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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张文祥刺马案-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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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道:“这才是一个汉子。这才不愧为无垢和尚的徒弟。原来是郑时这个色鬼,因骗娶柳无非,心中不免有些惭愧,所以要把柳无仪配给张文祥,大家同下浑水,好遮掩他自己不敦品的行为。常言人命出于奸情,马心仪既诱奸了柳氏姊妹,两边恋奸情热,一定有谋杀亲夫的事做出来,怪道无垢和尚说张文祥在山东凶多吉少。郑时这东西,才情学问虽有可取之处,然是个热中利禄的人,品行又如此不端,就被马心仪谋死,也是自取的,不足顾惜。倒是张文祥,我得设法使他认识了我,才好劝他离开这龌龊的地方。”当下孙癞子便出了巡抚院。 
  次日天色一黑,又隐形到马心仪上房里来。见这房里只有马心仪的一个姨太太坐着,和一个小丫头说话,柳氏姊妹与马心仪都不见踪影。孙癞子原是想探听马心仪对柳氏姊妹说些什么话,当即到各处房间里寻找了一会,连张、郑二人的睡房都找遍了没有。仍回到上房,连刚才坐着和丫头谈话的那个姨太太也不见了。正要步出来,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环,双手托着一碗菜向上房走来。孙癞子看了,心想:这房里并没摆设席面,怎么托着菜到这房里来呢?忙让过一边,看这丫环托到那里去?料定这菜必是送给马心仪吃的。只见这丫环直走到床背后去了。跟上去看时,原来床帐背后有一个小门,丫环临时一手推开,挨身进去了。孙癞子不等他回身关门,急跟着进去。里面灯烛辉煌,仿佛白昼,直是和天宫一般,说不尽的繁华富丽。房中摆了一桌酒菜,一男三女,各据一方坐着,正是马心仪和柳氏姊妹,还有一个女子,就是刚才坐在前房和丫头说话的那个姨太太。丫环送上托来的菜,即转身出去,随手将门关了。 
  孙癞子就听得柳无非问马心仪说:“他们是在四川做生意的人。你那时在四川做知府,充其量也不过降尊和他们来往来往,何至于与他们结拜为兄弟呢?我这个二爷倒也罢了,可以说是个读书有学问的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与他结拜还勉强说得过去。至于三爷四爷,都是粗人,你那时怎么看中了他们两个,会想到与他拜起把来呢?你又不是结拜以后才发达的,这道理实在教我想不透。”马心仪笑道:“你只管追问这事有什么用呢?我不是早已对你姊妹说过了吗?二爷和他们两个原是多年结拜过的,并且终年在一块合伙做生意,没有离开过。我是后来因和二爷结拜了,不能说他两个是粗人便瞧不起,所以四个人又重行结拜,并没有别的想不透的道理。你这下明白了么?我们谈旁的快活话罢,这类不相干的事,只管谈论他做什么呢?”柳无非摇头道:“你说不相干的事,我倒觉得是很要紧的事。我还要问你:你既不存瞧不起三爷四爷的心,与他们结拜了,却为什么又怕外人知道,不许他们当着人称你大哥呢?”马心仪道:“你这也不明白吗?我的胸襟不同,自然可以不存瞧他们不起的念头,只是官场中的人。几个和我同一般胸襟的。并且我要避嫌疑,也只好教他们不当着人称呼我大哥。你安着什么心眼,一次又一次的是这般根究,难道做官的人朝廷订了律不许与不做官的人拜把吗?”柳无非见马心仪面上带着不大高兴的样子,连忙笑着摇着头道:“不是这般说法,我并没有安着别的心眼,不过我听你说的话,与你二爷说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使我不由得不细细的追问。”马心仪问道:“他说了些什么话,与我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柳无非道:“他在船上初次见我的时候,他说他是做生意的人,平日于官场中不甚留意。又说从甲寅年出四川,在新疆甘肃一带盘桓,直到前年才回四川去。前年你不是已到了山东吗?据我椎想,你们结拜,必有缘故。决不是你因为二爷的才学好,就降尊和他们结拜。我姊妹承你宠爱,这种恩情,我姊妹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你非不知道我姊妹当日在船上与二爷三爷成亲,是出于不得已。你难道还疑心我姊妹尚未忘情于他两人,将你说给我们听的话,去对他们说吗?何以不肯把实话告诉我呢?”马心仪道:“这倒不用你表白,我已知道你姊妹对我的心。不过我觉得毋须向你姊妹说这些不要紧的话。”柳无非道:“不然,我姊妹既承你宠爱,就巴不得长久能在你左右。我看三爷是一勇之夫,心粗气浮,容易对付。二爷便不然,为人心思极细,主意又多。我们的事,日子长了,难保不有破绽给他看出。我逆料他这种人,看出了我们什么破绽,是决不动声色的。倘若他借故向你告辞,要带着我往别处去。只一离开了山东,便将我姊妹置之死地。到那时我姊妹有什么法自全性命呢?” 
  马心仪沉吟了一会道:“你我在上房里干的事,内外都是我的心腹人,有谁敢去说给他们听?没人去向他们说,那怕老二的心思再细,试问他从那里看出破绽来?并且这种暖味的事,除了自己亲眼看见,旁人说的,谁也不能当作实相。你想想,我们在上房里,岂有他从外面进来,我们尚不知道的?丫头老妈子坐在院子里是干什么事的,大家都不拦阻他,也不跑上来通报,让他撞到这里来捉奸吗?于今且退一步说,即算老二的心思灵巧,眼睛厉害,对你我起了疑心,想把你姊妹骗出去处死,我就肯放你姊妹就走吗?你安心罢,不要自己疑心生暗鬼,这也怕那也怕。”柳无非道:“你何不替他两人弄点儿差使,打发他们离开这里,免得终日在眼前讨厌?我在你跟前很快活的,一出去见了他,心里就不自在了。待不理他罢,又怕他疑心。每夜要勉强敷衍他一阵,实在没趣极了。妹妹倒好,三爷对她从来不亲热,她对三爷也是冷冰冰的,时常一夜都不开口,所以我说他容易对付,只苦了我一个人。”马心仪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要性急,我不管你姊妹便罢,既爱你姊妹,老二老三又本是来求我提拔的,我总尽力替他两人谋外放便了,我明的提拔他两人,暗中就是提拔你姊妹。你不知道我心里踌躇,自有踌躇的道理。”柳无非道:“你明白了我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替丈夫求差事吗?我那里是这种心思。只要使他不在跟前,我心里就安然了。难怪你不肯把你们结拜的原因说给我听,原来这时候还在疑心我是替他们求差事。我姊妹的一片心,真是白用在你身上了。”说时,眼眶儿红了。柳无仪插嘴说道:“我留神看二爷三爷说话,一说到在四川时候的事情,两人言词都一般的闪烁,连忙拿旁的话岔开,并且都似乎不愿意提自己身家的事。我虽说生得丑陋,然也是千金之体,实不承望嫁这们一个粗人。姐姐只说我的容易对付,却不知道我夜间和他在一床睡着,简直比见阎王还难受。”柳无非道:“我正为他两人都不愿意提自己身家的话,才想追问拜把的原因。”马心仪道:“你们定要问我和他们拜把的原因,我就说给你们听,也没有什么妨碍。你姊妹拿着去对外人说的事,我是料定不会有的。不过恐怕你姊妹听了之后,在我兄弟面前露出他生疑的神色来。你知道二爷的心思是极细的,这不是当耍的事。”柳无非道:“我姊妹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小孩,这是何等重大的事,岂敢随便露出什么神色?”马心仪道:“只要你姊妹知道轻重,我便说给你听也使得。”接着就将在四川结拜的情形,大概说了一偏。柳无非变了颜色,问道:“这姓张的,就是最凶悍有名的张文祥么?”马心仪道:“怎么不是?声名虽极凶悍,为人却并不甚凶悍。” 
  马心仪还在说话,柳氏姊妹都掩面哭起来了。马心仪看了柳氏姊妹发怔,半晌才道:“哦,我一时不曾想到,原来你姊妹和他们还有大仇呢。但是此刻也用不着如此痛哭。当你们初到山东来的时候,我听了你们成亲的事,便知道不妥,这也是老二的糊涂,雪里面岂是埋尸的。”柳无非一面揩着眼泪,说道:“可怜我父亲当日在绵州死得好惨啊。我只道我姊妹是永远没有报仇的时候了,谁知腆颜做仇人的老婆,做了这么久。这也是先父在天之灵,保佑我才有今日。”说着,弯腰向马心仪下拜。柳无仪也跟着拜下去。马心仪一手搀起一个,说道:“我其所以屡次不肯对你姊妹说出他们的身世来,就是为你姊妹和他们有这大仇恨,恐怕你们知道了忍耐不住,郑时聪明,必能料到是我说给你们听的。那时打草惊蛇,他们一走,就反而留下一条祸根。你姊妹向我叩头的意思,我知道。不要着虑,让我思量出一个妥当的法子。一则为你姊妹报仇,二则为我自己除去后患。你妹妹只须依遵我的话,万不可在他们面前露出使他们可疑的神色,要紧,要紧!”柳无非道:“倒是心里明白了,情愿故意做出和他亲近的样子来,好把他稳住。”这个姨太太在旁边听到这里,才问是什么大仇恨?柳无非只得将他父亲柳儒卿,在绵州被张文祥那股枭匪杀死的事,简单说了一番。马心仪笑道:“我若是命短的,不也是和你父亲一样的殉难了吗?”说至此,那丫环又推门送菜进来了。马心仪笑道:“今夜为说这些事,把好时光糟踏了。不但没有得着快活,反弄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等回到西花厅,不使他们看了怀疑吗?我与你姊妹定一个约:我从此心里决不忘掉你姊妹报仇一事,不过从此不许你姊妹再向我提刚才说的这些事了,我们来饮酒作乐罢,不要辜负了好时光。”孙癞子知道已没有可听的话了,不趁这时开了房门在丫环之前走出去,说不定以下有不堪入目的事做出。 
  孙癞子出了密室,心想:郑时原来是这般一个混蛋。马心仪不替柳氏姊妹报仇,将他处死,我也不能让他活在世上。一面是这般思想,一面走出上房的院子,见院门已经关闭了,只得打算从房顶上步出去。才纵身上了房檐。忽眼看见那密室的房顶上,好象有一个人的黑影子伏着,不觉吃了一惊。暗想:这黑影是张文祥吗?大约他已疑心柳氏姊妹与马心仪有苟且了,所以到这房顶上来偷听。只是他们在密室里细谈,你在这房顶上如何能听得着呢?我既在此地遇着他,何妨上去跟他开个玩笑,看他的胆力武艺何如。想罢,即飞身到了那边房顶。孙癞子是由修道得来的神通,与寻常人由锻炼得来的武艺不同。飞身过去,不但没有声息,因使用了隐形法,并没有人影。尽管有绝大本领的夜行人,也听不出声,看不出形。孙癞子知道张文祥不过是武艺高强,并不曾修过道,以为自己飞过去,张文祥是决不会知道的,大着胆量朝那黑影走去,谁知还没有近身,那黑影已一闪没看见了。孙癞子暗自吃惊道:“倒看不出张文祥的本领不小,竟能知道有我到了他背后。只是他这一闪又跑到那里去了呢?”正举眼侍向四面寻觅,陡见一道白光从左边房顶上飞来。孙癞子看了,笑道:“原来不是张文祥啊!想不到在这里遇着同道的人了。我不能就这们出头露面,且和他较量较量,再去与他会面,看他是谁,为什么也在这房顶上伏着?随即也放出剑光来。刚与那白光一交接,那白光即时掣转去了。孙癞子笑道:“怎么呢?难道不能见人吗?既是同道,何妨玩玩。”正想向左边房上追过去,忽见那人已飞过来了,望着孙癞子拱手,说道:“请问老丈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贵干?”孙癞子忙收了隐形术。不知来的是谁?且待下回再说。 


   
   


第三十四回 报兄仇深宵惊鬼影 奉师命彻夜护淫魔



  话说孙癞子见那人拱手问话,忙收了隐形术,看那人的年龄很轻。虽在黑暗之中,因孙癞子修成了一双神光满足的眼睛,能于黑夜中辨别五色,所以看得出那人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骨秀神清,唇红齿白,真算得是一个飘逸少年。心里不觉非常欣羡的说道:“自家人不妨实说。我是浏阳孙耀庭,此番因受了朋友的托付,来此救护一个人。请问你贵姓台甫?为何在此时暗伏在这密室之上?”少年听了,也十分高兴似的,说道:“学生姓赵,名承规,湖北襄阳人,此来也是奉了师傅之命,在暗中保护一个人。请问老丈要救护的是那个?”孙癞子心想:这后生难道是来保护郑时的么?遂答道:“此时更深人静,我们在这屋顶上说话多有不便。我很想问你的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再说?”赵承规略不思索的说道:“好极了。看老丈要去那里,就去那里便了。”孙癞子遂引赵承规离了巡抚部院。 
  到僻静处,即停步问道:“尊师是那个?教你到这里在暗中保护谁人?不妨说给我听么?”赵承规道:“敝老师就是沈栖霞师傅,大约也是老丈知道的。他老人家在静坐的时候,知道有人将要谋害马巡抚。马巡抚的母亲曾与他老人家有一段布施的因缘,所以打发我来山东在暗中保护。老丈这番受朋友之托前来救护的,也就是马巡抚么?”孙癞子摇头笑道:“我要救护的虽不是马巡抚,然有我在这里,也能使马巡抚不被人谋害。尊师曾对你说明将要谋害马巡抚是谁么?”赵承规道:“他老人家虽不曾明言,但我已来此五六日,每日在暗中细看马巡抚的举动,只他将来难免不死于妇人之手。若是死于妇人之手,就有十个我在暗中保护,也是无用的。”孙癞子道:“果是死于妇人之手,倒不与谋害相干。我料尊师打发你来在暗中保护马巡抚,不过为尽往日与马巡抚母亲一点私情。实在象巡抚这种人形兽行的东西,岂是尊师所愿意保护的?你自到山东以后,每夜是这们伏在房顶上保护他吗?”赵承规道:“因为不知道要害马巡抚的是谁,又不能亲见马巡抚向他说明。在他跟前保护,只好随时在房上地下梭巡几遍。若是有武艺的人夜间前来行刺,那是可以对付得了的。如果是同道中人有人要刺马巡抚,我想我师傅也不至打发我来保护。”孙癞子笑道:“你所想的不错。将来要谋害马巡抚的人,我倒知道。你也想见见那人么?”赵承规喜道:“怎么不想见见呢?于今那人在什么地方,老丈能引我去见他么?”孙癞子道:“见是很容易的,但是你见面不能和他说话。”赵承规道:“为什么见了面不能说话呢?”孙癞子笑道:“这其间道理很难说。我们修道的人做事,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若是凡事揭开来说,这种逆天之罪是很重的。即如尊师打发你来保护马巡抚,何以不教你和马巡抚见面,说明来意,使马巡抚好自己加意防范呢?其所以只教你在暗中保护,就是所谓天机不可泄漏。”赵承规点头,问道:“那人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也不能给我知道么?”孙癞子道:“不是不能给你知道,也不是你知道了便有什么妨碍,因为你此时不必知道。你后天在城外某处等候,我自设法引那人到城外来,你只见见面认明白他的身材面貌,免得将来弄出乱子。”赵承规知道不肯说的话,就是追问也是不肯说的,便告别要走。孙癞子道:“且慢。你此刻住在什么地方,告我知道。到要紧的时候,我好来找你。”赵承规道:“我有个亲戚在城外开豆腐店,我就寄居在他店里。”当下细说了那豆腐店的地址,即作别去了。孙癞子也就回关帝庙歇宿,心中计算,要如何才能将张文祥引出城与赵承规会面?想来想去,就想出第十八回书中所写引诱的方法来。孙癞子的来历,既经叙述明白。于今却要接着第二十一回书,继续写张文祥刺马心仪了。 
  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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