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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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乱之源,莫急于病民之政。”所谓为天下得人则天下治者,此之谓也。
英国授职之官,无论充兵官、议员、刑员,以及内政、外政衙门,大小
臣工,皆须在众人前向天发誓,谓以后当忠心为国,笃爱朝廷,身许驰驱,
为国家效力。发誓后方能任事。今泰西各国及合众国,皆用此例,西俗国家
凡有兵祸,或匪人得叛,或敌国来攻,朝廷志在安民,兴师戢暴,必令兵官
誓众,以安民心,其或官民谋逆,则令彼处地方官民皆对天矢誓,其内怍者
立时可睹见于颜色,朝廷即知为某也忠,某也奸,某也曲,某也直,有诸中
而形诸外,自无所逃遁。然亦有刚愎不仁、强项不驯、不知敬畏帝天,虽有
别谋亦复当众问誓,以为口头言语无足重轻。此等人为众所不齿,乃桀骜之
尤者也。
王爵堂星使云:法国政治以大统小,以内控外,体制与中夏略同。州郡
邑乡分设专官,以理民事,而其权操之于上,咸遵一律,罔或违异。每一干
端则设一官,若中国之州县,凡膺是职者,必考受律例师,凡民间琐案,悉
由其剖断。苟有稍涉疑似,未臻公允者,则代为申详,上宪据法研鞫,俾成
信谳。各乡镇则另设甘门一员,如中国巡检之类。凡其所设各署,俱有专职,
从不兼摄数事。大抵理地方民情者,统称刑讼衙门,而官有崇卑。如州县乡
镇等官,其小者也,其上则有大衙门二十七所,如有事控于地方官,悬案不
断,或剖案不公,俱可复控诸所辖上司,遍历二十七所而后止。然此尚系琐
细案件也,若值重大之事,其上另有专断之官,其职分约同中国按察使,各
府中均设是署一所,凡有冤抑,听其赴愬。每年四期,每三月一集,开堂会
鞫,并许被控者自选秉公耆老十有二人。届时质证剖理,惟毋得徇私偏袒,
然后鞫者听两造之辞以辨直枉,舍寡从众,期无诬屈,以为惩劝。其追理商
民公私逋负,则有钱债衙门,其官由州县百姓公举,三年一任,期满再举,
但推选虽由民庶,而俞允仍归国主。凡乡民因索逋涉讼者,其数在一千五百
福兰以下,即由州县上司判决;若一千五百福兰以上之案,乃控于钱债衙门,
为之比追。每府皆有驻防水陆兵丁,苟有犯案,统归所主办理。至于巴黎所
有衙署,不可胜数。
凡国中官吏所断一切词讼,均必上闻,其有悬擬未决者,亦皆关白,以
定是非。其中办事人员均系著名律师,除上下议院外,有参赞机密大臣,有
执国政大臣,有总理度支者,有专司出纳者,有主军旅者,有榷税饷者,有
专理户婚田工事者,有专理商贾事者,有治盗贼斗殴事者,有治列邦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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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管属国地方事者。观其分职建官,颇能尊卑相御,内外相维,无畸重畸轻
之患。其为部十二:曰内部,总理庶政,兼摄群司,职同中国之首辅,本国
事件,咸听裁决;曰户部,专司出纳,国中一切财富税饷,皆其主持;曰商
部,管通商事物;曰农部,管民间一切种植;曰工部,凡军械火药,修治建
筑,皆其经理;曰文部,掌管学校;曰兵部,主治军旅,凡调遣一切,皆其
主政;曰海部,修战舰,治水师;曰藩部,管理各处属地;曰刑部,主持律
例,兼理教案;曰创例院,筹议军饷,增改律法,皆其专政。以上皆以勋爵
大员为之,国有大政,国主与此数人谋之,有机要事,皆得参谋议。
同治十一年,国会别设军机一职,由上下议院公举二十八人,伯理歪天
德亦简派十五人,凡下诏谕,上笺奏,皆由此四十三人管理。据其报册,每
年建官,计文员约二十万人,可谓繁矣。欧洲各国,度支往往出多入寡,皆
因设官繁密,事不兼摄之故,而又给禄丰盈,食浮于人,以致经费常患不足。
然秩虽崇而事克举,国中大小臣工,无不守法,尚廉不懈厥职。其在官者,
皆民之望,即贵至执政大臣,抑且以民之可否为去留。又其榷征税饷,具有
常度,涓滴必归公欸,不得朘民为生。其所谓库臣者,不过综厥大纲而已;
其所谓理财者,不过司出纳,掌簿禄而已,而所谓因循蒙蔽,侵剥蚀,乾没
剋扣之弊,彼反无之。凡泰西各国,大都如此,此可以想其立法之善矣。按
泰西民主之国,君民共主之国,各部长归宰相自择其人,如宰相一换,而各
部长虽才德素优,与宰相不情投意合者,亦必解组赋闲。
我国家时艰,孔亟万难苟且姑安,急欲补救,量为变通。惟恐为不洞识
时务,或未经历练者所误,而反归咎于变法之人,故前篇有擬清朝廷简派亲
王贝勒游历一说。今时不可缓,亟宜简派亲信之王公大臣,随带翻译,游历
各国,丰其经费,宽其岁月,考究各国水陆军事、炮台战舰、学校、商务、
刑律。如有才德兼优之孝臣宿将,当奏请朝廷重聘回国,以其所长,分派各
部佐理,非但不为属吏所欺蒙,亦当为外人敬服,是则变法自强,无不得心
应手矣。
上篇论州县为亲民之官,而贤否得失,关乎国家治乱。然督抚为朝廷之
腹心,官守之师帅,统属之贤否,全在督抚。
公正廉明,平日留心察视,不为人所蒙蔽,然后能甄别确当,一有偏私,
则所贤所否者,皆不当矣。一省之中的道,佐督抚以出治者也,而用人理财,
尤为藩司之专责。藩司之贤否得失,督抚居其半,若督抚大公无我,严加举
劾,朝廷察其好恶,以定黜陟,人皆有自爱之心,敢不称其职守乎?首府者,
又督抚两司所寄为耳目,而藉以进退州县,其责亦綦重矣!自有以人地相宜
之条量移州县,而后各省为人择地者,十之八九,为地择人者,十无二三。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驽庸竞进以事贪婪,孰能尽心于民事哉!而以民
事为事者,又每拙于逢迎。故黜陟不公,则奔竞不息,源浊而流清,未之或
有也。
守牧有表率之责,大省不过十数州郡,以督抚司道之长才,鉴别十数员
知府直州之贤否,何难?大郡不过十数州县,小郡亦不过数州县,以本管知
府就近察数州县之贤否,何难?愚以为甄别府厅州县,必须分别等差,平素
具有灼见真知,临时乃能因才器使,所谓可小知不可大受,可大受不可小知
也。其未试与已试而不堪用者为一等;廉明诚静、有守有为,足以胜任地方
者为一等;贤能出众、著有劳绩,可理冲繁之地者为一等。复将通省、府厅,
州县查明肥,瘠难易,一一分别注明,择其清正勤能、尽心民事者,选以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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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俾知,瘠区不可规避,美缺不待钻营,则朴实者安分,而贤能者竞奋,吏
治转移或在于此。
要之,州县为亲民之官,与州县切近而实临其上者,是为知府,州县之
功过,知府得以详之司道督抚,而察其可否,以定其优劣。上之视知府重,
则知府自视亦不轻,使州县有所敬畏,而不敢不为好官。所谓一县得人则一
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也。
至于关差釐局每一缺出,百计营谋,倖进之徒往往有三五年不更替者,
否则交卸彼局而又接管此局,讬词事关重大,非资熟手不能胜任。其实无地
方之责,不过收支银钱耳,一谨愿之吏已足为之。乃有循情市恩,不畏物议,
巧者获利,拙者向隅,以致关税釐金日形短绌,已则饱填欲壑,维利是图,
若以治地方,宰百姓,安望其为廉吏乎?
黜贪崇廉,任贤而斥不肖,是又在督抚,破除情面,一秉至公也。或云
朝廷下诏求贤十数年来,各督抚所举皆门生故吏及业经简在帝心之臣,无一
山林隐逸之士。负奇才而励品行,尚气节者,终不得上进;无廉耻而善于钻
营者,竟得保举超升。惟知削下媚上,不问民生休戚,以讳言有事为解事,
以苟且了事为能事,因循玩愒,相习成风。间有洞识时务,才德兼优者,率
皆秉性忠正,不善逢迎,虽欲兴利除弊,往往事多掣时,不克举行。亦有学
西法而图自强者,又苦于不能知人善任,集思广益,多为洋人所愚,安得不
为各国所欺侮乎?
善夫,威公使之言曰:“今之督抚,如昔日林文忠、曾文正延揽人材,
讲求时务,力顾大局者,罕睹其人,类皆暮气太重,拘守成例,非病于才力
不足,粉饰因循,即病于瞻徇情面,假公济私。”在识见浅陋,不识时务之
流,偏听节费以博虚名,虽前任遗政将来大有益于国家,惟阅时未久,尚未
见效,乃不顾糜费,率行裁撤,以致功败垂成。继其任者,意见各执,重议
规复,非独缓不济急,而虚靡反多。有好大喜功,任性妄为者,虽言时务,
仅识皮毛,既不知简贤任能,亦不知量材器使,惟采文字虚声,或重师弟年
谊,无论能否胜任,一人而兼数事。故其所为皆亏本多而获利少,制造不及
外来之精,物价不如外来之廉,而旁观月旦己属庸中之佼佼矣。甚至以朝廷
之爵位,作自己之私情,迎合权奸,毫无气节,意在植私党饱囊橐,初不知
国计民生为何事。论者佥谓近日宦途风气,每以省事为老成,而甘于因循弛
堕,苟勤于厥职,不惮烦劳,类招多事王嫌,执其一节之失,而并没其他事
之长,坐令勇于任事者,不若尸位之辈,转足苟安而无恙也。悲夫!人材之
绌,岂非由于不能造就人材之之过哉?造就人材之权,上在元首,下在枢廷。
强邻日逼,时事多艰,正宜澄叙官方,安内而后可以攘外,亟当力为整
顿,剔弊除奸,为百姓求贤父母,培养元气。督抚司道以民事为重,府厅州
县亦罔敢不以民事为重?州县不称其职,知府揭之于上司;司道不称其职,
督抚立上弹章;督抚不称其职,朝廷立予罢斥。整纲饬纪,除恶择贤,则一
切病民之政,皆不难扫除净尽矣。故正本清源,必自慎用督抚始。
泰西日报尝谓我朝内外臣工,泥古不通今,所学非所用,偏重科甲,上
下相蒙,植党营私,卖官鬻爵,不能量材器使,有一人而兼数任者,吏治不
讲,流弊甚多,惟身家念重,畏难苟安,以聚敛为才能,以废弛为节俭,以
因循为镇静,以退缩为慎重,以调停掩饰为熟谙夷情。凡事皆有名无实,所
用刑具过于残忍,所学西法亦仅得皮毛,能洞识各国政治得失,盛衰利病者
无己,岂非学校未兴,人材不出所致乎?如上无圣明之君,下无忠直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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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故鼎新,终难富强,无异土耳其风俗,政治委靡不振等。
噫!此皆道听途说,未读列朝圣训及名臣奏疏之故。今特敬述一二,为
阅洋报而随声附和者览焉。
恭读世宗宪皇帝批谕李敏达公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疏曰:“封疆大吏,
关系国家隆替,若得有猷,有为,有守者二十余人,分布寰区之内,俾各涖
临民,敷宣教化,则天下大治计日可期矣。无如英毛罕靓,即能公之一字,
亦不易获,朕只得随材器使,量能授职,得观后效耳。雍正十二年。”
批谕广东总督鄂文恭疏曰:“身膺封疆要任,当远大事务,不宜见识浅
狭,公私界限只在几微,念虑之间,一涉瞻徇即为负国溺职,重则贻累功名
事业,轻亦难免物议,于己毫无裨益。无如烛理不明者,比比皆然,每争趋
些少光荣,以图目前快志,遂置日后无限悔各于不计也。”仰见圣明虚怀,
集益洞悉吏治利弊,知人善任,不拘定格,不主故常。
又读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李敏达公一疏,其中论用人之道,保举一端,
种种流弊,略曰:“婪财纳贿,卖官鬻爵,其所恃结纳廷臣,年送规例,故
穷奢极欲,毫无忌惮,至所用之人,大抵非门客帮闲,则光棍蠹吏,以至微
极贱,寡廉鲜耻之徒,不行夤缘钻刺之路,尚有何事不可为?甚至道厅与堂
官结为兄弟,微员认为假子,是以卖官惟论管钱粮之多寡,以定价值之高低,
旦题补多系赊帐,止须印领一纸,补后方勾通开销,果能照领全楚,则为廉
干之员,再有美缺,复又提升。
用人如此,凡有才能而顾品行者,不惟无人援引,率皆怀抱羞恶,奉身
而退。”又谓“用人之道,所关甚大,举大吏不徒论其操守,更当考其经;
不徒贵乎意见之不绚,尤当求其执持之无偏。且封疆重任有统兵守土之权,
若高言淡漠,必致武备不修;有察吏安民之责,倘激扬失当,必致人心不服。
即有好官,用非其地,不惟不见其长而适以彰其短,欲其胜任而愉快也,难
矣。若人地不相宜,虽清官尚至流弊,况其节操未优者乎?此举大吏之不可
不详慎也。至于得举有司,若不考其实验而但录其才,则轻浮躁率、挪移科
敛之弊即出其中,且仅采其声名,粉饰沽誉,钻营欺蔽之端亦寓其内。
惟操守一节,实心为难,然犹昭然于人耳目之事,真伪可以立见,止在
得举者之公私耳。臣自履任至今,每细心阅历各属员,其庸碌无长,贪劣废
弛者,俱不足论,观其颇有声名,素称才能之员,一一考其实迹:有差委奔
走之事,则长于办理,而抚字催科无一可取者;有长于吏治而疏于出纳,以
致钱粮亏空者;有利口捷给,论事多中,而于职守事务全无实济者;又有一
等巧于钻营,专工窥探上司之性情嗜好,曲意迎合,甚而言动气象无不体贴
效法以求酷肖,遂致彼此投机,一遇保举,舍此而谁?岂知图得保举,则从
前之官小而不少露锋芒者,至此得志而本色尽现,此又才用于诈伪而其患尤
烈者也。
更有风厉之官不近人情,循良之吏反滋弊窦。凡此数等皆以才名而多于
地方有误,倘保举者仅以“才能”二字塞责,鲜有不贻害者。臣请嗣后凡保
举各官,必令注明所长,不必讳其所短,验过成效,确有实迹以备简用,必
求人地相宜,方有裨益也。既尽力任事,则非徒承办目下各项案件,遂为称
职,当思培植地方元气作何未雨绸缪,整饰通省属员作何宽严并济,务期上
有益于国计,下有利于民生。凡用人理财,经画久远,化导积习、惩创愚玩,
稍为朝廷分劳宣力,方不愧于此心。且身为封疆大吏,必有经文纬武之才,
博古通今之识,庶能不动声色,措置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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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鄂文端疏曰:“窃惟国家政治,只有理财一大事,田赋兵车,刑各教
化均待理于此,财不得财,则诸事不振。故孔子不讳言财,曰: ‘有大道本
诸洁矩。’而财非人不理,人非用不得理,故为政在人,人存政举,归诺一
身。是用人一事,自大吏以至于一命,皆有其责,而一身之分量等级,庶政
之兴废优劣,胥视乎此,未可不勤勤加意者也。独是政有缓急难易,人有强
柔短长,用违其才,虽能者亦难以自效,虽贤者亦或致误公;用当其才,即
中人亦可以有为,即小人亦每能济事。因材、因地、因事、因时,必官无弃
人,斯政无废事。
朝廷设官分职,原以济事,非为聚人藏身之地,但能济事,俱属可用,
虽小人亦当惜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置之。
忠厚老成而略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