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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亲爱的安德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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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和失望……好些年了,我觉得我一直没法找到一种语言去表达或者释放积压在我心里的感受,我觉得我一直在绝对的孤独里跟自己挣扎——一直到我读了你的《给河马刷牙》。
     你对“平庸”的说法,使我心中涌上一股痛苦的感激。我是一个结了婚的三十岁的女人。婚姻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幸福,反而使我紧张、暴躁、不安。家务事琐碎复杂,想到要生孩子更让我充满恐惧。丈夫回家往往累得倒头就睡,我一个人要面对生活中所有的问题。我常觉得,我不是他的妻,我是要承担一切重担的妈。
     我发现自己每天都在一种紧张、混乱、无助、激动的情绪里。对丈夫我不是在吼叫就是在哭。最好笑的是,我自己是一个社会工作者,专门协助情绪不稳定的儿童,辅导他们理解自己的情绪,调节自己的情感表达,可是我对自己的挫折,那么无助。我很想、很想知道,比我年长的女性如你,是不是也经过这个阶段?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在她三十岁的时候,要怎么做人生的种种决定?
     
     婷婷
     
     婷婷,
     
     如果我说,是的,MM也经过这样的痛苦和迷茫,你是否会觉得多一点力量呢?是的,我经过过。而且,很多我的女性朋友们,不论她们现在如何“成功”,也都走过这样的黑暗。
     
     MM

三十二、政府的手可以伸多长?

  政 府 的 手 可 以 伸 多 長 ? 
    MM; 
    我 抽 煙 。 我 知 道 你 很 討 厭 我 抽 煙 , 我 也 認 為 這 是 個 很 糟 糕 的 習 慣 。 大 概 十 七歲 那 年開 始 的 , 但 是 究 竟 怎 麼 開 始 的 , 我 也 弄 不 清 楚 ─ ─ 因 為 朋 友 都 抽 所 以 抽 ? 功課 的 壓力 太 大 ? 太 無 聊 ? 或 者 就 是 為 了 想 試 試 看 大 人 說 不 好 的 枺∥鳌【俊【埂≡酢印。俊】伞∧苊俊 理由 都 多 多 少 少 有 一 點 。 反 正 結 果 就 是 , 我 上 癮 了 。 
    我 的 煙 友 們 其 實 都 開 始 得 比 我 早 , 大 部 分 在 十 二 、 三 歲 的 時 候 。 還 記 得 那個 時 候 我是 很 討 厭 別 人 抽 煙 的 , 討 厭 那 個 氣 味 。 最 火 大 的 是 , 大 夥 要 出 發 到 哪 兒 去時 , 總 要等 抽 煙 的 那 個 傢 伙 在 垃 圾 桶 前 把 他 的 那 支 煙 抽 完 。 其 實 到 今 天 , 我 還 是 不喜 歡 抽 煙這 回 事 的 : 我 的 喉 嚨 總 覺 得 不 舒 服 , 很 容 易 感 冒 , 衣 服 老 有 去 不 掉 的 煙 味, 我 容 易累 , 而 且 , 肺 癌 還 等 著 我 呢 。 
    可 是 , 有 什 麼 好 說 的 呢 ? 不 就 是 我 的 自 由 意 志 選 擇 了 抽 煙 然 後 又 缺 乏 意 志力 去 戒 掉它 。 如 果 有 意 志 力 , 我 早 就 戒 了 。 但 還 是 抽 。 原 因 是 , 每 一 支 煙 , 是 一 個小 小 的 休息 和 釋 放 。 我 喜 歡 離 開 我 的 書 本 , 站 到 陽 台 上 去 , 耳 機 裡 聽 著 一 首 好 聽 的歌 , 看 著海 面 上 大 船 緩 緩 駛 過 ─ ─ 點 上 一 根 煙 。 當 然 還 有 那 「 快 樂 似 神 仙 」 的 「 飯後 一 根 煙」 , 還 有 電 影 鏡 頭 裡 不 能 少 的 「 性 後 一 根 煙 」 。 一 根 煙 , 我 想 說 , 使 美 好的 一 刻 完整 了 。 
    所 以 對 我 而 言 , 明 知 抽 煙 不 好 , 但 那 是 一 個 個 人 的 自 由 選 擇 。 
     
    'b'政 府 鐵 金 剛 
    '/b'最 近 , 我 的 自 由 選 擇 被 剝 奪 了 。 二 零 零 七 年 一 月 一 日 零 時 , 香 港 開 始 在公 共 場所 禁 煙 。 政 府 的 說 法 是 , 為 了 防 止 二 手 煙 危 害 不 抽 煙 者 的 健 康 , 禁 煙 的 地 點包 括 公園 、 餐 廳 、 學 校 、 酒 吧 . . . . . . 當 然 包 括 了 我 的 大 學 。 
    我 一 點 也 不 意 外 。 這 正 是 兩 年 前 我 的 德 國 高 中 發 生 的 事 情 。 你 知 道 , 德 國法 律 規 定, 十 六 歲 以 上 的 人 抽 煙 飲 酒 是 合 法 的 , 所 以 大 部 分 的 高 中 都 劃 定 了 吸 煙 區, 學 生 在那 裡 吸 煙 。 但 是 在 二 零 零 四 年 黑 森 州 的 文 化 部 長 推 動 校 園 禁 煙 , 結 果 如 何呢 ? 我 們必 須 多 走 五 百 米 到 校 園 外 圍 的 人 行 道 上 去 吸 煙 。 我 們 同 學 裡 洠А∫弧 人 戒 了煙 , 但 是學 校 外 圍 那 條 人 行 道 上 從 此 滿 地 是 煙 蒂 。 
    洠А《唷【谩。∪〉隆《肌∫≡凇」」病觥∷〗煛×恕 !∷∫浴。≡凇〗煛〉摹∽鳌椤∩稀。∠恪「邸『偷隆∈恰∫粯印〉摹。〉∈恰∥摇∽ⅰ∫狻〉健∫弧 根 本 的 差 別 , 那 就 是 , 在 德 國 , 公 共 場 所 禁 煙 令下 來 之 前, 社 會 有 很 廣 泛 、 歷 時 很 長 的 辯 論 。 香 港 卻 洠А∮小。≌「』”尽∩稀】伞∫浴≌f 做 就做 , 而 且, 香 港 政 府 好 像 有 一 種 特 異 功 能 , 只 要 是 它 想 作 的 事 情 , 都 可 以 把 它 塑 造成 「 萬 眾一 心 」 的 樣 子 , 香 港 政 府 簡 直 是 個 所 向 無 敵 的 鐵 金 剛 。 
    如 果 你 問 我 , 我 是 否 對 禁 煙 政 策 不 滿 ? 當 然 , 因 為 現 在 我 必 須 繞 很 多 路 去抽 一 根 煙。 可 是 如 果 你 問 我 , 我 認 為 禁 煙 政 策 對 不 對 ? 我 會 說 , 當 然 對 , 洠А≡挕≌f 。我 喜 歡 煙霧 繚 繞 的 小 酒 館 或 酒 吧 , 因 為 那 是 一 種 迷 人 的 氣 氛 。 但 是 我 完 全 贊 成 在 餐廳 裡 禁 煙, 因 為 煙 味 會 破 壞 了 食 物 的 香 氣 , 我 心 甘 情 願 走 到 餐 廳 外 面 去 抽 煙 。 所 以說 來 說 去, 公 共 場 所 禁 煙 對 我 不 是 問 睿 !〔弧∵^ 我 想 談 的 其 實 不 是 禁 煙 的 政 策 或 者 香港 強 大 的政 府 , 因 為 , 洠А∮小∑铡∵x , 反 正 你 拿 政 府 洠А∞k 法 。 
     
    'b'媒 體 棄 守 
    '/b'我 想 跟 MM 表 達 的 是 , 我 對 香 港 的 媒 體 覺 得 很 奇 怪 。 香 港 洠А∮小∶瘛≈鳌。〉恰∮小∽杂伞。∶健◇w 的 獨 立 跟 批 判 精 神 , 還 是 被 容 許 的 吧 ? 公 共 場 所 應 不 應 該 禁 煙 , 在德 國 媒體 上 起 碼 辯 論 了 三 、 四 年 , 學 者 、 專 家 、 評 論 家 翻 來 覆 去 全 民 大 辯 論 。 香 港媒 體 上也 有 一 些 討 論 , 但 是 很 少 , 很 零 星 ─ ─ 當 然 , 我 主 要 說 的 是 兩 家 英 文 報 紙 ;而 且 ,你 知 道 嗎 ? 香 港 的 討 論 說 來 說 去 都 停 留 在 禁 煙 的 「 執 行 」 層 面 : 說 抽 煙 族 會跑 到 人行 道 上 去 抽 , 二 手 煙 的 問 睿∧堋〔弧∧堋〗狻Q , 說 酒 吧 餐 廳 可 以 怎 樣 領 到 「 准 煙 牌照 」 ,說 空 氣 污 染 會 不 會 變 好 。 可 是 我 很 少 看 見 有 什 麼 認 真 的 討 論 是 衝 著 「 公 民 權」 來 談的 。 問 睿〉摹『恕⌒摹》础《『谩∠瘛' 人 在 乎 : 政 府 應 不 應 該 有 這 樣 的 權 力 去 規 範 公 共空 間 的使 用 ? 政 府 有 洠А∮小唷±∵@ 樣 高 姿 態 地 去 「 指 導 」 人 民 的 生 活 方 式 ? 不 吸 煙 的「 大 多數 」 有 洠А∮小唷±∵@ 樣 去 壓 制 吸 煙 的 「 少 數 」 ? 
    嚼 檳 榔 的 人 , 是 否 政 府 也 該 管 呢 ? 以 此 類 推 , 不 刷 牙 的 人 , 用 了 馬 桶 不 抽 水 的 人 , 老 是 放 屁 的 人 . . . . . . 是 不 是 政 府 都 要 管 呢 ? 
    我 知 道 討 厭 煙 的 人 很 多 , 我 也 知 道 吸 煙 有 害 健 康 , 我 更 知 道 禁 煙 可 以 帶 來 比較 好 的空 氣 環 境 。 但 這 不 是 重 點 , 重 點 是 , 當 一 個 如 此 侵 犯 個 人 空 間 , 如 此 衝 著 弱小 族 群( 吸 煙 族 絕 對 是 「 弱 小 族 群 」 ) 而 來 的 法 要 通 過 時 , 你 會 以 為 , 這 個 社 會 裡的 自 由派 會 大 聲 抗 議 , 強 烈 反 對 , 要 求 辯 論 。 奇 怪 的 是 , 一 點 都 洠А∮小 !M 你 告 訴 我, 難道 香 港 洠А∮小 浮iberal 」 的 存 在 嗎 ? 我 讀 到 的 評 論 , 簡 直 像 中 學 生 的 作 文 : 先幾 句正 面 的 , 然 後 講 幾 句 負 面 的 , 然 後 一 個 軟 綿 綿 的 、 四 平 八 穩 的 總 結 。 媒 體 的 尖銳 批判 性 , 在 那 裡 啊 ? 
     
    'b'集 體 變 笨 
    '/b'這 麼 寫 , 會 讓 很 多 香 港 人 跳 起 來 。 我 其 實 一 點 也 不 想 說 德 國 多 麼 好 ─ ─ 他 們 搞爛 的 事 情 可 多 了 。 可 是 就 媒 體 而 言 , 每 個 報 紙 都 有 它 的 批 判 立 場 , 在 公 共 場所 禁 煙這 個 議 睿∩稀。”!∈亍〉摹》ā√m 克 福 匯 報 和 激 進 的 柏 林 每 日 新 聞 就 會 有 截 然 不 同 的鮮 明 立場 。 我 訂 過 香 港 的 英 文 南 華 早 報 , 看 了 幾 個 禮 拜 以 後 就 退 報 了 。 我 要 的 是 一份 報 紙, 對 於 香 港 的 事 情 有 深 入 的 分 析 和 個 性 鮮 明 而 獨 立 的 評 論 , 可 是 我 發 現 報 紙的 內 容和 電 視 新 聞 基 本 上 差 別 不 大 , 多 半 也 只 是 浮 面 報 導 而 已 。 那 我 何 不 脆 看 看 電視 新聞 就 算 了 。 
    你 大 概 要 說 , 是 因 為 長 期 的 殖 民 , 缺 民 主 的 環 境 和 素 養 , 所 以 會 這 樣 。 我想 問 的 是, 那 改 變 要 從 那 裡 開 始 呢 ? 報 攤 上 花 花 綠 綠 的 雜 誌 報 紙 , 大 多 是 影 星 藝 人的 私 生 活探 密 , 不 然 就 是 飲 食 、 賭 馬 跟 名 流 時 尚 。 MM , 如 果 媒 體 不 維 持 一 種 高 度 的批 判 精神 , 一 個 社 會 是 可 以 集 體 變 「 笨 」 的 是 不 是 ? 香 港 的 媒 體 在 做 什 麼 呢 ? 我 看見 很 多香 港 人 很 辛 苦 地 在 爭 取 普 選 , 可 是 媒 體 還 是 把 最 大 的 力 氣 和 錢 花 在 影 星 八 卦上 。 那些 力 氣 和 錢 , 為 什 麼 不 拿 來 為 香 港 的 民 主 做 點 努 力 呢 ? 提 供 公 開 論 壇 , 激 發公 眾 辯論 , 挑 戰 政 府 決 策 , 培 養 年 輕 人 獨 立 批 判 精 神 . . . . . . 老 天 , 不 要 再 討論 禁 煙區 要 多 大 、 准 煙 牌 照 要 多 少 錢 , 比 這 重 要 的 事 , 太 多 了 吧 。 真 煩 。 
     
    你 的 安 德 烈 

三十三、人生诘问
     
亲爱的安德烈:
     
     我今天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在柜台边,售货员小伙子问我“您在找什么样的手机”,你知道我的答复吗?
     我说,“什么复杂功能都不要,只要字大的。”
     他想都不想,熟练地拿出一个三星牌的往台上一搁,说,“这个字最大!”
     很显然,提出“字大”要求的人,不少。
     你的一组反问,真把我吓到了。这些问题,都是一般人不会问的问题,怕冒犯了对方。我放了很久,不敢作答,但是要结集了,我不得不答。
     
     反问一:你怎么面对自己的“老”?我是说,作为一个有名的作家,渐渐接近六十岁──你不可能不想:人生的前面还有什么?
     
     我每两三个礼拜就去看你的外婆,我的母亲。八十四岁的她,一见到我就满脸惊奇:“啊,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她很高兴。我照例报告:“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妈,我叫龙应台。”她更高兴了,“真的?你是我的女儿,那太好了。”
     陪她散步,带她吃馆子,给她买新衣新鞋,过街紧紧牵着她的手。可是,我去对面小店买份报纸再回到她身边,她看见我时满脸惊奇,“啊,你来了?你怎么来了?”我照例报告,“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妈,我叫龙应台。”她开心地笑。
     她简直就是我的“老人学”的power point示范演出,我对“老”这课题,因此有了启蒙,观察敏锐了。我无处不看见老人。
     老作家,在餐桌上,把长长药盒子打开,一列颜色缤纷的药片。白的,让他不晕眩跌倒。黄的,让他不便秘。蓝的,让他关节不痛。红的,保证他心情愉快不去想自杀。粉红的,让他睡觉。
     老英雄,九十岁了,在纪念会上演讲,人们要知道他当年在丛林里作战的勇敢事迹。他颤颤危危地站起来,拿着麦克风的手有点抖,他说,“老,有三个特征,第一个特征是健忘,第二个跟第三个──我忘了。”
     他的幽默赢来哄堂大笑。然后他开始讲一九四零年的事迹,讲着讲者,十五分钟的致词变成二十五分钟,后排的人开始溜走,三十五分钟时,中排的人开始把椅子转来转去,坐立不安。
     老英雄的脸上布满褐班,身上有多种装备,不是年轻时的手枪、刺刀、窃听器,而是假牙、老花眼镜、助听器,外加一个替换骨盆和拐杖。
     老人,上楼上到一半,忘了自己是要上还是要下。
     老人,不说话时,嘴里也可能发出像咖啡机煮滚喷气的声音。
     老人,不吃东西时,嘴巴也不由自主地蠕动,做吸食状。
     老人,不伤心时也流眼泪,可能眼屎多于眼泪。
     老人,永远饿了吃不下,累了睡不着,坐下去站不起来,站起来忘了去哪,不记得的都已不存在,存在的都已不记得。
     老人,全身都疼痛。还好“皱纹”是不痛的,否则……
     我怎么面对自己之将老,安德烈?
     我已经开始了,亲爱的。我坐在计算机前写字,突然想给自己泡杯茶,走到一半,看见昨天的报纸摊开在地板上,弯身捡报纸,拿到垃圾箱丢掉,回到计算机边,继续写作,隐隐觉得,好像刚刚有件事……可是总想不起来。
     于是你想用“智慧”来处理“老”。
     “老”,其实就是一个败坏的过程,你如何用智慧去处理败坏?安德烈,你问我的问题,是所有宗教家生死以赴的大问啊,我对这终极的问题不敢有任何答案。只是开始去思索个人的败坏处理技术问题,譬如昏迷时要不要急救,要不要气切插管,譬如自身遗体的处置方式。这些处理,你大概都会在现场吧──要麻烦你了,亲爱的安德烈。
     
     反问二:你是个经常在镁光灯下的人。死了以后,你会希望人们怎么记得你呢?尤其是被下列人怎么记得:1)你的读者;2)你的国人;3)我。
     
     怎么被读者记得?不在乎。
     怎么被国人记得?不在乎。
     怎么被你,和菲利普,记得?
     安德烈,想象一场冰雪中的登高跋涉,你和菲利普到了一个小木屋里,屋里突然升起熊熊柴火,照亮了整个室内,温暖了你们的胸膛。第二天,你们天亮时继续上路,充满了勇气和力量。柴火其实已经灭了,你们带着走、永不磨灭的,是心中的热度和光,去面对前头的冰霜路。谁需要记得柴火呢?柴火本身,又何尝在乎你们怎么记得它呢?
     可是我知道你们会记得,就如同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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