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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译林 2007年第2期-第27章

小说: 译林 2007年第2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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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放弃一个孩子保全另外一个的生命,但手术过程中彼特拉科娃作出决定争取两个都活。怎么能放弃一个还活着的孩子?再说,以什么为依据来选择谁生谁死?
    手术成功了,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他们被分送到两个复苏室。“你有那么一丁点儿天赋。”彼特拉科娃漫不经心地对阿列克作出评价。这就是说她在夸奖他?为什么是“一丁点儿”?是在侮辱他?夸奖也好,侮辱也好,阿列克没有理会,取下了口罩。
    “到我这里来一下!”当着其他人的面彼特拉科娃对阿列克说。
    “为什么?”阿列克冷漠地问。
    “猜猜吧!”
    阿列克没有说话,扯下手套。彼特拉科娃看着他的双手,“我们……”她想起什么来,皱起眉头,好像被烫了一下,回忆让她燃烧起来。阿列克很担心她说出一些什么,但她没有说。
    “是关于‘一丁点儿天赋’的问题?”阿列克嘲讽地提醒道。
    “你完全是一个天才,彻头彻尾的天才。你不会知道你的价值,因为你是无价的。你的母亲是个幸福的女人,她培养了一个你这样优秀的儿子。我多希望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德国哲学家说,女人分为两种:母亲型的和妓女型的,这完全是因为不同的价值观形成的不同的心理。彼特拉科娃似乎兼而有之,确切地讲她二者兼备,她把阿列克看成既是儿子,又是情人。
    “去我办公室吧!”彼特拉科娃说。
    “不,不……”阿列克慌忙拒绝。
    “你害怕?”
    “怕什么?”
    “如果不怕,那就走吧!”彼特拉科娃设了语言圈套,阿列克不得不跟在后面往她办公室走。
    彼特拉科娃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威士忌和两只酒杯,倒上酒。“来,让我们为这一对双胞胎喝一杯!”此时,阿列克才觉得自己很累,整整站了4个小时,还伴随着高度的精神紧张。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一根高压电线似的。喝完手中的酒,紧张劲儿还没有过去。彼特拉科娃坐到旁边,还好,她没有坐到他膝盖上。
    “去我家吧。”她安静地发出邀请。
    “我不去。”阿列克看着她的脸,很坚决地拒绝了。
    “为什么?”她摘下眼镜,露出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双眼,“要知道,你不需要和我结婚,我有丈夫;你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我也要忙于工作;你也不需要为我花钱,我有钱。”
    “那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嗯……一点儿肉体上的需要,一点儿精神上的需要。”
    “我不能这么做。为这一点儿肉体上和精神上的需要,不停地看时间,匆匆忙忙地来去,欺骗……你首先就会厌恶我,我也会讨厌自己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丈夫离婚。”
    阿列克盯着她的双眼,那是一种孩童时期无畏的眼神。阿列克小时候就是带着这种无所畏惧的精神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不,我不想。”阿列克回答,“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
    她的问题透着无知。他又怎么会不想呢?他们有共同的事业,有高涨的激情,他们能在一起多好呀!
    “我的妻子有病,她瘫痪了。”
    “但是你没有瘫痪!难道你想把自己和她捆在一起?”
    阿列克没有马上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明白了,又给自己倒上了酒。
    “她救了我的命,她是天使……”
    “哈,好一个神秘论者!”彼特拉科娃耸耸肩膀,“莫斯科每天发生18起交通事故,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阿列克看着地板,想起很久前的那一幕,感觉就像在眼前:拉夫面包车直直冲撞过来,他们的司机,那个可爱的小伙子死了。因为违反交通规则导致了意外事故,而他的座位较为有利使他活下来了。这就是全部。
    “我不会这么做,尤莉亚。”阿列克第一次只称呼她的名字,“我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我知道为什么,只不过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太老了。你28岁,而我38岁。”彼特拉科娃低下了头,阿列克看见,她哭了。这个总是洋溢着自信的彼特拉科娃,有天赋的外科医生,近乎完美的女人为了某个人哭了……
    阿列克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这你是知道的,”因为矛盾的心理他着急起来,“我……也喜欢你,只不过我害怕会爱上你,可我不能这样做……”
    彼特拉科娃像洗脸那样用手把脸擦了擦,坐了一会儿,恢复了常态。她冷静地说:“算了,你想这样就这样吧,我们之间没有开始。”接下来两个人之间沉寂了很久。“如果你和我……”彼特拉科娃停下来,选择合适的措辞,“如果你和我相爱了,这将是极大的幸福,接着我们又要面对不可能在一起的黑暗。幸福的颜色罩在黑暗上就会中和,得到灰色。而现在……你看窗外,灰色的天,这是两种颜色中和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我们为这个干一杯!”
    窗外的确弥漫着灰色。他们分手了,各回各家。阿列克开车去了郊外别墅。
    18
    丽达夫妇和别拉顿娜都坐在郊外别墅的露台上。
    “阿列克知道你们刚从美国回来。”安娜介绍说。
    “在美国那儿玩得怎么样?”阿列克一边坐下,一边礼貌地问。实际上他对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正想着彼特拉科娃。他不是竭力忘记她,而是把她拉进记忆里。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发音,甚至音与音之间、句与句之间的停顿。这一切只有同她交流的时候才具有意义,那完全是另一种交流,好像走进了某个国度。美国?美国关他什么事?丽达他们可以去了美国再也不回来,这与他没有关系。
    “那儿没什么意思,这里呢,也让人厌烦。”格拉诺夫斯基回答。
    “他们很快要飞去以色列了。”安娜羡慕地说。
    “你们会留在那里吗?”阿列克直率地问。
    “那儿不认我,他们认为我是俄罗斯人,因为我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犹太人以母亲的民族定族别。”
    “在那里别人认为他是俄罗斯人,而在这里又被认为是犹太人,怎么都不合适。”丽达说。
    “对,现在的人们民族自觉意识高涨。”别拉顿娜肯定地说。
    “你应该为自己是俄罗斯人而骄傲,就像你为自己出生在任何一天都骄傲一样。看看你今天取得的成就吧!”
    大家都看着他。“你现在为俄罗斯科学界工作,为俄罗斯科学作出了贡献,那么你就被认为是俄罗斯人。而那个花5000卢布雇凶杀人的普罗霍洛夫,谁认他是俄罗斯人?他谁也不是,他压根儿就不是人。”
    “这不能一锅端呀,这是两码事。”别拉顿娜打断他,“俄罗斯民族是伟大的民族!”“那中国人呢?中国人就不伟大?”阿列克站起身,离开了。
    “他怎么了?”格拉诺夫斯基问。
    “累了。”丽达回答。
    众人都不说话了。眼泪涌上了安娜的眼睛,她的儿子累了。事实上,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
    大家都沉默着,1分钟过去了,或者2分钟。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儿。格拉诺夫斯基想的是科学,他想,到底在哪里继续从事科学事业。或者,到美国去?美国现在很安定,钱也多。但是,在这里他还是个高级学者,而在那里他算什么?不过是只大盒子里的小纽扣,他会失落,自尊心会受到伤害。而格拉诺夫斯基的生活是和自尊连在一起的,不论在哪里生活,自尊心都不能受到伤害。
    丽达在想,如果美国给格拉诺夫斯基提供工作,那她也不去。这样格拉诺夫斯基就必须在科学事业和妻子中间选一个。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个。但如果美国方面给的薪金很高,那她也可以考虑一下。
    别拉顿娜盘算着怎么能让连奇克回家来,暂时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获得了自由的连奇克精神焕发,现在很难让他再回来。
    安娜突然想起来,“不说坏话,不做坏事”实际上是耶稣遗训上的东西,实质都是一样的,“朋友妻不可欺,不可杀,不可抢……”有趣的发现!就是说,所有的一切过去都已发生过,而现在又重现了。是的,这一切都曾发生过。一切。
    19
    阿列克坐在伊拉身边的地板上,背对着她。狗斜眼看了看他们没有跑过来,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做得很对,没有接受彼特拉科娃,保全了自己稳定、纯净的生活。可是,世界也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天空没有出现珠光色的云朵,没有新生婴儿落地,没有树连根拔起,烦躁的生活也还在继续。伊拉平躺在他的背后,就像两点之间的连线。伊拉一直都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从斯塔夫罗波列来,纯洁、直率,阿列克因为这个而爱她。但现在,她身上的这些特性都陷入绝境,只留下她的身体躺在那里,像两点之间的连线,别的,一无所有。而彼特拉科娃是一个具有无数点的多面体,她很复杂,阿列克爱上了她的复杂。彼特拉科娃追求他,能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爱情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吗?他没有接受,是他的损失。阿列克站起身,拿了外衣和皮包往外走。
    “你去哪儿?”安娜喊。
    “明天我要早点儿到医院!”阿列克回答。
    “明天早晨我们早早叫你!”安娜提议。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
    阿列克拐出了楼门。楼边儿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车,车号是“17-40”。“差20到17-60。”阿列克大脑里算着,但突然愣住了,他想起这是彼特拉科娃的车。他走过来,彼特拉科娃打开车门,他坐到了旁边。彼特拉科娃驱车前行,他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车里很沉闷。车拐到没有路的地方,钻入了松林。车颠簸着。
    彼特拉科娃松开方向盘,阿列克拥抱住她。她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就像从自动流水线的机器里“咯噔”一下冒出来。
    20
    11月底下了第一场雪。
    伊拉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动了,只是还没有开始说话,也许,她还是觉得周围的环境太陌生。
    阿列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工作太忙了,晚上值夜班。而有时候刚在家一会儿,科室主任彼特拉科娃就打来电话让他去上班,好像科室里就再没有其他的医生了。有一次,安娜实在忍不住就在电话里对她说:“你干脆就取代他妻子的位置算了!”这话让彼特拉科娃很吃惊,她回答:“为什么?我不想取代任何人的位置!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好。”这真是一条深海鲨鱼!如果她要吞下阿列克,安娜能看见的也只有他的鞋跟了。
    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安娜决定把伊拉带出去,让她和狗一起走走。她给伊拉穿好衣服,扣好所有的纽扣,领她出去,把狗的缰绳放到她手里,然后自己拐回家透过窗子观察他们。
    狗很大,伊拉很虚弱,不知道他们到底谁牵谁。狗不知看到了什么让它感兴趣的东西,猛地往前一冲,把伊拉拽着往前趔趄了几步。“狗!”安娜惊吓得大叫了一声,慌忙打开窗子,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狗扬起头,在众多的窗户中寻找自家的。安娜用手指比划着吓唬它,狗定定地盯着她威胁式的手势。伊拉也扬起了脸,这么说,她听到了。安娜看着这两张扬向她的面孔——人的和狗的,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的家人,除此,她一无所有。阿列克已经连同脚后跟被吞掉了,只剩下这两个。他们没有她会无所适从,她没有他们也是一样。世上不需要任何人是不可能的。
    狗听见了,但不害怕她。狗一般不是根据人的语言来领会意图,而是根据当时的情景。当时的情景很温馨,很晴朗,像那天的天空一样。
    21
    伊拉站在熟悉的星球上。这是大地,她认出来了,这是树,房子,人。往上,在那些反着光的窗户中间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等她的人,挥动着手指,微笑着。再往上是蓝蓝的天空,碧空如洗,伊拉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平原上的一所房子
    [美国]E.L.多克特罗著杜洪晴译
    爱德加?劳伦斯?多克特罗(EdgarLawrenceDoctorow,1931—),是当代美国文坛上与厄普代克、莫里森、贝娄等知名作家齐名的重要作家,在美国有着相当大的知名度。由于我国对其作品的译介相对较少,所以一般读者对这位作家还比较陌生。从其小说的创作技巧上看,许多评论家将多克特罗归为后现代作家群。但他作品中体现出的深厚的历史感和对美国社会现实的关注和反映,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后现代主义作品中固有的虚无和迷茫,具有洞察历史和反映现实的现实主义力量。
    迄今为止,多克特罗共创作长篇小说十一部,短篇小说集两部,是美国较多产的作家之一。其中的《上帝之城》(CityofGod,2000)、《拉格泰姆时代》(Ragtime,1975),以及2005年的新作《进军》(TheMarch),为他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奠定了他在美国文坛上一流作家的地位。
    除了长篇小说,多克特罗还创作了两部短篇小说集,2004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甜蜜之乡故事集》(SweetLandStories)共收录了他在2001至2003年间发表的五篇短篇小说,而作为开篇的《平原上的一所房子》被一些评论家视为其中最精彩的一篇。小说讲述的是发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对孤儿寡母用谋杀的手段谋生的故事。作者对两个主人公——母亲和儿子厄尔的刻画也非常成功。母子俩为了掩人耳目,远离芝加哥,搬进了平原上的一所房子,故事就在这个偏僻的乡村展开了。通过儿子厄尔的娓娓道来,我们看到了一个不惜一切手段,在困境中挣扎自救,竭力改变自己命运的女性形象。而母亲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遇变不惊的处世风格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儿子,使他在面对谋杀时也能沉着镇静、泰然自若。在他们身上典型地反映出19和20世纪之交美国社会市民阶层特有的心态和行为方式。与一般的悬疑、谋杀类小说有所不同,这篇小说的整个叙事基调平和而安详。其中对乡村景物的描写,对人物间的谈话、举止的刻画,不时透露出欢快和幽默的气氛,让人很难将它与阴森恐怖的谋杀联系起来。小说避开了任何血腥的场面,涉及到谋杀情景也都略而不谈,而是借助间接的方式加以暗示,比如,通过渲染气氛营造恐怖的效果,或者以轻松幽默的叙述口气,制造一种情境上的反差。直至小说的结尾,种种疑团和悬念才一一揭开。可以说,多克特罗在悬疑小说的创作上是独辟蹊径的。妈妈说,我得当她的侄子,叫她多拉阿姨。她说;我们将来想要过好日子,她现在就不可以有一个十八岁的——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儿子。“叫我多拉阿姨。”她说。我就叫道:“多拉阿姨。”她听了却很不满意,让我连叫了好几遍。她说,要让人们听起来都相信,她是在她的鳏夫哥哥哈罗斯去世后,开始抚养我的。我纳闷了,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叫哈罗斯的哥哥?”“当然没有了,”她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但要是我能用它唬住‘他儿子’;这肯定是个绝妙的故事。”
    看到她在镜前刻意打扮,持着女人特有的耐心,精心打理她的头发,我并没感到任何不快,尽管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接下来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
    她用人寿保险费在距城西五十英里的地方买了座农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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