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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诅咒的悲情青春:沉河 (完) 作者:半道哭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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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平打断他。他说,行了沉年,不要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沉年点头。他不再说话。
  又一阵沉默之后,蜀平在石板上熄掉手中的烟。他说,沉年,你要记住我的话,我们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
  他说,生活是现实的。如果想要活得比别人好,你就必须比他们更加强大,才可以凌驾于他们之上。这一点,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所以,他看着沉年——你的将来,也只有靠你自己了。你要好好读书,至少现在对你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他说,沉年,我之所以一遍遍地对你这么说,你可以明白吗?
  沉年看着他。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即便蜀平曾经不止一次说到,他对念书非常厌倦——最大的原因来自父亲。父亲年少时满腹诗书,文采飞扬。但是后来,还是一贫如洗。蜀平看不起他。他要让父亲看到,自己总有一天,会生活得很好。而不是靠那些满屋的藏书或者乐器。这些,沉年已经听过许多次。
  可是后来,蜀平就不再这么说了。
  蜀平的想法改变了。他说,沉年,我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现在也只能这样对你说。希望你可以明白。他的眼睛看着沉年的,非常严肃。他说,沉年,将来,我们的路必然不同,你要听我的话。
  沉年对未来没有任何概念。但是他点头说,知道。他是一个乖顺的孩子,除了在某些方面比较固执——沉年依然喜欢那些破旧的书卷。他们被父亲堆砌在荒废的小阁楼,多年来无人问津。幼年时,沉年就对文字着迷。他记得,还未念书之前,就时常去附近的小学捡粉笔。那些周末下午,学校里空无一人。他就偷偷溜进去,去学校后门的垃圾堆捡粉笔。大都是很短的,被老师用得差不多了就丢掉的粉笔。有各种颜色,并且散发着隐隐的臭味。他用那些捡来的粉笔写字,或者画画,就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有时候也会捡被学生丢掉的练习本。模仿着写字,即使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写的是什么。那时候他刚到四岁。后来他央求母亲带他去,向老师要一些完整的粉笔。沉年想起那些安静的傍晚,他们刚吃过晚饭。母亲就带他去学校。有个中年的女教师会在办公室值班。那个女教师对沉年的聪慧感到惊讶。有时亦会教他识字。
  沉年自小安静。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书。大多是一些有图画的小人书。那些书陪伴他走过漫长单调的童年。而蜀平与他不同。在所有人的眼中,蜀平始终以流气的形象出现——打架,敲诈,甚至还因杀人坐牢。但沉年知道不是,那只是他们所看到的,表面的蜀平。而事实是,蜀平在故意使自己变成这样。同时压制的,还有他的情感。他记得母亲死去之后,蜀平时常独自坐在窗前发呆。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很长时间都不言语。他的背影落寞。沉年看着他,内心叹息。蜀平深刻地思念母亲。后来有一次,沉年来到母亲的坟墓前,看到满地的烟蒂。他知道,那必然是蜀平留下的。他总是一个人悄然而来,悼念母亲。蜀平深刻地爱着母亲。那是沉年可以想像的画面——蜀平坐在母亲的坟前,低声对她述说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包括父亲的毒打。但是,他并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他讨厌念书,并且在学校和社会上惹是生非。他知道那是父亲打他的真正原因。但是,他对父亲的恨并非这个原因。那是一种长久以来对于生活积累起来的失望,以及过去存留着的无数回忆。他一次次地,对死去的母亲讲到这些,也讲到自己的无能。因他无法改变这一切。最后,沉年想到,他的哥哥蜀平,他的表情严肃。他对着母亲立下誓言——终有一天,我会做到。我会活得很好。有很多的钱。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
  后来,他就去寻找那个杀死母亲的凶手了。他终于报仇了,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蜀平坦然。他的心愿终于了结。从少管所出来的蜀平,已经不是从前的蜀平了。
  他比沉年更早地懂得了这个世界。
  那世界曾经令他不知所措。现在,他开始慢慢摸到了生活的命脉。他要准备新的动作了。
  沉年看到陷入沉思的蜀平。他不知道,蜀平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于他而言,对于未知,更多的是茫然。因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改变。没有人知道,下一步,又会发生什么。
  一九九五年的八月暴雨不断,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台风。后来,沉年再次回忆起那段时间,除了闷热的天气之外,还有两个慌乱的陌生来客。她们的到来搅乱了他一贯平静的生活——艳芳出现在一个晴朗的深夜。那时候,他的父亲收好摊子正准备回家,突然遇上慌乱出逃的艳芳。她的目光慌乱闪烁。挽着的发髻摇摇欲坠。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衣衫陈旧的少女。那女孩浑身战栗。脸上还有泪湿的痕迹。艳芳惊魂未定,拉着女孩径直躲到柜台底下。她的嘴唇瑟瑟发抖,迫切地恳求他——求求你,救救我们。她的泪水飞快滴落。沉年的父亲点头。
  随即,一个体态彪悍的男人从黑暗中出现了。他四处顾盼之后向沉年的父亲询问——你有没看到两个女人跑过去了?
  他简单地描述她们的外貌。说,你有没有见过她们?
  而沉年的父亲一脸镇定。他收拾着剩下的青菜残叶,缓缓抬头。他看着那一脸急切的男子,说,她们往那个方向去了——他的手指向另一条僻静的街。语气诚恳。
  ——这样的形象,曾一直存在于沉年的记忆中。因为于他而言,那形象过于特殊。他仿佛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让他肃然起敬的男子。而辛禾却一直坚信说,那就是她所见到的父亲。那个夜晚路面微湿,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芒。她遇见的父亲确是这样一个勇敢而正直的男子。
  多年以后,沉年回想到这一幕,他的姐姐辛禾告诉他说,那时候父亲有种英雄的气势。只是后来那气势再也不曾出现过了。辛禾感慨。她说,沉年,我这一生都要感谢你的父亲,因为他的宽容和信任收留了我和妈妈,并给了我们全新的生活——她说,这样的恩赐,她决然不会忘记。
  沉年一直都把那些往事当做充满传奇的故事来回忆。那于他本是如此遥远的故事。在辛禾沉静的讲述中,它们如同一幕幕黑白电影在潮湿的夜里循环回放,并且让他晕眩——那些年,辛禾与母亲艳芳一起生活。长年忍受她父亲的酗酒和暴虐。在那个她们决定出逃的夜晚,醉酒的父亲带回了一位风尘女子。她身着殷红的旗袍,倚靠在男人的怀里。那男子笑容荡漾,嘴巴散发着浓郁的酒气。他对他的妻子和女儿说,你们听好了。这是我新要的女人。以后,这里的所有都交给她管。都听到了吗?
  那女子斜了她们一眼,满脸不屑地说,两个小贱货,真邋遢。
  艳芳在惊讶中抬头看她——你刚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女子哼哼,你胆子够大的是吧。以为自己还算老几?她回头得到男人的一个示意,瞬间展开笑颜,继续说,我就是说你,还有你旁边的小贱人。我说的就是你们。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艳芳听毕愤然。她没有去看那男人。因她早已对他失望。她突然感到悲凉,瞬间往事流转。过往的记忆如大雨般再次出现——她仿佛此刻那男人身边的妖娆女子。体态丰腴,娇艳美好。他们曾经将他的结发妻子轰出家门。她记起了那个可怜的瘦弱女子。她的眼神幽怨无力,最终跌撞着消失在午夜的街道。那男子亦曾许给艳芳美好的未来,但很快便开始疏离她了,并重新暴露出暴虐且好色的本性。他时常打骂她们,留恋烟花地彻夜不归。艳芳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当初那男人亦不过一时贪图她的美好容颜。但那一切她终究能够忍受——现在命运倒转,她看着眼前这个得意的妖媚女子,感到可笑。
  那女子阴沉着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好笑。艳芳渐渐笑出声了——那情景是何等相像。
  那女子伸手就给她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贱货,臭不要脸的老婊子!
  艳芳的表情变得不可思议。她看着她,咬着牙齿,抚摸自己发烫的脸。
  突然,她反手扇了那女子一个耳光,说,我要让你看看,谁才是贱货,谁才是婊子!
  耳光发出响亮的声音。那女子的右脸瞬间出现了红色的指印。她轻轻抚摸自己受伤的脸,浑身发抖。而,身边的男人立刻出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艳芳的头被男人粗壮的手扇得忽忽作响。她站不稳身体,跌坐在地上。她十五岁的女儿赶紧扑上去,抱住母亲绝望的身体。她回头去看那两张骄横得意的脸,泪水纵横。她颤抖地叫着那个男人,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妈妈?
  艳芳起身。她拉起了辛禾的手——不要再抱什么希望了。艳芳对她苦笑,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报应!她对那个女子说,你给我记住,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尝到我今天的滋味——
  她拉着辛禾就奔出了大门。
  台风刚刚过去的黑夜,空气微凉湿润。母亲带着她的女儿飞快地跑,却不知道逃向哪里。只是奔跑。飞快地跑。而她的身后,男人立刻追了出来。他一边追,一边大声骂着,揍不死的东西!想跑是吗?没那么容易。赶紧回来给我洗衣拖地。吃了这么多年白饭就想这么跑了?看你能跑得到哪里!看我不抓回来好好治治!
  她们只有拼命地跑。辛禾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母亲刚刚说过的话,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已经不是了。
  艳芳说,今天晚上的一切,你要好好记住——她已经绝望。后来,她们遇上了那个仗义相救的男子。那男子气质高贵。眼神平静。正在不慌不忙地收拾手中的碗筷。只是匆忙一瞥,心中已了然。于是艳芳停下来,她跪在他的面前——请救救我们母女吧!她的眼泪汹涌而出。
  那男子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站着的女儿。然后,像一个伟大的救世主那样对她说,好。
  对此,她们心存感念。
  沉年与蜀平都不喜欢艳芳。艳芳长着一张细长的狐媚脸,眉目间透着刻薄。初来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不满意这个家——简陋的房子,破旧的家具。当她跟随男子一起走进房间时,就皱起了眉头。她的眼神满是失望。之前的生活虽遭前夫百般刁难,但依然可以享受丰厚的物质。吃穿得体。她骨子里是骄傲的女子,无法习惯这贫苦的生活。
  那个时候蜀平和沉年还未入睡。他们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走出房间,随即看到了这两个陌生的女子。还有父亲略显尴尬的脸。
  艳芳亦注意到了他们。她看到这两个神色疑惑的少年,还有蜀平略带挑衅的目光。于是她迎接了他的目光。这个时候父亲打破了尴尬。他终于开口,轻轻地咳嗽,这是客人,今天晚上,就暂时住在这里。你们先进去睡吧。
  尽管声音不响,亦可听得出是命令的口气。蜀平依然极少与父亲说话。自少管所里出来后便更少与父亲言语了。
  在转身回房之前,沉年终于看到了躲在艳芳身后的女孩。她偷偷探出自己的脸,惊恐无措。
  父亲说,怎么还不回去?
  很显然,父亲是在敷衍她们。蜀平露出轻蔑的笑,拉起沉年转身回房。把门摔得劈啪响——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客人。她们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残留着心有余悸的表情。十足的逃难模样。在深夜,蜀平悄声对沉年说,你等着吧。以后,我们家说不定又会多出许多新鲜事了。
  沉年说,你在说什么啊?
  蜀平看着他,略带嘲笑,难道你不觉得晚上的事情有点奇怪?这么明显的事,你都看不出来吗。
  沉年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那个晚上他在黑夜里辗转难眠,突然,便用手捂住了嘴巴。他试图逃避那可怕的猜疑——但那猜疑终于成为现实。
  这两个陌生的深夜来客,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与他共同生活。她们决定在此停留下来。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隐秘而谨慎,但在邻人的各种复杂猜测中,终于慢慢抬头了。艳芳一向是坚忍的女子。数月之后,她开始用另一种更加真实的身份自居——她是这个单身男子的继任妻子,是两个少年的继母。她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
  自那以后,艳芳不愿再屈身做任何家务。她表情冷漠,整日外出打牌。或者和邻居说是非。父亲对她却是不闻不问。
  蜀平对沉年说,他早已不是原来的父亲了。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谈论父亲的一次。黑暗中,蜀平的声音愤恨——父亲的所作所为,是否考虑到他死去已久的妻子。那个为他辛劳一生,却得不到最后幸福的女子。想到这里,蜀平心生恨意。他对沉年说,他根本不是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与艳芳相比,辛禾是沉默的。她确是一个干净懂事的女孩。沉年与蜀平都不会讨厌她。那时候辛禾已居住近半年。她的房间由一间破旧的书房改造而成。这座沉年祖父遗留下来的老房子在风尘中站立了数十年。书房亦随着主人的死去荒废至今。后来,经过沉年父亲的改造,就变成了另一个狭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辛禾就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下来。
  刚开始,沉年也不愿意去和辛禾说话。他以为她会和她的母亲一样。那些天,蜀平再次出去了,同从前一样。即便这些天,他回家的次数比从前多了。但是大多数时候,沉年还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在房间,看书,做作业。有时候,亦会悄悄爬上小阁楼看书——那是他最新的发现。之前从未注意,偶然的一次,他爬上去,就看到了满屋的藏书。里面有各种书,却因为常年没有经人打扫,变得灰尘满地。
  但是,再次去的时候,就发现地板变得很干净了。书也被人细心擦过,整齐地放在那里。沉年正在疑惑的时候,辛禾出现了。她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看书呢?我都帮你清理过了。
  那时候,沉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还不认识她,但是,她却如此贴心地,为了做了这一切。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对她说,谢谢。
  这个女孩笑了。她说,谢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按年纪,你可以叫我姐姐呢。
  沉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她与她的母亲全然不同。在艳芳出门之后,她就提着水,把整个房间都细细地擦洗一遍。每天都是如此。母亲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做了。陈旧的房子立刻焕发出了容光。沉年有时候躲在房间里,看着这一切,内心却是非常感激。
  再后来,辛禾就跟着父亲,一起去摆面摊了。给父亲当下手,刚开始是洗洗菜,或者收拾和清理客人用过的碗。后来熟练了,也会帮着父亲一起做面了。在一些下雨的日子,辛禾没有和父亲一起出去。她就在家里,一遍遍地收拾和打扫。那个时候,她会和沉年说,今天放学后,不要去父亲那里吃了。她要在家煮饭给他吃。她的厨艺很好,任何普通的菜,经过她的手,就会变得非常美味。
  沉年逐渐长成一个沉默的男孩。除了更加努力地念书,他亦开始迷恋写作——童年时代过于孤独,就看很多的书。小阁楼里有很多古典小说。包括名著和各种志怪小说。封面发黄,味道陈旧而腐烂。阅读的起初是艰难的。会碰到生疏的字句,但是,他依然略带辛苦地坚持看完。之后,阅读逐渐变得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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