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2期-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就告诉他们你去不成了,”他说,一副使性子的样子,她假装没在意。
“我不能这样做,利安姆。他们是我最重要的客户。”她说这话时很真诚。
“那我是什么?”
“我爱的人。但是不要把这当作最后的摊牌。你谈论的是我的工作。”
“你会带亚瑟去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俩都明白她会的。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两种情形都是不同的。亚瑟可以去任何地方,而且也的确去了。利安姆不可以。他不愿意按游戏规则办事。而且亚瑟是成年人的举止。利安姆做不到。
“这不公平,”她说,显得不高兴的样子。“我们是夫妇。他和我的客户一样行为规矩而保守。他是银行家,看在上帝的分上。”
“而我是小阿飞。”他不只是使性子,还有点生气了。
“不是的,”她平静地说,“你是个画疯子,记得吗?你就是这样对我说的。而且你不想受到控制。如果你想穿上宴会礼服,规规矩矩的,表现得像个银行家,那就可以和我随便去什么地方。”这对他来说是重大的让步,而他不想让步。他想要的是自由,不管在哪儿,不管有她还是没有她,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他们应该按我的样子接纳我。你也应该这样,”他愤怒地说。
“我是的。他们却不会。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那种地方,你就得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我也是的。这就是上路的规矩。这次我不能带你去,因为准备时间太短了。不过,如果你在这事上是认真的,我们就给你买件宴会服,那么下次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参加其他宴会了。前提是你愿意按他们的游戏规则办事。就这样说了。”
“我操,”他说,突然暴怒起来。“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我比他们好得多。小时候从我爸爸那里我就听过这样的狗屁话。我不会为任何人玩那样的游戏的,萨莎,哪怕为你也不行。”
“你没有必要,”萨莎平静地说。“你没有必要去做我做的这些乏味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必须要遵守规则。事情就是这样。”
“谁制定的这些规则?那些自以为是穿着臭礼服的老混账?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举手投足,一样打扮?我为什么不能就是我?”
“因为这些自以为是的老混账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势来制定规矩。有钱人统治世界。如果想进入那个世界,那你就得举止文明,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
“如果你以我为荣,爱着我,你就会带我去任何地方的。”他是个执意反抗的孩子,她觉得心里一沉。她一直担心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结果没有多久就这样了。这是他们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发生的第二次争吵,确证了她认为不可行的最坏推断。她在很多方面都很喜欢他,他的善良、温存、对她不加掩饰的感情、他的幽默、智慧、才华,还有他在床上是那么棒。自然,他的坏脾气和不成熟没有列在这个单子上。
“我以你为荣,而且真的爱你。但是我不会带你去那个世界的,如果你要让我或者你自己出丑的话。如果你想任意妄为,你会让我们两个人都出丑的。”
“谁对你更重要,萨莎?他们还是我?”
“你们都很重要,我爱你。但是我生活在那个世界。那才是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这是我们一直都会面临的问题,除非你不打算再做一名画疯子,而是要像成年男人一样走进我的世界。倘若你还是要扮演画疯子、或者不能被驯服或控制的疯狂的小年轻,你就只能让我一个人走进那个世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自己做决定吧。”
“我就是我,不会为了你,也不会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去拍他们的马屁。”
“你有权做这样的决定。但你没有权力强迫他们接纳你,如果你不按他们的、或者我的规矩办的话。”
“这实际上是你的事,是不是?不关他们的事,你想让我装成亚瑟。我不是的。我就是我。”
“这和亚瑟毫无关系,”她咬紧牙关说。“你看,你明天干吗不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饭呢?我去参加我的乏味晚宴,早点离席,然后去马亥斯酒店找你。”
“什么?到贫民区来?慷慨夫人将离开大厦在贫民区会见她的乡下男朋友?如果我不够好不能和你一起出去,那我明天就返回伦敦。”反正他原来就打算那个时间离开。提出留下来只是想给她个惊喜。
“你决定吧,”她平静地说。“我已经尽力了,利安姆。我们两人都会不堪重负的。从一开始大家就明白这一点的。”
“是的,的确如此。只是我没想到被上紧箍咒的是我。你想让我受多少侮辱?你告诉我在你的画廊该如何表现,不该做什么来得罪客户。我得缩手缩脚的,不能亲你,也不能倒杯酒喝。如果我要跟你到有场面的地方,我得穿得像小方特洛男爵,表现得像马尔科姆·福布斯。见鬼,我是个画家,萨莎。我不是受训的猴子或者银行家,我不会让你牵着我的鼻子走的。”
“我没打算牵着你的鼻子走。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这类事肯定会发生。如果要继续下去,我们之间就肯定会有很多地方需要沟通和适应。”他们俩都不知道还能否继续下去,看起来好像不能了,如果他还坚持要按画疯子的方式行事,还要坚持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的话。他们俩就是不能啮合。她在这之前就警告过他。如今他们真的碰壁了。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会让你牵着鼻子走的。我明天就回伦敦。当你把自己的优先权搞顺了,给我打电话。”听着他说话,她简直想尖叫。
“这不是什么优先权的事,利安姆,”她说,好像在竭力不要让自己对他发脾气。与他讲理就像和生气的孩子说理一样让人泄气。“是关于按规则办事和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问题,这就比如进俱乐部一样。如果要加入俱乐部,你就得遵守他们的规矩。”
“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做的,萨莎。永远不。如果我要这样做,还不如和父亲一起住在加利福尼亚,听他的狗屁话呢。我不会听任何人废话的,也绝不会听你的。如果你想我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那就接纳我,但是,不要告诉我该遵守谁的规矩该怎么样做事。如果你爱我,就没有规矩,或者说不应该有。”
“规矩总是有的,”她难受地说。“我得遵循同样的游戏规则。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明天不能穿着蓝色牛仔,或者穿着牛仔靴戴着棒球帽出现在人们面前。我得看上去和他们一样,把头发梳上去,穿着晚礼服。我就得和他们一样循规蹈矩,从根本上来说我也是这样的人,因为我相信他们的规矩。规矩可以维护文明。”
“我不想被文明化,去他的!我只想做我自己。我想人们因为我本身而尊敬我、接纳我,不管我怎么做都行,而不是因为我装成的那个样子,因为我愿意拍他们的马屁而尊敬接纳我。我也不会拍别人马屁的。”他们的争论显然激发了他自小就有的感觉,因为连萨莎也看得出他对她的怒火是无法控制的。他在咆哮的时候失去了常态。她说的话没有一句让他觉得有理,也没有一句能让他平静下来。相反,只让事情变得更糟。他的话让她觉得彻底地无希望了。他正在气头上,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操他们的规矩。一想到这儿,萨莎,我操。如果你不以我为荣,如果因为我比你小觉得尴尬,如果不愿意按照我的样子尊重我,那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想在这里。明天我就回家。你拿好主意后可以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事?要我拿好什么主意?你想要我干吗?”她觉得头晕。他说的话有些是如此不可理喻、没有任何意义。而且都是老调重弹。他从一开始就已经了解她是谁、代表了什么。除了年龄以外,这些也正是她最初担心的事情。他的年龄倒是其中最不用担心的。他不守规矩不成熟的行为才是更让人头疼的事情。他表现得像只有五岁。
“要么按我的样子带我进入那个世界,别把我当作你雇来过夜的牛郎一样丢在家里,要么我就永远地走出这里。就是不能把我像垃圾似的丢在家里。而且不要告诉我该怎么为人处事。”他冲她吼叫,而她只是以泪还击。她觉得他应该比这样好的。她觉得他们之间可以的,永远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的。
“那你自己做决定吧,”她说,突然间和他一样怒气冲冲。“不要再表现得像个孩子了,说自己不要洗澡,不要穿衣服,只要你乐意,你可以随时把自己的晚餐摔到地上去。如果你想下楼和成年人一起用餐,那就做出成年人的样来。就是这样,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能一辈子都做画疯子,除非你就想和与你一样行为糟糕的孩子混在一块儿。如果你要这样,那就不要抱怨我不带你出去。我想的,天哪,我很想的,但我不能让自己出丑,看着你炫耀自己,努力要证实自己是多么了不得。如果你爱我,利安姆,那就长大成人学会为人处事吧。我不是带一个被宠坏了的不懂规矩的孩子出去。你想想吧,你要拿定主意。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和你在这儿。现在要么你遵守你这头的原则,要么永远闭上嘴。在这个世上生存靠的不仅仅是爱和床上的柔情蜜意。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喜欢不喜欢,我们都得长大。或许现在正是你该长大的时刻。你想想清楚吧。你想回伦敦就回伦敦,当你决定长大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当晚,他们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这是自从他来这儿以后第一次这样,他们各自睡在自己的那边,中间空了很大一块儿地方。利安姆被她的言行深深地伤害了,认为那是她不忠诚的表现。她也为他的大发雷霆而忿忿不平。他的表现像个非常捣蛋的孩子。早上,他们自顾自一言不发地起了床。利安姆在淋浴、修面后穿上了衣服。在她上班之前,他已经把自己的包整理好,站在前厅里望着她。
“我爱你,萨莎。但是我不能让你控制我,或者告诉我该做什么。在这方面我非常尊重自己。”
“我也爱你,也尊重你。我确实是这样的,”她实话实说,“既因为你是艺术家,也因为你是个男人。”他作为父亲有多么让人值得尊敬的地方,她还有点拿不准,她对他的了解还不足以对此作出判断,而且她也从未见过他和他的孩子在一起的模样。但是,他身上有这么多让人喜欢的地方,每一天都让她更多爱他一点。不过,还没有到可以让她放弃自己全部生活的地步。她年纪已经太大了禁不住这样的折腾。而且,她热爱自己现在的生活。“这和控制无关。是互相尊重的事。如果你尊重我,那么就进入我的世界,按照规矩做事,表现得像个绅士。如果不想这样做,这也是你的权利,但不要抱怨我独自拜访我的世界的人。你不能两样都要。在礼貌的世界里,你不能执行‘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原则,利安姆。这样做你年纪太大了。即便是孩子也不能这样做。”
“我永远不会变成不同的我。如果你爱我,就必须接受这一点,而且愿意带我去任何地方,不要让我改变。”
“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对我自己、对我的孩子,或者对我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我不能任由你让我在公众面前出丑,利安姆。”她知道他做得到的。尽管不是亲眼所见,但从塞维尔那里她已经听说了他很多的出格行为了。他擅自闯入她在画廊的会议就够她见识的了。还有像昨天大发雷霆的事。她为此非常忧虑。“我几乎比你大十岁,这就够糟的了。我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考虑到你的行为和想法,我就觉得是大问题了。这已经够人受的了,会让很多人皱起眉头来。不要让我一边领你进入那些高尚的地方,一边还要保留你做画疯子的权利,好让你来证明你自己。这不是我爱不爱尊重不尊重的事情,也不是我是谁的事。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怎么生活。你说过你可以做得到,而且会做好的。我相信了你。现在你却不想履行诺言,你想在我的世界里肆意行事,你不能这样做的。我也不能。没有人能的。所有人都得循规蹈矩,服从原则。我希望你能够恢复理智,因为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你现在对我的所作所为是不公平的。”这一场对话或者说争论都让她害怕。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完全的自由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甚至不惜以她为代价?
“在这儿我是要被扭曲、不会受到尊敬的,”他说,脸几乎都要绷起来了。“你想对一切发号施令。”
“我惟一的号令是请你成长起来。要么文明起来,要么在你和朋友玩的时候,让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你尽可以像你自己愿意的那样蛮横无礼,不过,如果你就想那样的话,就不要指望我带你出去见人。如果你要蛮横无礼,那就呆在家里和我在一起、私底下这样,不能在公众场合。”
“我不是你可耻的小秘密,萨莎。如果你想要那样,就另找别的男人吧。要么就像我现在这样子带我出去见人,要么就一切玩完。”
“我想是玩完了,目前反正是这样了。想想,利安姆。我希望回到伦敦后你会恢复理智。如果想通了,给我个电话。”他看着她,点点头,也没有停下来亲亲她,就拎起自己的包,从她身边擦过,砰的一声把门带上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之后,她坐下来回想发生的一切。她爱他,但尚未到为了他而要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放弃原来的自己的地步。对她而言,现在为任何人这样做都为时嫌晚了。利安姆也不行。她知道自己爱着他。但或许还不够。
第九章
利安姆刚离开后的日子显得拖沓冗长。有他在的那段不长的日子里,萨莎已经习惯于和他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做爱。甚至连伯纳德也谈论起他的离去,问他是不是还在附近。萨莎回答说他已经回伦敦了。
“他是个惹人爱的男孩,但是和你在一起呆那么久,你的日子恐怕也不大好过。”
他和她在一起共处了十天,她非常思念在他们最后几天尚未争吵之前的点点滴滴。伯纳德把他称为“男孩”也触动了她。她和利安姆的问题就在这里。他是个男孩,不是男人,而且行为举止都像个男孩。有时候他的行为和年龄相符,而有时候就是个任性的少年。她期望他能更像将近四十岁的人。他真是个彼得·潘。起初萨莎以为伯纳德对他们的关系感到好奇,话中带有讽刺,但后来认识到他对她的房客的评论是真诚的。在他看来,萨莎让他在家里呆那么久真是难以置信的大度。显然,他们的秘密还很安全,伯纳德再也不会想到萨莎会迷上利安姆。而且,无论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似乎告终了。晚上,她坐等利安姆回到伦敦后给她电话,但电话从未响起来。他再也没有打来电话,她也没有打过去。由于他可笑的要求和孩子气的行为,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僵局。她并没指望他们的关系会持续到永久,只是觉得应该比现在的时间长。给他打电话是没有意义的,既然他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无论合适不合适、无论他怎样行为举止,她都得公开地带着他参加自己的社交圈,要么两人就断交。
不管她爱不爱他,他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都是不可能的。除了在他离开巴黎前对他说的一番话以外,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步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