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到情人高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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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晃脑吹低音萨克斯的男人跳下舞台,我呕呕呕地跟着酒吧的人们怪叫一气。小兰也扭过头大呼小叫,Mark杜喊她几次她都被她不耐烦地推开,我看在眼里很是开心。他大声吆喝服务员再续茶水,可是长腿姑娘扭着小蛮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规定只洗两次水。他两眼直瞪瞪地坐着。等到没来由的喧嚣暂告一段落。他说我们总得找个乐子。要不这样,猜谜语怎么样?别开玩笑,好好听着,猜不出的罚酒。有一种药,它既不强生,也不治病,可女人们都喜欢吃——他话还未说完兰兰抢着说,这太简单。我另外说给你猜,天空飞着一只鹰(她两只手学着老鹰扇了扇),看见地上有一只小公鸡,鹰附身扑下地抓小鸡,小公鸡回头说了句话,鹰从空中一个跟斗栽下来,摔死了。你猜小公鸡说的是什么话?若地拿起一张扑克牌含情脉脉地看着芳芳说,他们说的太坏我教你玩游戏,你把嘴唇抿起。芳芳嘟起她本来就性感乖张的嘴唇,若地轻轻贴了一张扑克牌上去,然后他背着两手伸长脖子用嘴唇把那张扑克牌反接到自己的嘴唇上,他示意我用同样的方法取走,我厌恶地摆摆手。小兰伸长嘴接了过去Mark杜凑上去的时候扑克无声地掉了他如愿以偿和眼波盈动的小兰大大方方接了一个吻。小兰搂着他说,Mark杜你见过我的男朋友认识我的时候他住在地下室连饭都吃不起现在背着我和一个做假酒生意起家的富婆瞎掺和这世道反了你说啊男人真他妈的比宠物还要妖贵。Mark杜搂着她说你那男人,不是我说,看上去就知道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道德训练,谁和他在一起过日子都没必要对他保持忠诚。哪怕是性的忠诚也没必要保持。羊吃不饱,我们总是抱怨牧羊人,马不听话,我们总是说养马的不是。还和他住在一起?唉,你看你,芳芳,不是我说,你早一天离开他早一天幸福。男人一旦变坏,你甭想他会洗心革面从头再来。Mark杜说完想进一步亲近的时候碰翻了吧桌上的酒瓶。若地用餐巾纸擦了擦桌面,体贴地对芳芳说,我的朋友醉了,你别介意。卡片你收好。他捡起桌子上的名片。这衣服一个包也没有。她将名片拿在手里弹了弹。Mark杜突然冲着她说,我看你是月亮影响。什么月亮影响?芳芳把名片装进胸罩里嬉皮笑脸地说,话要说清楚,什么月亮影响?按发达国家观点,Mark杜说,人的性格由影响他的天体决定。受水星影响的人喜欢商业,受土星影响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会过性生活,受月亮影响的人浪漫多情。你的奶子露出来了,它睡着了吧?拉衣服给它盖上,你不担心它着凉?小兰笑得前附后仰,弯弯的眉毛险些跑到脸庞上玩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缩回到原来的位置。
芳芳听话地提了提领口低到肚脐上的内衣,她说,它呀,就是喜欢凑热闹。真有哪一天弄丢了都不知道。若地想伸手去碰,半路上被挡了驾。他色迷迷地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天三里屯的一个小姐去算命,算命先生说,小姐啊你最近要小心点,你身上带有凶兆啊。小姐暗自寻思,那我把身上的胸罩脱下来会不会好一点呢?从此后女孩子的乳房啊总是上不挨天下不着地,伤风着凉自然顾不上了。他悻悻地接着说,每一则丰乳广告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在男权社会,这不以女人的意志为转移。从理论上说,乳房下垂只是因为地心吸引力加强。人们疯狂地开采矿产资源导致地心吸引力增加。我们公司做过调查。一个国家矿产业的发展情况可由乳房的坚挺度来判断。
你们不是文化公司吗,怎么考察起这些事来了?芳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胸罩里边的名片。
主营文化,若地说,也做点咨询调查,维持公司基本费用。在北京办公司开支是个无底洞。
Mark杜两只手在空中挥来舞去,最后拉开椅子和小兰贴着身扭动屁股、腰、大腿、脖子,凡是能动的地方都被调动起来,很像一些有趣的杂技动作。真不愧有一个跳舞的女朋友。小号手吹奏得特别忘情。他一个劲地跺着脚,除非在他扭转身体的时候才停下来。仿佛那些声音是从地板里踩出来似的。他抖动着肩膀,后退一步站稳脚跟,左脚踢踏得更加卖力了。他吹奏的是一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不时有古代官员宣布砍头时那种威严的停顿。切格瓦拉头像面前,一群人在跟着屏幕学韩国街舞,他们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女人隔着桌子长时间地握住面色阴沉的男人。长腿的服务员托着茶盘站在吧柜边,老板娘面色冷漠地在货架上找着什么。这真是一个狂欢之夜,我不停地喝着啤酒。
芳芳拉着小兰上洗手间,Mark杜撑住桌子挪到若地身边,他抬了抬若地尖尖的下巴快活地说:
“怎么样,跟Mark哥出来混?今夜肯定有戏。”
我把小说装进口袋,颓丧着脸说:
“或者我先回去,反正我们又不同路。”
“你忙这一分钟干什么?安不在,兄弟好不容易放纵一次。坐着,她们屙尿回来我们就散。”
“那我在外边等你们。”看见芳芳从帘子后边钻出来,我面无表情地说,“在北京你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这种陪嫖看赌的老总。”
我刚刚走到人行道上,若地后脚就追了出来,他气急败坏地说:“是坐台小姐,昨夜,她们是坐台小姐。开口就要五百块钱的坐台费。”
“管他的,我们先走。让Mark杜和她们交涉。”
在成人世界,女人有两种最为可耻的行为:自己脱光自己,伸手向男人要钱。
“什么狗屁邻居,现在堵着Mark杜不让走。全变脸了,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全变脸了。
“Mark杜还有几十块钱的车费。而我的身上半个子儿都不剩。你是知道的,那个拼盘有多贵。”
Mark杜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上,小兰紧紧攥着他的手。看见我们回来,小兰说:“本来嘛,大家玩得开开心心,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白吃白喝还要坐台费。”若地在我身后低声咒骂。“事先不讲清楚简直存心蒙人。”
我在若地的椅子上坐下,给两位小姐点了烟,同情地说:
“大家都还年轻,没有哪一个挣钱容易。”
芳芳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说:
“是啊,以后大家熟了,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本来在那边坐得好好的(她指了指对面的一张桌子)。”
“你们怎么交结的我不清楚,只不过看在老邻居的份上给他们打个八折吧。全球经济普遍都不景气。有个国家的总理被赶下宝座你猜是为什么吗?嫌他坐飞机坐得多了呢。”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最少一个也得给两百元。”芳芳说,“我们又不是那种乱来的。”
“这么贵?”我摸出钱包,一五一十地住外数钱,心疼地说:“够得上去全聚德海吃一顿了。”
走的时候Mark杜和若地老大不高兴,我拉着芳芳说:“你不说我们还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改天你给我打电话。”她嫣然一笑。嘴唇飞快地掠过我的面颊。
博茨瓦纳大使馆,Mark杜四处寻找小便的地方,我说:
“其它的好说,这钱你们可得还我。”
“以后再说吧,老大。”他急匆匆地说。
“早晓得她是坐台小姐,喝什么君山银针。”若地在我身边叫苦。
猫摸着黑抓了抓我的脚,没和它玩,它无趣地躺下。沉重的呼吸声昭示着它内心的宁静。
这两只猫每天成双成对,晚上很难看到它们在一起。好几个晚上我想弄清楚陪我睡觉的究竟是哪一只,试了几次都没有办到。它们长得实在太像了。毛皮,花色,连那在嘴角边一字儿排开的胡须也一样长短。我拉了拉枕头,合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
在三里屯,也许你看得出哪个女孩是妓女,但你不知道哪个女孩不是,包括你的邻居,你的同事,你的情人。
这种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时常耽误我早起。老太太每天都要到房间叫醒我。曙光在窗帘背后露出苍白的漩涡,慢慢卷走这种夜以继日的朦胧状态。好像有一部分生活,它的存在,纯粹是为了回忆。某一个时期被我们所忽视的点点滴滴,在另一段时间,它会原原本本返身回来,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以至分辨不出哪一些是现在,哪一些是过去。每当我离开热带女孩的房间,踩着吱吱乱响的阶梯下楼的时候,耀眼的太阳光下,我都会看见一些阴郁的图画,它们像被女孩子提着的裙角那样匆匆闪过我的眼帘。
第二天十点过钟,赖飞打电话催了两次,我仍然倦在被子里不愿起床。李唯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够小的了,不时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单词钻进耳朵。那是几个年轻人教北京人学英语的节目。英文的句子不像中文这样平缓,个别单词总会从平稳的陈述句中蹦出。
我承认道德本身就是一个含义模糊的词,它的意义大多时候取决于当事人的心态。可我还是为这种类似于乘人之危的占有感到羞愧。我从来没有高估性本身的意义,但也没有轻视它。我在故乡那段杂乱无章的日子,无论如何还是有某种轻微的道德基础。我一贯相信性是检验男人的标准之一。如果真得降低到动物领域,起码要征求对方愿不愿意,最低限度也应该付费。李唯当然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整个过程倾尽我的所有她仍然意尤未尽,她对性的饥渴远远超出我的能力。某种意义上,我进入她之前她已经诱奸了我。就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朋友给你预订了一个你并不满意的房间。不过,这种让身体说话的放纵,使得我从那可恶的梦魇中解脱出来,还原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管从社会从朋友从个人的角度而言,这种伤害,如果说它算得上伤害的话,我想都应该可以被理解,至少,值得同情。可是李唯她会怎么想呢?看得出她并不相信我,按她的原话,被二奶以前,在北京她见多了西装革覆后边飘着几根花花肠子的男人。北京不是葫芦岛乡下,借住我这儿毕竟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她当然可以装聋作哑住下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纵容出来的。早上她推门进房间,轻轻为我拉上被子的哪一刻,她不正是在这样想吗?我和艾欣的关系之所以一直徘徊不前,很大程度上是被性阻挠着。二十六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音乐,油画,被晚报记者尊称为白领,这只是生活的侧面。她们对性的直觉,对性的占有,早已开花结籽。在今天北京每年因为性关系不协调而让婚姻遭殃的事例不说别人就是娱记们也没兴趣留意。艾欣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别看她平时什么都无谓。真的要认起真来,凭李唯这点猫肠狗肚,说什么也不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在学英语?”我选了句不冷不热的开场白,装出刚刚睡醒的样子在卧室门边伸着懒腰。
“听着玩,学什么英语。”她慌忙跳过频道。
眼角的余光看见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坐在沙发上。昨夜的风流,一点痕迹也看不出。
“你要去上班吗?”
“他们一大早就在催。”我说着,看了看被蹂躏的地毯。
“先帮我送份报纸上来好不好?我想找中介公司租一间房子。”
“我记得有一份《精品购物指南》。我先找找。你看看沙发后边?哦,别找了,昨天丢了。我这人不愿看报纸。对了,网上查呀!网上中介费便宜。”
我打开电脑,程序启动。我的心情平静到了极点。
“其实也不忙着这几天,不过,主要是你进进出出不方便。”我支支吾吾地说,“当然,出现这种结局是早晚的事。他不可能同时和两个女人白头到老。又不是旧社会。查到了吗?”
“还没有。哇,你看这篇文章。”
沙沙的脚准备踹开椅子,月经却突然涌了出来。她只好从绳套里缩回头,提着裤子去卫生间护理。
绳子是一为公司专门为上吊者生产的,有普通型和豪华型。沙沙准备自尽的这一根是普通型,980盾……
“什么玩意,这是小说吗作家?”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网络文学吧。”我用剃须刀来回摩擦着胡子拉渣的下巴。自己虽然写过小说,但组词造句的能力弱得不成体统。我清楚自己的作品和大多数的网络写手一样,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以软体动物的身份粉墨登场罢了。这是个速朽的年代,好像助产妇回过头找消毒药棉的一瞬间,刚刚出生的婴儿已经鸠形鹄面,在火葬场门口排起了长队。
李唯不紧不慢地读着:
沙沙失业前在殡仪馆担任高级化妆师,丰厚的薪金让她的美国丈夫在晚宴上出尽风头……
“唉,你还是帮我买一份报纸吧。”李唯说道。她转过椅子反手捶着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
“若地什么类型的小说都不缺。你不如在他那儿住几天。Mark杜搬走后,他原先的那张床一直空着。”我不动声色地透露出经过深思熟虑的阳谋。“那边谁也不认识你。”
“只同他见过一面,你晓得他愿不愿意?我的眼皮老是跳,该不会是香港婆娘追上北京来了?”
“没这么夸张,有我在你怕啥?”我拍了拍她的肩,仿佛是格外施恩。“若地是重情重义的诗人,我到办公室先跟他说说。男人没和你联系?”
“他还联系什么?”李唯说。“我估计这本来就是他设的圈套,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哪有流产后不到两天他老婆连我老家是什么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的道理?”
“他一直要你给他生孩子?”就我对社会的认知而言,我是明知故问。
“不为了生孩子他凭什么养我?”李唯不知什么时候点着烟,她往手掌里弹了弹烟灰,“我又不是长得好看得很。要找小姐,满大街多的不是。只怪我肚子不争气。这一次好不容易怀上。那天租了两盘鬼片看,你说奇不奇怪,竟被吓掉了。真背时。”
“你在家上网,”我拿起电脑桌上的公文包对她说,“电话响别管它,装没听见行了。你的手机开着吗?”
“我没用电话了。”
北京的街道很难找得出不忙碌的一天,红灯还在闪烁,出租车已经抢在它最后一次眨眼之前冲了过去。司机梳着时下电视主持人热衷的小分头,油光水滑的头发一根都不多余。寿字图案的唐装敞开着纽扣,默默地宣布三年前他已经脱贫致富。问清楚我去的地方,他洒脱地再一次同我搭讪。
“先生是南方人?”
“南方人。”我漠然地望着窗外滚滚的车流。机械地回答。我这人学什么都快,就是乡音总是改不了。别人从我的口音方面找话题,往往使我对外省人的身份感到一丝不易觉察的反感和焦虑。
办公室里,只有若地一人在摆弄着电脑,新招聘来的办公室主任也不见。我绕到我的椅子上坐下,无事找事地整理桌面。照直说,办公室倒是布置得有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