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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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军巡使。乾符六年十月,检校刑部尚书、义武军节度使。
明年,黄巢犯阙,僖宗出幸。处存号哭累日,不俟诏命,即率本军入援。遣二千人
间道往山南,卫从车驾。时李都守河中降贼,会王重荣斩伪使,通使于处存,乃同盟誓
师,营于渭北。时巢贼僭号,天下籓镇,多受其伪命,唯郑畋守凤翔,郑从谠守太原。
处存、王重荣首倡义举,以招太原。俄而郑畋破贼前锋,王铎自行在至,故诸镇翻然改
图,以出勤王之师。
中和元年四月,泾原行军唐弘夫败贼将林言、尚让军,乘胜进逼京师。处存自渭北
亲选骁卒五千,皆以白溃牛谷刖┏恰T粢讯萑ァ>┦嗜思Υ妫诘棱蓿
呼塞路。军人皆释兵,争据第宅,坊市少年多带白号杂军。翌日,贼侦知,自灞上复袭
京师,市人以为王师,欢呼迎之。处存为贼所迫,收军还营。贼怒,召集两市丁壮七八
万,并杀之,血流成渠。
处存家在京师,世受国恩,以贼寇未平,銮舆出狩,每言及时事,未尝不喑呜流涕,
诸军义之。前后遣使十辈迎李克用,既奕世姻好,特相款昵。洎收京师,王铎第其功;
勤王举义,处存为之最;收城破贼,克用为之最。以功检校司空。后又遣大将张公庆率
劲兵三千,合诸军灭贼巢于泰山,以功检校司徒。
田令孜讨王重荣,诏处存为河中节度。处存上章申理,言:“重荣无罪,有大功于
国,不宜轻有除改,以摇籓镇之心。”初,幽、镇两籓,兵甲强盛,易定于其间,疲于
侵寇。及匡威得志骄盈,恆欲兼并之。赖与太原姻好,每为之援。处存亦睦邻以礼,优
抚军民,折节下士,人多归之,以至抗衡列镇。累加侍中、检校太尉。乾宁二年九月卒,
年六十五,赠太子太师,谥曰忠肃。
三军以河朔旧事,推其子副大使郜为留后。朝廷从而命之。授以旄钺,寻加检校司
空、同平章事,累至太保。光化三年七月,汴将张存敬进寇幽州,旋入祁沟。郜遣马步
都将王处直将兵拒之,为存敬所败,退营沙河。汴人进击,营于怀德驿。处直之众奔挠,
城中大恐。十月,郜委城携族奔于太原,太原累表授检校太尉。天复初,卒于晋阳。
其弟鄴,克用以女妻之,历岚、石、沔三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天祐中卒。
处直,字允明,处存母弟也。初为定州后院军都知兵马使。汴人入寇,处直拒战不
利而退;三军大噪,推处直为帅。及郜出奔,乃权留后事。汴将张存敬攻城,梯冲云合,
处直登城呼曰:“敝邑于朝廷未尝不忠,于籓邻未尝失礼,不虞君之涉吾地,何也?”
硃温遣人报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邻道?”处直报曰:“吾兄与太原同时立勋王室,
地又亲邻,修好往来,常道也。请从此改图。”温许之。仍归罪于孔目吏梁问,出绢十
万匹,牛酒以犒汴军。存敬修盟而退。温因表授旄钺,检校左仆射。天祐元年,加太保,
封太原王。后仕伪梁,授北平王,检校太尉。不数岁,复于庄宗。后十余年,为其子都
废归私第,寻卒,年六十一。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役属县为伍伯,为令所笞,乃弃役,以里讴自给。会庞勋之
乱,乃委身为徐卒,累军功至小校。官军讨徐,庞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阳群归
国。累授汝州防御使。李琢为招讨使,讨沙阤于云州,表爽为副。广明元年,贼陷京师,
诏爽率代北行营兵马,赴难关中。爽军屯栎阳。潼关不守,车驾出幸,爽乃降贼。巢以
爽为河阳节度使。巢贼败,复表归国,进位检校司徒。
时魏博韩简军势方盛。中和元年四月,魏人攻河阳,大败爽军于修武,爽弃城遁走。
简令大将守河阳。乃出师讨曹全晸于郓州。十月,孟州人复诱爽,爽自金商率兵千人,
复入河阳。乃犒劳魏人,令赵文弁率之而去。十一月,爽攻新乡。简自郓来逆战,军
于获嘉西北。时简将引魏人入趋关辅,诛除巢孽,自有图王之志,三军屡谏不从。偏将
乐彦祯因众心摇,说激之,牙军奔归魏州。爽军乘之。简乡兵八万大败,奔腾乱死,清
水为之不流。明年正月,简为牙军所杀,爽军由是大振。
及巢贼将败,爽复归国。爽虽起群盗,既贵之后,善于为理;所至法令澄清,人无
怨叹,人士以此多之。光启二年,爽卒,帐中将刘经、张言以爽子仲方为孟帅。俄而蔡
贼孙儒率众攻之,城陷于贼,仲方归于汴,儒遂据孟州。
高骈,字千里,幽州人。祖崇文,元和初功臣,封南平王,自有传。父承明,神策
虞候。骈,家世仕禁军,幼而朗拔,好为文,多与儒者游;喜言理道。两军中贵,翕然
称重,乃縻之勇爵,累历神策都虞候。会党项羌叛,令率禁兵万人戍长武城。时诸将御
羌无功,唯骈伺隙用兵,出无不捷。懿宗深嘉之。西蕃寇边,移镇秦州,寻授秦州刺史、
本州经略使。
先是,李琢为安南都护,贪于货贿,虐赋夷獠,人多怨叛;遂结蛮军合势攻安南,
陷之。自是累年亟命将帅,未能收复。五年,移骈为安南都护。至则匡合五管之兵,期
年之内,招怀溪洞,诛其首恶,一战而蛮卒遁去,收复交州郡邑。又以广州馈运艰涩,
骈视其水路,自交至广,多有巨石梗途,乃购募工徒,作法去之。由是舟楫无滞,安南
储备不乏,至今赖之。天子嘉其才,迁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
治郓之政,民吏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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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比无垣墉,骈乃计每岁完葺之费,甃之以砖甓。雉堞由是完坚。传檄云南,以兵压
境,讲信修好,不敢入寇。进位检校尚书右仆射、江陵尹、荆南节度观察等使。乾符四
年,进位检校司空、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等使,进封燕国公。
时草贼王仙芝陷荆襄,宋威率诸道师讨逐,其众离散过江表。天子以骈前镇郓,军
民畏服,仙芝徒党,郓人也,故授骈京口节钺,以招怀之。寻授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
铁转运等使。骈令其将张璘、梁缵分兵讨贼,前后累捷,降其首领数十人。贼南趋岭表,
天子嘉之。六年冬,进位检校司徒、杨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兵
马都统、盐铁转运使如故。骈至淮南,缮完城垒,招募军旅,土客之军七万。乃传檄征
天下兵,威望大振。朝廷深倚赖之,进位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既而黄巢贼合仙芝残党,复陷湖南、浙西州郡,众号百万。巢据广州,求天平节钺。
朝廷议欲以南海节钺授之。宰相卢携与骈素善,以骈前在浙西已立讨贼之效,今方集诸
道之师于淮甸,不宜舍贼,以弱士心。郑畋议且宜假贼方镇以纾难。二人争论于朝,以
言词不逊,由是两罢之。骈方持兵柄,闻朝议异同,心颇不平之。
广明元年夏,黄巢之党自岭表北趋江淮,由采石渡江。张璘勒兵天长,欲击之。骈
怨朝议有不附己者,欲贼纵横河洛,令朝廷耸振,则从而诛之。大将毕师铎曰:“妖贼
百万,所经镇戍若蹈无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都统,破贼要害之地,唯江淮为首。彼众
我寡,若不据津要以击之,俾北渡长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骈骇然曰:“君
言是也。”即令出军。有爱将吕用之者,以左道媚骈,骈颇用其言。用之惧师铎等立功,
即夺己权,从容谓骈曰:“相公勋业高矣,妖贼未殄,朝廷已有间言。贼若荡平,则威
望震主,功居不赏,公安税驾耶?为公良画,莫若观衅,自求多福。”骈深然之,乃止
诸将,但握兵保境而已。
其年冬,贼陷河洛。中使促骈讨贼,冠盖相望。骈终逗挠不行。既而两京覆没,卢
携死。骈大阅军师,欲兼并两浙,为孙策三分之计。天子在蜀,亟命出师。中和二年五
月,雉雊于扬州廨舍,占者云:“野鸟入室,军府将空。”骈心恶之。其月,尽出兵于
东塘,结垒而处,每日教阅,如赴难之势。仍与浙西周宝书,请同入援京师。宝大喜,
即点阅,将赴之,遣人侦之,知其非实。骈在东塘凡百日,复还广陵,盖禳雊雉之异也。
僖宗知骈无赴难意,乃以宰臣王铎为京城四面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崔安潜副之,韦
昭度领江淮盐铁转运使。增骈阶爵,使务并停。骈既失兵柄,又落利权,攘袂大诟,累
上章论列,语词不逊。其末章曰:
臣伏奉诏命,令臣自省,更勿依违者。臣仰天诉地,自泪交流;如剑戟攒心,若汤
火在己。只如黄巢大寇,围逼天长小城,四旬有余,竟至败走。臣散征诸道兵甲,尽出
家财赏给,而诸道多不发兵,财物即为己有。纵然遣使征得,敕旨不许过淮。其时黄巢
残凶,才及二万,经过数千里,军镇尽若无人。只如潼关已东,止有一径,其为险固,
甚于井陉。岂有狂寇奔冲,略无阻碍,即百二之地,固是虚言。神策六军,此时安在?
陛下苍黄西出,内官奔命东来,黎庶尽被杀伤,衣冠悉遭屠戮。今则园陵开毁,宗庙荆
榛,远近痛伤,遐迩嗟怨。
虽然,奸臣未悟,陛下犹迷,不思宗庙之焚烧,不痛园陵之开毁。臣之痛也,实在
于斯!此事见之多年,不独知于今日。况自萑蒲盗起,朝廷征用至多,上至帅臣,下及
裨将,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为谋,安能办事?陛下今用王铎,尽主兵权,诚知狂
寇必歼,枭巢即覆。臣读《礼》至宣尼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使子路出延射曰:
“溃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于射也。”严诫如斯,图功也,岂宜容易?
陛下安忍委败军之将,陷一儒臣?崔安潜到处贪残,只如西川,可为验矣,委之副贰,
讵可平戎?况天下兵骄,在处僭越,岂二儒士,能戢强兵,万一乖张,将何救助?愿陛
下下念黎庶,上为宗祧,无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臣但虑寇生东土,刘
氏复兴,即轵道之灾,岂独往日!乞陛下稍留神虑,以安宗社。
今贤才在野,憸人满朝,致陛下为亡国之君,此等计将安出?伏乞戮卖官鬻爵之辈,
征鲠直公正之臣,委之重难,置之左右,克复宫阙,莫尚于斯!若此时谤诽忠臣,沉埋
烈士,匡复宗社,未见有期!臣受国恩深,不觉语切,无任忧惧之至。
诏报骈曰:
省表具悉。卿一门忠孝,三代勋庸,铭于景钟,焕在青史。卿承祖父之训,袭弓冶
之基,起自禁军,从微至著。始则囊锥露颖,稍有知音;寻则天骥呈才,急于试效。自
秦州经略使,授交趾节旄,联翩宠荣,汗漫富贵,未尝断绝,仅二十年。
卿报国之功,亦可悉数。最显赫者,安南拒蛮,至今海隅尚守。次则汶阳之日,政
声洽平。洎临成都,胁归骠信,三载之内,亦无侵凌。创筑罗城,大新锦里,其为雄壮,
实少比俦。渚宫不暇于施为,便当移镇;建鄴才闻于安静,旋即渡江。自到广陵,并钟
多垒,即亦招降草寇,救援临淮。大约昭灼功勋,不大于此数者。朝廷累加渥泽,靡吝
徽章,位极三公,兵环大镇。铜盐重务,绾握约及七年;都统雄籓,幅圆几于万里。朕
瞻如太华,倚若长城,凡有奏论,无不依允,其为托赖,岂愧神明?
自黄巢肆毒咸京,卿并不离隋苑。岂金陵苑水,能遮鹅鹳之雄;风伯雨师,终阻帆
樯之利?自闻归止,宁免郁陶。卿既安住芜城,郑畋以春初入觐,遂命上相,亲领师徒,
因落卿都统之名,固亦不乖事例。仍加封实,贵表优恩。何乃疑忿太深,指陈过当,移
时省读,深用震嗟。聊举诸条,粗申报复。
卿表云:“自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负陛下”者。朕拔卿汶上,超领剑南,
荆、润、维、扬,联居四镇。绾利则牢盆在手,主兵则都统当权。直至京北、京南、神
策诸镇,悉在指挥之下,可知董制之雄。而乃贵作司徒,荣为太尉,以为不用,何名为
用乎?
卿又云:“若欲俯念旧勋,伫观后效,何不以王铎权位,与臣主持,必能纠率诸侯,
诛锄群盗”者。朕缘久付卿兵柄,不能翦灭元凶。自天长漏网过淮,不出一兵袭逐,奄
残京国,首尾三年;广陵之师,未离封部,忠臣积望,勇士兴讥。所以擢用元臣,诛夷
巨寇,心期貔武,便扫欃枪。卿初委张璘,请放却诸道兵士,辛勤召置,容易放还,璘
果败亡,巢益颠越。卿前年初夏,逞发神机,与京中朝贵书,题云:“得灵仙教导,芒
种之后,贼必荡平。”寻闻围逼天长,必谓死在卿手,岂知鱼跳鼎釜,狐脱网罗,遽过
长淮,竟为大憝。都统既不能御遏,诸将更何以枝梧?果致连犯关河,继倾都邑。从来
倚仗之意,一旦控告无门,凝睇东南,惟增凄恻。及朕蒙尘入蜀,宗庙污于贼庭,天下
人心,无不雪涕。既知历数犹在,讴谣未移,则怀忠拗怒之臣,贮救难除奸之志,便须
果决,安可因循?况恩厚者其报深,位重者其心急。此际天下义举,皆望淮海率先。岂
知近辅儒臣,先为首唱;而穷边勇将,誓志平戎,关东寂寥,不见干羽。洎乎初秋览表,
方云仲夏发兵,便诏军前,并移汶上。喜闻兵势,渴见旌幢。寻称宣润阻艰,难从天讨。
谢玄破苻坚于淝水,裴度平元济于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将!
卿又云:“若不斥逐邪佞,亲近忠良,臣既不能保家,陛下岂能安国?忽当今日,
弃若寒灰”者。未委谁是忠良,谁为邪佞?终日宠荣富贵,何尝不保其家;无人扞御冠
戎,所以不安其国。岂有位兼将相,使带铜盐,自谓寒灰,真同浪语。
卿又云:“不通园陵之开毁,不念宗庙之焚烧,臣实痛之,实在兹也。”且龟玉毁
于椟中,谁之过也?鲸鲵漏于网外,抑有其由!卿手握强兵,身居大镇,不能遮围擒戮,
致令脱漏猖狂,虽则上系天时,抑亦旁由人事。朕自到西蜀,不离一室之中,屏弃笙歌,
杜绝游猎,蔬食适口,布服被身,焚香以望园陵,雪涕以思宗庙,省躬罪己,不敢遑安。
“奸臣未悟”之言,谁人肯认?“陛下犹迷”之语,朕不敢当!
卿又云:“自来所用将帅,上至帅臣,下及裨将,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为谋,
安能集事”者。且十室之邑,犹有忠信,天下至大,岂无英雄?况守固城池,悉严兵甲,
纵非尽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缚黄巢于天长,安能坐擒诸将?只如拓拔思恭、诸葛爽
辈,安能坐擒耶?勿务大言,不堪垂训。
卿又云:“王铎是败军之将,兼征引矍相射义”者。昔曹沫三败,终复鲁雠;孟明
再奔,竟雪秦耻。近代汾阳尚父,咸宁太师,亦曾不利鼓鼙,寻则功成钟鼎。安知王铎
不立大勋?
卿又云:“无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但虑寇生东土,刘氏复兴,即
轵道之灾,岂独往日”者。我国家景祚方远,天命未穷,海内人心,尚乐唐德。朕不荒
酒色,不亏刑名,不结怨于生灵,不贪财于宇县。自知运历,必保延洪。况巡省已来,
祯祥荐降;西蜀半年之内,声名又以备全。塞北、日南,悉来朝贡;黠戛、善阐,并至
梯航。但虑天宝、建中,未如今日;清宫复国,必有近期。卿云“刘氏复兴”,不知谁
为其首?遽言“刮席之耻”,比朕于刘盆子耶?仍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