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第4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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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性。颉利辞不愿往,遂授右卫大将军,赐以田宅。
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天道福善祸淫,事犹影响。昔启民亡国奔隋,文帝不吝粟
帛,大兴士众,营卫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强盛,当须子子孙孙思念报德。才至始毕,
即起兵围炀帝于雁门,及隋国将乱,又恃强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家国者,身及子孙,并
为颉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颉利破亡,岂非背恩忘义所致也!”
八年卒,诏其国人葬之,从其俗礼,焚尸于灞水之东,赠归义王,谥曰荒。其旧臣
胡禄达官吐谷浑邪自刎以殉。
浑邪者,颉利之母婆施氏之媵臣也。颉利初诞,以付浑邪,至是哀恸而死。太宗闻
而异之,赠中郎将,仍葬于颉利墓侧,树碑以纪之。
突利可汗什钵苾者,始毕可法之嫡子,颉利之侄也。隋大业中,突利年数岁,始毕
遣领其东牙之兵,号为泥步设。隋淮南公主之北也,遂妻之。颉利嗣位,以为突利可汗,
牙直幽州之北。突利在东偏,管奚、等数十部,征税无度,诸部多怨之。贞观初,奚,
等并来归附,颉利怒其失众,遣北征延陀,又丧师,遂囚而挞焉。
突利初自武德时,深自结于太宗;太宗亦以恩义抚之,结为兄弟,与盟而去。后颉
利政乱,骤征兵于突利,拒之不与,由是有隙。贞观三年,表请入朝。上谓侍臣曰:
“朕观前代为国者,劳心以忧万姓,世祚乃长;役人以奉其身,社稷必灭。今北蕃百姓
丧亡。诚由其君不君之故也。至使突利情愿入朝,若非困迫,何能至此?夷狄弱则边境
无虞,亦甚为慰。然见其颠狈,又不能不惧,所以然者,虑己有不逮,恐祸变亦尔。朕
今视不能远见,听不能远闻,唯藉公等尽忠匡弼,无得惰于谏诤也。”突利寻为颉利所
攻,遣使来乞师。太宗谓近臣曰:“朕与突利结为兄弟,不可以不救。”杜如晦进曰:
“夷狄无信,其来自久,国家虽为守约,彼必背之。不若因其乱而取之,所谓取乱侮亡
之道。”太宗然之。因令将军周范屯太原,以图进取。突利乃率其众来奔,太宗礼之甚
厚,频赐以御膳。
四年,授右卫大将军,封北平郡王,食邑封七百户,以其下兵众置顺祐等州,帅部
落还蕃。太宗谓曰:“昔尔祖启民亡失兵马,一身投隋,隋家翌立,遂至强盛,荷隋之
恩,未尝报德。至尔父始毕,乃为隋家之患,自尔已后,无岁不侵扰中国。天实祸淫,
大降灾变,尔众散乱,死亡略尽。既事穷后,乃来投我,我所以不立尔为可汗者,正为
启民前事故也。改变前法,欲中国久安,尔宗族永固,是以授尔都督。当须依我国法,
整齐所部,不得妄相侵掠,如有所违,当获重罪。”
五年,征入朝,至并州,道病卒,年二十九。太宗为之举哀,诏中书侍郎岑文本为
其碑文。子贺逻鹘嗣。
突利弟结社率,贞观初入朝,历位中郎将。十三年,从幸九成宫,阴结部落得四十
余人,并拥贺逻鹘,相与夜犯御营,逾第四重幕,引弓乱发,杀卫士数十人。折冲孙武
开率兵奋击,乃退。北走渡渭水,欲奔其部落。寻皆捕而斩之,诏原贺逻鹘,流于岭外。
颉利之败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来降者甚众。诏议安边之术。朝士
多言突厥恃强,扰乱中国,为日久矣。今天实丧之,穷来归我,本非慕义之心。因其归
命,分其种落,俘之河南兗、豫之地,散居州县,各使耕织,百万胡虏可得化为百姓,
则中国有加户之利,塞北可常空矣。唯中书令温彦博议请准汉建武时置降匈奴于五原塞
下。全其部落,得为捍蔽,又不离其土俗,因而抚之,一则实空虚之地,二则示无猜心。
若遣向河南兗、豫,则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太宗将从之。秘书监魏征奏言:“突厥
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败者也,此是上天剿绝,宗庙神武。且其世寇中国,百姓冤仇,
陛下以其降伏,不能诛灭,即宜遣还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
寇盗,弱则卑服,不顾恩义,其天性也。秦、汉患其若是,故发猛将以击之,收取河南,
以为郡县,陛下奈何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之间,孳息百倍,居我肘腋,
密迩王畿,心腹之疾,将为后患,尤不可河南处也。”温彦博奏曰:“天子之于物也,
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养之。今突厥破灭之余,归心降附,陛下不加怜愍,弃而不
纳,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谓不可。遣居河南,所谓死而生之,亡而存之,
怀我德惠,终无叛逆。”魏征又曰:“晋代有魏时胡落,分居近郡,平吴已后,郭钦、
江统劝武帝逐出塞外;不用钦等言,数年之后,遂倾瀍、洛。前代覆车,殷鉴不远,陛
下必用彦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谓养兽自遗患也!”彦博又曰:“闻圣人之道,无所不
通,古先哲王,有教无类。突厥余魂,以命归我,我援护之,收居内地,禀我指麾,教
以礼法,数年之后,尽为农民。选其酋首,遣居宿卫,畏威怀德,何患之有?光武居南
单于内郡,为汉籓翰,终乎一代,不有叛逆。”彦博既口给,引类百端,太宗遂用其计,
于朔方之地,自幽州至灵州置顺、祐、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六州,左置定
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部众。其酋首至者,皆拜为将军、中郎将等官,布
列朝廷,五品以上百余人,因而入居长安者数千家。自结社率之反也,太宗始患之。又
上书者多云处突厥于中国,殊谓非便,乃徙于河北,立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
郡王思摩为乙弥泥孰侯利苾可汗,赐姓李氏,率所部建牙于河北。
思摩者,颉利族人也。始毕、处罗以其貌似胡人,不类突厥,疑非阿史那族类,故
历处罗、颉利世,常为夹毕特勒,终不得典兵为设。武德初,数来朝贡,高祖封为和顺
郡王。及其国乱,诸部多归中国,唯思摩随逐颉利,竟与同擒。太宗嘉其忠,除右武候
大将军、化州都督,令统颉利旧部落于河南之地,寻改封怀化郡王。
及将徙于白道之北,思摩等咸惮薛延陀,不肯出塞。太宗遣司农卿郭嗣本赐延陀玺
书曰:
突厥颉利可汗未破已前,自恃强盛,抄掠中国,百姓被其杀者,不可胜纪。我发兵
击破之,诸部落悉归化。我略其旧过,嘉其从善,并授官爵,同我百僚,所有部落,爱
之如子,与我百姓不异。但中国礼义,不灭尔国,前破突厥,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之害,
所以废而黜之,实不贪其土地,利其人马也。自黜废颉利以后,恆欲更立可汗,是以所
降部落等并置河南,任其放牧,今户口羊马日向滋多。元许册立,不可失信,即欲遣突
厥渡河,复其国土。我策尔延陀,日月在前,今突厥居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尔在
碛北,突厥居碛南,各守土境,镇抚部落。若其逾越,故相抄掠,我即将兵各问其罪。
此约既定,非但有便尔身,贻厥子孙,长守富贵也。”
于是命礼部尚书赵郡王孝恭赍书就思摩部落,筑坛于河上以拜之,并赐之鼓纛。突
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并令渡河北,还其旧部。又以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
武卫将军阿史那泥孰为右贤王。以贰之。
薛延陀闻太宗遣思摩渡河北,虑其部落翻附碛北,预蓄轻骑,伺至而击之。太宗遣
敕之曰:“擅相侵者,国有常刑。”延陀曰:“至尊遣莫相侵掠,敢不奉诏。然突厥翻
覆难信,其未破前,连年杀中国人,动以千万计。至尊破突厥,须收为奴婢,将与百姓,
而反养之如子,结社率竟反,此辈兽心,不可信也。臣荷恩甚深,请为至尊诛之。”时
思摩下部众渡河者凡十万,胜兵四万人,思摩不能抚其众,皆不惬服。至十七年,相率
叛之,南渡河,请分处于胜、夏二州之间,诏许之。思摩遂轻骑入朝,寻授右武卫将军,
从征辽东,为流矢所中;太宗亲为吮血,其见顾遇如此。未几,卒于京师。赠兵部尚书、
夏州都督,陪葬昭陵,立坟以象白道山,诏为立碑于化州。
先是,贞观中,突厥别部有车鼻者,亦阿史那之族也。代为小可汗,牙于金山之北。
颉利可汗之败,北荒诸部将推为大可汗,遇薛延陀为可汗,车鼻不敢当,遂率所部归于
延陀。为人勇烈,有谋略,颇为众附。延陀恶而将诛之,车鼻密知其谋,窜归于旧所,
其地去京师万里,胜兵三万人,自称乙注车鼻可汗。西有歌罗禄,北有结骨,皆附隶之。
自延陀破后,遣其子沙钵罗特勒来朝,贡方物,又请身入朝。太宗遣将军郭广敬征之,
竟不至。太宗大怒。贞观二十三年,遣右骁卫郎将高侃潜引回纥、仆骨等兵众袭击之,
其酋长歌逻禄泥孰阙俟利发及拔塞匐处木昆莫贺咄俟斤等,率部落背车鼻,相继来降。
永徽元年,侃军次阿息山。车鼻闻王师至,召所部兵,皆不赴,遂携其妻子从数百骑而
遁,其众尽降。侃率精骑追车鼻,获之,送于京师。仍献于社庙,又献于昭陵。高宗数
其罪而赦之,拜左武卫将军,赐宅于长安,处其余众于郁督军山,置狼山都督以统之。
车鼻长子羯漫陀,先统拔悉密部。车鼻未败前,遣其子庵铄入朝,太宗嘉之,拜左屯卫
将军,更置新黎州,以统其众。
车鼻既破之后,突厥尽为封疆之臣,于是分置单于、瀚海二都护府。单于都护领狼
山、云中、桑乾三都督、苏农等一十四州;瀚海都护领瀚海、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
萼、贺兰等八州,各以其首领为都督、刺史。高宗东封泰山,狼山都督葛逻禄社利等首
领三十余人,并扈从至岳下,勒名于封禅之碑。自永徽已后,殆三十年,北鄙无事。
调露元年,单于管内突厥首领阿史德温傅、奉职二部落,始相率反叛,立泥孰匐为
可汗,二十四州并叛应之。高宗遣鸿胪卿萧嗣业、右千牛将军李景嘉率众讨之,反为温
傅所败,兵士死者万余人。又诏礼部尚书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思
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等统众三十余万,讨击温傅,大破之。泥孰匐为其下所杀,并擒奉
职而还。
永隆元年,突厥又迎颉利从兄之子阿史那伏念于夏州,将渡河立为可汗,诸部落复
响应从之。又诏裴行俭率将军曹继叔、程务挺、李崇直、李文暕等讨之。伏念窘急,诣
行俭降。行俭遂虏伏念诣京师,斩于东市。永淳二年,突厥阿史那骨咄禄复反叛。
骨咄禄者,颉利之疏属,亦姓阿史那氏。其祖父本是单于右云中都督舍利元英下首
领也,世袭吐屯啜。伏念既破,骨咄禄鸠集亡散,入总材山,聚为群盗,有众五千余人。
又抄掠九姓,得羊马甚多,渐至强盛,乃自立为可汗。以其弟默啜为设,咄悉匐为叶护。
时有阿史德元珍,在单于检校降户部落,尝坐事为单于长史王本立所拘絷,会骨咄禄入
寇,元珍请依旧检校部落,本立许之,因而便投骨咄禄。骨咄禄得之,甚喜,立为阿波
达干,令专统兵马事。
永淳二年,进寇蔚州。丰州都督崔智辩击之,反为贼所杀。文明元年,又寇朔州,
杀掠人吏,则天诏左武威卫大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以备之。垂拱二年,骨咄禄
又寇朔、代等州,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总管,与副将中郎将蒲英节率兵赴
援,行至忻州,与贼战,大败,死者五千余人。三年,骨咄禄及元珍又寇昌平,诏左鹰
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击却之。其年八月,又寇朔州,复以常之为燕然道大总管,击贼于
黄花堆,大破之。追奔四十余里,贼众遂散走碛北。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又率精兵一
万三千人出塞穷追,反为骨咄禄所败,全军尽没,宝璧轻骑遁归。初,宝璧见常之破贼,
遽表请穷其余党,则天诏常之与宝璧计议,遥为声援。宝璧以为破贼在朝夕,贪功先行。
又令人出塞二千余里觇候,见元珍等部落皆不设备,遂率众掩袭之。既至,又遣人报贼,
令得设备出战,遂为贼所覆,宝璧坐此伏诛。则天大怒,因改骨咄禄为不卒禄。元珍后
率兵讨突骑施,临阵战死。骨咄禄,天授中病卒。
默啜者,骨咄禄之弟也。骨咄禄死时,其子尚幼,默啜遂篡其位,自立为可汗。长
寿二年,率众寇灵州,杀掠人吏。则天遣白马寺僧薛怀义为代北道行军大总管,领十大
将军以讨之,既不遇贼,寻班师焉。默啜俄遣使来朝,则天大悦,册授左卫大将军,封
归国公,赐物五千段。明年,复遣使请和,又加授迁善可汗。
万岁通天元年,契丹首领李尽忠、孙万荣反叛,攻陷营府。默啜遣使上言:“请还
河西降户,即率部落兵马为国家讨击契丹。”制许之。默啜遂攻讨契丹,部众大溃,尽
获其家口,默啜自此兵众渐盛。则天寻遣使册立默啜为特进、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
国可汗。圣历元年,默啜表请与则天为子,并言有女,请和亲。初,咸亨中,突厥诸部
落来降附者,多处之丰、胜、灵、夏、朔、代等六州,谓之降户。默啜至是,又索此降
户及单于都护府之地,兼请农器、种子。则天初不许,默啜大怨怒,言辞甚慢,拘我使
人司宾卿田归道,将害之。时朝廷惧其兵势,纳言姚璹、鸾台侍郎杨再思建议请许其和
亲,遂尽驱六州降户数千帐,并种子四万余硕、农器三千事以与之,默啜浸强由此也。
其年,则天令魏王武承嗣、男淮阳王延秀就纳其女为妃,遣右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
摄春官尚书,右武威卫郎将杨鸾庄摄司宾卿,大赍金帛,送赴虏庭。行至黑沙南庭,默
啜谓知微等曰:“我女拟嫁与李家天子兒,你今将武家兒来,此是天子兒否?我突厥积
代已来,降附李家,今闻李家天子种末总尽,唯有两兒在,我今将兵助立。”遂收延秀
等,拘之别所。伪号知微为可汗,与之率众十余万,袭我静难及平狄、清夷等军。静难
军使左正锋卫将军慕容玄皦以兵五千人降之。俄进寇妫、檀等州,则天令司属卿武重规
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威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前军总管,幽州都督张仁亶为天
兵东道总管,率兵三十万击之。右羽林卫大将军阎敬容为天兵西道后军总管,统兵十五
万以为后援。默啜又出自恆岳道,寇蔚州,陷飞狐县。俄进攻定州,杀刺史孙彦高,焚
烧百姓庐舍,虏掠男女,无少长皆杀之。则天大怒,购斩默啜者,封王,改默啜号为斩
啜。寻又围逼赵州,长史唐波若翻城应之,刺史高睿抗节不从,遂遇害。则天乃立庐陵
王为皇太子,令充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军未发而默啜尽抄掠赵、定等州男女八九万人,
从五回道而去,所过残杀,不可胜纪。沙吒忠义及后军总管李多祚等皆持重兵,与贼相
望,不敢战。河北道元帅、纳言狄仁杰总兵十万追之,无所及。
二年,默啜立其弟咄悉匐为左厢察,骨咄禄子默矩为右厢察,各主兵马二万余人。
又立其子匐俱为小可汗,位在两察之上,仍主处木昆等十姓兵马四万余人。又号为拓西
可汗,自是连岁寇边。久视元年,掠陇右诸监马万余匹而去。制右肃政御史大夫魏元忠
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以备之,又命安北大都督相王旦为天兵道元帅,统诸军讨击,竟
未行而贼退。
长安三年,默啜遣使莫贺达干,请以女妻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