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2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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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可得让我琢磨琢磨了。’”
“那是一把石弓,”米姆舅舅摊开双臂说。“老板对我说这些石弓本来是用来杀死老鼠的,即使这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如果要用这些东西杀老鼠,首先你必须把这些老鼠赶到一个角落里,而对付老鼠最难办的地方正在于此。他还说,除非有人喜欢抓住老鼠,把它们用胶水固定好,然后把它们当成靶子,以此为乐。”
“真恶心。”图利叫道。
“你别说话,”考西莫说道,“这是固定靶射击,你又不懂。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我就离开那里,回到我的杂货铺,我打开店门,胳膊下就夹着那把用纸包好了的石弓。我坐到收银台那里,读了使用说明书,把它的弦绷得紧紧的,然后把它放到收银台的下面。”
“绷紧得就像变硬了的……”图利说道,他是要重新挣回刚刚失掉的面子,大家也确实被他的话逗笑了,除了米姆舅舅,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没什么好笑的,”米姆舅舅说。“你们都看到了,当宪兵队长进来的时候,我本来想跟他聊聊这把石弓的,这也就是为了能在一个懂行的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接着他可能就会看着我,对我说:‘嗯……让我看看这把石弓,米姆舅舅……嗯……这个难道不需要许可证吗?’然后把石弓没收掉,把它拿到实验室去研究一下。几个月后,报纸上就会刊登新闻报道,说出台了新的法律,禁止没有武器许可证的人购买这种石弓。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之当时我对自己说:最好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我仅仅和他说了一句:‘晚上好,’其他什么都没有讲。他也问候了我一句,然后就走到最里面的男士用品货架旁。如果我知道后来的事情,老天啊,如果我知道的话,如果我和他谈起那把石弓的话,那个强盗看到他和我在收银台聊天根本都不会进来,这起劫案也会被推迟,队长现在就会还和我们在一起的。”
米姆舅舅摇摇脑袋,低下头去,杯中的潘脱米酒反射出他那悲伤的眼神。
考西莫说:“这就是命啊!”
“你们快他妈别提了,不要让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塔诺说,“那时候除臭剂货架上还留着队长的脑浆呢,往下一直滴在尸体的额头上。”
“好啦,”考西莫说,“好啦,”边说边在裤子上抹着两只手,“已经晚了,我们走吧。”
就在几个小时前,当外面真正是漆黑一片的时候,米姆舅舅准时开了灯。(为了给自己的杂货铺照明,他弄了两个光秃秃的小灯泡,但这两个东西在太阳落山后什么东西都照不亮,他始终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像平时一样,宪兵队长走了进来。店里苍蝇的嗡嗡声一下子停了下来。米姆舅舅向队长打了招呼,队长也心不在焉地问候了他,然后像以往一样径直走向男士用品货架。
米姆舅舅用膝盖把台子下面的石弓又向里推了推,屁股下面的椅子的两条腿儿很危险地翘了起来。米姆舅舅感到了硬硬的木质隔板顶到了膝盖,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往里面推了,于是他恢复了原来的坐姿,翘起来的椅子也落了下来。
椅子腿儿和地砖摩擦,发出了干涩的响声。
队长听到了这个声音,没有在意。他已经戴上了眼镜,正在看一种须后水包装上面的介绍说明,显得很困惑。也许他想换一种须后水。他从那满是苍蝇的角落探出头,手里面拿着那个须后水,然后又消失在里面。
米姆舅舅松了口气。
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外面风的声音。米姆舅舅知道即使门关上,顾客进来以后,他还是会听见这些声音。
“请在外面等候,我一会招呼您,”他头也没抬就说道。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顶在他的鼻子下面,因为他的老花眼,面前这张脸很模糊。这张脸嘀咕了些什么东西,米姆舅舅没有听懂。于是这张脸喊了起来:“钱!老东西!”米姆舅舅心头一颤:我的妈呀,抢劫啊!
他从来没被人抢劫过,心中的恐慌让他不知所措。他想到了那把石弓,想到了宪兵队长,然后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强盗一手拿枪一手伸过去按下了自动收款机上的按钮。收款机“丁零”一声,然后“当啷”一声弹开了,整个台子都震了一下。队长手里拿着另外一瓶须后水,他听到了这个“当啷”声。他抬起头,又一次从苍蝇角落探出脑袋。他都看到了。就在一瞬间,队长来了个160度转身,拔出配枪,用双手握紧,打开了枪的保险。他的手枪离鼻子和眼镜很近,枪口抬高,胳膊弯曲,很放松但随时都准备好开枪,背部对着墙,更准确地说是对着男士用品货架。一小罐刮胡泡被碰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没有回音。
米姆舅舅接下来依次听到:队长高声叫着什么东西,但由于声音太大,没法听明白是什么;他左耳边响起枪声,然后是这个枪声在脑袋里引起的轰鸣。他睁大了眼睛,队长的脑浆溅到了他的脸上。
差不多和其他许多人一样,米姆舅舅也在电视上看到过刺杀肯尼迪的镜头,脑浆从敞篷汽车的后备箱上流下来,就像是从洗车的地方流出的白色泡沫。在那个时候,在杂货铺里,这一幕令人难以置信地在他面前真实地上演了,他还有了一个同样难以置信的荒唐的念头,就是美国总统怎么会因为额头上这么一个小的红点就死了,它就像是印度人印在额头上的那种红点。然而和总统一样,一个戴着眼镜的那波利宪兵队长(他真的是那波利人吗?)也这样死掉了:脑袋里面的各种东西向周围喷溅着,就和美国总统一样。
那个开枪的家伙和他的想法应该一样,因为米姆舅舅听到他说,“糟了!真他*的!”然后,米姆舅舅看到他提着装步枪的盒子逃跑了,他纳闷怎么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步枪装到了盒子里,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头脑清楚!
“原来他*的是步枪,不是手枪,怪不得把脑浆都打出来了!”米姆舅舅大声说道,然后栽倒在椅子上。
“要是不开这一枪就没事了,我不认识那个混蛋,那个同性恋生的:妈的,他的脸就像是那种炉子上的用来煮面的平底锅!”米姆舅舅此刻在马路上说,他把上衣领子竖了起来,跟朋友们道了别。
“这肉你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托尼?”
“这肉你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托尼?”在托尼家的烧烤聚会上,萨尔舅舅试图以他自己的方式来活跃气氛。“我都咽不下去!我和你说过一千次了,你要去塔诺的肉铺去买,他在阿根廷有亲戚!”
“那里关门了,萨尔舅舅,”托尼很开心地回答说。“但你让我有了一个主意,知道是什么吗?下次烧烤,我会给你弄一大块阿根廷烤肉来!”
萨尔舅舅满意地笑笑。
这次烧烤聚会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来了。
首先一位,切蒂娜——托尼的老婆,她穿着鲜艳的绿色缎子上衣;然后是萨尔舅舅的三个姐姐:阿嘉达,托尼和波希的母亲,她是个寡妇;卡梅拉,老处女;罗萨莉娅,她是阿莱夏、明蒂、秦恰和瓦伦蒂娜四个人的母亲,疑似寡妇,意思是说她的丈夫失踪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尸体。罗萨莉娅很少会提起鲁洛?卡卢索,也就是她失踪的丈夫,谈到他,她总是不忘记说:“那个到处乱勾搭的混蛋!”这句评价使人们很自然地怀疑萨尔?斯卡利与她丈夫的失踪有些关联。
再接下来就是那些稍微沾上一点点关系的远亲了,什么移民过来的表兄的儿子啊,死去的舅舅的孙子啊,兄弟的表姐夫啊,谁谁的奶奶啊,围着披肩的黑人老奶奶,在聚会上她们就好像是白色斑点狗身上的黑色斑点……最后是阿莱夏、明蒂、秦恰和瓦伦蒂娜,她们都姓卡卢索。
托尼最小的妹妹罗希(只知道她比托尼小15至20岁,具体不知道几岁,因为没有人清楚托尼到底几岁!)坐在一张柳条椅上,嘴里嘀咕着:“真倒霉,丝袜又坏了,烧烤总是和我的丝袜过不去!”她很担心地四处看看。
“真是的,”她对秦恰说道,“希望史蒂夫不会过来!”
“你为什么不邀请他呢?”秦恰一边问,一边把一个盛着肉的大盘子放在腿上。
“你是傻瓜啊?今晚史蒂夫要去参加一个酒吧的开业典礼,而我呢,就因为这该死的烤肉,必须和他撒谎说我感冒了。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对他说:‘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因为我得去参加我那个理发师哥哥的烧烤聚会。’”
秦恰摇了摇头。
“你想啊,他当时失落透了。他跟我说:‘怎么会这样呢,偏偏就在今晚你感冒了呢?你想要我和另外某个丑女人一起去,让别人都把我看成个倒霉蛋吗?’”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我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没错,我说我感冒发烧是在扯谎,但他又怎么知道这是谎话呢?就因为我发烧了,他就责备我?混蛋!”
秦恰试着把肉切成小块。
“这么恶心的东西你怎么能吃得下去啊!”罗希说。“都……都烂掉了!”她笑了。“就像是史蒂夫的裤子一样。”
秦恰把刀叉从盘子上拿起来。
“史蒂夫用剪刀把他的牛仔裤给剪了,就剪在这里!”罗希说着用两手在她两腿中间比划了一下。“之后他想穿的时候还要把那里用别针别上!”
秦恰默不作声。
罗希叹了口气:“该死的……希望史蒂夫不要走环形公路来这里啊!”
黑色梅赛德斯在托尼家的花园前停了下来。杜乔眼睛盯着方向盘,对奴乔说:“现在咱们下车,去那个该死的烧烤聚会,你不要说话,明白吗?由我来讲。你什么也别干,就像没你这个人一样。听明白了吗?”
“真……他……妈……没……劲!”
“我说了闭嘴!”
“你意识到有多糟糕了吗?我一点也不羡慕男人!很明显我有俄狄浦斯情结!”
在托尼的厨房里,阿莱夏——她学的是心理学——正在和明蒂说那种认为俄狄浦斯情结只属于男人的狗屁论点是错误的,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其实她想杀了自己的父亲。
“你瞧,阿莱夏,你现在连父亲也没有,”明蒂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我一样要杀……杀了萨尔舅舅。”
“杀人可不好,”明蒂说。
“在脑子里,明蒂,你听不明白吗?只是在脑子里想……”
明蒂穿的衣服是她妈妈按照纸样设计出的作品中的一件。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那些过气的时尚杂志中剪下来的小人儿,这种杂志纸张精美,大众价格,它们介绍一些劣等的化妆品,以及如何从那些不知名的公司邮购这些化妆品。但是,她的脸却和自己的衣服不同,这是一张普通的脸。
托尼闯进厨房,脸绷得很紧,就好像急于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他站在女孩子们面前,脚开始在地板上跺。
“出什么事了,托尼?”明蒂问道。
托尼不说话,接着用脚在地板上跺着。使他现在如此愤怒的事并不是餐巾纸的颜色和杯子的颜色不搭配这类平常的问题,也不是切蒂娜在烤肉开始的两个小时前才把花园浇了一遍这件事——现在所有被请来的人的鞋子都是湿的,那些穿着凉鞋来的太太们就更惨了……也不是因为切蒂娜忘记把啤酒放到了冰箱里:即使那些啤酒就放在那里,厨房里,如果在烤肉当天,一个家庭主妇进到厨房看到几瓶啤酒放在那里,她就理应把它们放到冰箱里。我的意思是说:这应该是下意识的,一种本能的做法,就像是如果有人要用手指插你的眼睛,你马上就会闭上眼睛……如果有谁不这样做,那他他妈就是故意的!但并不是这件事让他绷紧了木偶脸。是萨尔舅舅对尼克的看法!以前那个卖古董的傻瓜叫什么来着?托尼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清楚地记得在发现他被刮胡小刀割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的当天萨尔舅舅说的话:“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上路’的家伙。”就是这句话,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托尼的脚步停下来了。
“瓦伦蒂娜的脸色苍白极了,”他说。“我想她可能不舒服……你们最好去看看她!”
杜乔和奴乔走进托尼的花园,他们把烧烤聚会的人分成两部分,和其他任何人都不打招呼,他们是来找萨尔舅舅的,不是别人。
奴乔迈着大步朝前走,他的眼神很快乐,心里琢磨着:妈的,我简直太帅了啊,我敢打赌这些臭婊子看到我都他*的兴奋起来了。
而杜乔却脚步飞快,表情凝重。他不希望马上就碰到萨尔舅舅:在从梅赛德斯上下来之前,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他仔细琢磨了自己的用词,说话时的姿势,甚至还悄悄地练习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此刻烧烤聚会的灯光和一张张的人脸钻进了他的脑子,把他准备的一切东西一扫而空。
就这样,他第三次来到同一张脸的人前面。这帮人是在围着我绕圈子吧,否则托尼的花园不应该这么大啊。杜乔停下来看着那张脸,一张已经熟悉了的脸,尽管他不记得到底是属于哪个混蛋的了。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杜乔说了声“晚上好”。
那个家伙回了一句“晚上好”,很有礼貌,就像是在单行道上偶遇到的一个脑子不清楚的老头子。
奴乔纳闷了,为什么杜乔在和那个不知哪来的家伙说话而不是和萨尔?斯卡利。但这不关他的事。他稍微耸了耸肩,晃了一下,就好像在整理身上的一件样子很好但并不合身的外套。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用尴尬的眼神会意杜乔,让他看看身后。
杜乔不明白,他本想跟这家伙说: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混蛋,但这家伙被请到了萨尔外甥的烧烤聚会上,可能他也是斯卡利家族的一员。所以杜乔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要排除掉他内心积聚的怒火。
那家伙又重复了同样的眼神,而且显得更加尴尬了。
杜乔决定转过身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决定,但他确实这么做了),他看到了萨尔舅舅,站在那里,两只手插在深灰色羊毛外套的口袋里。杜乔心想:糟了,他生气了,不然他不会把手插在口袋里……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没生气的话是不会把手插在口袋里的。杜乔试着面带最自然的表情靠近萨尔舅舅,但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胳膊却完全配合不上他的脚步。
萨尔舅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杜乔走过来——他个子稍高一些——低头在萨尔舅舅耳边小声说些什么。之前的那个碍事的家伙现在站在那里,假装漠不关心,但却在观察着眼前的场景,教堂忏悔室的铁栏杆的样子一时间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当他年轻的时候,这东西曾一直困扰着他。
萨尔舅舅一动不动地听着,神情严肃,两片嘴唇紧锁,好像吃到了什么苦的东西。
同一时间在纽约
同一时间在纽约,在飞船电影公司的办公室里,更确切地说是在娄?肖荻诺以前的办公室里,弗兰克?艾拉坐在以前属于娄的办公桌前,焦躁地翻着抽屉。
“查兹!查兹!”他喊着,声音从一个嘴角发出来,另一个嘴角则叼着一支古巴高希霸特冠雪茄。“这算什么狗屁办公室!连他*的一只打火机都没有!”
弗兰克?艾拉之所以在娄以前的办公室里,是因为,大约在一个月前,老娄?肖荻诺,娄的爷爷,把夹竹桃皮皮诺、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