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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情与欲-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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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怕死鬼。我不怕死。在中国办刊物死不了。没有黑手党暗杀。顶多年把半年写
一次检查。我年纪不大写检查却是老手。你知道只要写好‘左’‘右’两份,复印机
多多复印,可以用上很久。历史规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这是毛主席五二O声明。西
哈努克亲王作的曲子。这歌我能左着嗓子唱完。啊呀,又错了。西哈努克作曲的那首
歌是‘敬爱的中国啊,我的心没有变,你是一个大国,毫不自私傲慢,待人谦虚..’
中国历来是君子之邦,不象某个国家把知识分子都押到古拉克群岛上去。虽然中国也
搞过反右,虽然右派不叫平反叫反正,可您不是当主编了么?您不怕。我也不怕。顶
多再来一次。不会。不会。中央说不搞政治运动了。主编您放心吗,我豁出命来干了!”
我听到屁股底下咔咔咔地响,低头看看,椅子在抽疯。椅子什么时候也变成有生命的
东西了?莫非它也有了大脑?我顺着椅子往上看看,原来是我自己正抖得厉害。太激
动了。这是感恩戴德式的激动。我抬头看看主编。
    主编继续纳闷地看我。
    我忽然想起我的话谁也无法听懂。你知道我正戴着一只大口罩。
    你说说这是不是我的错?

                              十一  秀秀失踪

    主编瘦削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树影婆娑的黑暗中了。我料定她现在回头绝对看不到
我了,便把高举了近三分钟的手放了下来。那举手的姿势有点党卫军“哈依希特勒”
时的模样。这模样表示忠诚,这一点你我都明白。
    我的心情激动无比,站在出版社斑驳的墙前,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该干什么。不
知道我是什么。我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象路边的树,象背后的楼,象靠在楼墙上的我
的没撑脚的努辛难得。
    用脑过度脑子里就剩了一片空白。这有点象用钱过度。用钱过度就得重新劳动。
在我们国家不劳动者不得食。当然,乞讨和行骗也只得暂且归入劳动,前者体力后脑
力。用脑过度就该休息。然后慢慢地从最简单最轻松的问题开始思考。我努力地翕动
一下鼻翼。还行。呼吸尚在进行。尚在同死亡作谁也避免不了失败的斗争。然后是..
吃。我抬头看看天。该吃晚饭。我想。该在街拐角处那家个体户吃没肉的菜肉水饺..
我的突然从头顶冒走了。确实是冒走了。我慌慌忙忙推起努辛难得就跑,推了一段却
无法骑上去。你知道它死皮赖脸地往后坠着不肯向前。它其实也挺苦恼。它若有嘴的
话它会说我也要自由我也不愿被人在腰里扣上一把锁。
    我尊重了它的意见。
    我骑着车闯了一次红灯闯了一次玄武湖的大门,赶到了昨天背诵“又岂在朝朝暮
暮”的地方。
    我的魂又从头顶冒走了。你不能指责我没有才气。你知道我不得不两次使用这种
说法。因为事实就是魂从头顶冒走了。我不能违背实事求是的原则。我已经要当编辑
部的副主任了。
    我起先以为秀秀躲在什么地方。然而黑黝黝的松林始终没有一点人声。表早停了,
天上也没有月亮。我不知道秀秀是因为害怕而离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敢再来。我后悔
我相信了无数国产影片里地下党百发百中的兵法:敌人昨天在这里抓你,你侥幸脱险。
现在全城搜捕,最保险的地方就是昨天抓你的地方。你知道昨天有两个人企图在这里
迫害我和秀秀。于是我想唯一能逃脱再迫害的方法就是再到这里来。他们准保象国产
电影里的反动派一样不会想到我们胆敢再到这里来。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没想
到秀秀是看不懂国产电影里的这种兵法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秀秀于电影是
外行,自然看看热闹而已。这不是她的错。
    你别以为我在为她开脱。我真是有点喜欢她了。我心里空落落的,象是失去了什
么。
    我又骑着努辛难得赶到第一次见到秀秀地地方。那地方空落落的也无一个人影。
我往南看看,农贸市场密密麻麻地睡满了人。我记得秀秀说过,她在那里过夜。我挨
个儿问过去。人都一脸迷惘地望我,然后摇头。没有。所有的人都说从来没有听说过
秀秀这么个人。
    有一个嘴上刚长绒毛的小青年大约看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就伸
头伸脑问了一声:“姓什么?”
    我心里一喜。我终于疑惑他们是故意和我开玩笑。我赶紧说:“姓,姓..”我
不知道秀秀姓什么。其实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她没有爸爸。她没见过爸爸。
在农村都是跟爸爸姓的。在城市倒是可以跟妈妈姓,可惜她妈妈又在农村。
    我只好摇摇头。
    那少年农民吧了口气说:“那就不好找了。”
    没有姓就不好找了?既然姓那么重要,那么她爸爸凭什么可以溜回上上海呢?真
是莫名其妙。我怔怔地站着。后来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许多民间故事。在那些故事
里,国王或龙王或大官或财主,让公主或小姐和一群丫头排在一起,蒙上头巾,由英
俊的青年农夫或渔民或猎人找他深爱着的公主或小姐。一颗流星在夜空中划过。我慌
忙说:“我能找到。能找到。你告诉我一共有几个秀秀,我挨个儿认。”
    那个少年农民十分同情地叹了口气说:“唉,这里一个秀秀也没有。”
    流星殒灭了。我的心碎了。你知道我的心碎了。我不能没有秀秀。我怎么能没有
秀秀呢?我就是和她结婚谁又能把我吃掉?新社会绝对不许人吃人。而老虎狮子都怕
人,都躲在深山老林里。城里的老虎狮子都被关在动物园的笼子里。如今是它们怕人
而决不是人怕它们。我不怕有什么东西吃掉我,我偏要和秀秀结婚。
    可是秀秀在哪里呢?
    你知道我整整一夜在街头踟躇徘徊蹦跳。有时候街拐角处一只猫弓着腰蹑手蹑脚
溜过,我都以为那是秀秀,都要追过去看一看清。

                                 十二  谜

    这以后我每天下班都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地方去等秀秀。每
天清园之后我就一个一个农贸市场去找她。我还化名在《南京日报》和《扬子晚报》
上登了寻人启事。这当然是瞎子点灯白费钱的。你知道秀秀不识字。
    我后来终于怀疑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过秀秀这么一个人。
    你知道我认为我的脑子有病。我经常弄不清哪是醒哪是梦哪是真哪是假哪是好哪
是坏哪是善良哪是丑恶哪是正义哪是罪恶哪是左哪是右哪是纯文学哪是通俗文学哪是
阳关大道哪是狭窄小路哪是人哪是狗哪是猪哪是猫哪是蝙蝠哪是野人哪是大熊猫哪是
月亮哪是星星哪是太阳哪是白天哪是黑夜哪是哪是哪是哪是哪是..
    我什么都分不清。我想这并不是我的错。所以我哭泣着求求你,请你告诉我这世
界上究竟有没有秀秀?秀秀在哪里?


下一部  
                        第三部  我睡了一只大棺材

                                 一  英雄

    你知道前几年有一篇小说,写了这么一段文字,“人象鱼一样拥挤着出了车站”,
遭到了非议。
    你知道我胆小如鼠。如小鼠而非“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之硕鼠。我只好写:“人
象人一样紧粘着轻轻松松唱着歌出了车站”。
    “人象人”不会有诬蔑之嫌。“紧粘着”是实事求是。“臭汗淋漓”则非技巧性
地加以省略。至于“轻轻松松”,颇有一点“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
宏大气魄。“唱着歌”是,是一种比喻。反正人嘴里发着的声音,远比神经正常的人
说着正常话时嘹亮十倍。
    人确确实实都是紧粘着汗酸着嘹亮着。你知道出站口进站口都招摇着霓虹灯:
    北戴河。
    北戴河几十里浅黄色的细沙滩,无边无际的纯净的大海,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向你袒开胸怀轻舒双臂,投来稚气而温存而朦胧的微笑。你没法抗拒这诱惑。更何况
不用你花一分钱,且有两元伍角一天的伙食补助。你知道公费医疗看病还得一毛挂号
费哩。据说民间统计局曾发布消息:政府部门每一会或每一令,公费旅游的人数就增
加一点七倍。这一点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你知道我走到哪都能听到幡然醒悟者的
惊呼或喟叹:
    哈!还有这一绝活!
    咱们真他妈笨!
    亏了亏了!
    醒悟者手中大多拿着中央或地方的党报。党报上大多正批评着公费旅游或是它的
孪生兄弟姐妹。不信你就到这北戴河来看看。如今纯净少女般的大海早已煮起了饺子。
不不,应该是“人象人一样紧粘着”。
    我们编辑部的大半人马就这么人象人一样紧粘着轻轻松松唱着歌昂首碎步到了离
出站口约半里地的人渐松动的地方。
    主编说:“车呢?”
    老现踮起脚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嘴里不停地“现代派现代派”,一副焦急万分的
不现代派模样。
    我于是也万分焦急地伸长脖子踮起脚东张西望。谁知就这么一望,我的生命旅程
就进入一条晦气万分的岔道。就象史铁生《宿命》中的莫非同志,因了一个狗屁,而
送了下半截身子的性命。其实我若是望了,而耳朵没听见那“唉哟唉哟”几声该死的
很可能是装腔作势的声音,我一定还会顺着编辑部副主任的康庄大道奋勇向前锐不可
挡。
    那唉哟唉哟的声音在我左前方三十米处。倘若再远点我或许又听不到或看不到了。
可惜事实是三十米。误差不会超过一米。我念的初中“不但学工学农而且还要学军”。
你知道学军免不了学学目测。诸如电线杆子的间距五十米啦,诸如拳头十公分啦,至
于拳头有大有小电线杆子有近有远你就不必管了。你活在世界上你想把全世界的事都
管下来,你得倒霉,倒他妈的臭霉。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大臭倒霉蛋子。
    那唉哟唉哟的声音不停地响着。声音的周围大约簇拥了百十号人。我看见一堆人
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我忽然想
起这是鲁迅的文学。那时候中国人看杀革命党,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佩服鲁迅
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有时也会趴在地上仰起脑袋仔细想想。倘若有一只鸭子跳将出来,
那鸭脖子就会咔嚓一声,其声音定然同夏瑜烈士脑袋离肩时一模一样。倘若有十只百
只千只万只十万只百万只鸭子跳将出来,你只是听十声百声千声万声十万声百万声咔
嚓而已。那声音严顺开学得极象。有些人杀起人来决不亚于另一些人杀鸡杀鸭杀鹅。
文革前苏州玄妙观菜场有个杀鸭子的老头,每每下刀,都要念叨一句:“菩萨有眼,
不是我要杀你。”后来老头还是疯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人集体屠杀了犹太人几
百万。日本人仅南京大屠杀就杀了三十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人。不曾见哪个念叨一句
什么请求宽恕。也不曾见哪个杀人杀疯了的。中华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这一点谁也
不可否认。但中国人倘若没有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没有真诚的科学的实事求是的精
神文明,而任心灵深处那独霸天下唯我独尊之类的邪恶自由发展,我看其蛮不讲理也
决不会在德国人日本人之下。秦始皇焚书坑儒就是一例。始皇帝老先生一生气,坑了
儒生四百六十。当时的罪魁祸首卢生与侯生曾说:“博士虽有七十人,只是备而不用,
丞相大臣都只奉命办事”。“博士七十”,那“四百六十人”,我看恐怕是把硕士学
士大专以上的儒生全都坑了。国家搞不好搞得好同浑身酸味的文人究竟有多少关系。
国家搞得好,你文人乱喊乱骂,老百姓会把你当疯子。国家搞不好,你文人不喊不说,
老百姓凭原始本能也会知道饥饱寒暖。这一点连鸡鸭都知道。信不信由你。反正谁都
知道“秀才造反”是被人耻笑的话。可是自古至今,阉司马迁杀金圣叹枪毙白莽殷夫
冯铿之类的事何止千起万起。这种蛮不讲理的事一直延续到公元一九四九年。有文章
说延续到一九七九年, 例子是遇罗克张志新等等等等。 我不敢苟同。我还不敢苟同
“秀才造反”。将心比心,我这个当编辑的末流秀才从来没有想过“造反”。我活了
三十年也绝对没见过一个想造反的秀才。当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哪个旯旯旮旮
里躲着一个梦想复辟帝制的秀才,可他实在代表不了“秀才”这个集体名词。书上说
集体是指“许多人合起来的有组织的整体”。我想起码得有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或万
分之一的秀才组织起来想造反,才能把“秀才造反”当个规律挂在嘴上。现在每年有
几十万大秀才毕业,中国起码有几百万大秀才。想造反的能有几十个么?当然,发表
谬论我认为不能算造反。你知道我就很爱发表谬论。前几天北京一家大报报道:有个
孩子落水了,会水的不会水的都站岸上喊救命。其中有一条好汉站出来说,给三十元
就救。自然没人肯给钱的。钱比同情、怜悯、正义贵多了。孩子或许想活或许愿付钱,
可他在水里光顾着喝水没有说话的功夫。除非他是托马斯.品钦《伊色弄到了一个鼻
子的差事》里那个脸上另有一嘴的士兵。不过细想想,那另一张嘴也会灌水的。黑色
幽默救不了孩子。后来孩子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大家都看着。都看着。
都看着。会水的不会水的都说应该捞尸体。又一条好汉站出来说,给三十元就捞。我
无法想象。德国人日本人杀人是在战争时期,打红眼了。秦始皇坑儒是在开国阶段,
为了巩固政权。可现在,现在,建国三十七年了!建党六十六年了!国家印了几亿几
十亿几百亿册思想教育的书教育大家。印这些书的钱可以每家发一台彩电。不信你去
问问国家出版总局局长。可是人,这些围观的要钱的见死不救的人,却连资本主义的
人道主义都没有!连封建主义原始主义的人道主义都没有!原始社会人淹死了,他人
分着吃,是人类生存的必须。要钱的人或许也是为了生存?现在哪有饿死人的?小康
谈不上可温饱早已有了。北京人小康的也已不是少数,还有一些已经进入了二O五O
年的水平。既然不是濒临饿死等着分死人肉吃,又为什么能救不救呢?佛说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就四处发表谬论。我说:把我些人剥光了扔原始森林里去,永
远不许进入公元前五千世纪。可主编说我说话太轻率。老现说“现代派现代派”。也
不知道这现代派指我还是指那些家伙。有位同事说我太不领行情。我不能说出这位同
事的名字。反正我看着这段报道时,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望玻璃窗,眼泪不停地落在
报纸上。你知道我的心悲怆和愤慨得象是被人撕成了血淋淋的几十片。
    

    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我。
    阿鸣问:“那孩子是你的亲戚么?”
    我想了大约有一星期,摇摇头说:“不是。”
    阿鸣问:“什么不是?”
    我说:“孩子。”
    阿鸣问:“什么孩子。”
    我说:“那淹死的孩子。”
    阿鸣笑了,说:“你还想着那孩子哪。”
    你知道坏就坏在如今事隔一月了,我还想着那孩子。而且脑子一发昏,错误地以
为那唉哟唉哟是掉在地上快要淹死,围观的鸭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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