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第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见时只当做走会的杠箱官,细瞧来方知是新印的金太守。众妇女见了这狼狈的形状,一个个握着嘴儿嘻笑。
夫人公子迎出屋来,见了这般光景,好不伤惨。金章上前请安,金公拉起,携手来到屋内。金公略述山主邀截的情由。何氏又说恩公搭救的备细。夫妻二人又是嗟叹,又是感激。忽听金章道:“爹爹,如今却有喜中之喜了。”太守问道:“此话怎讲?”何氏安人便将母女相认的事说出。太守诧异道:“岂有此理?难道有两个牡丹不成?”说罢,从怀中将邵老爷书信拿出,递给夫人看了。何氏道:“其中另有别情。当初女儿不肯离却闺阁,是乳母定计将佳蕙扮做女儿,女儿改了丫环。不想遇了贼船,女儿赴水倾生。多亏张公夫妇捞救,认为义女。老爷不信,请看那两件衣服,方才张妈妈拿来,是当初女儿投水穿的。”金公拿起一看,果是两件丫环眼色,暗暗忖度道:“如此看来,牡丹不但清洁,而且有智。竟能保金门的脸面,实属难得。”再一转想:“当初手帕金鱼原从巧娘手内得来,焉知不是那贱人作弄的呢?就是书箱翻出玉钗,我看施生也并不惧怕,仍然一团傲气。仔细想来,其中必有情弊。是我一时着了气恼,不辨青红皂白,竟把他二人委屈了。”再想起逼勒牡丹自尽一节,未免太狠,心中愧悔难禁,便问何氏道:“女儿今在那里?”何氏道:“方才在这里,听说老爷来了,他就上他干娘那边去了。”金公道:“金章,你同丫环将你姐姐请来。”
金章去后,何氏道:“据我想来,老爷不见女儿倒也罢了。惟恐见了时,老爷又要生气。”金公知夫人话内有讥消之意,也不答言,只有付之一笑。只见金章哭着回来道:“我姐姐断不来见爹爹,说惟恐爹爹见了又要生气。”金公哈哈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无奈何,烦夫人同我走走如何?”何氏见金公如此,只得叫张妈妈引路,老夫妻同进了角门,来到跨所之内。凤仙姐妹知道太守必来,早已躲避。只见三间房屋,两明一暗,所有摆设颇颇的雅而不俗,这俱是凤仙在这里替牡丹调停的。张李氏将软帘掀起,道:“女儿,老爷亲身看你。”金公便进屋内,见牡丹面里背外,一言不答。金公见女儿的梳妆打扮,居然的布裙荆钦,回想当初珠围翠绕,不由的痛彻肺腑,道:“牡丹我儿,是为父的委屈了你了。皆由当初一时气恼,不加思索,无怪女儿着恼。难道你还嗔怪爹爹不成?你母亲也在此,快些见了吧。”张妈妈见牡丹端然不动,连忙上前道:“女儿,你乃明理之人,似此非礼,如何使得?老爷太太是你生身父母,尚且如此,若是我夫妻得罪了你,那时岂不更难乎为情了么?快些下来,叩拜老爷吧。”
此时牡丹已然泪流满面,无奈下床,双膝跪倒,口尊:“爹爹,儿有一言告禀:孩儿不知犯了何罪,致令爹爹逼孩儿自尽?如今现为皇家太守,倘若遇见孩儿之事,爹爹断理不清,逼死女子是小事,岂不于德行有亏?孩儿无知顶撞,望乞爹爹宽宥。”金公听了,羞的面红过耳,只得陪笑,将牡丹搀起道:“我儿说的是,以后爹爹诸事细心了。以前之事全是爹爹不是,再体提起了。”又向何氏道:“夫人,快些与女儿将衣服换了。我到前面致谢致谢恩公去。”说罢,抽身就走。张立仍然引至大厅。智化对金公道:“方才主管带领众役们来央求于我,惟恐大人见责,望乞大人容谅。”金公道:“非是他等无能,皆因山贼凶恶,老夫怪他们则甚。”智化便将金福禄等唤来,与老爷磕头。众人又谢了智爷,智爷叫将太守衣服换来。
只见庄丁进来报道:“我家员外同众位爷们到了。”智化与张立迎到庄门。刚到厅前,见金公在那里立等,见了众人,连忙上前致谢。沙龙见了,便请太守与北侠进厅就座。智化问剿灭巢穴如何。北侠道:“我等押了蓝骁入山,将辎重俱散与喽罗,所有寨栅全行放火烧了。现时把蓝骁押来交在西院,叫众人看守,特请太守老爷发落。”太守道:“多承众位恩公的威力。既将赋首擒获,下官也不敢擅专。待到任所、即行具折,连贼首押赴东京,交到开封府包相爷那里,自有定见。”智化道:“既如此,这蓝骁倒要严加防范,好好看守,将来是襄阳的硬证。”复又道:“弟等三人去而复返者,因听见颜大人巡按襄阳,钦派白五弟随任供职。弟等急急赶回来,原欲会同兄长齐赴襄阳,帮助五弟,共襄此事。如今既有要犯在此,说不得必须耽迟几日工夫。沙兄长、欧阳兄、丁贤弟,大家俱各在庄,留神照料蓝骁。惟恐襄阳王暗里遣人来盗取,却是要紧的。就是太守赴任,路上也要仔细。若要小弟护送前往,一到任所,急急具折。待折子到时,即行将蓝骁押赴开封。诸事已毕,再行赶到襄阳,庶乎于事有益。不知众位兄长以为如何?”众人齐声道:“好。就是如此。”金公道:“只是又要劳动恩公,下官心甚不安。”说话间,酒筵摆设齐备,大家入座饮酒。
只见张立悄悄与沙龙附耳。沙龙出席来到后面,见了凤仙秋葵,将牡丹之事—一叙明。沙龙道:“如何?我看那女子举止端方,决不是村庄的气度,果然不错。”秋葵道:“如今牡丹姐姐不知还在咱们这里居住,还是要随任呢?”沙龙道:“自然是要随任,跟了他父母去。岂有单单把他留在这里之理呢?”秋葵道:“我看牡丹姐姐他不愿意去。如今连衣服也不换,仿佛有什么委屈,擦眼抹泪的。莫若爹爹问问太守,到底带他去不带他去,早定个主意为是。”沙龙道:“何必多此一问。那有他父母既认着了,不带了去,还把女儿留在人家的道理?这都是你们贪恋难舍心生妄想之故。我不管。你牡丹姐姐如若不换衣服,我惟你们二人是问。少时我同太守还要进来看呢。”说罢转身上厅去了。
凤仙听了,低头不语。惟有秋葵,将嘴一咧,哇的一声哭着,奔到后面,见了牡丹,一把拉住,道:“哎哟!姐姐呀,你可快走了!我们可怎么好呀!”说罢,放声痛哭。牡丹也就陪哭起来了。众人不知为着何故。随后凤仙也就来了,将此事说明。大家这才放了心了。何氏夫人过来拉住秋葵,道:“我的儿,你不要啼哭,你舍不得你的姐姐,那知我心里还舍不得你呢。等着我们到了任所,急急遣人来接你。实对你说,我很爱你这实心眼儿,为人憨厚。你若不憎嫌,我就认你为干女儿,你可愿意么?”秋葵听了,登时止住泪,道:“这话果真么?”何氏道:“有什么不真呢?”秋葵便立起身来,道:“如此,母亲请上,待孩儿拜见。”说罢,立时拜下去。何氏夫人连忙搀起。凤仙道:“牡丹姐姐,你不要哭了,如今有了傻妹子了。”牡丹噗哧的一声也笑了。凤仙道:“妹子,你只顾了认母亲。方才我爹爹说的话,难道你就忘了么?”秋葵道:“我何尝忘了呢!”便对牡丹道:“姐姐,你将衣服换了吧。我爹爹说了,如若不换衣服,要不依我们俩呢。你若拿着我当亲妹妹,你就换了。若你瞧不起我,你就不换。”张妈妈也来相劝。凤仙便吩咐丫环道:“快拿你家小姐的簪环衣服来。”彼此撺摄,牡丹碍不过脸去,只得从新梳洗起来。不多时,梳妆已毕,换了衣服,更觉鲜艳非常。牡丹又将簪珥赠了凤仙姊妹许多,二人深谢了。
且说沙龙来到厅上,复又执壶斟酒,刚然坐下,只见焦赤道:“沙大哥,今日欧阳兄智大哥俱在这里,前次说的亲事今日还不定规么?”一句话说的也有笑的,也有怔的。怔的因不知其中之事体,此话从何说起;笑的是笑他性急,粗莽之甚。沙龙道:“焦贤弟,你忙什么?为女儿之事何必在此一时呢?”焦赤道:“非是俺性急。明日智大哥又要随太守赴任,岂不又是耽搁呢?还是早些定规了的是。”丁二爷道:“众位不知,焦二哥为的是早些定了,他还等着吃喜酒呢。”焦赤道:“俺单等吃喜酒。这里现放着酒。来,来,来,咱们且吃一杯。”说罢,端起来一饮而尽,大家欢笑快饮。酒饭已毕,金公便要了笔砚来,给邵邦杰细细写了一信,连手帕并金鱼玉钗俱备封固停当,当面交与丁雄,叫他回去,就托邵邦杰将此事细细访查明白。匆忙之间,金公只说起牡丹投河自尽,却忘了说明牡丹已经遇救,以及父女重逢。赏了丁雄二十两银子,即刻起身,赶赴长沙去了。
沙龙此时已到后面,秋葵将何氏夫人认为干女儿之事说了。又说起牡丹小姐已然换了衣服,还要请太守与爹爹一同拜见。沙龙便来到厅上,请了金公,来到后面。牡丹出来,先拜谢了沙龙。沙龙见牡丹花团锦簇,满心喜欢。牡丹又与金公见礼,金公连忙搀起。见牡丹依然是闺阁妆扮,虽然欢喜,未免有些凄惨。牡丹又带了秋葵与义父见礼。金公连忙叫牡丹搀扶。沙龙也叫凤仙见了。金公又致谢沙龙:“小女在此打搅,多蒙兄长与二位侄女照拂。”沙龙连说:“不敢。”
他等只管亲的干的,见父认女,旁边把个张妈妈瞅的眼儿热了,眼眶里不由的流下泪来,用绢帕左擦右擦。早被牡丹看见,便对金公道:“孩儿还有一事告禀。”金公道:“我儿有话,只管说来。”牡丹道:“孩儿性命,多亏干爹干娘搭救,才有今日,而且老夫妻无男无女,孤苦只身,求爹爹务必将他老夫妻带到任上,孩儿也可以稍为报答。”金公道:“正当如此,我儿放心。就叫他老夫妻收拾收拾,明日随行便了。”张妈妈听了,这才破涕为笑。
沙龙又同金公来到厅上,金公见设筵丰盛,未免心甚不安。沙龙道:“今日此筵,可谓四喜俱备。大家坐了,待我说来。”仍然太守首座,其次北侠、智公子、丁二官人、孟杰、焦赤,下首却是沙龙与张立。焦赤先道:“大哥快说四喜。若说是了,有一喜俺喝一碗,如何?”沙龙道:“第一,太守今日一家团聚,又认了小姐,这个喜如何?”焦赤道:“好!可喜可贺。俺喝这一碗。快说第二。”沙龙道:“这第二就是贤弟说的了。今日凑着欧阳兄智贤弟在此,就把女儿大事定规了。从此咱三人便是亲家了。一言为定,所有纳聘的礼节再说。”焦赤道:“好呀!这才痛快呢。这二喜俺要喝两碗,一碗陪欧阳兄、智大哥,一碗陪沙兄长。你三人也要换盅儿才是。”说的大众笑了。果然北侠、智公子与沙员外彼此换杯。焦赤已然喝了两碗。沙龙道:“三喜是明月太守荣任高升,这就算饯行的酒席,如何?”焦赤道:“沙兄长会打算盘,一打两副成。也倒罢了,俺也喝一碗。”孟杰道:“这第四喜不知是什么?倒要听听。”沙龙道:“太守认了小女为女是干亲家,欧阳兄与智贤弟定了小女为媳是新亲家,张老丈认了太守的小姐为女是干亲家。通盘算来,今日乃我们三门亲家大会齐儿,难道算不得一喜么?”焦赤听了却不言语,也不饮酒。丁二爷道:“焦二哥,这碗酒为何不喝?”焦赤道:“他们亲家闹他们的亲家,管俺什么相干?这酒俺不喝他。”丁二爷道:“焦二哥,你莫要打不开算盘。将来这里的侄女儿过了门时,他们亲家爹对亲家爷,咱们还是亲家叔叔呢。”说的大家全笑了,彼此欢饮。饭毕之后,大家歇息。
到了次日,金太守起身,智化随任,独有凤仙秋葵与牡丹三人痛哭,不忍分别,好容易方才劝止。智化又谆谆嘱咐,好生看守蓝骁,等折子到时即行押解进京。北侠又提拨智化,一路小心。大家珍重,执手分别,上任的上任,回庄的回庄,俱各不表。
要知后文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
正文 第100回 探形踪王府遣刺客 赶道路酒楼问书童
且说小侠艾虎自从离了卧虎沟,要奔襄阳。他因在庄三日未曾饮酒,头天就饮了个过量之酒,走了半天就住了。次日也是如此。到了第三日,猛然省悟道:“不好!若要如此,岂不又象上卧虎沟一样么?倘然再要误事,那就不成事了。从今后酒要检点才好。”自己劝了自己一番。因心里惦着走路,偏偏的起得早了,不辨路径,只顾往前进发。及至天亮,遇见行人问时,谁知把路走错了。理应往东,却岔到东北,有五六十里之遥。幸喜此人老成,的的确确告诉他,由何处到何镇,再由何镇到何堡,过了何堡几里方是襄阳大路。艾虎听了,躬身道谢,执手告别,自己暗道:“这是怎么说!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这半夜的工夫白走了。仔细想来,全是前两日贪酒之过。若不是那两天醉了,何至有今日之忙,何至有如此之错呢?可见酒之误事不小。”自己悔恨无及。
那知他就在此一错上,便把北侠等让过去了,所以直到襄阳全未遇见。这日好容易到了襄阳,各处店寓询问,俱各不知。他那知道北侠等三人再不住旅店,惟恐怕招人的疑忌,全是在野寺古庙存身。小侠寻找多时,心内烦躁,只得找个店寓住了。
次日便在各处访查,酒也不敢多吃了。到处听人传说,新升来一位巡按大人姓颜,是包丞相的门生,为人精明,办事梗直。倘若来时,大家可要把冤枉申诉申诉。又有悄悄低言讲论的,他却听不真切。他便暗暗生智,坐在那里,仿佛瞌睡,前仰后合,却是闭目合睛,侧耳细听,渐渐的听在耳内。原来是讲究如何是立盟书,如何是盖冲霄楼,如何设铜网阵。一连探访了三日,到处讲究的全是这些,心内早得了些主意。
因知铜网阵的利害,不敢擅入,他却每日在襄阳王府左右暗暗窥觑,或在对过酒楼瞭望。这日正在酒楼之上饮酒,却眼巴巴的瞧着对过,见府内往来行人出入,也不介意。忽然来了二人,乘着马,到了府前下马,将马拴在桩上,进府去了。有顿饭的工夫,二人出来,各解偏缰,一人扳鞍上马,一人刚才认镫只见跑出一人一招手,那人赶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形色甚是仓皇。小侠见了,心中有些疑惑,连忙会钞下楼,暗暗跟定二人,来到双岔路口,只听一人道:“咱们定准在长沙府关外十里堡镇上会齐。请了。”各自加上一鞭,往东西而去。他二人只顾在马上交谈,执手告别,早被艾虎一眼看出,暗道:“敢则是他两个呀!”
你道此二人是谁?原来俱是招贤馆的旧相知。一个是陡起邪念的赛方朔方貂。自从在夹沟被北侠削了他的刀,他便脱逃,也不敢回招贤馆,他却直奔襄阳投在奸王府内。那一个是机谋百出的小诸葛沈仲元。只因捉拿马强时,他却装病不肯出头。后来见他等生心抢劫,不由的暗笑,这些没天良之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又听见大家计议投奔襄阳,自己转想:“赵爵久怀异心,将来国法必不赦宥。就是这些乌合之众也不能成其大事。我何不将计就计,也上襄阳投在奸王那里,看个动静。倘有事关重大的,我在其中调停:一来与朝廷出力报效,二来为百姓剪恶除奸,岂不大妙。”
但凡侠客义士行止不同。若是沈仲元尤难,自己先担个从奸助恶之名,而且在奸王面前还要随声附和,逢迎献媚,屈己从人,何以见他的侠义呢?殊不知他仗着自己聪明,智略过人。他把事体看透,犹如掌上观文,仿佛逢场作戏。从游戏中生出侠义来,这才是真正侠义。即如南侠北侠双侠,甚至小侠,处处济困扶危,谁不知是行侠尚义呢,这是明露的侠义,却倒容易。若沈仲元决非他等可比。他却在暗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