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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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轻佻的笑声在耳边掠过，我被一只陌生的手拉住．那只手修长柔软却和真红一样冰凉，拉住我往下一送旋即放开．我还没来得及看见是谁，只见女狐头顶一道霹雳落下，身体已经在回响剑下化作一团青焰．
＂银雪大人！您答应让我回来报仇，却反悔帮这法师！您当真从了那咒术师吗．．．＂狐狸声嘶力竭的呼喊在青焰中消失．
银雪？谁是银雪？难道是刚才拉我的那只手的主人．．．？
但是那只手和声音一起消失无踪，如同突然出现一般诡异．
回响站在女狐留下的一片焦土几缕青烟中，看着手里的符咒发呆．我猜想他是在感动真言家还有人幸存，还是在感叹这幸存的人居然在暗处和他作对．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掉在了回响身边，想跑也来不及了．
真红悄悄的用沾满血的尾巴把我遮起来．回响慢慢回头，我从他沾满血的毛发间看见他脸色仍然青白，深黑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黯淡．
他走过来在真红身边蹲下，手轻轻抚摩他的头顶，柔和的光华缓缓灌注到真红身体里．真红的伤口逐渐愈合，沉默地舐着他的手：＂大人，那是降大人的符咒．．．对吗．＂
我心里一震．这厚脸皮的猫这会儿冰雪聪明起来了，但怎么可以就这样说出来？
回响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轻声道：＂不一定．也可能是哥哥的门下弟子．而弟子忤逆也是可能的．＂
这孩子，是在自我安慰吗．m
他又说：＂你说是不是．＂他的手突然伸过来掀开真红的尾巴把我拉了出来．
＂啊！大人！＂真红一跃而起，却被回响一个眼神压回去，惴惴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吟在他身边趴下．
我死死捂住眼睛．
却感觉脚下一阵异样．从手指缝里看下去，我惊讶地发现断掉的脚竟然完好地接回来了．再看回响，他把我放下，拍拍手，依然是淡淡的口吻：＂谢谢你帮忙．＂
我的脑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他又说：＂我是故意给那狐狸机会吸收你的．这样我才能找到她的破绽之处除掉她．＂
．．．．．．
我只想昏死过去算了．
回响把那符咒托在手里，一团小小的紫焰跳起，将它化为乌有．
＂大人．．．＂真红不安地站起来．回响脸上的忧郁一闪而过，迅速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走吧，继续赶路．＂
真红哦了一声，回头看看呆呆的坐在地上的我，再看看回响．回响没有回头：＂我是法师，你敢现身在我面前，我放过你这一次不代表还会放过你第二次．＂
．．．．．．
说我心里没有后怕是不可能的．当我被他拿在手里的时候，就在想象被他打得魂飞魄散的情景．
不过．．．他说他放过我？
今后我不可能继续悠哉地跟在他后面当隐形人了．我插手了他的事情，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容许第二次发生．因为他虽然不滥杀，却是实实在在打从心底里排斥异类．但是今后他再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毕竟年轻，作为法师的很多经验是没有的．更何况现在这个不露面的家伙摆明了跟他过不去．
我现在是不是该感谢他不仅放我一马还给我接上断了的脚，然后乖乖地走开？
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一笑．
那怎么可能呢！
我要一直跟着他的，直到我们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因为当年语落答应真言降帮忙的条件是照顾他的弟弟，而我是负责帮他完成这个条件的人．
已经守护他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放弃呢．
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强大的力量，死后依然柔弱．我知道自己一无可用，可是依然想为语落做点什么．我可以安静等着他的归来，我可以安静地完成他对我嘱托，守护真言降的弟弟，真言回响．


浮暖


＂蓝雩．真言降答应帮我了！＂
＂蓝雩，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就和回响在这里好好的待着，千万不要走出这个结界的范围．＂
＂因为这是降答应帮我封印那本天书的条件．他要他唯一的弟弟平安，不要让真言家的那些人再伤害到这个无辜的孩子．我和降要一起去封印之地．．．我们唯一放心的就是你，所以，拜托你务必在我们回来之前照顾好回响．＂
＂这个给你，千万不要拿下来，万一有什么状况，会保护你的．＂
．．．．．．
好的．语落．我答应你．我一定乖乖守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我会好好看着真言降的弟弟．我会照顾这个小孩子．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呢？语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我知道你不会失信于我．你说要我等，你就一定会回来．
只是为什么，自从你找到可以帮助你封印天书的天下第一咒术师之后，我却开始不安了呢？
就因为你回来之后，告诉我你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时候，脸上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温柔神情？
你说那人不善言语，看上去冷若冰霜．你说他由于母亲身份卑微而自幼在那名为真言的大家族受尽欺凌．他少年离家，他发誓要成为天下第一．他要功成名就地回去，带自己可怜的母亲脱离苦海．
你说他喜欢白色，正巧你银发如雪一身白衣，你笑得脸颊微红．一点点的得意．
你说他很怕冷，正巧你身怀红莲净火，却给那人得了暖手的便宜．
你说他冷硬都是习惯的外表，他其实只是个小孩子．他固执而单纯．他只想保护自己爱的人．
你告诉我你们奇妙的相遇，你们好玩的故事．你们被暴雨所阻栖息在山洞里．
你说你从外面回来，看见他冰雕般的脸闪现出喜悦的笑．你说你知道了他其实害怕一个人．
他的什么你都知道，正如你的什么我都知道．
．．．．．．
对于我来说，几十年并不漫长．我的样貌，我的年龄，我的所有，都停留在十五年前．
我只是想等语落回来而已．
我曾经在心里千百遍地诉说委屈．我不是圣人，我活着是个平凡的人，死了是个平凡的鬼．我只想在语落回来之后好好的向他发泄一番．
我在等待中变成幽魂一缕．我最重视的语落，他出发寻找天下第一咒术师时，向我道别．我听话地乖乖等他，可等到的是再一次更加漫长的道别．
他向我道别，我向心中对他的憧憬道别．
我绝望，我伤心，我不想再管这个跟我没关系的孩子，我承认我自私．可是那场妖火又把我从放任自己逃避痛苦的沉睡中生生炙醒．
我是魂魄，我无家无处归．我再也没有可以陪伴的人，也没了陪伴我的人．
好吧，那么我就和这孩子在一起．算我为了逃避自己的痛苦而把他扔下那么久的补偿．
语落，既然你不回来，那么我去找你．
我是痴了我就是痴了．我还不如那个女狐，我没有那样决然把你留在身边的勇气．
还是我本就明白自己没有．．．资格？

．．．．．．
＂蓝雩，你在哭．＂真红把我抱在怀里．
人形的他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小巧而敏捷矫健的身姿，有着健康的肤色，火红的长发微蜷地簇拥着他结实的胸膛．我小而残破的身体可笑地被他抱在怀里，白惨惨的脸遮掩在他的发丛中．
他又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跑来抱我．
＂你又被回响踢出来了．＂
＂你就不能在醒来时说点别的？＂真红狠狠捏我的鼻子．
＂．．．．．．＂
＂我很好奇你经常做的是什么梦．怎么总这么伤心，都哭了．是不是鬼都这样啊？＂
＂哪有．＂我揉揉干涩的眼眶，＂我的身体是木头，怎么会哭．＂
真红疑惑地看着我．
是的，我哪里会哭．眼泪的滋味，我早就在十五年前就忘记了．．．一点，一点，在我肉身死去的时候，彻底忘记眼泪的滋味．
木偶娃娃的脸上永远都只有一成不变的可爱笑容．
我可爱地笑着问真红：＂你偷着跑来跟我玩，不怕回响惩罚你？＂
他得意地笑着看我：＂他自己跑去看是谁做的那女狐的尸鬼，死活不让我跟着．他就是怕我身上的伤受不住那地方残留的阴寒之气．所以我就有机会来找你咯～＂
我朝回响在的方向看．
我想他应该也已经猜到些须端倪．
想来那神秘咒术师已经暗中寻找回响很久，而他也凑巧来到北郊村，并且知道了回响除妖的事情．于是那人就利用女狐的残屑制造了尸鬼．尸鬼凭着怨念找到回响，而这位聪明的跟踪者也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回响．至于那时拉我一把名叫银雪的家伙，从他的手给我的感觉上判断，很有可能就是那人的召唤神兽．
但我不明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跟踪回响，并且还亲手放下那道霹雳灭了自己做的尸鬼．似乎是不想那女狐把话说完．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用真言降独有的符咒？
种种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个人不想暴露身份．但他既然是跟回响作对，为什么就只放了一只尸鬼而不用更加狠辣的方法？
女狐的家早已化为一片焦土，回响站在废墟里，身畔是淡淡的光华，寻找着跟踪者的气息．
但看他走回来时垂头丧气的样子，估计是没找到．我急忙把真红推下去，免得正在气头上的回响看见我们在一起，随手就把我给灭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魂飞魄散．
真红在树下面悄悄望我一眼，急忙向回响跑去．
我竖起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我现在依然在隐身，不是因为回响的威胁，是我怕自己吓到不小心看见我的人．
事情就这样因为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神秘人物停滞不前．回响不弄清楚那人是谁是不会甘心的．他骨子里的执拗我再清楚不过．
但是，说话也换个地方好不好．．．
好冷啊！
树杈上都是雪，我窝在雪里面瑟瑟发抖．
折回北郊的路上，一场大雪突然而至，一夜之间染白一切．我好不容易从雪堆里爬出来追上回响．他居然又停下．
回响找到借宿的人家．北郊的村民都还认得他，及尽热情．村子里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饭菜，最漂亮的女孩子（－－ｂ）．甚至还有给真红的被褥．．．
呜呜呜．．．
我在房顶上转悠了一圈，发现屋檐下有一个小小的鸟窝，不顾自己身体比它大，毫不迟疑地硬挤进去．里面的鸟儿被我惊吓，扑腾着翅膀．我拼命的朝它嘘嘘嘘，生怕回响发现．
这时，屋子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什么重物放下的声音．我好奇地从瓦缝看进去，看见一个洗澡的大木桶，里面的水热汽蒸腾，好象还放了花瓣什么的．
我扑哧笑出来．真难为这些村民，居然能在这种季节找到花．可惜他们不知道回响喜欢用干净的冷水沐浴．
回响站在桶边，歪着头好象在想什么．我猜他是想用法术把水变冷．
大师你不要犹豫了好不好，难道你真的不冷吗？你要是不想洗就出去找山泉，我正好占个便宜．我现在可是冷到骨头．．．不，木头缝里．瞧瞧，我身上都结冰了．
我正牙齿打架地胡思乱想，回响突然抬头朝我这边看，吓得我差点掉下去．鸟儿已经不闹了，听话地蜷缩在我身上．他怎么发现我的！
回响看了一下，似乎没发现我，因为他旋即真的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乐不可支地从窗户钻进去直扑木桶．
好暖和啊～好香啊～
身体漂浮在香喷喷的花瓣堆里，热水暖洋洋地渗进四肢．连脑袋都仿佛随着身上的冰一起融化了．．．
回响去找山泉洗澡的话要很久才回来，所以在我享受足够之前，千万不要有人进来，最好有人能在外面帮我看门，比如说真红～
我在心里碎碎念．
舒服地张开眼睛．屋子里只有浅黄的烛火轻轻摇曳，从被我弄开一条缝的窗子可以看见外面荧荧的雪光．
好象语落头发上漂亮的光彩．
．．．我还记得，第一次跟语落遇见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
那时我还是一个刚出道的小孩子，而他已经名满天下．冻僵在雪地里的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醒来时，甚至都还不知道救我的这个人就是我视为偶像的天下第一法师慕语落．
我只记得我向他道谢时他腼腆的微笑，而我的心突然毫无予警地狂乱跳动起来，脸红得不敢再看他，只是紧张地揪着他雪白的衣裳，看见他微敞的衣领里有一枚流光溢彩的珠子在晃动．
于是找不到话题的我脱口而出：＂你的坠子真好看．＂
他一愣，马上意识到我在说什么，笑起来：＂这不是坠子，是我的召唤神兽的凝聚体．．．＂
．．．
我把嘴巴和鼻子埋在一个花瓣下面，眯起眼睛看洗澡水的水面泛起美丽的彩华．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高阶段的法师可以把自己的神兽改变形态．
挂在我脖子上的珠子在温暖的水里映射着浅浅变幻的光彩．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烨彩，只是我很少看见他人形的模样，也没有听到过他开口说话，记忆里他只在语落需要的时候才出现．辉煌耀眼，神威降世．他是麒麟，真正的神兽．
他是保护过我，所以我才得以存留一缕魂魄．可是在我跟随回响之后，他再也没了动静．他是我见过的最忠诚的兽，对主人的吩咐绝对遵从．可是为什么上次我几乎被那狐狸给吸收，他都没有出来保护我呢？
＂烨彩，你是想念语落了吗？＂
我喃喃的对珠子说话．
＂语落把你留给我是想你保护我呢．．．可是，我猜你一定很想他．＂
我傻傻的笑．c
珠子不回答我，兀自在水里荡漾着柔和的彩光．
我曾经以为语落不怕孤独，因为他的烨彩仿佛就只是他的工具而不是伙伴．所以我就这样轻易地被他扔下了．
我想到真红赖在回响身边的画面．回响有真红陪伴，而我只是遵照约定守护他．回响从没说过他怕不怕寂寞，可我看得出来真红打心眼里依赖他，而他也以他的方式默默疼爱着这只战斗力其实只是一般的顽皮小猫．
所以，我留在这样的回响身边，不会再重蹈覆辙．

脑子一阵阵模糊起来．
做人时留下的爱睡觉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我漂浮在温暖的花瓣水里渐渐进入梦乡．
朦胧中我好象听见门外隐约传来真红的声音．
＂回响大人，你坐在门外干什么？好象在看门的样子哦．．．你不冷啊？＂


真身


早知道这样，就不在水里泡那么久了．害我现在身体从里到外都在结冰．
扭动着吱嘎作响的关节，我辛苦地跟踪回响．他转变策略不再自己闷头找，而是向村民打听．但结果仍然一无所获．那家伙很有可能是悄悄行动的，看来他早有预谋，一路上连自己的行踪都掩盖得滴水不漏．
回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则绞尽脑汁地回忆跟真言家有关系的咒术师都是谁．
结果是我的木头脑袋差点想爆掉，丧气地跌在雪地里．
十五年前那场大火正逢真言家直系成员集会，所以除了当时没有回来的真言降和我身边的回响之外，无一幸免．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不可能抱有善意．我看着自己被回响接好的脚想．
回响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我知道他又要开始每天必须的打坐了．真红这种时候不敢怠慢，警惕地守在他身边．我干脆也蹲在雪地里，懒得再动一下．
雪早就停了，天空灰蒙蒙的，细微的北风拂起碎碎的细雪．回响雕塑般纹丝不动坐在那里，及腰的长发在背后微微飘动．素衣黑发，清冷寂静．他的背影竟有几分与语落相似．
我轻轻叹息．
回响太执拗，不比语落柔和通达，他注定要走得辛苦．
这时，有人朝他走过来．我定眼一看，原来是这几天负责招待回响的静兰姑娘．也就是那位全村最美丽的少女．
静兰手里拿着一件毛皮斗篷，小心翼翼地站在回响面前．这姑娘倒细心的很．只可惜这一心修行清心寡欲的小法师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意．
不过我还是希望她今天晚上把那洗澡水再烧热一些，花瓣可以再多点．哈哈．
看样子她打算叫回响．
回响打坐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我已经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