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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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维站到油桶上观察水势,内特一动不动地坐着。湖那边的草丛里有个渔夫,看来他们今天的运气就靠他了。
渔夫很有耐心地坐在一只自制的独木舟里,那个独木舟是用棵树凿成的,已经有了些年代。一顶破旧的草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等他们相距只有几英尺、完全能看清对方时,内特注意到他并没有拿钓鱼杆之类的工具。绳子就绕在他的手上。雅维用葡萄牙语跟他交谈,还递给了他一瓶水。内特光在一旁笑,听着他们发出含糊不清的奇怪的声音。他说的葡萄牙语要比西班牙语慢一些,几乎跟法语一样带有鼻音。
不知道那渔夫见到有人闯进这不毛之地是否高兴,至少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这家伙会住在哪儿呢?
他们开始用手在比划,基本上是朝山峦的方向指,但那个小个子所指的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湖面。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内特觉得雅维是在尽量搜集每一条信息。也许要走上好几个小时才会遇见人。在这片沼泽和河流纵横交错的地区航行是十分困难的:他们才走了两个半小时就已经迷失了方向。
黑压压的一片蚊子越过他们的头顶,内特急忙去拿驱虫剂。
渔夫好奇地望着他。
他们说了再见,船又开动了,在微风中向前划行:“他的母亲是印第安人。”雅维说。
“这倒不错!”内特回答说,他一个劲地在驱赶蚊子。
“离这几上小时有一个居住区。”
“几个小时?”
“也许3小时。”
他们带的油可以开15个小时,内特计算着每一分钟。他们从一个入口处又进入了卡比夏河,它和其他的小河一样从湖中岔了出去、河面越来越宽,他们开足马力向前驶去。内特在放食品盒和油桶的船底当中找了个座位,背靠长凳坐上。坐在这里不会被水溅到。他正想打个盹,突然马达发出了一阵劈劈啪啪的爆响,船身便慢了下来。他盯着河面。不敢回过头去看雅维。
内特还不曾担心引擎出故障。一路上遇到的小风险已经够多了,但万一引擎坏了他们就得伤筋累骨地划上几天才能回到韦利那儿。他们只能睡在船里,吃带来的那些东西,直到食品耗尽。遇到大雨还得舀水,然后指望能再碰上一个打鱼的给他们指条道。
内特突然感到了恐俱。
但紧接着一切又正常,机器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轰鸣起来,后来这成了家常便饭:每隔20分钟左右,正当内特想小睡会儿时,引擎正常的运转就会突然停下,紧接着船身往下一沉。内特就赶忙去留意身边是否有野生动物出没。雅维用葡萄牙语咒骂几句,再摆弄一阵子阻塞门和风门,然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他们停在一个小岔口的树荫下吃午饭——奶酪,咸饼干和甜饼干。这时下起了雨。
“那个小个子渔夫,”内特问,“认识印第安人吗?”
“是的,他们去巴拉圭河同一条船做买卖,一个月去一次。他见过他们。”
“你是否问他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女传教士?”
“我问了,他没着见。你是他看见的第一个美国人。”
“这家伙真幸运。”
近七个小时后他们才望见了小村落的影子,内特在靠近山脚下的树林上方看见了一缕细细的青烟,雅维肯定那地方是玻利维亚。地势越来越高,他们正在接近山区。泛滥区已经在他们后面了。
他们来到一个被树林环抱的山口,一块空地上放着两只独木舟。雅维将船驶近空地,内特迅速地跳上了岸。他急着要舒展一下双腿,让脚感受到结实的地面。
“别走远了,”雅维边关油箱边警告他说。内特看看雅维,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雅维冲着树林的方向点了点头。
有一个印第安人正在注视他们,是个男的,褐色的皮肤,光着上身,下面系一条类似草裙的东西,没看见带了什么武器。见对方没有武器,内特这才松了口气,他起初很害怕印第安人留着长长的黑发,头上描着红色的条纹。要是他手里有支长矛的话,内特二话不说就会投降。
“他友好吗?”内特眼光没离开那个人问。
“我想是的。”
“他说葡萄牙语吗?”
“不知道。”
“干吗不上去问问呢?”
“放松。”
雅维也离开船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是个食人生番。”他轻声说。但幽默没起作用,
他们朝印第安人走了过去,印第安人也朝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三个人相隔一定的距离站住了,内特试探地举起手掌说:“你好!”
雅维满脸堆笑地问:“会说葡萄牙语吗?”
印第安人想了好半天,显然,他不会说葡萄牙语。他看上去很年轻,也许还不满21岁。他像是刚巧在河边,听到他们船上的马达声。
他们隔着20英尺在相互打量,雅维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印第人身后的灌木丛里有动静;沿着一排树木又出现了一个他的伙伴,幸好都没带武器。眼看人数上处于劣势,又是闯人别人的领地,内特准备溜之大吉。那些印第安人长得并不太魁伟,但他们有主场的优势,这些人显得并不怎么友好,脸上没有笑容,也不打招呼。
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子从树后闪了出来。她站到了第一个印第安人的身边。她也是褐色的皮肤,光着上身。内特的目光尽量不朝她看。
“Falo。”她说。
雅维把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告诉了她,并要求见他们部落的首领。她把这话翻译给了几个男人,他们于是聚在一起,神情严肃地交谈起来。
“有的想现在就吃掉我们,有的想留到明天再吃。”雅维低声说。
“真有趣。”
男人们商议结束后,他们把商议的结果告诉那女人;她随后对闯入者说,他们必须在河边等,他们会去报告首领的。内特觉得这么做挺妥当,可雅维有点着急,他问是否有个女传教士和他们在一起。
“你得等着。”她说。
印第安人消失在丛林里。
“你觉得怎么样?”等他们离开后内特问。他和雅维都没有移动一下脚步,他们站在齐膝深的草丛里,望着前面茂密的树林,内特肯定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他们从外来人的身上感染了疾病,”雅维解释说,“所以他们很小心。”
“我可不想碰他们。”
他们回到船上。雅维急着清洗火花塞。内特脱掉衬衣,检查了一遍临时做的防水袋里的东西。文件没有被浸湿。
“这些文件是给那个女人的?”雅维问。
“是的。”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为当事人保密的严格纪律此刻显得无足轻重,他们现在是在潘特纳尔,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再说附近也找不到第二个美国人。尽管把这些纪律抛之脑后。有什么关系?内特又能告诉谁?几句闲话不会惹祸的。
在乔希严格的授命上,瓦尔德只告诉雅维说是一桩重要的法律上的事需耍去找雷切尔·莱恩。
“她父亲几个星期前死了,他留给她一大笔钱。”
“多少?”
“好几十个亿。”
“几十个亿?”
“没错!”
“他很有钱?”
“是的。”
“他有其他的子女吗?”
“我想有六个。”
“他们也得到几十亿?”
“不,他给他们很少一点。”
“为什么给她这么多?”
“没人知道这事,很令人吃惊。”
“她知不知道父亲死了?”
“不知道”
“她爱她父亲吗?”
“我对此很怀疑,她是个私生女,好像一直在躲避他,你说呢?”他指着潘特纳尔说。
“是的,是藏身的好去处。他死的时候知道她在哪儿?”
“知道得不很确切。只知道她是个传教士,在这一带为印第安人工作。”
雅维只顾听,把手里的火花塞也忘了。他有许多问题要问。
律师的嘴巴越来越不紧了。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一笔钱留给一个不爱他的孩子呢?”
“也许他疯了。他是从窗口跳下去的。”
雅维一时还理解不了。他眯起眼睛望着河面,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四章
这些印第安人是瓜托人,很早就居住在这儿,他们和他们的祖先一样,不愿与外界接触,他们在小块的土地上耕种,在河里捕鱼,在森林里用弓箭狩猎。
显然,他们生活得非常悠闲。一个小时过后,雅维闻到了烟味。他爬上小船附近的一棵树,当爬到40英尺的高度时,他看见了茅屋的屋顶。他叫内特也上去。
内特有40年没爬树了,但眼下也闲得发慌。他爬得可没有雅维那么轻松。最后,他在一根脆弱的树枝上停了下来,一只手抱着树干。
他们看得见三间茅屋的屋顶——整齐地铺着厚厚的草。青烟是从两间当中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升起来的。
他会离雷切尔·莱恩这么近吗?她会不会此刻就在听他们的叙述,然后做出决定?她会派一个武士来带他们走还是自己走出树林来问好?
“这是个很小的居住地。”内特说,他不敢移动身子。
“可能还有更多的房子。”
“你想他们在干什么?”
“说话,只是在说话。”
“嗯,我不愿提这事,可我们离开‘圣洛拉’已经有八个半小时了,我想在天黑以前见到韦利。”
“没问题,回去是顺水,而我又熟悉了航道,会比来的时候快得多。”
“你一点都不担心?”
雅维摇摇头,似乎从未想过要在天黑后行驶在卡比夏河上。内特却一直在担心,他尤其担心那两个大湖,湖上那些支流即使在白天都看不出区别。
他准备和雷切儿见面后简单谈一下情况,交代清法律上的义务。然后拿出文件给她看,让她回答一些基本的问题,得到她的签字后就说声谢谢,尽早地结束这次会面。他在为时间、劈啪爆响的马达和回“圣洛拉”的这段航程担忧。她也许想聊上几句,也许不想,说不定她连回去都不愿意,只是让他们离开,别再回来烦她。回到地面后,内特上船想打个盹,这时雅维看见了印第安人。
他指着前方说了句什么,内特朝树林望去。
他们在一个老瓜托人的带领下排成一排向河边慢慢走来。老者挺着肚子,显得很壮实,手里有一个拐杖之类的东西。那根东西不尖,好像不具有危险性,顶端系有漂亮的羽毛。内特猜测可能是一根礼杖。首领对两个闯入者快速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向雅维发问,你们为了什么来这儿,他用葡萄牙语问道,他显得不太友善,但也并不咄咄逼人。
内特观察着他手里的那根礼杖。
“我们在找一个美国传教士,一个女的。”雅维解释说。
“你们从哪儿来?”首领瞟了一眼内特问
“科伦巴。”
“他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内特身上。
“他是美国人,他需要找到那个女人。”
“他为什么要找那个女人?”
这是他们或许认识雷切尔的第一个迹象,难道她就躲在后面什么地方,在村里或者就在树林中听着他们的谈话?
雅维费了好大一阵,才叙述了内特怎样千里迢迢来到这儿,还差点送了性命,那是美国人之间的事,无论是他雅维还是你们印第安人都是明白不了的。
“她有危险?”
“不。没有危险。”
“她不在这儿!”
“他说她不在这儿。”雅维对内特说。
“告诉他,我觉得他是个说谎的混蛋。”内特轻声说。
“我不这么认为。”
“这附近你见到过一个传教士吗?”
首领摇摇头:“没有。”
“听说过吗?”
起初没有回答。他眯起眼睛望着雅维,上下打量着,似乎在问,这人值得信任吗?接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在哪儿?”
“在另一个部落。”
“那儿?”
他说他也不能确定,但仍指着远处,可能在西北方的某个地方。他手中的礼杖划过了大半个潘特纳尔。
“瓜托人的部落?”雅维问。
他皱着眉摇摇头,似乎与她为伍的是一帮恶棍:“伊佩卡人”他鄙夷地说。
“有多远?”
“一天!”
雅维想让他说出个准确的时间,但很快意识到印第安人是没有小时的概念的:一天既不是24小时,也不是12小时。它只是模糊概念上的一天。他以半天为单位又试了试,这回有了点进展。
“12到15个小时。”他对内特说。
“是对那种独木舟而言的,是吗?”
“是的。”
“那么我们几时能赶到那儿?”
“三到四个小时,如果我们不迷路的话。”
雅维又拿出两张地图,在草地上展开,印第安人感到很好奇,他们在首领的身边蹲了下来。
要找到去的地方,就得先确定他们现在的位置。这一下他们吃惊不小,因为首领说他们进来的那条河并不是卡比夏河,他们遇上渔夫后拐错了弯,这才撞上了瓜托人。雅维痛苦地知道了这个事实,他轻声告诉内特。
内特还要痛苦:他对雅维太信任了。
印第安人对五颜六色的航海图一窍不通,所以当雅维开始在图上画线时,他们就不再去理会了。雅维指着横在他们面前的那条不知名的河,不停地跟首领比画,慢慢地比画到北面。首领在听取两个年轻人的意见。他对雅维解释说那两个人都是捕鱼好手。偶尔也去巴拉圭河。
“雇上他们。”内特轻声说,雅维试了试,但在淡判中得知这两个人从未见过伊佩卡人,也不想见他们。他们并不十分清楚伊佩卡人在哪儿,而且不懂什么叫有报酬的工作,再说首领也不想让他们去。
他们比画的路线从一条河通到另一条河,一直向北在绕行。最后连首领和那两个渔夫也说不上来该往哪儿走了。雅维把所画的路线同地图作了比较:“我们找到她了。”他对内特说。
“在哪儿?”
“这儿有个伊佩卡人的居住区。”他指着地图说,“在印地欧港南面的山脚下,按他们指的方向走很近。”
内特俯身审视地图上的那些标示:“我们怎么去那儿?”
“我想我们得回大船,沿巴拉圭河向北走半天,然后再乘小船进去。”
成弧线状的巴拉圭河相对离他们要去的目标比较近,而且乘“圣洛拉”去那儿也正合内特的意。
“小船需要走多少时间?”
“将近四个小时。”
“将近”这个词把一切都包括了。不过,那段距离看上去比他们那天出发后所走的路要短。
“那我们还等什么?”内特说着站起身,面带笑容地望着印第安人。
雅维向他们表示了谢意,一边卷起地图。见他们要走,印第安人顿时解除了戒备。而且想表现得友好些,他们要送些食物给他们,被雅维谢绝了。他解释说,由于他们要在天黑前回到巴拉圭河,所以得急着赶路。
内特笑容可掬地回到了船上。那些印第安人想看那条船。他们站到河边,非常好奇地看着雅维发动引擎。当引擎发动起来时,他们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往回行驶时,这条不知名的河流显得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到达第一个弯道时,内特回头看见那些瓜托人还站在河边。已经快下午4点了,幸运的话,他们能在天黑前驶出大湖,进入卡比夏河。韦利在那里准备着黑豆和米饭等他们,就在内特做他的如意盘算时,第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身上。
引擎出现的毛病并不是因火花塞引起的。往回走了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