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狱 作者:萧陶-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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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一出温哥华机场海关,我就看见冯蕾了。她跟我拥抱后,一边接过亭亭手里的手推车,一边问我:“路上顺利吗?”
“还行,就是有点累。我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脚都肿了。”我没提司马问话的事。
“在温哥华歇两天吧,我陪你转转。”
“你有空吗?”
“你来了,再忙我也要陪你。”
“那多不好意思。”
“你也学会客气了?”这冯蕾,嘴还是不饶人。
去她家的路上,她介绍说:“大温地区有10来个城市,我住在列治文,离机场很近。刚买下一套Townhouse。”
“连排屋。”我说。
“行呀,连这个你都知道了。”她有点惊讶。
“嗨,巧了,学英文时,老师讲过。”
“去埃德蒙顿后,你可以接着学英文。听说那里的移民少,不用等马上就能上课,政府还给补助。”
“你去过那儿?”
“去那儿干吗呀?你要不是这事,不也不会去吗?”
“我还不来加拿大呢!”
“那是,是加拿大请你来的。”
“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刻薄?”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来了,就要喜欢这儿,把它当成第二故乡。”
“你这意思,我可没听出来。”
“你成心跟我抬杠,是吧?”没想到她还急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计较。”
“嗨,还不跟我计较?你可真会说话。”
我话题一转,问道:“约翰让我找徐大卫报个到,你说我能找吗?”
“谁是约翰?”
“中介公司的。噢,对了,你只认识这边的人。”
“我看最好别找,谁知道他什么人呐。”
“约翰说移民局可能会抽查。”
“你要担心,就跟他挂个号,但别让他知道你住在哪儿。”
“我记住了。”
冯蕾的家跟国内的连排屋没太大的区别,只是没地下室。楼下的客厅很大,跟厨房连成一片,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有一间被改成了书房。江小河没在家。冯蕾说他上班去了。陪我和亭亭参观完后,冯蕾亲自下厨,给我们做鸡汤面条。
电话铃响了。冯蕾对我说:“小陆,你来帮我看着火,别让它潽了。”
接完电话,冯蕾走过来,说:“有个朋友出车祸了,我去看一下。吃完饭,要是困了,你们就上楼睡会儿吧。”说完,她急匆匆地走了。她性格没变,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和亭亭吃完面条后,连碗都没洗就都上楼睡觉了。等我醒来时,已是半夜了。我拉开台灯,起床上厕所。门缝下有张字条。我捡起来一看,是冯蕾留的。她让我醒后下楼吃饭。见亭亭睡得正香,我也不饿,我就没下去。上完厕所,回到床上,我竟睡意全无。我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想给大江报平安,可拨了半天都没能拨出去。我直纳闷,她家怎没开通长途?
第二天早上,听外面有动静,我忙下床。开门出去后,我在楼梯口碰到江小河。
“小陆,你起来了?”江小河对我说。
“我早醒了,冯蕾呢?”
“她还在睡呢。我去做早饭,你一会儿下来吃吧。”
“唉,你家能往国内打电话吗?”
“能呀。你先拨01186,再拨国内的区号和号码。要不我帮你拨?”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打。”
“有事,你叫我。”说完,他下楼了。
趁冯蕾还没起,我又回到房间。抓起听筒,我就拨大江的手机。接通后,响了很长时间,他才接起来。
“是我。”我说。
“嗯,我知道。”他好像刚被吵醒似的,话说得有气无力的。
“吵醒你了?”我忙问。
“嗯。”
“你那儿几点了?”
“不知道,早睡了。”
我这才想起温哥华和国内有15个小时的时差,温哥华的上午是国内的后半夜。我忙说:“对不起,我没算好时间。”
“你在哪儿?”他问我。
“冯蕾家。”
“好,我知道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掉了。也许她老婆在他身边,也许他以为冯蕾在我身边,总之他一定觉得说话不方便。但好歹传递给了他一个消息,我已平安抵达温哥华。
下午,冯蕾带我们去斯坦利公园玩。她说那里是温哥华最值得去的地方。可我玩兴不浓,想早点去埃德蒙顿落脚。她看出来了,对我说:“今儿痛痛快快玩,明儿我就陪你去埃德蒙顿。”
“你陪我去呀?”我问。
“我要不陪你去,你还不骂我呀?再说,我早就答应谢行长了。”
见她这么说,我也就没再跟她客气。只是不知道我跟大江的事她了解多少,我也不便主动问她。
飞往埃德蒙顿的客机是短途支线飞机,机上一满员就显得十分的拥挤。飞机快要落地时,我透过舷窗往下看,广袤的大地一马平川,高速公路笔直地通向远方,地上的植被还没换上绿装,看不到一点春的气象。
下飞机后,冯蕾一边走,一边对我说:“老缪,我的一个朋友,他会来接我们。”
一进接机大厅,冯蕾就朝一高个子的中年男子挥手。那人身边尽是些人高马大的洋人,就是这样,他还高人一头。
冯蕾边走边喊:“老缪,老缪。”
见冯蕾走过去,老缪对她说:“冯蕾,蛮准点的嘛。”
冯蕾介绍我跟老缪相互认识,我让亭亭喊他老缪叔叔。
老缪夸亭亭说:“乖乖,好漂亮的丫头。”听他口音,他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我问老缪:“老缪,你哪儿人?”
老缪一边领我们去取托运的行李,一边对我说:“我呀,我南京人。”
冯蕾开玩笑地说:“他讲的是官话。”
老缪认真地说:“你还别说,南京话过去还就是官话。”
取完行李,老缪拉我们进城。路上,他对我说:“今天夜里,你们先在移民接待站过渡一下,明天我再陪你们找房子。”
怕我没听懂,冯蕾解释说:“有的人家房子大,楼上自己住,楼下做接待站。”
进城后,老缪把我们拉到一家餐馆前。
冯蕾对老缪说:“我请你。”
老缪忙说:“等我去温哥华,你再请吧。”
冯蕾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缪一边推门进餐馆,一边转头对身后的冯蕾说:“没得事。”
吃完饭,老缪把我们送到他说的移民接待站。这家人住的也是个连排屋(Town
House),家里只有一间空房。把我和孩子安顿好后,冯蕾跟老缪走了。第二天,我和亭亭刚吃过简单的早饭,他们就来了。老缪已经替我联系了三家公寓。一居室的套房,三家的租金相差无几。看过第一家后,我就没去后两家。随后,我们去附近的小学办亭亭的入学手续。校长当时就把亭亭留下了,让我们放学后去接孩子。
晚上,老缪设宴为冯蕾送行。一想到冯蕾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心里不免有点酸酸的。
冯蕾提醒老缪:“老缪,别忘了领小陆去办医疗卡什么的,再去银行开个户口。”
老缪答道:“不会忘的。”
我问老缪:“我有国内驾照,这儿能用吗?”
老缪说:“最好换这里的。”
我又问:“能自动换?”
老缪答:“要重考。我给你找个教练,很容易的。”
我继续问老缪:“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老缪回答说:“除了冬天冷点,其它还不错。”
冯蕾嫌老缪说得简单,一旁插话说:“你多给小陆介绍介绍。”
老缪说:“这里跟温哥华没法比,华人也少。老广管这里叫点问顿,听说是台山话的发音。台湾人叫爱民顿。”
冯蕾说:“还是爱民顿好听,叫埃德蒙顿太绕嘴。”
我附和道:“没错。以后咱们就叫它爱民顿吧。”
老缪说:“我们一直这么叫。这里有个作家,他编了个顺口溜。听了,你们就全明白了。”
冯蕾催老缪:“什么顺口溜?你快说。”
老缪边想边说:“夏夜十点太阳晒,十月下雪不奇怪,来年四月雪还在……”
我打断老缪,问:“冬天这么长呀?”
老缪答:“有半年吧。”
冯蕾说:“真恐怖。老缪,你接着说。”
老缪继续说:“汽车不挂前车牌,车上大灯白天开,桥上放水瀑布来,爱斯克莫人人爱……”
冯蕾打断他,问:“‘桥上放水瀑布来’什么意思?”
老缪答:“这里没瀑布,把河水抽到桥上,再往下放。”
冯蕾又问:“真想得出来。‘爱斯克莫’是什么?”
老缪答:“这里的橄榄球队。”
我问:“还有吗?”
老缪说:“有。外出比赛钱自带,登台跳舞丑老太,一周只买一次菜,入厕不把手纸带,移民都爱生二胎,婴儿落地挣外快,穷困潦倒不愁债。”
冯蕾说:“前面的精彩。后面这一段,按到温哥华头上,也对。”
我对老缪说:“你记性可真好,念起来跟唱Rap似的。”
老缪问我:“Rap是什么?”
冯蕾抢着回答:“就是过去的快板书,现在叫Rap。”
老缪问:“是吗?”他像是在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后,说:“算是吧。准确地说,是说唱。”
冯蕾说:“还准确地说呢!说唱还不就是快板书?现在这种新名词多了去了,做假账叫包装,馊主意叫策划,洗脚叫足疗。”
这哪儿挨哪儿呀?冯蕾真有点蛮不讲理。我了解她,也就没跟她争论。
老缪为缓解气氛,说:“前些时,我听到个笑话,你们想不想听?”
我对说:“什么笑话?你说。”
老缪说:“几个朋友到泰山看日出,其中一个人指着天空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时远处有人提着裤子出来,骂道:‘看见就看见呗!你嚷什么呀!’”
我和冯蕾捧腹大笑。笑过之后,冯蕾对老缪说:“我就把她们娘俩托付给你了。你表现怎么样,我可看得见。”冯蕾转眼就忘了刚才挤兑我的事了。
老缪开玩笑地说:“你有千里眼呀?要不放心,你就不要走喽。”
冯蕾说:“我再不走,你老婆更要吃醋了。”
老缪说:“嗨,她就那人。”
冯蕾问:“更年期吧?”
老缪一脸的茫然,说:“谁知道呀?她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冯蕾嘱咐我说:“小陆,你有什么事就找他,别不好意思,啊?”
晚上冯蕾住我家。说是家,其实一无所有。床,下午刚买,还没送来呢。我想去住饭店,冯蕾没让。我们只好打地铺,一人一个睡袋。亭亭早睡着了,我跟冯蕾一点睡意都没有。
“吃饭时,听你话的意思,老缪两口子感情不太好?”我问冯蕾。
“以前有所耳闻,这次总算见识了。我就住他家一夜,他老婆还当我面跟老缪干了一仗。”
“真对不住你和老缪。”
“没事,谁家没点磕磕碰碰的。尤其在国外,新移民离婚的比例特别高。”
“老缪他白天上班吗?”
“他的生意在国内。他两边跑,也刚回来没多久。”
“他在国内做什么?”
“听说在南京有家门市,卖挖掘机推土机。他弟弟跟江小河是同学。我们刚来时,他住在温哥华。他老婆有个什么亲戚在这儿。趁他回国,他老婆就悄悄地把家搬过来了。”
“竟有这事?”
“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缪太厚道。换了我,早离了。”
“早知这样,昨儿你就该跟我们挤一挤。”
“不说这事了。唉,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先学英文呗。”
“你不会认老板做老公吧?”
“你又拿我开心。”
“你的事,我早打探得一清二楚。”
“你是包打听呀。”
“得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最近怡龙情况怎么样?”
“我都八个多月没去上班了。”
“一直在学英文?”
“嗯。唉,你赚大钱了吧?”我指她中标的事。
“别提了,一言难尽。”
“什么意思?跟我哭穷?”
“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回事?”
“去年5月底中的标,按理最迟7月签合同,结果拖到9月,10月合同才生效。本来交货期是六个月,常瑞龙非要延到十个月,还不让分批。付款条款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