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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戚顾古代] 寒水逆鳞(全)+番外 草原之春 by 浅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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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却杀不了我,就像我当年杀不了你一样。
我可以痴,可以狂,可以为了晚晴的死而痴迷发疯,可以打伤铁手。
可是,你却要接受捕快的职责,抛弃前半生的快意恩仇,违心地去做你本不愿意做的事。
你遵守对铁手的承诺,来找你恨之入骨的我,你带我千里寻医,你让自己对每个人都好,你像太阳一样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江湖侠义有千斤重,你一个人就担了八百,可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你压抑自己的痛苦快乐,好像世间的一切于你不过是浮云。
我想飞之心,永远不死,可你却再也不是那个腾云驾雾的“九现神龙”了。
官场的人笑你不识时务,江湖的人恨你不讲道义,夜里梦里兄弟亲朋的阴魂搅得你不得安宁。那些日子,你就和现在一样,平静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
可是,你忘了,你忘了我是谁?
你忘了,我是这个世间最了解你的人,你忘了我知你就如同你知我。
你心里的矛盾痛苦,就同我永远也不可磨灭的雄心壮志一样,折磨我的同时也折磨着你。
你宁愿不看,不想,不知道我的成功,我的飞翔,好像这样就可以忘记我们之间的仇恨和你的自责矛盾。
戚少商啊!戚少商。
十年前的那个夏夜,是你这辈子,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真真正正地放开自己,不想那么多,不在乎天地君亲师,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自己的执望唯一一次放开自己。
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永远这样,多希望你忘记这一切。
可是,你忘不了,忘不掉,你恨我,但更恨你自己。
所以你选择自我放逐,选择最激烈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选择用死来逃开我,逃开你自己的心。
可是到了今天,你心底的痛苦仍然在那里,从没有减轻过,对吗?
纵然,你换了个身份,忘却了前尘过往,忘却了我,可是你的悔恨、自责、矛盾还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消失,对吗?
这幅字,完全是你内心的写照,完全是戚少商这个人一生的写照。
自从遇上了我,你就再没快乐过,是吗?你就是一直这样挣扎在爱与恨的边缘,是吗?
这就是你戚少商真正的才华心性,这就是你的心。

众人暗咐:,顾惜朝的《率意帖》气势狂放,但多少难免显得略轻浮了些;松平这幅《丧乱帖》果然是不输于书圣的传世之作,难得的是行草兼备中不失法度严谨,收放自如,但是其中的意境未免太愁苦忧愤了。
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判断高下。
顾惜朝盯着松平道:“这一回,我,认输了!”说毕,抓起自己那张《率意帖》,紧紧攥了攥,忽然一扬手,那幅字已然化为一堆碎片。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没想到他落败之下,竟然一时激愤,以内力震碎了自己的字。
赵佶和完颜晟立时大呼可惜。
赵佼打着圆场说:“顾兄,这是何苦呢?这样一来,世间又少了一幅传世佳作啊!两位两番比试,不分高下。看来,少不得要再比一场了!”
松平微笑着看顾惜朝:“还比什么?”
只听完颜晟说:“不若,比音律如何?我义兄的琴艺这一二年来,竟是大涨的厉害!”
李师师立时为难道:“咱们栖凤阁虽然有不少名琴佳桐,可是真正称得上上好的古琴就只有一张‘青芦焦尾’而已,不知道二位哪位先弹呢?”
“我来弹琴!”顾惜朝盯着松平道,“我抚琴作歌,你弹剑相和。若是音律不齐,或是词句对不上的,就算输!”
“好,我的剑意如果不合曲调,也算输!”松平淡淡地开口。
众人心中不禁大奇,琴剑唱和,古已有之,可是真能并驾匹敌的倒是少之又少,不是剑势太强,就是琴音太胜,总是难以达到和谐圆满。不知道,这两个人,谁能占据主动?



●十四、向来痴,从此醉


“此处人声喧哗,如何奏得了琴?”顾惜朝忽然皱眉道。
“后园有一池碧水,水中有一座小亭,倒是很清静幽雅。这样,我们在池边听琴,二位于亭中比试,就不会受到干扰了。”李师师柔声道。
赵佶抚掌而笑:“此计甚好,甚好。”
下一刻,已移师后园池边。
此时正是七夕佳节,天上一弯新月,池边几盏纱灯。
摒退楼里众人,只剩下赵佶和完颜晟等十几人。
池边摆下几张藤桌漆凳,重新添上酒菜,众人又再纷纷落座。

碧青的琴,碧青的衫,顾惜朝翩然飞掠过水面,入小亭,清如朗月。
雪亮的剑,雪白的衣,松平轻点石岸,飘飘而至,灿若骄阳。
月华如水,两人相视,良久无言。
“铮”的一声,琴音骤起。
一曲《南歌子》带着金鼓之音流淌而出。
顾惜朝朗朗的歌声清悦如水:“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
“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白影矫矫,翩若游龙。
调子一转,剑意陡变。
“过清明,子规声近伤魂。”
“可耐小雨轻阴,消几度黄昏。”
“漫对曲阑幽砌,徧落桃零李,不为留春。”
“念琐窗酒醒,疏帘泪烛,残梦难存。”
“酸眸,凝望久,燕飞津外,絮落潮头。念谁见天涯,风雨归舟。”
“暮鼓残歌都尽,愁不尽、绿水东流。何人解、登临此意,分付与轻鸥。”
二人的声音相互应和着,好似龙吟鹰唳,于湖面上久久回荡。

琴音忽然变得清越悠扬,长剑亦轻灵曼妙。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桂湖消暑佳时,荷风教作清凉境。浓阴榭下,小桥岸曲,萍翻鱼泳。”
“绿蓋轻摇,垂丝随舞,乱蝉闲定。对繁华香界,琉璃水国,波光湿、青衫影。”
顾惜朝侧眼望向松平的薄唇莹眸,梦中之景,历历在心头,瑞雪红梅、小桥流水,秋山远树、碧水寒鸦,几度风光同谁赏?却道欢乐促、离别苦。

琴音渐涩,曲调忽然变得哀怨凄婉。
“事与相怜随逝水。漫凄凉、清泪苍江滴。还忍觅,旧踪迹。”
剑势逆转,柔中带刚。
“而今怎执长门笔。老情怀、残雨渐歇,霜风犹瑟。长念千山行路苦,归未胡沙征客。”
琴音铮铮,如泣如诉。
“西河渡,红尘路,三千渊宿,凭谁顾?”
剑锋凌乱,不成踪迹。
“谈幽思,心已惘,梦魂共与,相恨长。”
琴意切切。
“天遥,黯怀无极,总短梦轻回,几许无聊。叹来时旧家苑,御宇问云霄。”
剑走如狂。
“心远,罗衫共舞,惊回首,却道终身未许狂到老。”

忽然间,琴音大作,那两个人却没再词歌相和。
晚风吹着池水,岸边草丛中飞出点点流萤,淡淡的光晕笼着小亭,恍如仙境。
白衣飘然,青衫磊落。
几点流萤于顾惜朝的眉梢闪过,眼角眉梢一段风流。
松平心中一动,脑中闪过千般念头,竟全是与眼前这人相关的。
一时之间,以内力催动剑势,逆水寒宝剑顿时铮铮作鸣。
顾惜朝立时也在琴音中灌注内力,气韵相交之时,二人已经开始比拼内力。

铁手虽然不甚懂音律,但是他乃内功的行家,在第一时间就感到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内力杀气。马上低声对无情说:“不好!他们俩个已经不是在单纯的比音律诗词了。”
无情睁大眼睛看去,无奈此时湖面水气蒸腾、月色疏淡,无法看清那两人脸上的表情。
松平剑势顿转,顾惜朝以为他要袭击自己,手下一发狠,一根琴弦顺势而断,照着松平就飞去。松平的剑势却是陡然而转,强行收了回来。只见,那琴弦一端尖如针刺,“噗”地一声,刺进他的胸口。
这回,池边的人都看到了,松平的白衣上迸出一朵血花,艳丽得诡异骇人。
赵佶立时急道:“二位,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啊!”
顾惜朝手一颤,瑶琴落地,他向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松平捂着胸口,微微地笑了起来:“那天,你挡我的路,我打了你一掌。现在,你刺我一弦。很公平!”说着,嘴角也淌出血来。
“不是,不是的。我不恨你打了我,我没有想要刺你,我没有……”顾惜朝慌乱地说。
“没关系,我们这样,就算是不打,不相识!”松平用剑拄着立住身子。原本,以他的内功,顾惜朝那一刺并不会伤得很重,只是他刚刚的剑势转圜之际为了免得伤到顾惜朝,自己硬接了那股剑气,导致内力反噬。

“义兄!”只听完颜晟大喊一声,飞掠而至,接住松平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全是关切之情。
顾惜朝一时间心乱如麻:“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追命、冷血二人也飞掠而至,问道:“顾惜朝,你怎么样?”
“我,没事!”顾惜朝咬着牙,携了琴飞出亭去。
赵佶顿时兴致大减,不喜道:“完颜晟这个义兄怎么回事?好好的动刀动剑起来。真是有辱斯文!“
“公子,是我的过失。”顾惜朝欠身道,“是惜朝不小心,毁坏了师师姑娘的琴,还扫了公子的兴致!”
“顾兄,不必为他开脱!”赵佶打个酒嗝,“那人虽然才高八斗,可惜戾气太重,哼!不结交也罢!”
顾惜朝心道:你哪里知道,他曾经几番出生入死保你大宋江山,还曾经救过你的皇兄。你只道他擅文采懂书画,却不晓得他乃是杀场之上的“万人敌”!
“兄长受了伤,我看这酒宴比试是进行不下去了!”完颜晟此刻恰好扶着松平回到岸边,他的脸色却是难看得很。
赵佶醺醺的醉眼:“也罢!那么,就请铁捕头、成捕头送送完颜公子吧!”
无情和铁手双双叹了一口气:“是!公子。”



●十五、棋子


“戚少商当真变成了金国七王爷完颜晟身边的亲信?”诸葛神侯三缕美髯,身形沉稳如山,十多年来他的面貌没有大的变化,武功更是越发出神入化。
追命哼了一声:“哪里只是亲信,我看那完颜晟对他真的好似至亲骨肉一般呢!”
铁手皱眉道:“当年,戚少商赴辽国行刺杀之事,落败后生死不明,现今却是和这个金国的王爷同进同出!当真是奇怪至极啊!”
“当年,到底是谁让他去刺杀辽国北院大王和皇帝的?”顾惜朝忽然对诸葛先生怒道。
无情以目示意他冷静,不徐不疾地开口:“你以为,谁能支使得了他?是他自己坚持去的。”
果然,果然!顾惜朝攥紧了手。
“戚少商此人武功奇高、雄才大略,不论在哪里都是个中翘楚,现在他若听命於金国,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诸葛神侯一捻须。
无情叹道:“所以,在半年前,我接到潜伏金国的探子密报之时,就在想办法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什么?你知道这件事,已经有半年了?”顾惜朝双眸一眯,“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你们?”无情冷笑道,“顾公子贵人多忙,我怎么能用这样不确定的消息去骚扰你呢?不过,今日一看,他确是忘了你们的前尘过往,否则也不会硬受你一刺了!”
“你!”顾惜朝冷瞪着他。
“好了。不管这戚少商是真失忆也好,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投靠了金国也好,我们都不得不防。”诸葛神侯黑眸一沉。

“诸葛正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惜朝冷声对无情说。
无情又坐在六扇门后园中,摆弄他的棋局。
“什么意思?你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我跟你讲得那么清楚吗?”无情低着头,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他的棋局上。
顾惜朝转到他面前,手按在棋盘上:“不要和我耍花枪!”
“耍花枪?呵呵!”无情抬起头来,脸上是一丝冷笑,“顾公子你对现今天下的局势,恐怕比我这个六扇门的小捕快更清楚吧?大宋与大辽,自太祖太宗开始就是战事不断。戚少商在连云寨的时侯就曾在抗辽战争中立下大功,而你顾公子能够功成名就不也是凭的当年大败辽军于幽州城下吗?自从金国立国以来,辽国就受到了他们的钳制,我们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辽帝昏庸,可金国完颜阿骨打父子却是当世难寻的英雄豪杰,完颜晟你昨天已经见到了。假以时日,金国很可能会取代辽国,成为我大宋的劲敌。然而,我们现在却还要和他们修好,共抗辽国。现今,天下这局势,比起东汉末三国乱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戚少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你顾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能耐。诸葛先生的意思,当然是最好能够挽回他,让他重新成为我大宋保土卫疆的栋梁。”
“可是,如果挽回不了,又怎么样呢?”顾惜朝盯着他。
无情拂开顾惜朝的手,重新摆好棋局:“如果,挽回不了,那么他就是这样一枚‘弃卒’了。”说罢,拿起一枚黑子,丢在一边。
顾惜朝眼中寒光一闪:“成崖余,你到今日,还不肯说实话?其实,早在七年前,他刺杀失败之时,他就已经是‘弃卒’了,对么?”
无情看了他一眼,转开目光:“当年,他不冷静的刺杀行动,已经是大大的不智了。你认为,这样的人,还有资格成为棋局中的重要一子么?可今日不同往日,戚少商已不是戚少商,他是松平,是完颜晟最信任、最倚重的人。”
“所以,你要利用他,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干脆杀了他!”顾惜朝紧紧地攥住了拳,“你有没有想过,棋下得多了,小心自己也被算进去!”
“哈哈!”无情洒然一笑,“你我,本来就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我们现在,都是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了。你想想,如果戚少商重新回来集结武林豪杰,头一个受到威胁的是谁?你顾公子十年来的苦心孤诣,难道真的舍得付之东流?而且,还是拱手送给完颜晟那个小子。”
顾惜朝一咬牙:“好!这件事,由我来作,你们谁也不许插手。总之,既不会和金国撕破脸,也不能让戚少商为完颜晟在中原武林中埋下祸根!其他的,我可不能保证。”不等无情回话,便拂袖而去。
看着他凄清桀傲的背影,无情在心里暗道:好歹,戚少商在你手里还能活下来,就像当年一样。

夜阑,人静,闲敲棋子落灯花。
只是,顾惜朝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兴致。
他坐在孤灯之前,像多少年来无数次的坐在那里一样,不动,不眨眼,不说话。
一时间,有些怔仲,手边放着那本无数次看过写过的《七略》,血染半边书页,多年下来,已经是淡红微黑。
拿起来,轻轻嗅着上面的血腥味,似乎还是热的,一如某个人温暖的怀抱,灿烂的微笑。

你那时,是如何带着这本书,踏上必死无疑的征程?
又是如何在绝境里,写下“六月十四,旗亭酒肆”这八个字?
我的书,我的约,你却把它们统统地掷还给我。
罢了,罢了!
你既然忘恨负爱,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赏我才,赞我书,亦知我心。
只是,这一次,我又要骗你,害你了。
戚少商,你恨我吧!恨我吧!
恨得越深刻,你才能越忘不了我。

“喂!你大半夜拉人家出来干什么?”杨云晰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我想让你帮我去给一个人看看伤!”是陆寒星的声音,他似乎有点紧张。
“谁?”
“嗯,是松平先生。”
“戚少商?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疯了啊!他把你抓走,还打伤大哥。还要我去给他医伤?你是叫他吓糊涂了,还是脑筋出了问题?”小手摸上他的额头。
向旁边闪躲:“哪里有?你不记得了,我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戚少商。”
“他有什么好敬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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