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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情与欲-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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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紧专制顽强的拳头的梦魔,
    曾逼你陷入传说的沼泽的深处?”
    窗外的人声如海潮忽高忽低波澜起伏。不时有火车轰隆隆地进站轰隆隆地出站。
下车的人拎着鸡蛋方便面精神抖擞兴奋无比,上车的人提着螃蟹苹果疲惫不堪兴奋无
比。主编他们早已下车,或许已经找着汽车了。部队是不会失约的。找到了汽车就可
以上车。上车后应该清点人数。他们一定会想起我的。平日里买车票、分东西、搬东
西、接送客人,大家都会想起我。
    我模仿着狗,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着,听着他们或许有的呼喊。或许,是的。古时
有“莫须有”之说。说是秦桧诬陷岳飞谋反,韩世忠不服气,去质问秦桧有没有证据,
秦桧回答说“莫须有”。莫须有就是或许有的意思。他们或许会喊我,或许会救我。
或许。莫须。我记得老现有个弟弟是律师。在无锡很有一点名气。有回一场官司把上
海一位四十年代成名的大律师搞得狼狈不堪。我想老现或许会帮这个忙的。你知道老
现一向对我刮目相看。
    “苹果来苹果来又大又甜一块钱三斤!”
    “苹果来苹果来价廉物美一块钱四斤!”
    “苹果来苹果来最最便宜来一块钱五斤!”
    喊叫声此起彼伏。嘴巴两层皮,翻来翻去都是理。不知道律师是不是也靠翻来翻
去的两层皮。可惜我听不到“现代派现代派”“有相--有相--”之类的声音。我
相信声音一定是有的。一定是我的耳朵某个部分出了毛病。耳朵真是个古怪而可恶的
东西。我先前要是听不到唉哟唉哟的声音,我定然不会去“殴打”民警,造成“轻伤”,
“妨害公务”“扰乱治安”!冥冥之中的命运之神真是神秘莫测。史铁生的《宿命》
中,莫非同志因了一个狗屁瘫了,周游世界成了美梦一个。我呢,因了唉哟唉哟这么
几下屁一样的声音,关在斗室里遭罪。
    这个斗室离南京有几千里路,我这个小编辑以及专门制作发表不了的小说《蝙蝠》
的不入流作者,是没资格应任何单位部门之邀到这天堂里来的。
    编辑部起先同部队商定,租下海滨六个房间,请十二位大作家避暑写稿。我们刊
物分期给部队作者发表四万字不得低于县级刊物发表水平的作品。谁知发出四批四十
八封邀请信,有稿必转必评论的大作家一个个都“十分抱歉”。又发了四批四十八封
信给重点作品能转载能引起评论的准大作家,又一个个“十分抱歉”。这不是大作家
准大作家们的错。你知道一则是如今请他们参加笔会的刊物多如牛毛。二则是近来许
多大作家和准大作家心情不佳,他们或愤慨或沮丧或闷声不响或破口开骂。其原因自
然是文坛这几年太活跃了。寻根派文化派意象派朦胧派结构派垮掉派荒诞派哲学意识
派黑色幽默派马尔克斯派博尔赫斯派罗伯格里叶派别人看不懂的派自己看不懂的派,
层出不穷此起彼伏。占了生理便宜的青年小说家评论家脑子转得快形势跟得快一个个
忙得不亦乐乎于是名声日益大噪。这有意无意之间就凉了冷了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吃
现实主义饭的先登龙门为大的成名大作家准大作家。到后来那些新潮派先锋派又不断
分割破碎,同一流派同一追求的好朋友切磋文功不到两小时就只能今天天气哈哈哈,
要不然就公开宣布分道扬镳另立门户。最早一个乡土文学大作家向一个政论文学大作
家发难,说文学不是政论。论争没完又有无数嗓子喊起来说乡土文学大作家写的也不
是文学。这几年有头有脸的大刊物上你还真见不到乡土文学大作家的大作了。真是乱
七八糟谁也弄不清。你知道中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喊了几千几万几亿多嗓子,可是能
够容忍异已存在的作家又有几人。文人相轻骨子里就是唯我独尊。你知道大作家名作
家准大作家准名作家的脑子乱了情绪都乱了,自然没了参加笔会的雅兴。这不是他们
的错。
    问题在于房子已经不能退了,稿子已经不能不发了,一纸合同签了已有几个月,
撕毁协议不是《大众月刊》做得出来的。主编说请一些有希望的新秀吧。可惜时间已
经到了。于是只好编辑部大半体出动滥竽充数自我享受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公费旅
游。若算公费旅游的话,那我真是恶有恶报了。可是别人呢?别人公费旅游怎么就不
恶有恶报呢?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天也就麻麻亮了。
    白天的窗外越发地鼎沸越发地喧闹。
    门倒是开过几次。那个文静的天津民警给我送饭送水。中午的时候还偷偷塞进来
两块冰棍。他指指窗也就慌慌张张走了。我自然不能让纸和木棒和我一起失去自由。
我知道这纸和木棒一旦被青胡茬子发现,文静同志立功入党提干分房什么的全都会泡
汤。
    据我三十年的常识。不论太阳还是火柴,火焰总会由强渐弱,最终免不了熄灭。
这就象人的生命。可我心里的火气,却越关越大越关越炽烈了。什么砸块玻璃关进监
狱体验生活,早就纸船明烛照天烧了。我发誓我得报仇。我当然不会开车压老百姓或
去天安门广场炸浮雕。我发誓我一定要通过正常的途径,控告他!控告这个诬陷我违
法拘留我的多少万民警中的唯一不遵守法律的民警!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我咽不下这
口气!这不控告我就是我的孙子!只要他们不在这里干掉我!只要他们二十四小时之
后放我出去!
    我非控告不可!
    你知道三中全会已经开过八个多年头了!
    你知道张志新割断喉管之事断然不会再有!
    你知道所以--
    我非控告不可!
    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四  韵事

    我走出斗室的时候,深深地望了青胡茬子后面的瘦瘦的文静的民警同志一眼。
    我走了。我会回来的。
    我不是愚昧无知冤掉脑袋还会老老实实划个圈的阿Q。
    我会回来的。
    去海滨的车已经没有了。我站在车站广场发愣。我还非去海滨不可。行李在城。
我不去大家会着急的。我已经失踪二十几个小时了。何况我还得找老现。你知道他弟
弟是无锡的律师。可是车没有了。我得和卖苹果的一起蹲上一夜。我算算我有四十多
小时没合眼了。先是在编辑忙车票,联系去车站的车子,帮大家买路上吃的水果和面
包,还想着带几本通俗杂志。等到上了火车,才发现安眠药忘了。失眠自然难以逃脱。
下了车的事你已经知道。现在我还得蹲上一夜。当然,不必象卖苹果的一样大喊大叫。
    我正一个人痴痴地蹲着,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眼看见这人两条腿上的警
裤裤管,我倔着不抬头不吭声。总不能一个蹲在这里屁都没放就可以弄上一个“破坏”
“扰乱”之类的罪名吧。这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张纸条递给我,就转身走了。
我看看条子,是让我坐铁道部系统的一辆大面包车去海滨。我没抬头看这人的背影,
你知道这字写得很文静。
    我到了海滨,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了我们的宾馆。
    同志们亲热无比地迎了上来。
    “有相!有相!”
    “你去哪里了?有相!”
    “我们想找你去的呀!”
    “真的,你再不来我明天的录相片不看也会找你去的。”
    “真急死人了,我今晚都少吃了三个馒头。”
    我恍恍惚惚觉得这类亲切无比幽默无比的话已经听过多次,可想不起在哪里又在
什么场合。我恍恍惚惚跟着他们走到一个房间门口。
    “你和老现住一屋。老现!老现!”
    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屋里没人应声。
    “老现!老现!”
    “有相来了!老现!老现!”
    “咦,我看见他进去后就没出来。”
    还是没人应声。阿鸣急急地把服务员拽了过来。
    十几双眼睛盯着转动的钥匙。
    十几个人又一起拥进屋里。
    十几双眼睛四处张望搜寻。
    “咦,这老现钻哪里去了?”
    “怪了。怪了。”
    “这是师级以上干部住的。”阿鸣已经转移了兴奋中心,他挺挺干瘪无比的胸膛,
踮一踮脚,拍拍我的肩说,“晚上八点到十点有热水澡洗。”
    我愣愣地站在屋里。地毯。席梦思床。沙发茶几。带镜子的大衣柜。大吸顶灯。
床头壁灯。落地台灯。落地电扇。二十寸大彩电。一绒一纱两层窗帘。抽水马桶。硕
大的白瓷浴缸。明亮的镜子。我忽然纳闷:能住这样高级房间的人,难道可以受到派
出所那种非人的对待?
    阿鸣又挺挺瘪胸,踮踮脚,拍着我的肩笑说:“瞧你小子,一跤跌进青云里了。
愣相!”
    我说:“老现呢?”
    阿鸣说:“鬼才知道。我亲眼看他进的屋,这会儿鬼影子没有一个。”
    我说:“我找找去。”
    “你怎么啦?看你一身臭汗,也不先洗个澡?”阿鸣忽然疑惑地望我,“这一夜
一天你去哪了?不是被暗娼灌了迷魂汤了吧。”
    我努力笑得不太苦涩不太尴尬。我说:“我有点事找老现。”
    阿鸣眼睛一亮:“什么事?”
    我又不太苦涩不太尴尬地笑笑,说:“没,没什么。”
    “我陪你去!”阿鸣精神陡长。
    海滨人山人海。湿润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浪潮拍打沙滩的涛声。蓝黑色的无边无
际的海,蓝黑色的无边无际的天,你无法分清海与天的界线。蓝黑色帷幕上象是缀着
千千万万颗珍珠,朦朦胧胧地黄着,颤颤悠悠地闪着,你无法分清哪是星星哪是海轮
上的灯火。梦幻般的美景。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啊开了花;
    万年的枯枝发了芽啊发了芽,
    如今咱聋哑人开口说了话..”
    “XXX!”
    “XXX!”
    人都激动万分地议论着。XXX是全国著名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此刻正对着大
海,用颤颤抖拌的声音,渲泄着利比多或是别的什么。人都望着她女性的柔美的后背
腰肢和臀部,驰骋着某一类的遐想。我记得阿鸣就是这时候走进他的梦里去的。
    我一个沿着海滩漫无目的地走着。漫无目的。我忘了我要寻找老现。你无法使自
己永远记住所有的事。
    “嗯哼。”
    我听得嗲而风骚的一个鼻音。我看见一个穿白连衣裙的时髦女郎在向我笑。我疑
惑她认错人了。莫非她丈夫也是一个六十六公分大脑袋的倒霉蛋子?我侧过身继续往
前走。
    “嗯哼?”她又迎面拦住了我。
    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她抿嘴一笑说:“你认识你自己么?”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里有深奥无比的学问。
    她又笑笑,说:“敢下海么?”
    我看看大海,浪很大,海风也有点儿冷。四周已无多少游人,老虎滩梦境一样在
远处鼎沸。我想这个浪漫的姑娘大概有点害怕。我倒无所畏惧。人确实有什么都不在
乎的时候。意大利电影《夜间守门人》里有组镜头,老头老太年轻姑娘脱光了衣服在
一个大房间里,既不羞涩也不畏惧。
    我说:“这点风浪算不了什么,只是没带游泳裤。”
    她说:“裸泳呗。”
    我记得上大学时外语系有个女学生因为和几个小伙子一起去游裸泳,户口关系就
从大学转到了劳教部门。我又想起二百场大赛不败的美国四百米栏明星摩西八五年被
女警察勾引差点身败名裂的事。你知道在中国人体就是黄色就是下流就是犯罪,况且
眼下又确确实实有警察在恨我。我不得不防。
    我阴郁地说:“你不是警察吧。”
    她咯咯咯咯地笑了,笑声好听极了。我宁愿用全世界的花腔女高音换这普普通通
轻轻松松的浪笑。
    她说:“那就穿衣服游,捍卫风化。”
    沙滩很软很平,我们走出三四十米,水才齐胸深。我们躺在水面上,仰望着天上
的星星。
    她说:“你喜欢诗么?”
    我说:“喜欢。”
    她于是就仰着脸朗诵起来:
    “恶魔老是在我身旁不断地蠢动,
    象摸不到的空气,在我四周漂荡;
    我把他吞了下去,觉得肺部灼痛,
    充满了一种永远犯罪的欲望。

    他有时化作最妖媚的美女之姿,
    因为他知道我对艺术非常爱好,
    他以伪善者的似是而非的遁词,
    使我的嘴唇习惯于下流的媚药。”
    我说:“我也喜欢波特莱尔的诗。”
    她咦了一声,侧过脸望望我:“你写诗么?”
    “写小说。”
    “小说没劲,太实在了,思维自由驰骋的空间太小了,没劲。你为什么不写诗呢?”
    我说:“爹妈只遗传给我背诗的功夫。”
    她又咯咯咯咯笑了。
    我们一起背了下去:
    “他就这样领我远离天主的视线,
    把疲惫而喘气的我带到了一片,
    深沉而荒凉的‘无聊’的旷野中央。

    而且我的充满混乱的眼睛里,
    投入污秽的衣裳和劐开的创伤,
    还有用于‘破坏’的血淋淋的凶器!”
    我的手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我哆嗦了一下,但没有抽出。
    我们的脑袋和肩膀同时蹭着了沙子。我们漂到了岸边。我们手拉着手咯咯咯笑着
上了岸。海风吹在身上,冷极了。
    “得把衣服拧一拧。”她的声音随着海风微微颤抖。
    我看看四周。没人,也没专供换衣服的棚子。
    她说:“背对背呗。”
    我们都背过了身子。我真想蹲下来紧一紧我那大鞋子。
    可惜这时鞋却不知哪里去了。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女人,我背后的裸体的女人,
全裸的女人。我已经忘记了我的愤慨我的怒火我的复仇。
    何以解忧?
    古人说:唯有杜康。
    阿城说:唯有下棋。
    我说:唯有女人。
    “真冷..”她哆嗦着说。
    “冷..”我哆嗦着说。
    我强烈地抑制着自己不蹲下来紧我莫须有的鞋扣。我回想着她的窈窕的倩影,圆
润的肩,柔软的腰,丰满的肉感的乳和臀,女性的强烈的青春的诱惑的气息..
    我的脖子忽然被什么勾住了。一个光滑的滚烫的胴体贴紧了我的身子。我摔倒了。
应该说两个人一起摔倒了。嘴和嘴不知怎么就贴上了。甜润清香的唇。人生的第一次。
她搂着我在沙滩上打滚。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背我的臀又悄悄地滑向我的..
    我紧紧地搂住了她。你知道我是个男人。
    她伸手挡我:“不行。”
    我说:“我,我火烧..”
    她说:“不是保险期,又没带那玩艺儿。”
    我一时愣了,呆呆地望她。
    她仰天躺着,抿嘴一笑:“你看过郁达夫的《沉沦》么?”
    我说:“看看女人洗澡..”我的眼光顺着她的颈项往下看。
    她又一笑说:“谁说看女人啦。”
    我说:“那,那,你说,说手,手淫..”
    她一伸胳膊又搂住了我。一阵迷狂,一声声气喘。
    她后来笑笑说:“这样就好。”
    我浑身象是洗了个热水澡似的酥软。我四脚摊开,仰面躺着。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说:“何必知道呢。”
    我纳闷地摇了摇头,问:“那你为什么跟我..”
    “喜欢你呗。”
    我挠挠自己硕大的脑袋,问:“喜欢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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