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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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倾城本是要走,听她磨蹭,又补了句:“我说的话,你忘了?”
赫连摇摇头,看着神出鬼没的宫主起身远去,好似壁画里的神灵迎日起舞,朴素的裙角融化在了腾腾雾气之中,须臾之内,就无了踪迹。
宫女极少见她,松了口气,对赫连道:“游宫主的脾气,并不如说得那般骇人。”
赫连摇摇头:“你错了。”
宫女疑惑。
“她的骇人之处,在于她根本没有脾气。”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宫主对您说过什么,定是极鼓励人的话。”
赫连看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她说,龙宫是她一个人的,与我无关。”
蜀道之难;天下闻名。
自古虽是风景宜人,物产丰富,却鲜有人烟。
一提便让人想起陡峭的山脉一望无际,林声滔滔,竹风阵阵。
但今年初秋的川蜀之地,却格外的热闹,多出许些燕北壮士,江淮公子,引得渝中百姓见了那些外地事物连连称奇。
当然,原因是江湖人心照不宣的,位于巴蜀深处的无生山,一直神秘而危险,却出乎意料的忽要山门大开,举行断废多年的武林大会——着武林大会自来是强帮大会明争暗斗竞选武林盟主的盛事,但自从游倾城避世之后,便渐渐被人遗忘,现在突兀的提起,不禁让那些些自感不得志之人为之惊震,一时间纷纷涌向巍峨蜀道,企图借此名扬天下。
两年前的中秋,子夜歌一曲未完,趁乱消失后再未复出,现在有了武林大会,好事之人自然也蜂拥而至,搞得江湖蠢蠢欲动,变幻莫测。
无生山坐落在川渝西部,气候环境异常恶劣,除山上无生殿外,不适常人久居,人们来得稍早的,便进了成都,把原本就繁华的西南重镇成都挤得水泄不通,每日进来出往者,竟比往日多了十倍有余。
成都气暖,虽立了秋,依然是烈日炎炎,街道建筑鳞次栉比,充溢其间的百姓游人都只着着单布棉衫,那些丝衣绣履的,八成说出来的是些吴侬软语了。
城南赏阅茶楼百年字号,这些日子更是热闹,那些东边来的公子小姐奢侈惯了,让它日进千斤并不为过。
店小二也跟着多了好些赏钱,心情大好,笑的合不拢嘴,刚添完了茶,抬头便见了位沉鱼落雁的江南美女迈过门槛,穿着锦绣的水绿长裙,乌亮发间只一枚碧绿的钗子,光泽莹润,却是价值连城,忙颠颠的就跑了过去:“这位小妹住店还是吃饭?”
女人抬着秀美水目望一望这个十四五的小伙子,道:“我比你大上许多,为何如此称呼?”
店小二无奈的挠挠头,腼腆着脸嘟囔:“我们这叫的惯了,一时见了外地人也改不过来。”
不知为何,女人看着他天真的动作,本来无神的脸庞忽而露出笑容,眉如新月,明眸皓齿,如同一朵绽开的牡丹,让人流连心醉。
店小二红了脸,那女人又道:“开两间房,再备些酒菜,麻烦了。”
“上房两间!”他扯脖一喊,女人忙阻止:“不必了,干净就好。”
朗朗男声打断了他们:“还是上房吧,你睡的轻,那里安静,还有,一间就够了。”
女人没说话。
来者剑眉鹰目,身材高大,配着把华美而沉稳的好剑,必不是寻常人物,小二忙应声而去。
莫青风缓缓地摸了摸绮罗的头:“不看着你,你夜里又要偷偷哭了。”
绮罗温柔的翘起嘴角,却再无刚才的暖意,极为牵强,转身,便红了眼眶。
“混帐!”
有的地方阳光灿烂,有的地方却永远见不得光。
如地狱般潮湿而死寂的无生殿内,传来一声暴喝,接着就甩出响亮的耳光。
季云一百个不服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死死瞪着出关后越发暴虐的父亲,发出闷闷冷笑。
季无行面如死灰,嘴唇却像抹了血似的殷红,枯槁的身子包裹着黑色长袍,猛然望去,如同恶鬼让人便体生寒。他极为厌恶的瞅着季云,骂道:“看你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整天搂着男人寻欢作乐,不思进取,我季家的脸简直都被你丢光了,看看你妹妹,再瞅瞅你,跟个兔爷儿有什么两样!”
季云也不说话,看表情就知道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散乱过长的留海全部梳到了后面,露着光洁的额头,修得细眉弯弯,妖目一挑,在缺乏光线的石殿内邪媚至极。
灰凉的地面上,躺着个男生女相的漂亮少年,只是胸口一个血色掌印,已经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季无行恨铁不成钢,恶声道:“马上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倌给我收拾干净,好好练剑,下月中秋若是敢给我丢人现眼,立马滚出无生山,找那些妓人玩乐去吧!”
“我不练。”季云哼哼:“我也不想白费力气去争那天下第一,随便你们愿意当跳梁小丑,少往别人身上扯。”
季无行气急,虎目恨恨的瞪着儿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想争什么天下第一,那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自然有人比无生山强的多,干什么为他人做嫁衣?”
“强得多?谁?”季无行闻言几乎有些癫狂,瘦到露骨的脸完全扭曲起来:“我不信我练了此功,还能寻到敌手!”
季云瞧着他丧心的丑态,不愿与之多说,冷笑:“万一那游倾城来了,你果真嬴得了吗?有空管教我,不如自己多去修炼修炼。”
季无行退了两步,眼光一转,拂袖便大步迈了出去。
“疯子。”季云微微皱眉,摸了摸生疼的脸,坐到了华丽糜烂倒还散发着情欲气味的软塌上:“来人,把他给我收走,都死了还摆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侍卫慌慌张张地进来,后面却跟着个窈窕身影,媚态十足的脸庞,腰间挂着个白亮刀刃生生露在外面的弯刀。
“哥。”季蓝面目有些疲惫,颇有些无奈的抱怨:“你惹他有个半点好处?还不是自讨苦吃。”
他们兄妹关系自来不是十分亲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季云对于她特地来说这些闲话,不禁有些敏感,只道:“我以为他出去了,才随便玩了玩。”
季蓝抿抿嘴,没人给她弄座位,便回身晃了两步,似是无意提起:“吴长老也遇害了,中毒。”
季云没吭声,随便躺下,深吸几口气,看着高大的殿顶觉得头真是有些疼。
季蓝又说:“这几个月我们死了些人,非常蹊跷。”
“知道吗……”季云忽然开口:“你和爹有些像。”
“哪里像?”
“你们都错以为变强有很多好处。”
“什么意思?”
季云嗤笑,却改了口:“我只希望自己不会武功,生在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走不出十里八乡去,像个傻瓜似的活了又死。”
他打小说话就奇奇怪怪,季蓝耸了下肩:“那你干吗不希望自己就没活过?”
“看看天,听听流水鸟鸣,还是挺好的。”
真有点体会到爹干嘛瞧不上哥哥,彻彻底底一个纨绔子弟,脑子里不是荒淫情Se,就剩下风花雪月,怀疑他,绝对自己犯傻。
桃花,一片两片三四片。
淡粉的柔软舞裙,随着微风下落,明媚的阳光之中,几乎成了雪白的透明薄翼。
小小的手掌伸出来,接到了一朵美丽的花,和花一样可爱的脸上顿时堆满了微笑。
“绮罗!”另一只更小的手轻拍了露着酒窝的小女孩,她回头,猛然间一直肉乎乎的虫子伸到面前。
“呀——!”小女孩受了惊吓,无意识的用手一推,把矮她半头的弟弟狠狠推倒,小男孩头撞到花树上,血瞬时就流了出来。
小女孩心里惊恐,哆嗦着往后退了几步,小男孩哇的哭了出来,胖胖的小脸蛋涕泪四流,可怜兮兮,她回了神,慌忙跑了过去,使劲抱住他:“阿笙乖,不哭,我们去找爹爹,爹爹吹吹就不疼了。”
小男孩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倒是安静下来,嘴里喃喃的:“我以为绮罗不要阿笙了,阿笙不疼。”说着又抽噎了两下。
“姐姐不会不要阿笙。”
姐姐不会不要阿笙……
姐姐不会不要阿笙……
姐姐不会不要阿笙……
又是梦魇,她脸上沾满了汗,无意识的轻轻摇头,动的过了劲,顷刻醒了,呼吸急促的张开眼睛看着头顶柔美安宁的纱帐。
而后,才发现她的手被温暖紧紧握着,莫青风坐在一边,穿着睡袍,疲倦的脸上满是担忧。
“又吵到你了,你还是到隔壁去睡吧。”
“说什么傻话,我是怕你落下病来,哪里吵,还不是你在受罪。”
绮罗无力的笑笑,碎发被湿汗贴在脸上,莫青风拿着手绢轻轻替她擦试:“上个月那个药方,你照着喝了没有。”
“前些日子喝了好些,近来也没什么用,就停了。”绮罗垂下眼:“我知道,我是心病,喝药只能补身,又治不了心。”
莫青风叹了口气。
“我总是在想,那是若不与阿笙争执,或者强行带他回来,也就没有……”
“别再想了,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命。”
绮罗没在提起,就问:“明日就启程去无生山了,那里危险,你要小心,还有,还有……”
莫青风刮了她一下鼻子:“我七八年前就去过,不用操心了,管家婆。”
“嗯……”绮罗无力的翘起嘴角:“睡吧,天晚了。”
月色撩人,相握的手却如此淡然而坚定。
他们相拥汲取温暖,静到不曾过多言语相对。
谁都有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丽,但最后,我们求的,往往只是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一生,一世,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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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在想,那是若不与阿笙争执,或者强行带他回来,也就没有……”
“别再想了,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命。”
绮罗没在提起,就问:“明日就启程去无生山了,那里危险,你要小心,还有,还有……”
莫青风刮了她一下鼻子:“我七八年前就去过,不用操心了,管家婆。”
“嗯……”绮罗无力的翘起嘴角:“睡吧,天晚了。”
月色撩人,相握的手却如此淡然而坚定。
他们相拥汲取温暖,静到不曾过多言语相对。
谁都有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美丽,但最后,我们求的,往往只是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一生,一世,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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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大热的天,我最讨厌出汗了。”一个面若桃李,穿着深紫色长袍的男人抬手挡住毒辣的日头,眼睛眯眯,身下的骏马也没什么精神,溜溜达达。
“是不是男人,鬼叫个头,要不是你昨天拖拖拉拉,主人也不用挨这个晒。”
身形已经舒展开的少女挺着背轻握缰绳,丹凤眼瞥着他甚为不满,两年时光,她似乎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美丽缓缓流淌,淡紫裙摆轻柔垂下,似是刚刚绽放的罗兰花叶,俏丽间透着股典雅。
“是男人有些事情才要及时解决一下,要知道,忍着是很难受的。”顾照轩笑的极为舒坦,点缀的脸蛋越发漂亮。
“恶心,你这个贱人,不许穿紫色的衣服,给我脱下来!脱下来!”杨采儿一下子怒了,把脚从马镫里拔出来就开始狠狠够着踢他,惊的白马步子都凌乱了,看来,她变得只是外貌,而不可能是脾气。
顾照轩腿一夹,颠到前面朝她挤眉弄眼,杨采儿咬牙切齿,凤眼中全是怒火。
“你们精神不错。”穆子夜背影消瘦不少,依旧挺得笔直,抬头傲视,青丝轻动而溢彩,语气柔和淡漠,清透透的更加好听。
“哼。”杨采儿给了顾照轩一个大白眼,驾着马跑到穆子夜旁边,对上那碎银嵌成的面具,问道:“开始几天肯定无聊,我们这么准时做什么?”
水眸瞥着杨采儿,他回答:“上山时要请帖的,何必打草惊蛇,我们另找路上去,自然要多花两天时间。”
杨采儿倒开心起来:“自己寻路是不是会遇上好多奇怪的毒物?四川毒药妙异得很,我要是能多采几种那就好了。”
“恐怖的女人。”顾照轩哼哼,还掏出手绢擦了擦细汗。
杨采儿瞪他:“哼,我不像某些人道貌岸然,装什么名医,恶心。”
“我岂是装的,我什么病不会治,上说金石镖局那老头的绝症,下说韩小笙的风寒……”他不经意间说了出来,杨采儿忙挤眼睛,嘘了声,冷的顾照轩又擦擦汗。
穆子夜没说话,而且这两天他都不会再说话了。
入山往上走了一个时辰,气温渐渐就凉了下来,无生之地,处处毒虫异草,紫色天幕沉沉的压下,灰白树木轮廓嶙峋,在怪石乱冢间似是枯掉了似的,无声无息。
三人不久便弃了良驹,顺着未开过的山石向上飞跃,常人或许觉得苦不堪言,他们却轻飘飘的半天就到了山腰,夜色降临之后,随意找个大树便栖下身来。
穆子夜由于长期服用南海灵丹,自然而然的散发出花草馨香,等了好久都没有什么蛇虫敢来,杨采儿蹲在大树杈上扁扁嘴:“不好玩,我要到别处去。”
凤眼偷看主人,见没什么反应,淡紫衣裙顷刻跃下去,朝着那古怪危险的黑暗跑了。
“跟着她,这里人杂。”
穆子夜居然吭了声,险些把顾照轩吓的摔了,他转念一想,时间什么不能抹灭掉,便叹口气,寻着小丫头也没了影。
这树和山上的其他植物很像,少叶而枝硬,不过大上很多,穆子夜伸着腿靠在上面,远远望去,一抹淡淡的白而已。
月满了,中秋,子时。
盈润的瞳仁倒映出满月的光辉,像是盛满了春水,惹人心动,也惹人泛起莫名的哀思。
六百个日日夜夜,自己向前走了一大步,又一大步,却空虚的厉害,心如回到少年时代,不起波涛,不见涟漪。
只是,怕过中秋,怕忆起那个美丽的人儿,被雨打的湿透,受了伤,还来赴自己都觉得七上八下的约会。
怕忆起,还是忆起。
穆子夜无意识的动了一下,想停掉思绪,却发现手拿到了腰间的白玉笙。
凉凉的触觉让他的心刺痛似的微颤,缓缓摘下了面具,令人屏息的冠世之美便一览无余的让风光无限的月亮瞧到,薄云轻轻滑至月前,它,也变得羞赧了。
声声悠远韩音飘荡,无生山蓦然变得悲哀,孤独,那些坟茔乱冢,流火萤磷,似乎都被忽而降至的笙歌平抚而静寂了。
一首哀曲,阴阳两隔。
那夜,无意路过的武林人士都在盛传,子夜歌不甘寂寞,又出现了,带着,那曾动容天下的天籁之音。
风浮蜀葵,白色残骸满天飞舞,卷过古老雕龙刻凤的石柱,瞬间就到了远方。
今日,这里除却一望无际的凄冷,又多了分暗潮汹涌的紧张。
武林大会已经血拼三天,伏尸遍野,死亡无数。
闻见血的气味,这些整日刀口谋生的人更加亢奋,无生山上不讲什么点到为止,不经意间,打着种种崇高旗号的盛事就沦为了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不仅邪魔歪教惩了一时之快,就连名门正派也有些暗耐不住,跳上黑色擂台的两人,往往只能短暂的活下一个。
太残忍,人是有限的,到了午后,毕竟不如前两天热闹,一个满口脏话的胖子在上面吆喝了无数遍,也得不到回应。
大家都在等,等着无生山,等着玉宇城,等着龙宫,或者等着看另一个神话。
“我说,你们这些孬种,到底敢不敢到大爷这来,墨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他扛着大刀,又晃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