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2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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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乔拿出一支箭,开始抚摸箭尾的羽毛。
“什么?”他说。
“音乐,手机里有音乐!”萨尔舅舅说。
奴乔近距离用右眼仔细盯着箭尖看,然后他眨眨眼,把箭拿远,放到了石弓旁边,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这箭是干什么用的了。他笑了,把石弓上满了弦,把箭放在上面。
“你们他*的到底在哪?我是萨尔?斯卡利啊!”萨尔舅舅站在秘书台那里说,然后踮起脚尖,正要让鞋跟敲在地上的时候,他莫名地、奇怪地、无法理解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萨尔舅舅看到他白色衬衫上一块血迹正迅速扩张变大,一直覆盖了衬衫左边新绣上的SS两个字母。
托尼给帕齐尼大街上
的中国餐馆打了电话
托尼给帕齐尼大街上的中国餐馆打了电话。第一个接电话的是个笨蛋,什么都听不懂,后来来了个聪明点的家伙,于是现在,在托尼的烧烤聚会上,除了彩带、彩色气球、一闪一闪的五光十色的灯泡之外,花园的上空还飘起了一条十来米长的巨龙。
托尼季节末隆重的烧烤聚会,自从他依靠尊敬的嘉普拉先生得到了美发店的营业执照之后,便开始有了这一传统。托尼广邀社会各界人士(这是他对切蒂娜说的原话),伟大的嘉普拉也会出席,然后给所有受邀者一个微笑,一句承诺,因为他知道之所以能筑起高墙,靠的是每一块石头。
但是考虑到这一次还有美国朋友参加,托尼便弄出了点新的花样,一个突显中国和东方情结的晚会——这也是他跟切蒂娜说的原话——贝里尼、罗西尼和托尼尼三种开胃酒,高品质干白葡萄酒,浓香烈酒,以及椰子汁,有黑有白,五彩缤纷,就像大主教身上的袍子,谁知道为什么,托尼觉得这样就是融合了西西里和美国特色;吃的东西有西西里寿司、小乌贼,还有生鱼片、生的海鲜。有生鱼片的冷餐会,农乔和阿嘉迪诺自然穿得像日本瘪三一样:黑色紧身皮裤,方头皮鞋,腰上挎着银质扣带,紧身衬衫,皮夹克,还戴一副墨镜。
托尼满意地看着天上飞的巨龙。他拦住从他身边经过的农乔,在他耳边问:“杏仁面够吗?”
农乔个子很矮,他抬头看着托尼。“如果不够的话就去意大利大街拿嘛!”他有些生气地说。
“滚吧!到厨房再找找看!混蛋!”托尼看到了墨镜镜片上照出的自己的样子,他发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镜片上的自己已经有双下巴了,于是他赶紧手动按摩,双手一次一次快速地蹭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是要唤起这已经衰老的皮肤年轻时的记忆,让它更光滑些。
修车工费里切?罗马诺和裁缝安杰洛?哥伦布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聊着。费里切穿着阿拉伯长袍,印度长裤,安杰洛穿着自己做的白色外衣,就跟特鲁曼?卡波特在游览塔奥米纳时穿的一模一样。其实他们不能算是在聊天,因为费里切根本不在乎安杰洛讲的是什么,安杰洛也不知道费里切在说些什么。实际上他们都在盯着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安杰洛的老婆在嫁给安杰洛之前是裁缝店里的试衣模特,此时她正贴在费里切妻子的耳朵旁——后者身穿蓝色长裙,白色袜子,刺绣领子外套——低声说:“他现在根本不和我做爱了,只会跟我唠叨。您是不是碰到同样的情况?”
“您快别说了,太太,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听我说,”几米外的地方,米姆舅舅一边扣着套在格子衬衫外的羊毛外套的扣子,一边说,“你们必须得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的民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考西莫、皮埃特罗、图利和塔诺一起点点头。他们是被邀请来参加一个政治性的烧烤聚会,所以理应谈一谈政治,就好像你去看戏的时候就应该谈论一下皮蓝德娄一样。
“我的意思是说,当以前还有国王的时候,你最起码还知道应该把子弹打向谁。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就他妈什么也搞不清楚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他转头对考西莫说,而考西莫却什么话也没说,“如果这个家伙表现不好,你生气了,不投他的票。”米姆舅舅苦笑了一下。“这个家伙没上台,但他改变策略,改旗易帜,你又不可能开枪把他给宰了,因为民主就是这个样子。”
考西莫点点头。
“妈的,民主时代,这帮搞政治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尼歇米小姐带着她最亲密的朋友拉菲拉一起来了。拉菲拉是这个地方的一个清洁工。
“你肯定我没受到邀请也可以来吗?”拉菲拉表情有些尴尬。
“放心吧!你可以带任何你想带的人来参加政治烧烤聚会,而且你带的人越多越好!”
尼歇米小姐没有戴胸罩,她衬衫上的小菊花一颤一颤的,就好像被龙卷风卷着一样,就是加利福尼亚或者佛罗里达的龙卷风,或者是生长着棕榈树的美国其他什么地方的龙卷风。
而拉菲拉却戴着胸罩,看上去她的胸部很挺,也是另一番风韵。
“好吧,但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你就像我一样,当没有什么话好说,或者没有什么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摆出一副傲慢的表情,像这样。”尼歇米小姐抬头看着天。“这样别人就觉得你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别人都觉得你就像是那种无知的暴发户,不愿意跟你谈心。”
拉菲拉也抬头看着天,然后笑了。
“我就跟你说你应该来的,咱们会玩得很开心的,”尼歇米小姐说。
“我真不明白尼歇米,”在花园另一边的柳条椅上,罗希对着秦恰和阿莱夏说。“老远看过去就有想捏她那两个大乳房的冲动,为什么还要摆出那么一副表情呢?”
托尼还在想着刚才农乔的无礼回答,想着不够多的杏仁面。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看到了花园门口的娄?肖荻诺和莱昂纳多?特兰特。托尼看看他们,向他们走过去,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切蒂娜!”他喊道。当他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喊:“切蒂娜!”切蒂娜出现了,左手攥着她红色上衣的衣角,右手拿着一瓶干白葡萄酒。两只手都没空着,于是她只能对着他们笑笑,微微地鞠了一躬。娄也笑了,而莱昂纳多却也向她鞠上了一躬。“而这位是托尼!”托尼指着自己说,他眼睛盯着莱昂纳多,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你好,托尼,”莱昂纳多朝他伸出一只手说道。“非常不错的烧烤聚会!”
“谢谢,”托尼也伸出一只手,又湿又软的,好像一只刚刚从海里被抓上来的章鱼。
然后托尼不说话了,切蒂娜也无话可说。娄正要把他的红色夹克和切蒂娜的红色外套联系起来,扯上几句,莱昂纳多却先开口了。他正盯着阿嘉迪诺所在的地方。
“妙极了!”他说。
“你说谁?”托尼很惊讶地问。
“章鱼!”莱昂纳多说。
“章鱼?!”托尼更惊讶了。
“对,章鱼,octopus(章鱼)……应该怎么说?”莱昂纳多朝阿嘉迪诺走去,走到离放酒的桌子几米远的地方,他指着一条一米长的用面做成的大章鱼,头上面插着各色的小伞,触角上的吸盘就好像放酒杯的小碟子一样。
“啊……”托尼恍然大悟。“很漂亮,对吧?用杏仁面居然能做出这种东西,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然后他对着阿嘉迪诺点头示意。“来杯开胃酒吗?”
阿嘉迪诺挺着胸脯,晃着肩膀,眼睛在墨镜后面眨了又眨。“一杯贝里尼、罗西尼还是托尼尼?”
“一杯托尼尼,谢谢。”莱昂纳多说。
托尼张开手掌,指向小乌贼和生鱼片。“西西里寿司,你喜欢吗?还有你,娄,你也尝尝吧?”
“谢谢你,托尼,”娄看着四周说,“过一会我再吃点或者喝点东西!”
“明蒂……马上就来。”切蒂娜小心翼翼地说。
“我可不可以尝尝……尝尝这个……杏仁面?”莱昂纳多说。
托尼脸一下子白了,他看着切蒂娜,咳嗽了几声。“杏仁面也马上就到了……”他说,“当然,不能尝一尝这个杏仁面制成的章鱼太可惜了!”
“没关系,我尝尝西西里寿司吧!”莱昂纳多笑着说。
托尼马上又振作了,他就像一个高兴的小孩子一样看着切蒂娜,然后一只手搭到了莱昂纳多的肩膀上。“是巴雷塔……”他的声音很尖,“是巴雷塔把他的妻子杀掉的,对不对?”
“不,谢谢,不要章鱼,我只要那个就可以了。”莱昂纳多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盘子。“律师确信是克里斯蒂安,马龙?白兰度的儿子,他和他的妻子有暧昧关系。”
“和律师的妻子?”托尼担忧地问。
“不,和巴雷塔的妻子。”
托尼好像吓了一大跳,嘴里嘀咕着:“我的上帝啊!”
莱昂纳多点点头,然后四处看看:“但是法庭认为律师的推断并不成立。”
托尼也点点头。
“他们在饭店里,”莱昂纳多说,“巴雷塔和他的妻子。然后他们出来去停车场。这时候,巴雷塔说他要回饭店一下,因为他把手枪忘在那里了。他进了饭店,拿了手枪,再回到停车场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被人开枪打死了。你见过会把手枪忘在饭店里的人吗?”
托尼摇摇头:“这小子要逃脱法网了!我觉得就是马龙?白兰度的儿子干的,因为早在十年前他就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情人杀了,因为他打他的妹妹,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因为你可以干掉自己亲妹妹的情人,但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情人却不可以,因为如果你这么干的话,那只能表示你自己很喜欢她……”
“不要忘了还有杜飞?汉布雷顿,托尼,这个矮个子一开始就指控是巴雷塔谋杀了他的妻子……”
“巴雷塔和杜飞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自己的妻子,巴雷塔的……”
“啊,是这样……”
“而现在,他改口了,说是白兰度的儿子干的……还有凯文?伦敦,偷车贼,巴雷塔的律师开始的时候说可能是他……”
托尼和莱昂纳多边走边聊,留下了娄和切蒂娜两个人。
嘉普拉太太右手紧紧握着丈夫从科尔多巴给她买的扇子,不安地在左手手心敲着:怎么回事,这个托尼到现在连一声晚上好也没对她说过。混蛋小子,心里想什么呢!
几米开外的地方,注意到尊敬的嘉普拉太太遭到了托尼的冷落,法尔萨贝拉太太满心欢喜。她的手挽着她丈夫的短胳膊,法尔萨贝拉先生穿着红色衬衫,上面的扣子是祖母绿的,大肚子一如既往地挺在外面,由于用了太多的须后水,他的脸显得有些红。他从没看到过嘉普拉太太的脸拉得这么长过,就像是一张马脸,头发像是电影演员费拉?福赛特的,只不过是她被抓住头发暴打过之后的样子。于是他决定说上几句。“太太,”他走到她身旁,“这次的烧烤聚会真是不错啊,甚至还有美国的贵客。”
“这帮家伙跑去好莱坞,一事无成,然后又回到这里来冒充专家。哦,对了,”嘉普拉太太转过来对着法尔萨贝拉先生,“听您的妻子说您要投身政治。”
法尔萨贝拉的脸更红了,他曾经在肉铺给顾客包肉的时候谈起过自己的政治野心,而现在又是在尊敬的嘉普拉太太面前。而嘉普拉太太却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非常好!国家就需要像您这样的企业家。”
法尔萨贝拉先生从没听过别人管自己叫企业家,他脸上一下子写满了喜悦和幸福,现在连耳朵都烧红了。
“你看到了,这就是所谓的民主!”米姆舅舅对着塔诺说,他一边敲着塔诺的胳膊肘,一边用眼神示意他看娄。
“上帝啊,是那个来收钱的家伙!”塔诺说。
“谁?”考西莫喊道。
“再喊大点声,”米姆舅舅说,“他还没听到!”
今天下午,明蒂叫来了瓦伦蒂娜,把她带到了托尼和切蒂娜的卧室里。明蒂打开衣柜,把托尼老婆的衣服都翻出来给瓦伦蒂娜看。切蒂娜叫明蒂选一件合适的衣服,明蒂想:选衣服,有谁比瓦伦蒂娜更在行呢?切蒂娜所有的家当之中,瓦伦蒂娜马上便发现了一件七十年代样式的衣服,很朴素,很简单,白色的,上面有蓝色的斑点,这衣服好像就是为明蒂订做的一样。切蒂娜个子稍微矮一点,但是胸和明蒂一样挺,所以她穿上之后显得非常合身。
瓦伦蒂娜马上跑回自己家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双尖跟的凉鞋,这是她在埃特纳大街上买的。
“如果一个女人的脚像你的这样漂亮的话,那她必须把这双脚展现出来,明蒂,”瓦伦蒂娜对着正在照镜子的明蒂说。
此刻,明蒂正表情严肃地一摇一摆地走在花园的草坪上。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透过袒胸的外衣可以看到她雪白的胸脯。
“明蒂!”切蒂娜挥着手喊。
明蒂转身看到切蒂娜和一个美国人在一起。那个美国人穿着红色的夹克,没扣扣子。
明蒂走过来的时候,娄一直盯着她看。
“晚上好,”明蒂到了娄的面前说道。她的两条腿并拢,好让鞋的高跟能站得更稳些。她的话是对着娄说的,眼睛也在盯着娄的眼睛。
娄低下头,脸红了。
“你在干什么,看我的脚吗?”明蒂问。
“什么?”娄被吓了一跳。
切蒂娜笑了,她看着明蒂,眼神似乎在说:你漂亮极了!然后她对阿嘉迪诺点头示意。阿嘉迪诺正托着装满了三式开胃酒的盘子穿梭于客人之间。他走过来在切蒂娜耳边说:“夫人,您的丈夫四处找您已经很久了!”
“你们自己随意,年轻人!”切蒂娜说,“我必须得离开一下。我的丈夫在找我呢!”
明蒂晃着自己的右腿,试着把插在草坪里的鞋跟弄出来。“给我来一杯薄荷酒,”她对着阿嘉迪诺稍显不耐烦地说。
娄心想:上帝哪,她跟我爷爷爱喝一样的酒!
而阿嘉迪诺却琢磨着:生活是神圣美好的,可是现在,瞧瞧这个臭娘们!“请来两杯!”娄说,他的眼睛盯着罗萨蒙达,明蒂,或者是其他什么名字的人。
“是的,公主,听我说!你虽然冷若冰霜,但会被火焰融化!你将会爱上他!”晚会上传来马西莫剧院的女高音维奥莱塔?莱奥纳蒂的歌声,每一句歌词都动人心魄。受人爱戴的嘉普拉先生没有费多大周折就让托尼有幸邀请到了马西莫剧院的著名女高音维奥莱塔?莱奥纳蒂,男高音皮波?德尔?高迪奥,两位首席小提琴家,一位大提琴家,还有钢琴师。他们正在根据托尼的指示合力演绎中国和东方情结:首先当然是歌剧《图兰朵》和《蝴蝶夫人》……“你冷若冰霜;你秋波般的眼神;有一天我们会相见;港口的炮台;你,小女神……”
他们的演出本可以更精彩一些,如果不是首席小提琴家萨尔瓦托雷?阿迪加诺在烧烤聚会时太贪吃,以至于现在很难跟上节奏的话。
尼克四处张望,然后又躲到花园围栏的后面。上帝啊,歌剧,美国佬,中国龙!就差来一个真的活神仙了!
尼克被吓坏了,因为他知道,他一旦现身,走进花园,整个现场会马上安静下来,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上帝啊,是未婚夫回来了!
尼克还根本不了解明蒂,因为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头脑不清楚,差点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