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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房-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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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姐妹还没有人出来工作,而爸爸妈妈就好像不在他们的世界中。
  昭华讲起他们是因书法结缘的,昭云听了就觉得称心如意,非常地愉快。此后她总偷偷观察着姐姐那些有关书法的事情,一看到她和从未谋面的人有执着地追求着意境的趋向就很开心。在她的想象里,已经信任地把昭华的男友想成了居住在某种境界中的人了——对她来说,这是人生唯一的可活之处。那时她终于知道自己不是那么与世隔绝的了,至少可以触摸到他们了。因此即使只是听到姐姐一句发泄的丧气话她也会失望之极,黯然失神,只是并没有说出来。
  后来昭云到了大学里,也开始学书法。
  如今昭云是什么也不相信啦。既然世界如此凡庸,一切都无法摆脱,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知道呢?昭云不喜欢那个还没见到的未来姐夫了,觉得姐姐其实也是被空言和大话蒙骗了,既然是会受人蒙骗,说明你自己同样浅薄,昭云对姐姐也就没有了以前的信任了。即使她和他是真的有什么境界,那又怎么样呢?——昭云冷笑地暗自说:我也不爱知识了。
  雨又下了起来,房间里很快地暗下来,又很快地回亮。然后空间又跟墙外有些凉意的雨雾一样,在而无人注意了。
  沉静有着什么样的特质,要唤起人心中的不安生。就连这空间仿佛也无法忍受。红漆楼板、木楼梯、小小的房间,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和谐?没有什么是不顺眼的,并且早已熟悉,从来都没有对此生厌,从来都没有感觉不欢,现在也没有。
  但是心里不能忍受,大概是因为有一些得不到舒畅吧。这些空间,从来、以后都熟悉的房间,为什么走在这里,就像从虚空走过?已经贴着地板行走,每一步都在这里,然而就像声音响过房顶,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它徐徐走过空中,却没有办法消除它的模糊。真真实实地走上一脚,想要知道是在哪里,然而明明觉得正在这儿,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不结实,却同时也完全地明白了:再也不能透过这点。越过身体与这些事物的距离,如今怎么觉得是难以做到的了?
  如果是这样,人又有什么呢?每天都在做事,而事情已经不能被人透过,真希望有再一个刚刚醒来的幼年,一切不能不沉浸入人间去,难以分辨。
  昭华忽然感觉很爱很爱这房子,很希望很希望被安置在此时此刻,以及以前,然而又无法做到了。即使是把心挖出放在这楼板上,又怎么能保证它感觉到,它跟楼板之间、跟外物之间,不是再难彼此透进?不行的啊。它不会了。
  并且这些时间也终将过去。
  一些东西总是消退。无法保住哪怕是这房间。
  现在这么地明白,这么明显,不是说失去使人心痛,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将来也会不如人意。在这二十五年的时间后再延续的面目上,也将是有令人绝望的点,有破损的面的啊。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呢?人跟人是不同的,所有的生命是分离的,像是一个谜语。所以他们才是这样。
  触手可及的侧面就是一个窗子,微微透过雨里的天光来。昭华默坐了一会,这才意识到了。可是她想到外面风雨如晦。
  雨还没下的时候苍蝇到处飞,听说下雨时蚊子也特别多。无缘无故被黑蚊子咬到了就会醒悟说:“难怪我刚才被蚊子咬着”,原来已经在下雨。坐在屋里听到午后密雨的萧萧声,昭云就笑说:“雨在屋后下了。”大概她不愿意相信雨在屋后下到这么大。别处还没有——一直都没有——这也是可以相信的。
  别人一直在谈话,昭云就在旁边坐着,并不喜欢那些声音,大概还觉得可以厌倦,却一时没有离开。
  雨在下的时候昭华却没有见到蚊子。她有一个时刻明白一点事:雨已在下,蚊子在房子里找了地方就不动了。下了雨,它们要找一个藏匿处。
  既然明白,昭华就不再想这个了。
  想到自己就在窗子边,昭华便恍然了:难怪有些明亮。即使是下雨,天光也会映亮被透越的地方的。当爸妈辛辛苦苦建造这个房子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模糊的先觉:这个地方被她意识到了呢?在这整个人生上,这一点事情可以多么不同,又可以让人困倦。一个人生算得了什么,这么多个人生又只能是宽广的水泥场上午后一个笑容,像是一个浮雕。
  如果肯这样想,那还有什么难受,还有什么忧虑,可笑的是这些想法并没有被心所感觉,并不能使顽固的心灵相信。可以相信的是:唯一让人关注的东西是自己的亲人正在一种无聊无助的状态中,这是事实,任何想法都抵不过这真相吧。
  可又是谁要感觉到无奈呢?

二十五 雨依然 
  有了女朋友之后,昭阳也是从不发脾气,也不显得对事情冷淡,相反,看起来是更加地正常,像个已长大的人一样。
  这婚事本来就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提出真正有效的意见。那是一个校长的女儿,所以昭阳常常去替他考试。
  姑姑高兴地跑到家里来,急急地说:“我看到了……今天昭阳的女朋友刚好被我看到了。我正跟我们双儿走在路上,准备去商场买东西,还没到门口双儿就拉我说‘那不是昭阳哥哥吗’我赶紧看过去,果然是他!旁边一个女孩子拉着他手,不用说肯定是他女朋友了。我忙拉双儿‘赶快躲起来,让他看见了不好意思。我们偷偷过去看看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结果被我们看到了,我们就在旁边几步远,看得清清楚楚。人不高,有些黑,长得并不好看。他们可能刚从商场出来,在商场外的路上牵着手走去。我看见那女孩子边笑边说话,昭阳只是听着,也在笑。……”
  妈妈听了就不高兴了:“难道她自己双儿就很漂亮吗?鼓着脸,也不高。在家里当然是没有在外读书那么白了……说她不漂亮,可不要让昭阳听到了,以后要进了门,更加不能让她自己听到,要不一辈子都记得。”
  然后妈妈又问昭云:“真的没有双儿高吗?比昭阳还黑?”
  昭云郁闷不想动口,结果没好气地回答:“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难道不漂亮的都不用嫁?”
  妈妈就没话可说了。大概心里在揣摩,根据大家所说的,那女孩应该是怎样?不漂亮,那毕竟是不大好。
  现在才想起来,昭阳以前就会去替人应考了,还在怀疑他跟同事相处的精力,原来可能只是“应该”的。
  ……
  昭云心里叹息,又在冰凉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姐姐也在房里,于是昭云起身,走了两步,吁了一口气便靠着墙站住。
  昭华觉得可笑,她吁一口气显然是有目的的,大概要代替感叹和此类的发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奇怪地坐在门槛上……为什么却感觉可以笑起来?”有哪一句表达可以说得明白呢?
  她靠墙靠得够了便顺势蹲了下去,什么都不值得她说,什么东西被她说出来都是无聊的。
  昭华转过脸去,对她坦然一笑。昭云也跟着笑了笑,又叹一口气。昭华便说:“怎么了?”其实她并不想问她为什么叹气,时不时地叹气是昭云的习惯,也没人问她为什么。昭华想问的是她走到墙边然后靠住墙的这个样子里有什么东西?昭云摇头回答:“没什么。”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一句了。昭华只好接下去:“没什么为何叹气?”昭云微笑说:“那又怎么了?”
  “没什么,不好而已。”
  房里墙上挂着一幅篆书和一幅芙蓉花作品。对面是一幅昭华自己的行书。大桌子后面还藏着两个写意山水画小断片。昭华一坐下去就把自己把它挡住了,然后无事时就把手伸到旁边,似乎想摸一摸它。这是她男友的练笔作。
  妹妹已经入神地拿着笔,不知道正写什么东西。大概也是觉得很有必要吧……未必真的必要。
  她只写了一会就完了,又无聊起来。
  ……
  两处房屋之间只隔着一道水泥路,昭华从过巷的圆门里跳出来,一手遮头几步冲到了另一个房屋的门前,却被妈妈放着挡雨的一把大伞给阻住了。雨一大,妈妈总是要用一把大伞抵在门口,以为这样雨雾就溅不进去,门里才不会湿淋淋一片。昭华被挡住,便有些生气,心想妈妈真是多事,便一把扯开,赶忙进去,又回头将它安放好。头上已经落了一些雨珠。妈妈见儿女不在里面,还要放伞,大概是不想让他们进来了吧。昭华正闪过这奇怪的念头,谁知一进屋就碰上妈妈的脸,她刚好走过来,很高兴看到昭华,脸上便现出安详的微笑。
  “鼻子这么灵,闻到茶香了吧?”
  昭华并不回答,在椅上坐下才问:“爸爸呢?”
  妈妈徐徐说:“没看见在床上吗?”
  “又睡觉!整天刚好是像猪一样。”
  妈妈也过来坐下,想了想才说:“猪还不会这样爱睡,怎么比得上他?”
  昭云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屋里的消息,也从外面进来了。妈妈说着:“不要踩湿家里……”
  如果是别人,她心里就会想:“下雨天湿淋淋的,还跑来跑去,这么多事,到处踩湿人家屋子。”同时脸上还显出明隐不同的不乐意。现在是女儿多事进来,妈妈大概是来不及想明白这种讨厌了。
  “爸爸怎么没有出去?不是应该在哪个人家里吗?”昭华问。
  妈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应该抓住时间吗?”昭华又笑说。
  妈妈便说:“哪里能总是去赌呢?久了哪还有救?”
  “他居然赌得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呀?”昭华又笑了,看了看床上,爸爸趴着睡,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为了听到这些话而中间醒了过来?
  昭华不在意地猜想了一下。
  下雨了,本来他们应该聚在被困住的地方,开始玩牌的。
  昭云看姐姐到家里去了,也便安心地准备跑过去。出房门的时候顺手勾住门环要关门,一种秘密的、安然的摩擦声随之响了起来,昭云便放慢动作,关严后又稍微推开,为了可以再次把它拉回来。然后她把额头抵在门板上,对着留下的那条缝隙默想搜寻。
  你能否过来
  发现我的悲欢
  和未来的希望
  有脚步声过来了,昭云急忙站好,等着哥哥迈过圆巷门。他从外面来,也不知郊野还是哪里刚才竟然有地方安置了他。
  昭云急忙避开,让他进门去,同时觉得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尴尬地想找个地方,于是迅速跑到家中去了。
  妈妈喊着:“把伞放好。”昭云木然不理。等妈妈过来责备地把门口的伞安好,她才茫然地一笑。口里便说:“有什么用?”
  “看,雨都泼进来了。用伞挡住才不会弄得到处又湿又脏。你倒把它弄开了,这不湿了吗?”
  可是内面的门没有关,几个孩子忽然从院里冲进门来,碰到伞的阻拦迅速跳过另一个门槛,穿过里屋又跑到院里去了。妈妈大声急叫:“阿洪,你干什么!玩耍玩到家里来了?下雨天,看把地都踩湿了……”
  外面只传来打闹的笑声,越来越远。
  妈妈很生气,过去察看了一下,果然是踩了好几个脚印在家里地上了。一看更加气愤了。
  “阿洪这个人玩疯了,下雨天还能玩,要玩就跑到雨里别回来了,又把别人的地都踩湿,这种孩子真是……”
  昭华笑起来说:“话说了也没用。早就不知道跑哪了。”
  “听不见也要说……”
  “说给谁听啊?”
  “说给你们听。哼,下雨天还不能在家里呆着,还要到处跑,雨里还有玩的地方。”
  “当然有地方。淋得了雨就去淋,有什么了不起。以后不要出了什么问题后悔就好。”
  昭云接着姐姐的话便说:“什么以后,哪里有什么以后呢?”
  姐姐也不说她了。听了昭云的话,妈妈却好像是舒服了,又坐下来喝茶。
  雨稍停了下来。妈妈说下午得赶快去看看菜地,刚好爸爸也在家,先把菜花种子放下去。姐妹俩就在家里陪着她喝了一会茶。
  沉静渐渐使昭云产生了不安和怀疑。爸爸依旧在床上,不管不顾地睡去。风吹了吹收起的蚊帐,这用了二十年的蚊帐一年才能洗一次,妈妈大概也抹不掉上面的尘埃吧。爸爸最近变胖了,还是很喜欢睡觉。他睡了就起不来了。现在他有一种习惯,中午刚开始吃饭就已经很想睡了,大概自己觉得困惑,所以就告诉别人。没人去理他。昭云心中暗气,不屑地想:什么花样!……
  夏天睡觉显出的昏迷沉醉总让昭云觉得可怕,因此即使在很困的午后,她也不愿意睡。睡去好像是抛弃了尘世一样,即使是爸爸,也会突然让人感觉到一丝忧伤。有时候昭云实在是无聊得想哭,又已经没有了午后出游的习惯,所以就靠在门上想让自己睡去了。
  更早的时候,昭云害怕那种梦寐,却不怕孤独,因此常在秋夏的午后出游。沿着陌生的路途和田埂一直走,看到了别的村庄同样的粗俗随意和荒芜,于是并不高兴地绕回来,可是第二天当无聊再次袭来时,她又往外走了。
  在陌生的院子前,昭云先看一看有没有以前记得的那种壁画,就算没有,看一看门前守门的狗啊、狮子啊或者麒麟也行,当然麒麟肯定是不会有的,这里又不曾出过大官人。有时真的看到,但也并不是真的高兴,只是觉得不会那么无聊。这种画的存在好像已经不再合理了一样,在无人进出的门旁边灰暗的墙壁上,跟着土石一起蒙上烟尘。应该没有住人了,大门因此也显得狭窄起来,好像本来就容不下一个人一样。里面最多只是住个老奶奶吧。
  昭云小的时候和爷爷很亲近,跟奶奶却很陌生。但老人毕竟是她比较了解的,所以她总不时地想象这些无人的门前有一个穿着单薄不纯的白衫的奶奶,正在摘番薯叶。
  过去那想象的美好……不是想象美好,而是当时就像今天的想象一样美好……
  昭云寻思着走来走去。过去在去老屋的路上,她曾经从爷爷背上溜下;在去远方田野的路上,怕严厉的爷爷生气,好像没有去摘地里那株野菊,一直觉得遗憾……于是昭云像记忆中那个方向走去。
  无事可做,三个人都半睡不睡的。妈妈闭了眼又睁开。昭云却在不停地想着睡是什么形状,于是假装是正在睡去。假如真的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会头痛,但是这可能性很小。
  到了三点钟,妈妈开始唤爸爸。唤了几遍他才应着,还不起来。隔了一会,他在里面伸了伸腰,妈妈便说:“睡了多久了,还不起来,日头都下山了。快起来喝几杯茶好出田了。”爸爸“嗯嗯”地应着,大概清醒了,还在里面躺着。过了一会,他在床上用手指头砰砰砰地敲起床围板来,敲了好一会,好像孩子一样。
  妈妈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敲完才厌恶又生硬地说:“像什么样子!都多老了还以为有人骄纵!……是孩子都得受一顿训了!”
  昭云起身到门外去,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流出来了。看来大家都要疯了,人的神智是阻挡不住这趋势的么?接下来她就会有一个怪异的老爸了。一个人要变疯有什么难呢?特别是像他那样别人一点都不了解的人,也许本来就有一点疯的因素在他身上也未可知,谁知道他呢?这世上有一个人居然是自己爸爸,也真是够奇怪的。

二十六 天晴 
  每一个时刻,每一秒种,总是必须带着记忆行走,每一个被触及的事物,每一个伸出的动作,总是在延续的点上,多么可笑!不能不让人心里想要冷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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