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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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秦宫惯例,凡被秦王临幸过的女子都被集中在一个大宫院里,在等待中慢慢消耗着自己的青春,以至成了皱巴巴的老太婆也别想离开那里一步,除非有幸得到下一次的临幸。当然也有因讨得君王喜欢而迁出宫院的,但为数极少。
夏儿将离开华阳公主,离开她的冬儿秋儿姐妹,去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地方。虽然她极不情愿去,但这不由她,谁也救不了她,哪怕是公主。
傍晚时分管事太监领了一乘小轿来接她了,经过一场生离死别的悲哀,夏儿终于被接走了。
华阳公主把她送至小院门外。当那乘小轿在一点灯光引导下渐渐远去时,她紧紧搂抱着身边的冬儿秋儿,生怕她们再被谁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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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自筠华阳公主第十八章 爱情使人聪明
第十八章 爱情使人聪明
世界上惟有热恋中的男女最聪明,而女人的智慧又超过男人。华阳公主用她的机智突破一道道封锁,可是,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这一向高渐离的情绪坏极了,引起他烦、悲哀、愤怒的事一件跟一件袭来。
他开始明白秦王为什么迟迟不正式任命他为太乐令的原因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让他改变一个俘虏乐工的身份,只是让他听命做事。乐府机构成立了,负责音乐改编和创作的“协律都尉”、管理乐工的“仆射”以及专门选读民歌的“夜读员”,专做测音工作的“听工”,制作与维修乐器的“柱工员”、“弦工员”,专门进行表演的“郊祭乐员”、“骑吹乐员”,还有“鼓员”、“竽员”、“琴员”、“筑员”等等,都经过他一一考核正式录用;搜集整理改编民间音乐歌谣的工作已经开始,而且乐府的乐队已经在郊祀、宴会、庆典等场合演出,反响很好。可是他这个创建乐府而现在又在担任实际负责工作的人还是个乐工。他并不在乎名分,但这名分联系着他日夜思念的她,他不能不在乎。
他感到后悔,后悔不该与她有那么一段浪漫。如果没有,他现在可以平平静静自由自在地当他的乐工。甚至,他可以想干就干,不想干屁股一拍就溜之大吉。可是现在不行,他要想到她,不,不只是想到,而是全身心地为了她。他已经很了解她,她很温柔,但又很倔强。他简直不敢想她如果没有了他,她会发生什么事。究竟她是女人啊!
但他又一点也不后悔,在与她相处的日子里她给他的异性特有的关怀、体贴、温情和爱意足够他享受一辈子,如果这一生他没遇上她那他才后悔哩!他多想快一点续上那段生活啊!他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里没有她,要是真的没有她,他一定会像窗外那株枯死的树,孤零零地在冷风中发抖。
可是,他现在似乎感觉到已经是那株枯树了,对前景,一点也不乐观。他觉着一阵气紧,胸口上像压着石头,便抱上他的筑独自走到乐府后院的月色下,悠悠唱起他新近写的那首歌:
不幸相逢暮色中,
鲜花晚霞相映红。
前缘注定是神话,
眩目光华一场空。
一场情缘只因歌,
无尽悠思难诉说。
再唱一曲卿细听,
若有来生莫错过。
唱得凄凄惨惨,悲悲凉凉,秋虫不再欢叫,树叶落满一地,一弯月牙躲进云里暗自流泪。
唱罢,他还是觉得心头堵得慌,又从记忆中翻出他与华阳公主互相赠送酬唱的那些歌,一一唱过一遍。直唱到月儿西坠,三星高照,他才觉得稍稍舒服些,这才抱了筑回到卧室,钻迸冷冷的被窝。
可是梦中他更不清静,一张张熟悉而稚嫩的小脸望着他,有愤怒的、有哀怜的、有痛苦的、有责骂的……他不敢正视她们;但不管他躲到哪里,张张脸都在他眼前,死死地盯着他。他向她们作揖陪罪,可她们不依,一句句责问与控诉向他抛来:“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要教我学弹琴?”“为什么教我学吹竽?”“你知道被慢慢闷死的味道是多么难受吗?”“高先生,我才十四岁啊!”……他向她们跪下,不停地解释:“我有罪!”“我实在不知道啊!”她们仍不依,不停地责打他,撕咬他……一直把他折腾到天亮。
天亮后,高渐离怀着赎罪的心情去街上买了许多香蜡纸钱,为她们烧化,安慰她们的亡灵,求她们宽恕。可是不过几天,她们又来找他。
没完没了的精神折磨已使高渐离苦恼万分了,乐府中又出现了麻烦事。
这天负责管理乐工的仆射来报,有两个乐工失踪。
这一向咸阳城常有人失踪,多是青壮年汉子,都说被拉去修阿房宫去了。失踪的两个乐工正值中年,八成也是被拉去修阿房宫去了。
高渐离虽然尚未正式任命官职,但在咸阳城无人不知,人缘又好,加之都晓得他是秦王未来的女婿,许多衙门里都有朋友。很快,他就打听到准确消息,那两个乐工果然是被抓去修阿房宫了。
得知这个消息,高渐离又气又急。不是明明下令说调集天下服刑的罪人去修阿房宫吗?怎么倒处乱抓起老百姓来?现在,又抓到乐府衙门的乐工身上来了。这样下去,这乐府还有安静日子吗?
乐府上下人心惶惶,都眼巴巴望着他,望他拿出办法。
两个失踪乐工的家属也找来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口口声声说请高大人作主。
高渐离赶快扶起乐工家属,问道:
“你们知道是谁抓的吗?”
“我们已打听实在,是咸阳令阎大人手下的人抓去的。”乐工家属回道。
一听“阎大人”,高渐离头皮都麻了。
这咸阳令阎大人,单名一个乐字,是当朝太监总管赵高的女婿。他身为京城父母官,却并不为民作想,想的是搜刮民财,贪赃枉法,残害百姓,讨好皇上。他按岳父赵高授意,极力支持修建阿房宫,甚得始皇欢心,被任命兼领阿房宫总监之职。阿房宫工程浩大,需要大量民工,监狱中囚犯已全数调集工地,仍不敷用。阎乐便下令四处抓人,冠以各种罪名,送去充数。后因时间紧迫,连送官府的程序也免了。抓住人,勿需审问定罪,直接押送去工地干活。被抓的人中有钱的,可以卖通关节花钱赎出来;没钱的,家人到处奔走央告,也无济于事。也有那胆大的写状子上告,却都石沉大海。过不久,这告状的人竟也失踪,被抓进了阿房宫工地。
莫要说高渐离,就连朝廷上的一些公卿将军,听到阎乐的名字头皮都发麻。
高渐离是个血性汉子,尽管头皮发麻,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也不能不管。他安慰了一番两个乐工的家属,让他们回家等候。他表示,一定要把两个乐工救出来。
说来也怪,这赵高本是太监,怎么会有女婿呢?原来,赵高因犯罪受了宫刑,其妻送往官府为奴婢,因与人野合,生有子女。以后,赵高发迹,成了秦始皇的宠信。他为了培植个人势力,便把阎乐任命为咸阳令,成了他的得力帮凶。阎乐有这样的后台,他还怕什么?
“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话倒是说了,但如何去救,高渐离心里一点没底。面对这样一个凶狠恶毒的狗官,软的,登门求情,他实在不愿;硬的,上门索要,说不定会更糟;花钱去赎,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自己没有,乐府有也不能出……最后,他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亲自去阿房宫,找里面的朋友相助,把他两个救出来。
计谋已定,高渐离在朋友帮助之下,果然去了趟阿房宫。
可是,在进阿房宫的数天里,几经曲折和危险,闯过重重难关,总算救出了两个乐工,但却差点连自己也被搭了进去。
回到乐府,高渐离回忆起这段经历,心中实在难以平静下来。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去处……他尚未从他的乐队殉葬的悲惨中挣脱出来,而今,又陷入了另一场更大的悲惨之中。他想逃跑,想杀人,想……最后,他只有抱着那株与他厮守的银杏树一阵猛摇,一群停在树上的小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发出一阵惊叫后轰的一声飞散开去了。
正当高渐离心中极度苦闷不知该怎么办时,门房呈上一张由丞相府送来的帖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丞相李斯召见,说是要对乐府送审的民歌篇目再作商议。
高渐离看了帖子,心中似乎闪过一道光亮。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要把乐府的两个乐工被抓去修阿房宫的经过向李丞相讲述,将自己在阿房官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事详细禀告,还把咸阳令兼阿房宫总监阎乐的罪恶一一揭发。这样,说不定李相国会奏知秦始皇改变修阿房宫的主意,并免去阎乐的官职。也算为民做了好事。朝廷上下都知道李、赵二人不和,李斯对赵高谄媚皇上,干预朝政,目中无人,自大专横等表现十分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扳倒他。而今,我向他提供这样的机会……
越想,高渐离越兴奋,心里顿时感到宽敞了许多。他巴不得明天就能见到丞相,向他细细陈述。他想,丞相一定会认真倾听。他还想借机向丞相谈些其他问题,他一向崇拜李斯,李斯的许多政治观点和主张他都赞同。
他再去翻看那帖子,看上面写的召见时间是后天,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再看下去,才注意到上面还写有“商议民歌篇目”。他赶快取出钥匙,打开抽展,取出里面的“民歌篇目”底稿。那是他根据夜读员交上来的民歌反复修改整理而成的,他准备再细细阅读一遍,以备丞相召见时答问。
早在乐府成立之初,高渐离就建议派人到各地民间去搜集民歌。那些民歌多是底层百姓“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创作的歌谣,其中有不少发泄怨愤、谴责暴虐、抒发不平的内容,不适于公开,故只有利用夜深人静时诵读,经过挑选加工,符合要求后,方可作为饮宴庆典或娱乐游戏时演唱。
这是一份艰巨细致还带有几分危险性的工作,如果选择不慎,涉及对时政有所批评的内容又未剔除,或剔除得不干净彻底,甚至根本不涉及什么,只是从中联想、猜想、臆想出些什么“犯上作乱”、“蓄意中伤”的内容,创作者、搜集者、夜读员自然难咎其责;而负责最后整理审定的高渐离,更是吃不完兜着走。因此,他对此十分小心谨慎,每篇每句每个字都细细审读,从各个方面各种角度反复推敲,直至用最挑剔的目光也找不出一丝破绽为止。虽然,他为此常常嘲笑自己,责骂自己,但他还是不停地做。只要做,就能多少保留一些。再说,民歌中那些充满智慧和有趣的语言,那鲜活质朴的风韵以及优美的音律,对他也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认真去做这份工作,最后将这些民歌抄录成册,连同从《诗经》中选出的一些名篇,一起呈送丞相李斯审查。
俗话说,智者千虑难免一失。高渐离呈送审查的民歌中属于乐府搜集整理的部分,由于他小心打磨筛选,李斯尚未读出什么,而恰恰从《诗经》中选出的那些在李斯看来几乎每篇都有问题。他立即命人通知高渐离去相府一趟,把自己的意见相告,叫他纠正。
听说李斯相召,高渐离心中很是高兴,因为他一向对李斯的印象颇好。他读过李斯的反对《逐客令》的奏本,真是说理透辟见解精到文笔流畅的好文章。他还读过李斯的其他一些文章,篇篇都有新意,又不故作高深,往往举浅显的例子说明深刻的道理。比如那篇谈人的聪明愚蠢与环境关系的文章,开头从老鼠的习性谈起,说厕所里的老鼠,吃的是粪便,人或狗走近时,提心吊胆,扭头就逃;在粮仓里生活的老鼠,终日饱食米粮,舒舒服服在里面过日子,见到人或狗也不怎么害怕。这,主要是环境造成。人的性格资质的形成同于此理。
高渐离还从李斯的文章中读到反对用活人殉葬的残酷行为,对秦王祖先秦穆公死时把一百七十七名家臣,其中包括国家优秀人才车氏三兄弟强迫作人殉的做法提出批评,还举出《诗经》中的《交交黄鸟》那篇歌谣,说明人们对秦穆公“歼我良人”的不满。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无所顾忌,读了大快人心。
不过,他也听到过对李斯的非议,说他妒嫉韩非的才能,竟不顾同学之谊把他暗害了。还说他虽为相国,但对秦王的缺点不敢直谏等等。但高渐离认为,李斯不是圣人,何况,即使是圣人,也难免没有缺点。
到了召见的那天,高渐离早早来到相府。他高兴能有机会见到李斯。
李斯身为相国,去见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在客厅外耐心等候。
来见李斯的人多是各部门、各地方的官员,平时也多认识,大家利用等候召见的时间相互问候、闲谈起来。高渐离也认识其中的一些,与他们打过招呼后坐在一旁听他们谈李斯,听到的都是一片赞扬之声:
“丞相真有远见,现在就在考虑削平六国后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车道的事了,真了不起。”
“李相国了不起的还多,上个月我来为他祝寿,他见到门前车水马龙,却露出不悦之色,说道:‘我李斯不过上蔡一布衣,一个普通百姓而已,大王看错了人把我提拔到如此高位,算是位极人臣富贵到顶了。可是,物极必反,月盈则亏,我将来的结局是福是祸还难料定哩!’”
“真精辟!”
“洞悉人生,洞悉世事,真伟大呀!”
人们点头附和着,颂扬之声不绝于耳。
高渐离注意地听着,其中虽然也有拍马溜须的过誉之词,但事实例是不假。没想到李斯的思想境界还这么高,他对他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
正在此时,只见客厅门一开,有人喊:
“有请高渐离先生。”
高渐离听了,又整理了一下衣冠,几步跨进客厅。
高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斯见高渐离进来,欠了欠身,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高渐离恭恭敬敬对他行了礼,而后在客位上坐下。
对李斯,高渐离曾远远见过,相貌不甚清楚,今天与他对面而坐,原来是个随和善良的老头。见他头戴流行的便帽,身着蓝花长袍,脚踏云靴,并无特别之处。这时,他手拿那卷抄呈他的诗卷,边看边对高渐离说道:
“久仰高先生大名,今日幸会,难得,难得。”
高渐离答道:“在下乃一平常乐工,丞相大人过奖了。今蒙大人召见,不知有何教诲?”
“乐府送来的诗稿我看了,想找你谈谈我的意见。”
“请大人明示。”
“我看,把《诗经》列为乐府演出节目,甚为不当。”
高渐离听了,不觉一惊。他还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今天竟从丞相口中说出,实在不敢相信,便说:
“请丞相指教。”
李斯慢慢说道:
“想那《诗经》中的歌谣,多是庶民百姓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编唱出来的,有不少抱怨犯上的内容。你看,你选上来的这首《硕鼠》,”李斯说着,翻动着竹片,指指点点地说:“大老鼠呀大老鼠,不要吃我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吧,从小我把你养大,如今对我一点也不照顾。我要离你而去,找一个没有大老鼠的地方居住。这样的诗不是公开辱骂达官显贵吗?还有那首《将仲子》:将仲子啊,你不要爬到树上看我,不是我不爱你,是父母见了要说。你虽然很可爱,但父母之言也可怕。这,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