宝六年,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引为别奏。
颜真卿为监察御史,使至陇右,翰尝设宴,真卿谓翰曰:“中丞自郎将授将军,便登节
制,后生可畏,得无人乎?”炅时立在阶下,翰指炅曰:“此人后当为节度使矣。”后
以陇右破吐蕃跳荡功,累授右领军大将军同正员,赐紫金鱼袋。
禄山之乱,选任将帅。十五载正月,拜炅上洛太守,未行,迁南阳太守、本郡守捉,
仍充防御使。寻兼御史大夫,充南阳节度使,以岭南、黔中、山南东道子弟五万人屯叶
县北,滍水之南,筑栅,四面掘壕以自固。至五月,贼将武令珣、毕思琛等来击之,众
欲出战,炅不许。贼于营西顺风烧烟,营内坐立不得,横门扇及木争出,贼矢集如雨,
炅与中使薛道等挺身遁走,余众尽没。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襄阳太
守徐浩未至,裨将岭南、黔中、荆襄子弟半在军,多怀金银为资粮,军资器械尽弃于路
如山积。至是贼徒不胜其富。炅收合残卒,保南阳郡,为贼所围。寻而潼关失守,贼使
哥舒翰招之,不从。又使伪将豫州刺史武令珣等攻之,累月不能克。武令珣死,又令田
承嗣攻之。颍川太守来瑱、襄阳太守魏仲犀合势救之。犀使弟孟驯为将,领兵至明府桥,
望贼而走,众遂大败。炅城中食尽,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斗至四五十千,有价无米,
鼠一头至四百文,饿死者相枕藉。肃宗使中官将军曹日昇来宣慰,路绝不得入。日昇请
单骑入致命,仲犀曰:“不可,贼若擒吾敕使,我亦何安!”颜真卿适自河北次于襄阳,
谓仲犀曰:“曹使既果决,不顾万死之地,何得沮之!纵为贼所获,是亡一使者;敬得
入城,则万人之心固矣。公何爱焉?”中官冯廷环曰:“将军必能入,我请以两骑助
之。”日昇又自有傔骑数人,仲犀又以数骑共十人同行。贼徒望见,知其骁锐,不敢逼。
日昇既入城,炅众初以为望绝,忽有使来宣命,皆踊跃一心。日昇以其十人至襄阳取粮,
贼虽追之,不敢击,遂以一千人取音声路运粮而入,贼亦不能遏,又得相持数月。
炅在围中一年,救兵不至,昼夜苦战,人相食。至德二年五月十五日,率众持满传
矢突围而出南阳,投襄阳。田承嗣来追,苦战二日,杀贼甚众。贼又知其决死,遂不敢
逼,朝廷因除御史大夫、襄阳节度使。时贼志欲南侵江、汉,赖炅奋命扼其冲要,南夏
所以保全。十月,王师收两京,承嗣、令珣等奔于河北。南阳遭大乱之后,距邓州二百
里,人烟断绝,遗骸委积于墙堑间。
十二月,策勋行赏。诏曰:“特进、太仆卿、南阳郡守、兼御史大夫、权知襄阳节
度事、上柱国、金乡县公鲁炅,蕴是韬略,副兹节制,竭节保邦,悉心陷敌。表之旗帜,
分以土田。可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岐国公,食实封二百户,兼京兆尹。”
乾元元年,兼郑州刺史,充郑、陈、颍、亳等州节度使。上元二年,为淮西襄阳节
度使、邓州刺史。十月,与朔方节度使司徒郭子仪、河东节度使太尉李光弼等九节度同
围安庆绪于相州。炅领淮西、襄阳节度行营步卒万人、马军三百,以李抱玉为兵马使,
炅分界知东面之北。二年六月六日,贼将史思明自范阳来救,战于安阳河北,王师不利,
炅中流矢奔退。时诸节度以回纥战败,因而退散,尽弃军粮器械,所过虏掠,炅兵士剽
夺尤甚,人因惊怨。五日,至新郑县,闻郭子仪已整众屯谷水,李光弼还太原,炅忧惧,
仰药而卒。
裴,以门廕入仕,累迁京兆府司录参军。来瑱镇陕州,引为判官;瑱移襄州,又
为瑱行军司马,瑱遇之甚厚。及瑱淮西之败,逗留不行,密表闻奏。朝廷以瑱掌重兵,
恶之,密诏以代瑱为襄州刺史,充防御使。本镇谷城,及受密命,乃率麾下二千人
赴襄阳。时瑱亦奉诏依旧任,瑱遂设具于江津以俟之。初声言假道入朝,及见瑱,即
云奉代,且欲视事。瑱报曰:“瑱已奉恩命复任此。”惶惑,喻其麾下曰:“此言必
妄。”遂引射瑱军,因与瑱兵交战,大败,士卒死伤殆尽。走还谷城旧营,瑱追擒
之。朝旨务安汉南,乃归咎于。宝应元年七月,敕曰:“前襄州刺史裴,性本顽疏,
行惟狂悖。顷因试用,爰委军戎,守在要冲,无闻方略。所以申命来瑱,重抚汉南,即
宜奔赴阙廷,谢其旷职。而乃顾惜名位,轻图异端,诬构忠良,妄兴兵甲。遽令追召,
敢欲逗留,是有无君之心,不唯罔上之罪。又转输之物,军国所资,擅为费用,其数甚
广。据其抵犯,合置严诛。但自朕登极已来,屡施恩宥,肆诸朝市,所未忍为。宜宽殊
死之刑,俾就投荒之谪,宜除名,长流费州。”
器局轻褊,初兴师徒,给用无节。及败挠,迟回赴召,将至京师,会有是命。既
行,至蓝田驿,赐自尽。
来瑱,邠州永寿人也。父曜,起于卒伍。开元十八年,为鸿胪卿同正员、安西副都
护、持节碛西副大使、四镇节度使,后为右领军大将军、仗内五坊等使,名著西陲。宝
应元年,以子贵,赠太子太保。
瑱少尚名节,慷慨有大志,颇涉书传。天宝初,四镇从职。十一载,为左赞善大夫、
殿中侍御史,充伊西、北庭行军司马。玄宗诏朝臣举智谋果决、才堪统众者各一人。拾
遗张镐荐瑱有纵横之略,临事能断,堪当御悔之任。丁母忧,以孝闻。
安禄山反,张垍复荐之,起复兼汝南郡太守,未行,改颍川太守。贼攻之。城中积
粟素多,瑱缮修有备。贼继至城下,瑱亲射之,无不应弦而毙。贼使降将毕思琛招瑱,
琛即瑱父曜故将,城下拜泣吊瑱,瑱不应。前后杀贼颇众,咸呼瑱为“来嚼铁”。以功
加银青光禄大夫,摄御史中丞、本郡防御使及河南淮南游奕逐要招讨等使。鲁炅败于叶
县,退守南阳,乃以瑱为南阳太守、兼御史中丞,充山南东道节度防御处置等使以代炅。
寻以嗣虢王巨为御史大夫、河南节度使,因奏炅守南阳,诏各复本位。贼攻围南阳累月,
瑱分兵与襄阳节度使魏仲犀救之。犀遣弟孟驯将兵至明府桥,望风败走,贼追蹙,大败
而还。兵素少,遇败,人情恟惧,瑱绥抚训练,贼不能侵。诏为淮南西道节度使。收复
两京,与鲁炅同制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颍国公,食实封二百户,余如故。
乾元元年,召为殿中监。二年,初除凉州刺史、河南节度经略副大使。未行,属相
州官军为史思明所败,东京震骇。元帅司徒郭子仪镇谷水,乃以瑱为陕州刺史,充陕、
虢等州节度,并潼关防御、团练、镇守使。乾元三年四月十三日,襄州军将张维瑾、曹
玠率众谋乱,杀刺史史翙。以瑱为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山南东道襄、邓、均、房、
金、商、随、郢、复十州节度观察处置使。
上元三年,肃宗召瑱入京。瑱乐襄州,将士亦慕瑱之政,因讽将吏、州牧、县宰上
表请留之,身赴诏命,行及邓州,复诏归镇。肃宗闻其计而恶之。后吕諲、王仲昇及中
官皆言瑱布恩惠,惧其得士心,以瑱为邓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襄、邓、唐、复、郢、随
等六州节度,余并如故。俄而淮西节度王仲昇与贼将谢钦让战于申州城下,为贼所虏。
初,仲昇被围累月,吕諲病于江陵,瑱在襄州,又恐仲昇构己,遂顾望不救。及师出,
仲昇已没。裴频表陈瑱之状,谋夺其位,称“瑱善谋而勇,崛强难制,宜早除之,可
一战而擒也。”肃宗然之,遂以瑱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安州刺史,充淮西申、
安、蕲、黄、光、沔节度观察,兼河南陈、豫、许、郑、汴、曹、宋、颍、泗十五州节
度观察使,外示尊崇,实夺其权也。加裴兼御史中丞、襄邓等七州防御使以代之。瑱
惧不自安,上表称“淮西无粮馈军,臣去秋种得麦,请待收麦毕赴上”,复讽属吏请留
之。裴于商州召募,以窥去就。
宝应元年五月,代宗即位,因复授瑱襄州节度、奉义军渭北兵马等使,官如故,潜
令裴图之。其月十九日,裴率众浮汉江而下。日暮,候者白瑱,谋于帐下,副使薛
南阳曰:“尚书奉诏留镇,裴以兵代,是无名也。且之智勇,非尚书敌也,众心归
尚书,不归于。彼若乘我之不虞,今夕而至,直烧城市,我众必惧而乱,彼乘乱而击,
则可忧也。若及明而至,尚书破之必矣。”翌日平明,督军士五千列于谷水北,瑱以
兵逆之,登高而阵,呼将士告之曰:“尔何事来?”曰:“尚书不受命,谨奉中丞伐
罪人。若尚书受替,谨当释兵。”瑱曰:“恩制复除瑱此州。”及取告身敕书以示,
军皆曰:“伪也。承命讨君,岂千里空归,富贵在于今日。”遂争射之。瑱奔归旗下,
薛南阳曰:“事急矣,请以三百骑为奇兵,尚书勿与之战。”两军相见,遂以麾下旁万
山而出其背,表里夹击,军大败,投水而死,杀获殆尽。及弟荐脱身北走,妻子并
为瑱所擒,瑱甚厚抚之。因抗表谢罪。擒于申口,送至京师,长流费州,赐死于蓝田
故驿。
八月,瑱入朝谢罪,代宗特宠异之,迁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依前山南东
道节度、观察等使,代左仆射裴冕充山陵使。时中官骠骑大将军程元振居中用事,发瑱
言涉不顺,王仲昇贼平来归,证瑱与贼合,故令仲昇陷贼三年。代宗含怒久之,因是下
诏曰:
《春秋》之义,贵在于必书;君臣之间,法存于无赦。沮劝式遵于前典,进退莫匪
于至公,恶稔既彰,明罚难贷。开府仪同三司、行兵部尚书、中书门下平章事、充山南
东道节度观察处置等使、上柱国、颍国公来瑱,谬当任用,素乏器能,亟历班荣,累经
节制。莅职蔑闻于成绩,登朝虚美于崇名。顷者分阃颁条,久淹江、汉。或频征不至,
或移镇迟留,实乖堂陛之仪,爰及干戈之忿。朕以旧臣宿将,道在含弘,会其来庭,用
甄后效。超登宰辅,光拜夏卿,列在三台,掩其一眚。山陵先远,事委近臣,谋谟素阙
于大猷,卜祝颇闻于私议。实亏周慎,且间枢言,何以辅弼鼎司,仪刑簪绂?据其所犯,
合置殊科。以尝侍轩闼,用存宽免之辜;缅范旧章,兼膺黜削之谴。其身官爵,一切削
除。
宝应二年正月,贬播州县尉员外置。翌日,赐死于鄠县,籍没其家。瑱之被刑也,
门客四散,掩于坎中。校书郎殷亮后至,独哭于尸侧,货所乘驴以备棺衾,夜诣县令长
孙演以情告之,演义而从之。亮夜葬而祭,走归京师。代宗既悟元振之诬构,积其过而
配流溱州。
先是,瑱行军司马庞充统兵二千人赴河南,至汝州,闻瑱死,将士鱼目等回兵袭襄
州,左兵马使李昭御之,奔房州。昭及薛南阳与右兵马使梁崇义不叶相图,为崇义所杀。
朝廷授崇义节度使、兼御史中丞以代瑱。崇义瑱立祠,四时拜飨,不居瑱及正堂视事,
于东厢下构一小室而寝止,抗疏哀请收葬,优诏许之。广德元年,追复官爵。
周智光,本以骑射从军,常有戎捷,自行间登偏裨。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使,镇陕
州,与之昵狎。朝恩以扈从功,恩渥崇厚,奏请多允,屡于上前赏拔智光,累迁华州刺
史、同华二州节度使及潼关防御使,加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永泰元年,吐蕃、回纥、党项蔷、浑、奴束刂十余万众寇奉天、醴泉等县,智光邀
战,破于澄城,收驼马军资万计,因逐贼至鄜州。智光与杜冕不协,遂杀鄜州刺史张麟,
坑杜冕家属八十一人,焚坊州庐舍三千余家。惧罪,召不赴命。朝廷外示优容,俾杜冕
使梁州,实避仇也。
永泰二年十二月,智光专杀前虢州刺史、兼御史中孙庞充。充方居缞绖,潜行,智
光追而斩之。又劫诸节度使进奉货物及转运米二万石,据州反。智光自鄜坊专杀,朝廷
患之,遂聚亡命不逞之徒,众至数万,纵其剽掠,以结其心。初,与陕州节度使皇甫温
不协,监军张志斌自陕入奏,智光馆给礼慢,志斌责其不肃。智光大怒曰:“仆固怀恩
岂有反状!皆由尔鼠辈作福作威,惧死不敢入朝。我本不反,今为尔作之。”因叱下斩
之,脔其肉以饲从者。时淮南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崔圆入觐,方物百万,智光强留其半。
举选之士竦骇,或窃同州路以过,智光使部将邀斩于乾坑店,横死者众。优诏以智光为
尚书左仆射,遣中使余元仙持告身以授之。智光受诏慢骂曰:“智光有数子,皆弯弓二
百斤,有万人敌,堪出将入相。只如挟天子令诸侯。天下只有周智光合作。”因历数大
臣之过。元仙股怵,智光增绢百匹遣之。于州郭置生祠,俾将吏百姓祈祷。
大历二年正月,密诏关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