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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弯腰到情人高度-第16章

小说: 弯腰到情人高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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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只有若地一人在摆弄着电脑,新招聘来的办公室主任也不见。我绕到我的椅子上坐下,无事找事地整理桌面。照直说,办公室倒是布置得有鼻有眼的,我除了对一进门的玄关上那几句过于煽情的口号和成天老日亮着的灯感到些微的不满,基本上没什么反对意见。当初把办公室租到达享大厦,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按我的主张,文化公司主要是让作品说话,没必要浪费钱财在办公环境方面。Mark杜恰恰相反,对赖飞提出的想法他大为赞同。他从企业文化到客户的心理给我补了一个多小时的课,我终于收起在家里办公的打算。犹犹豫豫地到大楼管理处缴纳贵得离谱的租金。我私下征求若地的意见,提到具体的事他总是哼哼哈哈说不出名堂,不过他说,办公司可能就得这样操作吧。他在电脑城上班的朋友,公司总共不到两米长的柜台,每个月的租金据说就是好几万。刚刚毕业的办公室主任在我的办公桌上摆上一盆君子兰,我也慢慢找到了办公的感觉。每次在大厅里和保安微微颔首打招呼,我都会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成功在望的冲动。仿佛我们这家账本上摆着几万块钱的文化公司,真的能像赖飞所描绘的那样在最前沿的艺术与最市侩的杂耍并存的京城创造出另一块奶酪。按赖飞的观点,一片叶子一滴露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犹太人。配合得好,即使在现有的市场上找不到属于我们的份额,也能够创建出新的市场。你想卖掉手上的减肥药吗?很简单,和食品商联手,先把一群傻瓜养胖。 




  “他们呢?”我掏出公文包里杂七杂门的东西,端着茶杯走到若地身旁。 



  “吃饭去了。”若地头也不抬。他打出一张三万,敏捷地键入“我爱你”。接着,他又向对家输入长长的一句话,“我们国家只要肯把娱记减少一半,民众的素质自然会提高。”这时候上手抛过来一张九条,下边的小方框里顺势弹出几个字:“九条白给你吃,满意了吧?”若地看了看手中的牌,踯躅了一会,放弃了。自家摸起一张,是个东字,他反手丢了出去。对上家说:“你对自己身体以外的东西总是这么慷慨。要是能发扬光大的话就好了。” 




  “搞什么鬼?”我拉张椅子挨着他坐下。 



  “同几个小妞打牌。给我点支烟,老板。”他得意地小声说,“她们三人都在我面前脱光过。对家算起来还是我的初恋。” 



  “少吹牛——你不是长时间饿得呱呱叫吗?怎么一下子冒出三个女人?”我两眼盯住屏幕,脖子直勾勾伸着,真想看出过子丑寅卯。 



  “叫化子都有三个穷朋友。”若地说着,飞快地切换光标到下家,键盘像挨了闷棍似的蹦出一行字:“上帝之所以安排星期天休息,为的就是腾出时间寻花问柳。我们今天缩短劳动时间就是受他的启示。我明白告诉你,没有色情的社会就是专制的社会。”我这时注意到了下家叫逝水微澜,她抛出的话是“有什么样的欲望就有什么样的社会。”对话框里名叫梦的对家送来这句话:“你这么偏激。别的你不用费神,作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得了。”若地敲了几个感叹号算作回答。小小发了一张四条,电脑提示和牌了,若地不肯要。他摸了张西方,打出去,不料却是一张惹事的牌,被逝水微澜抢先和了。小小发话说,他们单位的领导来了,她得先撤,况且她也想尿尿。若地异常不满地敲了一连串的OK,他逐一逐二同逝水徽澜和梦话别。梦约他到第九城市的聊天室,他推说有闲人在边上盯着,下次吧。 




  “她们三个真的和你有一腿?”我推开若地,在屏幕上东点西击。 



  “在城市混,要想不被女人睡过是不可能的事。”他咕隆着说。我没再理他,四处查找李唯看的那篇小说。它原来放在一家叫“下半身”的网站。我以前从未浏览过这家网站。它故弄玄虚的站名让我产生阴暗的联想。这方面,我的品味一直无法更改或提高。三年前上海有个女人对大众宣布“让身体检阅男人,用皮肤思考”,初初读到一个自由撰稿人一惊一诧地引用该女人的话。伤得我的皮肤一阵阵皱起鸡皮疙瘩。从那以后,我的思维退缩到纯粹的形而上边边上。然而这篇被命名为《局部体面》的小说写得从从容容,一点也不像早上所留给我的那样暧昧。 




  在埃里伯斯镇,人们视被班克斯夫人邀请参加情人节为无尚的荣誉。巴黎协定二十周年纪念大会的头一天,班克斯夫人(她前后花了大约两年的时间才纠正当地人叫她班克斯小姐的习惯。)拖着两只印满康乃馨图案的旅行箱来到了埃里伯斯镇。一盏茶功夫,她从镇长那儿取得了在离教堂三十英尺的空地上修建房屋的权利。 




  七月中旬,沙沙从槟知中学放假回家,班克斯夫人的房子已经封顶。从高处看,那幢有着灰色尖顶的房子和沙沙家隔着两条街道,与镇上的殡仪馆正好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认识班克斯夫人却是沙沙从女子职业中学毕业五年后的事。那时候,她已经在殡仪馆谋了份化妆的差事。一天中午,她坐在办公室里打盹,班克斯夫人在镇长的陪同下走进殡仪馆大门…… 




  我快速拖动鼠标,发现它比我想像的还要长。属于那种不读完最后一句话根本不可能知道它到底想说什么的小说。我扭过腰对若地唠叨:“你过来我跟你说件正经事。你还记得上次同我们去滚石的那两个姑娘吗?人家可没忘记你!” 




  “人家当然不会忘记,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忘记一个短期内长时间抚摸她的男人。”搭话的是Mark杜,他身后跟着领带扎得像国会议员的赖飞和两张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最后进来的是打字学校毕业的办公室主任和艾欣。她们俩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一点儿也没听见Mark杜的话。我警告过他几次,可他口无遮栏的脾气老是改不掉。他拍了拍若地的肩膀坐下,翘着那双换过鞋跟的皮鞋。两个高得从小像在高梁地里长大的客人冲我礼貌地点了点头,艾欣则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径直向她靠窗子的的桌子走去。赖飞简单地向我介绍了安徽的客人,他们便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办公室主任沏了两杯茶,她扫了我的杯子一眼,我摆了摆手。 




  三天没有看见艾欣,我们也没互相通个电话或发一则短消息什么的。自从我知道她和二恭石子搬到亮马河那边公寓去住,那份曾经在我心里四处燃烧的情意综被硬生生掐断。一切挖空心思的努力和表演被响亮地煽了一耳光似的反弹回来,我尴尬地发现,我一直为之情有独钟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大多数的女人随着处女膜的破裂往往变得老于世故。我断开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着哈欠翻点子大王被投放到监狱前编写的一本书看。赖飞在这方面做得大家心服口服,他为公司找来了许多反面的案例。一桩失败的生意被放大后,我们的确更容易把握那些沉在表面下的规律。开公司和我过去在学校继承的经济知识完全是天壤之别。曼昆,梁小民他们的理论似乎渗透到婚姻家庭及个人理财里面,其实对于具体的生活而言,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艾欣在公司运作上所获得的进步比我们大得多。由她出面打理的两桩生意最后虽说没有成交,但她制定的方案及谈判桌上所展露出来的魅力,和当初提着化妆箱在电影学院跑来跑去的形象判若云泥。她是那种心野得即使穿了二十件衣服你也感觉得到躁动的女人。加入公司三个多月,赖飞半公开的赞扬是:真的给她一根杠杆,就算撬不动地球她也撬得动月亮。在月底例行的会议上,作为法人代表,我的发言往往只有词不搭意的几句话。这一方面是我对公司小打小闹的业务不感兴越,另一方面,对异化为一个地道的商人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过的职业。公司开办之初,我就开宗明义表明过我的态度。赖飞凭着自己过去的关系为公司倒卖了一批传真机,解决了将近大半年的房租开支,但是对他这种跨行业的运作我还是无法打起精神。公司每个月报销两百元钱的手机费,我做得少,这样的利益主动放弃。严格说来,我只是适合在台下被各种思想观点牵着鼻子走的书生。纸上务虚多少成点气候,真的要面对面实干,我连最起码的方向感也找不到。我真的佩服二战后回到美国大陆的那些将军,脱下战袍,在市场化的商业运作中同样表现出非凡的才能。我研究过麦克唐纳在福特公司制定的几个方案,为他那种不带任何烟火味的布署惊讶到相信饮食和人种的程度。有一阵子赖飞和上海一家专营文化衫的公司为几十件半袖T恤的事闹僵,大家开会讨论这桩生意,我息事宁人地劝赖飞,几百块钱公司认赔了算,他们是吃海鲜长大的,你是吃回锅肉长大的,斗不过纯属正常。他后来所做的一些事让我觉得好笑,可我提不出什么具体的反对意见。而我的这一番言论却被他们取笑了好久。两个客人走后,艾欣吩咐宁宁去税务局领资料,她拉椅子到我的身边若无其事地坐下,两条腿像长颈鹿的脖子那样伸得老长。鼻梁上的几粒雀斑宛如雨后的还魂草那般舒展着身体,如果不带感情色彩看,她几乎是一个好情人的化身。我有些感伤地望着她。 



  “那天若地所犯的错误,我的意见是他这个月的手机费不予报销。明心见性,这些惩罚当然不足以弥补公司的损失。但我们的意见是对事不对人,没有任何个人成见。”艾欣瞅了我一眼,似乎字斟句酌地说:“你早上没来。不过,我想刚才我们不在的时候若地告诉你了吧?” 




  “我可是什么也没听说,”我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把眼睛转到闪烁着保护程序的电脑屏幕,生硬地说,“不过你们做出的决定——”电话机突然间脆生生地叫它起来,它打断了我正巧还没有组织好的词汇。Mark杜提起桔红色的话筒,电话转到我的桌上。他说:“艾欣,接电话,好像是日本来的长途。” 




  我们办公室在达亨大厦十二楼,面积不到十个平方米,Mark杜依据最彻底的美学原理摆了几张办公桌,除了中间特意留出的通道,那套米黄色的沙发和一排两米多高的大书拒几乎占据了一般人所想像得出的空间。每次只要电话铃一响,被委任为办公室主任的宁宁按照赖飞制定的规则响亮地开始电话转接工作,“好的,您稍等,我给接到企划部。”或者她说“对不起,不过我给您转到设计部看看。”要不她说“您好,红森林文化公司。对不起,运营管理部正在开会。我给您接到研究咨询部好吗?”我差不多是在一个多月以后才适应这种一个电话从一张桌子转到另一张桌子的规模化经营。这一招别说还真管用,凡是没造访过我们公司的客户,无不被这种五脏俱全的架子镇住。在外人的心目中,红森林俨然是一家规模宏大的文化公司。惟一的弊病是办公室太小,只要有一个人使用电话,其它人稍微分心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艾欣刚放下电话,那部黑颜色的电话机又响了,Mark杜提起话筒扭了扭短短的脖子,他把电话转到懒飞那只模样古怪的分机上。说是分机,两门电话其实还没隔有两尺远。艾欣转过椅子去整理她的挎包,赖飞维维诺诺地应答着。等他放下电话,艾欣在玄关边回过身说:“我有事先走。他们几个都在,赖飞你把你的想法跟他们说说,只要是为公司谋利的事,我本人没什么不同意的。”说完,过道里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那面精心打造的玄关出神。 




  我一直以为性的障碍是造成艾欣对我不冷不热的原因。看来事情并非我所想像的这样简单。女人大多时候脱光衣服为的只是自己。真的要算计起来,她们的每一个毛孔都可以单独完成几桩让男人无地自容的游戏。而当她们半推半就睡在男人一百多斤重的身体下边,男人已经无可选择地担当起整出游戏的配角。分到手的台词事实上毫无任何实在的意义。那些泛起的泡沫水银那样在自我膨胀的思想观念中无孔不入,甚而人们捂住下身考证出人的直立行走起源于不耍花招地面对面的性交也无疑是受到某个女性荒谬的暗示。两年前火车缓缓驶出家乡站台的傍晚,我的眼睛越过深深地左右了我二十多年的母亲何曾看到几丝我所希望的发梢?那对没到年龄就下垂的乳房,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谁知它不会一洗面黄肌瘦的面孔?在两只脚的世界,女人堕落和企鹅的滥交一样有同样惊人的速度。从这个角度来说,俄狄浦斯的母亲代表女性所犯的错误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俄狄蒲斯弑父不过是中了一个小小的圈套。想到这,我不由阴冷地收了收嘴角,顺势将头发甩了甩。赖飞打完电话,他简慢地说:“我是有信心打造公司的。你们既然信得过我,让我放开手脚干。违法乱纪的事我不会做,——也轮不到我们来做。但是公司底子薄,可以说毫无根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年——” 




  “赖飞你要说什么直说,绕来绕去又不是作国情咨询。”若地明确地作了一个阻拦的手势。敲着桌子说。 



  “下个月十八号海南有一个大型的招商引资活动。现在各省都在打旅游这张牌。公司在没有完成资本积累之前,遍地撒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等挖到第一捅金,我们再慢慢盯着一块把蛋糕做大。在海口我有一个朋友,他仅仅开了一年的公司,卖了半年《新华字典》和尼葛洛庞帝,赚的钱不下百万。可是现在再去插手盗版,显然晚了。最好的办法是先把公司包装亮相。上电视打广告,捧出家底巴结权贵,对我们公司都不现实。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烫金的聘用证书,望着我说,“现在外人是通过调查公司职业经理人的薪水来考虑合作,公司可为我正式签发一张年薪三十万的聘用合同。这当然是做给外人看的假把戏。但是放眼天下,有几个人敢小瞧能为他的经理人开佣金三十万的公司?这事我跟艾欣商量过,她的态度先前你们也听到了。我想最好以公司的名誉和我们每个人都签一份这样子虚乌有的合同,适当的时候,出示给那些对公司心存疑虑的顾客。打肿脸只要能充胖子,未曾不可。就像当初我逼着公司装这门交换机,收到的效果我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 




  “反正是玩些花架子哄哄别人,又不兑现,这没什么稀奇。”Mark杜摇晃着茶杯,声音粗壮得像一只吃饱肚子的公狗。“只是我可不要这胡弄人的玩意,真的传出去,让朋友们知道了,次次都推给我买单,我哪能抵挡得住?” 




  “我也不要签。哪有领三十万年薪还住破平房的道理?”若地扬着精心梳理过的长发的脑袋,一本正经表明他的意见。 



  “今天早上催我就是为办这事?”赖飞的目光第二次回到我身上,我用恰到好处的语气问道。 



  “这算什么事?”他笑道,“那是若地不肯承认他犯了傻。艾欣要我通知你来听听。再则是请安徽的客户吃饭,大小你是头,生意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可得表现我们的诚意。人家不是送了公司两方徽砚,看那包装少说也值三百四百。有朋友在楼下找我,我先走。下午恐怕我是不来公司了。”赖飞说着,拉了拉西服的衣襟,昂首挺胸走出办公室。那本红绸子的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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