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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3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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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两佐宣城使幕,备究人之利病,涤除积弊,民俗阜康。
    逾岁,黄巢自岭表北归,大掠淮南,攻围和州。凝令牙将樊俦率师据采石以援之。
俦犯令,凝即斩之以徇,命别将乌颖代俦赴援,竟解历阳之围。贼怒,引众攻宣城。大
将王涓请出军逆战,凝曰:“贼忿恚而来,宜持重待之。彼众我寡,万一不捷,则州城
危矣!”涓锐意请行,凝即阅集丁壮,分守要害,登陴设备。涓果战死。贼乘胜而来,
则守有备矣。贼为梯冲之具,急攻数月,御备力殚,吏民请曰:“贼之凶势不可当,愿
尚书归款退之,惧覆尚书家族。”凝曰:“人皆有族,予岂独全?誓与此城同存亡也。”
既而贼退去,时乾符五年也。其年夏,疾甚,有大星坠于正寝。八月卒于郡,时年五十
八。无子,以弟子镳为嗣。镳兄钜,位终兵部侍郎。
    柳公绰,字起之,京兆华原人也。祖正礼,邠州士曹参军。父子温,丹州刺史。公
绰幼聪敏。年十八,应制举,登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授秘书省校书郎,贞元元年也。
贞元四年,复应制举,再登贤良方正科,时年二十一。制出,授渭南尉。
    公绰性谨重,动循礼法。属岁饥,其家虽给,而每饭不过一器。岁稔复初。家甚贫,
有书千卷,不读非圣之书。为文不尚浮靡。慈隰观察使姚齐梧奏为判官,得殿中侍御史。
冬,荐授开州刺史,入为侍御史,再迁吏部员外郎。武元衡罢相镇西蜀,与裴度俱为元
衡判官,尤相善。先度入为吏部郎中,度以诗饯别,有“两人同日事征西,今日君先捧
紫泥”之句。
    元和初,宪宗颇出游畋,锐意用兵;公绰欲因事讽谏。五年十一月,献《太医箴》
一篇,其辞曰:
    天布寒暑,不私于人。品类既一,崇高以均。惟谨好爱,能保其身。清净无瑕,辉
光以新。寒暑满天地之间,浃肌肤于外;好爱溢耳目之前,诱心知于内。清洁为隄,奔
射犹败,气行无章,隙不在大。睿圣之姿,清明绝俗;心正无邪,志高寡欲。谓天高矣,
气蒙晦之;谓地厚矣,横流溃之。圣德超迈,万方赖之。饮食所以资身也,过则生患;
衣服所以称德也,侈则生慢。唯过与侈,心必随之,气与心流,疾亦伺之。圣心不惑,
孰能移之?畋游恣乐,流情荡志;驰骋劳形,咤叱伤气。惟天之重,从禽为累。不养其
外,前修所忌。圣心非之,孰敢违之。人乘气生,嗜欲以萌,气离有患,气凝则成。巧
必丧真,智必诱情,去彼烦虑,在此诚明。医之上者,理于未然,患居虑后,防处事先。
心静乐行,体和道全,然后能德施万物,以享亿年。圣人在上,各有攸处。庶政有官,
群艺有署。臣司太医,敢告诸御。
    宪宗深嘉之。翌日,降中使奖劳之,曰:“卿所献之文云:‘气行无间,隙不在
大。’何忧朕之深也?”逾月,拜御史中丞。
    公绰素与裴垍厚,李吉甫出镇淮南,深怨垍。六年,吉甫复辅政,以公绰为潭州刺
史、兼御史中丞,充湖南观察使。湖南地气卑湿,公绰以母在京师,不可迎侍,致书宰
相,乞分司洛阳,以便奉养,久不许。八年,移为鄂州刺史、鄂岳观察使,乃迎母至江
夏。
    九年,吴元济据蔡州叛,王师讨伐。诏公绰以鄂岳兵五千隶安州刺史李听,率赴行
营。公绰曰:“朝廷以吾儒生不知兵耶?”即日上奏,愿自征行,许之。公绰自鄂济湘
江,直抵安州;李听以廉使之礼事之。公绰谓之曰:“公所以属鞬负弩者,岂非为兵事
耶?若去戎容,被公服,两郡守耳,何所统摄乎?以公名家晓兵,若吾不足以指麾,则
当赴阙;不然,吾且署职名,以兵法从事矣。”听曰:“唯公所命。”即署听为鄂岳都
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三牒授之。乃选卒六千属听,戒其部校曰:
“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其知权制变,甚为当时所称。鄂军
既在行营,公绰时令左右省问其家。如疾病、养生、送死,必厚廪给之。军士之妻治容
不谨者,沉之于江。行卒相感曰:“中丞为我辈知家事,何以报效?”故鄂人战每克捷。
    十一年,入为给事中。李师道归朝,遣公绰往郓州宣谕。使还,拜京兆尹,以母忧
免。
    十四年,起为刑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转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领使如故。长
庆元年,罢使,复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时河朔复叛,朝廷用兵,补授行营诸将,朝令夕改,驿骑相望。公绰奏曰:“自幽、
镇用兵,使命繁并,馆递匮乏,鞍马多阙。又敕使行李人数,都无限约。其衣绯紫乘马
者,二十、三十匹,衣黄绿者,不下十匹、五匹。驿吏不得视券牒,随口即供。驿马既
尽,遂夺路人鞍马。衣冠士庶,惊扰怨嗟,远近喧腾,行李将绝。伏望圣慈,聊为定
限。”乃下中书条疏人数。自是吏不告劳。以言直为北司所恶,寻转吏部侍郎。
    二年九月,迁御史大夫。韩弘病,自河中入朝。以弘守司徒、中书令,诏百僚问疾。
弘遣其子达情,言不能接见。公绰谓其子曰:“圣上以公官重,令百司省问,异礼也。
如拜君赐,宜力疾公见。安有卧令子弟传言耶?”弘惧,挟扶而出,人皆耸然。
    三年,改尚书左丞,又拜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行部至邓县,
县二吏犯法,一赃贿,一舞文。县令以公绰守法,必杀赃吏。狱具,判之曰:“赃吏犯
法,法在;奸吏坏法,法亡。诛舞文者。”公绰马害圉人,命斩之。宾客进言曰:“可
惜良马,圉人自防不至。”公绰曰:“安有良马害人乎?”亟命杀之。牛僧孺罢相镇江
夏,公绰具戎容,于邮舍候之。军吏自以汉上地高于鄂,礼太过。公绰曰:“奇章才离
台席,方镇重宰相,是尊朝廷也。”竟以戎容见。有道士献丹药,试之有验,问所从来,
曰:“炼此丹于蓟门。”时硃克融方叛,公绰遽谓之曰:“惜哉,至药来于贼臣之境,
虽验何益!”乃沉之于江,而逐道士。邓县人郑怀政病狂,妄称天子,公绰捕而杀之。
    敬宗即位,加检校左仆射。宝历元年,入为刑部尚书。
    二年,授邠州刺史、邠宁庆节度使。所部有神策诸镇,屯列要地,承前不受节度使
制置,遂致北虏深入。公绰上疏论之,因诏诸镇皆禀邠宁节度使制置。
    三年,入为刑部尚书,京兆人有姑鞭妇致死者,府断以偿死。公绰议曰:“尊殴卑
非斗,且其子在,以妻而戮其母,非教也。”竟减死。
    太和四年,复检校左仆射、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等使。是岁,北虏遣
梅禄将军李暢以马万匹来市,托云入贡。所经州府,守帅假之礼分,严其兵备。留馆则
戒卒于外,惧其袭夺。太原故事,出兵迎之。暢及界上,公绰使牙将祖考恭单马劳问,
待以修好之意。暢感义出涕,徐驱道中,不妄驰猎。及至,辟牙门,令译引谒,宴以常
礼。及市马而还,不敢侵犯。陉北有沙陁部落,自九姓、六州皆畏避之。公绰至镇,召
其酋硃耶执宜,直抵云、朔塞下,治废栅十一所,募兵三千付之,留屯塞上,以御匈奴。
其妻母来太原者,请梁国夫人对酒食问遗之。沙陁感之,深得其效。
    六年,以病求代。三月,授兵部尚书,征还京师。四月卒,赠太子太保,谥曰成。
    公绰天资仁孝,初丁母崔夫人之丧,三年不沐浴。事继亲薛氏三十年,姻戚不知公
绰非薛氏所生。外兄薛宫早卒,一女孤,配张毅夫,资遗甚于己子。性端介寡合,与钱
微、蒋乂、杜元颖、薛存诚文雅相知,交情款密。凡六开府幕,得人尤盛。钱徽掌贡之
年,郑朗覆落,公绰将赴襄阳,首辟之,朗竟为名相。卢简辞、崔玙、夏侯孜、韦长、
李续、李拭,皆至公卿。为吏部侍郎,与舅左丞崔从同省,人士荣之。子仲郢,弟公权、
公谅。
    仲郢,字谕蒙,元和十三年进士擢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牛僧孺镇江夏,辟为从
事。仲郢有父风,动修礼法,僧孺叹曰:“非积习名教,安能及此!”入为监察御史。
    五年,迁侍御史。富平县人李秀才,籍在禁军,诬乡人斫父墓柏,射杀之。法司以
专杀论。文宗以中官所庇,决杖配流。右补阙蒋系上疏论之,不省。仲郢执奏曰:“圣
王作宪,杀人有必死之令;圣明在上,当官无坏法之臣。今秀才犯杀人之科,愚臣备监
决之任,此贼不死,是乱典章。臣虽至微,岂敢旷职?其秀才未敢行决,望别降敕处
分。”乃诏御史萧杰监之。杰又执奏。帝遂诏京兆府行决,不用监之。然朝廷嘉其守法。
    会昌中,三迁吏部郎中,李德裕颇知之。武宗有诏减冗官,吏部条疏,欲牒天下州
府取额外官员。仲郢曰:“诸州每冬申阙,何烦牒耶?”幸门顿塞。仲郢条理旬日,减
一千二百员,时议为惬。迁谏议大夫。
    五年,准南奏吴湘狱,御史崔元藻覆按得罪。仲郢上疏理之,人皆危惧。德裕知其
无私,益重之。武宗筑望仙台,仲郢累疏切谏。帝召谕之曰:“聊因旧趾增葺,愧卿忠
言。”德裕奏为京兆尹,谢日,言曰:“下官不期太尉恩奖及此,仰报厚德,敢不如奇
章门馆。”德裕不以为嫌。时废浮图法,以铜像铸钱。仲郢为京畿铸钱使,钱工欲于模
加新字;仲郢止之,唯淮南加新字,后竟为僧人取之为像设钟罄。纥干皋诉表甥刘诩殴
母,诩为禁军小校,仲郢不俟奏下,杖杀。为北司所谮,改右散骑常侍,权知吏部尚书
铨事。
    宣宗即位,德裕罢相,出仲郢为郑州刺史。周墀自江西移镇滑台。过郑,观其境内
大理,甚奖之。俄而墀入辅政,迁为河南尹。莅事逾月,召拜户部侍郎。居无何,墀罢
知政事。同列有疑仲郢与墀善,左授秘书监。数月,复出为河南尹。以宽惠为政,言事
者以为不类京兆之政。仲郢曰:“辇毂之下,弹压为先;郡邑之治,惠养为本。何取类
耶?”
    大中年,转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孔目吏边章简者,以货交近幸,前后廉使
无如之何。仲郢因事决杀,部内肃然,不俟行法而自理。在镇五年,美绩流闻,征为吏
部侍郎。入朝未谢,改兵部侍郎,充诸道盐铁转运使。
    大中十二年,罢使,守刑部尚书。咸通初,转兵部,加金紫光禄大夫、河东男、食
邑三百户。俄出为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凤州刺史卢方乂以轻罪决部叫,数日而毙。
其妻列诉,又旁引他吏,械系满狱。仲郢召其妻谓之曰:“刺史科小罪诫人,但本非死
刑,虽未出辜,其实病死。”罚方乂百直,系者皆释,郡人深感之。因决赃吏过当,以
太子宾客分司东都。逾年,为虢州刺史。数月,检校尚书左仆射、东都留守。盗发先人
墓,弃官归华原。除华州刺史,不拜。数月,以本官为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
授节钺于华原别墅,卒于镇。
    初,仲郢自拜谏议后,每迁官,群乌大集于升平里第,廷树戟架皆满,凡五日而散。
诏下,不复集,家人以为候,唯除天平,乌不集。
    仲郢严礼法,重气义,尝感李德裕之知。大中朝,李氏无禄仕者。仲郢领盐铁时,
取德裕兄子从质为推官,知苏州院事,令以禄利赡南宅。令孤綯为宰相,颇不悦。仲郢
与綯书自明,其要云:“任安不去,常自愧于昔人;吴咏自裁,亦何施于今日?李太尉
受责既久,其家已空,遂绝蒸尝,诚增痛恻。”綯深感叹,寻与从质正员官。
    仲郢以礼法自持,私居未尝不拱手,内斋未尝不束带。三为大镇,厩无名马,衣不
薰香。退公布卷,不舍昼夜。《九经》、《三史》一钞;魏、晋已来南北史再钞;手钞
分门三十卷,号《柳氏自备》。又精释典,《瑜伽》、《智度大论》皆再钞;自余佛书,
多手记要义。小楷精谨,无一字肆笔。撰《尚书二十四司箴》,韩愈、柳宗元深赏之。
有文集二十卷。子珪、璧、玭。
    珪,字镇方,大中五年登进士第,累辟使府,早卒。
    璧,大中九年登进士第。文格高雅。尝为《马嵬诗》,诗人韩琮、李商隐嘉之。马
植镇陈许,辟为掌书记,又从植汴州。李瓚镇桂管,奏为观察判官。军政不惬,璧极言
不纳,拂衣而去。桂府寻乱,入为右补阙。僖宗幸蜀,召充翰林学士,累迁谏议大夫,
充职。
    玭应两经举,释褐秘书正字。又书判拔萃,高湜辟为度支推官。逾年,拜右补阙。
湜出镇泽潞,奏为节度副使。入为殿中侍御史。李蔚镇襄阳,辟为掌书记。湜再镇泽潞,
复为副使。入为刑部员外。湜为乱将所逐,贬高要尉,玭三上疏申理。湜见疏本叹曰:
“我自辨析,亦不及此。”寻出广州节度副使。明年,黄巢陷广州,郡人邓承勋以小舟
载玭脱祸。召为起居郎。贼陷长安,为刃所伤,出奔行在,历谏议给事中,位至御史大
夫。
    玭尝著书诫其子弟曰:
    夫门地高者,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坠先训,则罪大于他人。虽
生可以苟取名位,死何以见祖先于地下?不可恃者,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之所嫉。实
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所以承世胄者,修己不得不恳,为学不得
不坚。夫人生世,以无能望他人用,以无善望他人爱,用爱无状,则曰“我不遇时,时
不急贤”。亦由农夫卤莽而种,而怨天泽之不润,虽欲弗馁,其可得乎!
    予幼闻先训,讲论家法。立身以孝悌为基,以恭默为本,以畏怯为务,以勤俭为法,
以交结为末事,以气义为凶人。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敬。百行备,疑身之未周;三缄
密,虑言之或失。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去吝与骄,庶几减过。莅官则洁己省事,
而后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廪禄虽微,不可易黎氓
之膏血;槼溆茫豢身я巯林亟蟆S怯敫2毁桑嘤敫徊徊ⅰ1燃偶易铀铮
先正直当官,耿介特立,不畏强御;及其衰也,唯好犯上,更无他能。如其先逊顺处己,
和柔保身,以远悔尤;及其衰也,但有暗劣,莫知所宗。此际几微,非贤不达。
    夫坏名灾己,辱先丧家。其失尤大者五,宜深志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澹泊,
苟利于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术,不悦古道:懵前经而不耻,论当世而解颐;身
既寡知,恶人有学。其三,胜己者厌之,佞己者悦之,唯乐戏谭,莫思古道。闻人之善
嫉之,闻人之恶扬之。浸渍颇僻,销刻德义,簪裾徒在,厮养何殊。其四,崇好慢游,
耽嗜曲糵,以衔杯为高致,以勤事为俗流,习之易荒,觉已难悔。其五,急于名宦,昵
近权要,一资半级,虽或得之;众怒群猜,鲜有存者。兹五不是,甚于痤疽。痤疽则砭
石可瘳,五失则巫医莫及。前贤炯戒,方册具存,近代覆车,闻见相接。
    夫中人已下,修辞力学者,则躁进患失,思展其用;审命知退者,则业荒文芜,一
不足采。唯上智则研其虑,博其闻,坚其习,精其业,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苟异于斯,
岂为君子?
    初公绰理家甚严,子弟克禀诫训,言家法者,世称柳氏云。
    公权,字诚恳。幼嗜学,十二能为辞赋。元和初,进士擢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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