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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拍案惊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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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秤,到市上用自己的碎银子买些东西,无非是鸡、鹅、鱼、肉,时鲜果子、 
  点心回来。赛儿见天然拿这许多物事回来,说道:“在我家里,怎么叫你们 
  破费,是何道理?”天然回话道:“不多大事,是师傅分付的。”又去拿了 
  酒回来,到厨下自去整理。要些油酱柴火,“奶奶”不离口,不要赛儿费一 
  些心。 
       看看天色晚了,何正寅儒巾便服,扮做平常人,先到沈婆家里,请沈公、 

                                                                                       ③ 
  沈婆吃夜饭。又送二十两银子与沈公,说:“凡百事,要老爹、老娘看取, 
  后日另有重报。”沈公、沈婆自暗里会意道:“这贼道来得跷蹊,必然看上 

                       ④ 
  赛儿,要我们做脚 。我看这妇人日里也骚托托的,做妖撒娇,捉身不住。我 
  不应承他,两个夜里演习时,也自要做出来。我落得做人情,骗些银子。” 
  夫妻两个回覆道:“师傅但放心。赛娘没了丈夫,又无亲人,我们是他心腹。 
  凡百事奉承,只是不要忘了我两个。”何正寅对天说誓。 
       三个人同来到赛儿家里,正是黄昏时分。关上门,进到堂上坐定,赛儿 
   自来陪侍。董天然、王小玉两个来摆列果子下饭,一面烫酒出来。正寅请沈 
  公坐客位,沈婆、赛儿坐主位,正寅打横坐。沈公不肯坐,正寅说:“不必 
  推辞。”各人多依次坐了。吃酒之间,不是沈公说何道好处,就是沈婆说何 

① 奶奶——吴方言,对已婚妇人的尊称。 

② 阿也——惊叹词,犹如说“哎呀”。 

③ 看取——指点、关照。 

④ 做脚——做引线、做内应、当帮手。 

…  05…

  道好处,兼入些风情话儿,打动赛儿。赛儿只不做声。正寅想道:“好便好 

                       ① 
  了,只是要个杀着,如何成事!”就里生这计出来。原来何正寅有个好本钱, 
  又长又大,道:“我不卖弄与他看,如何动得他?”此时是十五六天色,那 
  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日一般。何道说:“好月!略行一行再来坐。”沈公众 
  人都出来,堂前黑地里立着看月。何道就乘此机会,走到女墙边月亮去处, 
  假意解手,护起那物来,拿在手里撒尿。赛儿暗地里看明处,最是明白。见 
  了何道这条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长大。赛儿夫死后,旷了这几时,怎不动 
  火?恨不得抢了过来。何道也没奈何,只得按住,再来邀坐。说话间,两个 
  不时丢个情眼儿,又冷看一看,别转头暗笑。何道就假装个要吐的模样,把 
  手拊着肚子,叫:“要不得!”沈老儿夫妻两个会意,说道:“师傅身子既 
  然不好,我们散罢了。师傅胡乱在堂前权歇,明日来看师傅。”相别了自去, 
  不在话下。 
       赛儿送出沈公,急忙关上门。略略温存何道了,就说:“我入房里去, 
  便来。”一径走到房里来,也不关门,就脱了衣服,上床去睡,意思明是叫 
  何道走入来。不知何道已此紧紧跟入房里来,双膝跪下道:“小道该死,冒 

          ② 
  犯花魁 ,可怜见小道则个。”赛儿笑着说:“贼道不要假小心,且去拴了房 
  门来说话。”正寅慌忙拴上房门,脱了衣服,扒上床来,尚自叫“女主”不 
  迭。诗云: 
             绣枕鸳衾叠紫霜,玉楼并卧合欢床。 
             今宵别是阳台梦,惟恐银灯剔不长。 
       且说二人做了些不伶不俐的事,枕上说些知心的话,那里管天晓日高, 

                                                 ① 
  还不起身!董天然两个早起来,打点面汤 、早饭齐整,等着。正寅先起来穿 
  了衣服,又把被来替赛儿塞着肩头,说再睡睡起来。开得房门,只见天然托 
  个盘子,拿两盏早汤过来。正寅拿一盏放在桌上,拿一盏在手里,走到床头 
  傍着赛儿,口叫“女主吃早汤。”赛儿撒娇,抬起头来,吃了两口,就推与 
  正寅吃。正寅也吃了几口。天然又走进来,接了碗去,依先扯上房门。赛儿 
  说:“好个伴当,百能百俐。”正寅说:“那灶下是我的家人,这个是我心 
  腹徒弟,特地使他来伏侍你。”赛儿说:“这等,难为他两个。”又摸索了 
  一回,赛儿也起来。只见天然就拿着面汤进来,叫:“奶奶,面汤在这里。” 
  赛儿脱了上盖衣服,洗了面,梳了头。正寅也梳洗了头。天然就请赛儿吃早 
  饭。正寅又说道:“去请间壁沈老爹、老娘来同吃。”沈公夫妻二人也来同 
  吃。沈公又说道:“师傅不要去了,这里人眼多,不见走入来,只见你走出 
  去,人要生疑。且在此再歇一夜,明日要去时,起个早去。”赛儿道:“说 
  得是。”正寅也正要如此。沈公别了,自过家里去。 
       话不细烦。赛儿每夜与正寅演习法术符咒,夜来晓去,不两个月,都演 
  得会了。赛儿先剪些纸人纸马来试看,果然都变得与真的人马一般。二人且 

                               ② 
  来拜谢天地,要商量起手 。 
       却不防街坊邻里,都晓得赛儿与何道两个有事了。又有一等好闲的,就 

① 杀着——指保准成功的手段、办法。 

② 花魁——对美貌女子的雅称。 

① 面汤——吴方言,对洗脸水的称谓。 

② 起手——动手、起事;指造反。 

…  06…

                   ① 
  要在这里用手钱 。有首诗说这些闲中人,诗云: 
            每日张鱼又捕虾,花街柳陌是生涯。 
            昨宵赊酒秦楼醉,今日帮闲进李家。 
  为头的叫做马绶,一个叫做福兴,一个叫做牛小春,还有几个没三没四帮闲 
  的,专一在街上寻些空头事过日子。当时马绶先得知了,撞见福兴、牛小春, 
  说:“你们近日得知沈豆腐隔壁有一件好事么?”福兴说:“我们得知多日 
  了。”马绶道:“我们捉破了他,赚些油水何如?”牛小春道:“正要来见 
  阿哥,求带挈。”马绶说:“好便好,只是一件,何道那厮也是个了得的, 
  广有钱钞,又有四个徒弟。沈公、沈婆得那贼道东西,替他做眼。一伙人干 

                                            ② 
  这等事,如何不做手脚?若是毛团把戏 ,做得不好,非但不得东西,反遭毒 
  手,到被他笑。”牛小春说:“这不打紧。只多约几个人同去,就不妨了。” 
  马绶又说道:“要人多不打紧,只是要个安身去处。我想陈林住居,与唐赛 
  儿远不上十来间门面,他那里最好安身。小牛即今便可去约石丢儿、安不着、 
  褚偏嘴、朱百闲一班兄弟,明日在陈林家取齐。陈林我须自去约他。”各自 
  散了。 
       且说马绶径来石麟街,来寻陈林。远远望见陈林立在门首,马绶走近前, 
  与陈林深喏一个。陈林慌忙回礼,就请马绶来里面客位上坐。陈林说:“连 
  日少会,阿哥下顾,有何分付?”马绶将众人要拿唐赛儿的奸,就要在他家 
  里安身的事,备细对陈林说一遍。陈林道:“都依得。只一件,这是被头里 
  做的事,兼有沈公、沈婆,我们只好在外边做手脚,如何俟候得何道着?我 
  有一计:王元椿在日,与我结义兄弟,彼此通家。王元椿杀死时,我也曾去 
  送殡。明日,叫老妻去看望赛儿。若何道不在罢了,又别做道理。若在时, 
  打个暗号,我们一齐入去。先把他大门关了,不要大惊小怪,替别人做饭。 
  等捉住了他,若是如意,罢了;若不如意,就送两个到县里去,没也诈出有 
  来。此计如何?”马绶道:“此计极妙。”两个相别。陈林送得马绶出门, 
  慌忙来对妻子钱氏要说这话。钱氏说:“我在屏风后都听得了,不必烦絮。 
  明日只管去便了。”当晚过了。 
       次日,陈林起来,买两个荤素盒子。钱氏就随身打扮,不甚穿带,也自 
  防备。到时分,马绶一起,前后各自来陈林家里躲着。陈林就打发钱氏起身。 
  是日却好沈公下乡去取帐,沈婆也不在。只见钱氏领着挑盒子的小厮在后, 
  一径来到赛儿门首。见没人,悄悄的直走到卧房门口,正撞着赛儿与何道同 
  坐在房里说话。赛儿先看见,疾忙跄出来,迎着钱氏,厮见了。钱氏假做不 
  晓得,也与何道万福。何道慌忙还礼。赛儿红着脸,气塞上来,舌滞声涩, 
  指着何道说:“这个是我嫡亲的堂兄,自幼出家,今日来望我。不想又起动 
  老娘来。”正说话未了,只见一个小厮挑两个盒子进来。钱氏对着赛儿说: 
   “有几个枣子,送来与娘子点茶。”就叫赛儿去出盒子,要先打发小厮回去。 
  赛儿连忙去出盒子时,顾不得钱氏,被钱氏走到门首,见陈林把嘴一努,仍 
  又忙走入来。陈林就招呼众人,一齐赶入赛儿家里,拴上门。正要拿何道与 
  赛儿,不晓得他两个妖术已成,都遁去了。那一伙人眼花撩乱,倒把钱氏拿 
  住,口里叫道:“快拿索子来,先捆了这淫妇。”就踩倒在地下。只见是个 
  妇人,那里晓得是钱氏?元来众人从来不认得钱氏,只早晨见得一见,也不 

① 用手钱——敲诈勒索些钱财来使用。 

② 毛团把戏——做事草率,如同儿戏。毛团,原指禽兽,骂人的话。 

…  07…

认得真。钱氏在地喊叫起来,说:“我是陈林的妻子。”陈林慌忙分开人, 
叫道:“不是!”扯得起来时,已自旋得蓬头乱鬼了。众人吃一惊,叫道: 
 “不是着鬼?明明的看见赛儿与何道在这里,如何就不见了?”元来他两个 
有化身法,众人不看见他,他两个明明看众人乱窜,只是暗笑。 
     牛小春说道:“我们一齐各处去搜。”前前后后,搜到厨下,先拿住董 
天然,柴房里又拿得王小玉。将条索子缚了,吊在房门前柱子上,问道:“你 
两个是甚么人?”董天然说:“我两个是何师傅的家人。”又道:“你快说, 
何道、赛儿躲在那里?直直说,不关你事;若不说时,送你两个到官,你自 
去拷打。”董天然说:“我们只在厨下伏侍,如何得知前面的事?”众人又 
说道:“也没处去,眼见得只躲在家里。”小牛说:“我见房侧边,有个黑 
暗的阁儿,莫不两个躲在高处?待我掇梯子扒上去看。”何正寅听得小牛要 
扒上阁儿来,就拿根短棍子,先伏在阁子黑地里等。小牛掇得梯子来,步着 
阁儿口,走不到梯子两格上,正寅照小牛头上,一棍打下来。小牛儿打昏晕 
了,就从梯子上倒跌下来。正寅走去空处,立了看。小牛儿醒转来,叫道: 
 “不好了,有鬼!”众人扶起小牛来看时,见他血流满面,说道:“梯子又 
不高,扒得两格,怎么就跌得这样凶?”小牛说:“却好扒得两格梯子上, 
不知那里打一棍子在头上,又不见人,却不是作怪?”众人也没做道理处。 
     钱氏说:“我见房里床侧首空着一段,有两扇纸风窗门,莫不是里边还 
有藏得身的去处?我领你们去搜一搜去看。”正寅听得说,依先拿着棍子在 
这里等。只见钱氏在前,陈林众人在后,一齐走进来。正寅又想道:“这花 
娘吃不得这一棍子。”等钱氏走近来,伸出那一只长大的手来,撑起五指, 
照钱氏脸上一掌打将去。钱氏着这一掌,叫声:“阿也,不好了!”鼻子里 
鲜血奔流出来,眼睛里都是金圈儿。又得陈林在后面扶得住,不跌倒。陈林 
道:“却不作怪!我明明看见一掌打来,又不见人。必然是这贼道有妖法的, 
不要只管在这里缠了,我们带了这两个小厮径送到县里去罢。众人说:“我 
们被活鬼弄这一日,肚里也饥了,做些饭吃了去见官。”陈林道:“也说得 
是。” 
     钱氏带着疼,就在房里打米出来,去厨下做饭。石丢儿说:“小牛吃打 
坏了,我去做。”走到厨下,看见风炉子边有两坛好酒在那里,又看见几只 
鸡在灶前,丢儿又说道:“且杀了吃。”这里方要淘米做饭,且说赛儿对正 
寅说:“你耍了两次,我只文耍一耍。”正寅说:“怎么叫做文耍?”赛儿 
说:“我做出你看。”石丢儿一头烧着火,钱氏做饭,一头拿两只鸡来杀了, 
破洗了,放在锅里煮。那饭也却好将次熟了。赛儿就扒些灰与鸡粪,放在饭 
锅里,搅得匀了,依先盖了锅。鸡在锅里正滚得好,赛儿又挽几杓水浇灭灶 
里火。丢儿起去作用,并不晓得灶底下的事。此时众人也有在堂前坐的,也 
有在房里寻东西出来的。丢儿就把这两坛好酒提出来,开了泥头,就兜一碗 
好酒先敬陈林吃。陈林说:“众位都不曾吃,我如何先吃?”丢儿说:“老 
兄先尝一尝。”随后又敬,陈林吃过了。丢儿又兜一碗,送马绶吃。陈林说: 
 “你也吃一碗。”丢儿又倾一碗,正要吃时,被赛儿劈手打一下,连碗都打 
坏。赛儿就走一边。三个人说道:“作怪!就是这贼道的妖法。”三个说: 
 “不要吃了。留这酒,待众人来同吃。”众人看不见赛儿,赛儿又去房里, 
拿出一个夜壶来,每坛里倾半壶尿在酒里,依先盖了坛头。众人也不晓得。 
众人又说道:“鸡想必好了,且捞起来切来吃酒。”丢儿揭开锅盖看时,这 
鸡还是半生半熟,锅里汤也不滚。众人都来埋怨丢儿说:“你不管灶里,故 

…  08…

  此鸡也煮不熟。”丢儿说:“我烧滚了一会,又添许多柴,着得好了才去。 
  不晓得怎么不滚?”低倒头去张灶里时,黑洞洞都是水,那里有个火种?丢 
  儿说:“那个把水浇灭了灶里火?”众人说道:“终不然是我们伙里人?必 
  是这贼道又弄神通。我们且把厨里见成下饭,切些去吃酒罢!”众人依次坐 
  定,丢儿拿两把酒壶出来装酒。不开坛罢了,开来时,满坛都是尿骚臭的酒。 
  陈林说:“我们三个吃时,是喷香的好酒,如何是恁的!必然那个来偷吃, 
  见浅了,心慌撩乱,错拿尿做水,倒在坛里。”众人鬼厮闹。 
       赛儿、正寅两个,看了只是笑。赛儿对正寅说:“两个人被缚在柱子上 
  一日了,肚里饥。趁众人在堂前,我拿些点心下饭与他吃。”又拿些碎银子 
  与两个,来到柱边,傍着天然耳边轻轻的说:“不要慌,若到官直说,不要 
  赖了吃打,我自来救你。东西、银子,都在这里。”天然说:“全望奶奶救 
  命。”赛儿去了。 
       众人说:“酒便吃不得了,败杀老兴,且胡乱吃些饭罢。”丢儿厨下去 
  盛饭,都是乌黑,臭的闻也闻不得,那里吃得?说道:“又着这贼道的手了。 
  可恨这厮无礼,被他两个侮弄这一日。我们带这两个尿鳖送去县里,添差了 
  人来拿人。”一起人开了门,走出去。 
       只因里面嚷得多时了,外边晓得是捉奸,看的老幼男妇,立满在街上。 
  只见人丛里缚着两个俊俏后生,又见陈林妻子跟在后头,只道是了。一齐拾 
  起砖头土块来,口里喊着,望钱氏、两个道童乱打将来。那时那里分得清洁? 
  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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