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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越王勾践-第11章

小说: 越王勾践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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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越王勾践就接到了吴国特使的命令:吴王已班师。太宰伯韶屯兵江上,将军王孙雄奉命押解罪囚入吴。

  “罪囚?”夹在残兵败军队伍中的勾践脚步凌乱,此刻的他方寸如割。夏禹苗裔、大越之王的他一夜之间成了阶下之囚,眼看大越城已一步步接近,自己如何去告慰先祖大禹,有何面目去见越国父老,又有何颜去向季菀——自己的妻子解释呢?“天哪,真是兵败如山倒!想不到吴国水师如此精锐,舟船如此精良,吾真是低估了夫差……”勾践思绪翻腾,心头一阵难过,鹰目湿润起来,隆起的鹰勾鼻上渗出了汗珠。

  转过山弯,道路略显宽阔,沿途的沼泽地积水横流,低洼处成了汪洋。漂在水面的尸体因大多腐烂是人是畜难以辨别。吴军攻破大越城时用了“淹”的方法,无数越人丧身水底。苍鹰在头顶盘旋着哀鸣着,这只与勾践患难与共的灵禽,此刻也仿佛也目不忍睹!

  “这只鹰怪怪的,射它下来!”一名吴军挽弓搭箭,向苍鹰瞄准。

  “不!大哥,这是只豢养多年的灵禽,它天赋异禀,极通灵性,请高抬贵手,放它一条生路。”勾践急忙上前拉住了鄢只开弓的手。

  “嘿,你们看,他连自己都难保,还管畜生?!”

  吴军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勾践脸色唰地转青,只见他昂头撮唇发出一声尖尖的怪啸,这是给灵禽发出危险信号,催促它快快高飞远翔,快快逃命!然而,苍鹰并没有接受主人的命令,依旧咕咕哀鸣,低空盘旋,不肯离去。

  “唰”地一箭,有人射中了苍鹰,那鹰“嘎”地惨叫一声,从空中栽了下来,“噗”地跌落在勾践脚下。

  勾践颤抖着双手,俯身捧起了鹰,那鹰的目光与主人的鹰目相视中,眼中的精光慢慢收敛,在主人的怀中,随即死去。勾践将带箭的鹰紧贴胸膛,转过身,如电的目光向弓弦响处扫视,射杀者是吴军中小名叫姑勺的小头目,他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正用得意的眼神乜斜着,忽然两道可怕的目光射来,不由大怒,拔剑指着勾践说:

  “大胆勾践,胆敢藐视本将军,给我跪下!”

  霎时几名吴军上来欲抓勾践,离勾践近处的越军眼看越王受辱,不顾一切保护勾践。越军兵器已被收缴,都赤手空拳,吴军手中全是明晃晃的刀剑,如何敌得过,看来眼前一场屠杀在即。对面刚好一群难民过来,见越王被吴军凌辱,也不顾死活冲了过来相帮,一时间乱成一团。

  “反啦,反啦,格杀不论,格杀不论!”那姑勺气得暴跳如雷,拔剑乱砍,血光溅处,越人死伤无数。难民中有一老人,在混乱中不幸中剑,倒在勾践脚下。范蠡一直被编在队伍的后面,混乱中他趁机挤上前来保护勾践,刚赶到,便见一难民倒地,他急忙俯身为伤者包扎,这时难民中奔出了伤者的亲人,只见她哭叫着跑出来,“爹,爹……”

  “喂,你不要哭了,他没有死,只是受了伤,快扶他走吧。”范蠡百忙之中对那女的劝说。

  “真的?”。

  抬头时,范蠡与那姑娘四目相对,双双不由呆住。

  “西施,怎么,怎么……”范蠡想不到这时会与心上人见面,大感意外。

  “范郎!你……听说你守在固陵,我们寻你不见,才寻到这里来了。我和爹是来找你的呀。”

  “怎么,刚刚没……没看见你。西施她要去找你,我陪她找你。”施翁喘着气说。

  “伯父,你们不用找范蠡了,我……我要陪大王去吴国,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

  “什么,你要随大王去吴国?”西施惊愕万分。

  “是。西施,这是真的。不信,你可问大王。”

  范蠡无奈地将西施领到勾践身旁。

  “大王,这是真的吗?”西施泪流满面地问勾践。

  勾践骤见西施,惊其美色不由呆住。

  其实,呆住的岂止勾践,其时无论吴军、越军,全都呆住了,一场原来伤亡很大的对抗却因西施的出现而缓解。

  “大王,范郎是不是要随你入吴?”西施哭喊起来。

  “是这样的,姑娘。”勾践这次不再迷乱,干脆地回答。

  “不要,不——要!”西施大哭着往相反方向奔去。

  “西施,西——施!”施翁大急,跌跌撞撞追了上去。望着远去的背影,身为罪囚的范蠡一筹莫展,只是默默祝愿:“天哪,离乱之世做人难,做女人做美女更难,但愿我的西施平平安安,从此莫以我为念。”

  禹王庙前,吴国将军王孙雄奉伯豁之命在等候勾践的到来,吴兵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文种看在眼里,劝勾践道:

  “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勾践轻轻点了一下头。

  王孙雄拍马来到越国君臣面前,勾践忙率众跪下,文种作为特使向前,叩首禀告道:

  “文种告大将军,今日寡君勾践将离开越国,去吴国伺候吴王,临行之际,欲祭祀大禹一番,望大将军恩准。”

  王孙雄瞥了一眼勾践道:

  “此事太宰已吩咐过,某已知晓,一俟祭毕,速速登船。”

  文种一听,知道是伯豁从中在斡旋,心下大为放心。君臣急急向城中进去。

  禹王殿已聚集了不少百姓,少数人一见自己的亲人活着回来,紧紧相拥着默默流泪,此时此刻,彼此都感到能活着见一面的人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但大多人为失去亲人而悲泣不已……越军三万士卒被杀得只剩五千,有多少将士为国捐躯、尸骨未还,文种、范蠡虽不是越人见眼前此景也潸然泪下。

  而此时的越王勾践独自一人正伏地跪在禹王在像面前喃喃地自语说:

  “禹王爷,后辈不肖,致使祖上开创的基业,毁于一旦,只落得三万壮士仅剩五千,自己入吴为奴,妻子为妾的可悲下场……”

  正当勾践罪己自责,哀哀欲绝之时,忽然,一群吴兵如虎如狼冲进了禹王,有两人架起了勾践,将他推到一位老者面前,勾践挣扎中抬头一看,老者不是别人,原来是伍子胥。

  “伍……伍……伍子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夫妻不是甘愿为奴去伺候吴王,吾会成全你们,来呀,将越夫人带进来。”

  “大王……”随着尖叫声,越夫人季菀拖着三岁的兴夷跌跌撞撞进入禹王殿。

  “夫人……”勾践扶住季菀向伍子胥发出了狼一般的嗥叫:“她快临盆,你不能这样对待她。”

  伍子胥炯炯的目光在勾践一家身上扫视,等到他仔细审视季菀后,不由哈哈大笑,那笑声震得停在禹王殿屋檐的鸟儿扑棱棱惊起高飞。伍子胥等笑过后对着季菀厉声说:

  “原来是你!公主别来无恙!”

  原来,在吴入侵楚都时,伍子胥唆使阖闾父子去奸淫太后孟赢和其二个未出逃的女儿。故曾与季菀照过面。

  越夫人并不惊讶,淡淡说道:

  “伍相国,托你的福我还活着,你是不是感到意外?”

  伍子胥握着宝剑踱了几步,顿住道:

  “不!活着是肯定的,却料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你逃离楚宫后,论理应前往秦国,不想……”

  越夫人接口道:

  “哼!楚国是你父母之邦,纵然我父王有天大的不是,你也不该引狼入室,助纣为虐,鞭尸我已死多年的父王,奸淫大楚王室女眷,你伍子胥能亡楚灭越,季菀我能救楚兴越。两国交兵,与女人何干,你身为楚臣为何要唆使吴国君臣对楚女奸淫施暴,越国何罪,你因何要赶尽杀绝。对你这类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楚越臣民恨不得食肉寝皮!”

  伍子胥目眦皆张,厉声喝道:

  “你一介女流,倘能安分守己,听天由命还可苟延残喘。当初你既然逃出了楚宫,就该投奔一个可靠之保护地,以了终身。不料又一次进入死地,再次落入吾之掌中,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吴王已准勾践夫妻入吴为奴,临行前这解押的任务已交末将担任。伍相国,你我都是忠于王命之臣,倘若你将她处死,叫末将如何向大王复命。你说呢?”王孙雄不知何时进庙,此时见伍子胥满脸杀机随即上前劝说。

  “万事由吾作主,不用你担肩胛。她要寝吾之皮,食吾之肉,吾到真要食肉寝皮。有道是父罪子代,吾要活活将她烧死,以雪其父杀吾全家之仇,来呀,大门口堆上干柴,吾要活活烧死这贱人!”

  左右欲动手,勾践护着季菀,对伍子胥道:

  “伍相国英名盖世,何必与区区一个女子去论短长?勾践已经臣服,归附大王即归附相国。倘若伍相国焚我宗庙、杀我妻子,这种举措是不智也是不义啊。别说勾践,就是越族父老谁也不会答应。”

  伍子胥冷笑道:

  “你是釜底游鱼,瓮中之鳖。你表面谦恭,内藏豺狼之心,别人看不出,吾却对你洞若观火。虽说吾王受人蛊惑准你投降,但你当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今要斩草除根!先杀你,然后扑杀你全家。”说罢,拔剑向勾践刺去。

  勾践是一流的剑客,他早已从伍子胥那双怒目中看出了杀机,未待剑到,早已一个虎步冲上前去,一只如同铁箍般的大手捏住了伍子胥的手腕。只听得“喔哟”一声,伍子胥手中之剑落到了勾践手中。

  勾践目光内敛,不动声色地说:

  “伍相国,我们夫妻已蒙吴王恩准得到释免,望你成全我们能到吴国去为奴为仆,倘若你非要取我夫妻性命,那么,五步之内将伏尸两具。”

  王孙雄唰地拔剑指着伍子胥道:

  “伍相国,勾践已降,倘若你再将他逼上绝路,生出祸端,我可担当不起,狗急也会跳墙的呢!”

  “你……”

  伍子胥见王孙雄竞明目张胆与自己过不去,气得说不出话来。四下刀戟相加剑拔弩张,整个禹王殿空气紧张得连呼吸声也听得见。

  “太宰到——”一声高喊声中,伯豁捧着吴王夫差的属镂剑在四名虎贲军的簇拥下,昂然而入,对伍子胥故意视而不见,只是大声道:

  “着王孙雄将勾践夫妇作速押解姑苏,有阻挠者,属镂剑诛之!”

  属镂剑是王权的象征,意味着谁也不能违抗,这是吴王夫差考虑到伍子胥对勾践降吴会从中阻挠,临行前将此剑交伯豁的。果然,伯豁接到文种禀报,伍子胥将勾践夫妇围禁在禹庙,故急急赶来,解救此危。

  伍子胥一见属镂剑,跌足长叹,竖子不可教,竖子不可教,尽管如此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让勾践夫妇被解救而去。

  伯豁命王孙雄率军士押着勾践夫妇和范蠡先行一步,自己则断后,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防伍子胥再次阻拦。

  一辆牛车载着勾践夫妇往三江口方向行来。经禹庙内一场惊恐,季菀感到腹中隐隐作痛,一路上她隐忍不语,想到这腹中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不由暗暗落泪,在丈夫的肩头抽抽泣泣,勾践一路安慰,有丈夫在自己的身旁,夫复何求,季菀心想。

  勾践夫妇穿过沼泽平原。

  在下水的埠口,王孙雄从文种手中接过了一双白璧,不由一笑说道:

  “既然君臣一别,讲几句也是情理中的,扶越夫人先上船,勾践与臣子告别吧。”

  钱塘江畔,风雨如晦。呜咽的江水波翻浪涌、潮起潮落,一群群黑羽的“鹞鸨”在雨帘中穿梭觅食,长长的堤塘上,立着诸大臣,越王夫妇和范蠡今日离开越国,他们送行来了。

  “大王,臣等送行来了……”望着匍匐在地上哭泣的曳庸、皋如、皓进、计倪等诸大夫,勾践心中很不是滋味,他长叹一声说道:

  “夫椒一役,孤本想经此可以免除战争的不幸,谁知适得其反,三万勇士,死伤大半,给越国的子民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如果死者的魂魄有知,孤是愿死一百次赎身的。”

  “大王,现在不是追究过失之时,为了保住社稷禹庙,大王只好卑躬待吴,夫人只好蒙垢忍辱去吴国做吴王的奴仆。臣等知道,这是没法中的办法,愿大王效仿先贤,苦心砺志,否极泰来。”“孤去了很难返回,但诸大夫在孤临行前说说怎样担当起兴国的重任呢?”

  大夫皋如、曳庸上前说道。

  “大夫文种,忠心耿耿,善于谋划,大王托他代管国政,越国一定会兴旺起来的。”

  范蠡道:

  “两位大人说得在理,文种大夫是国之栋梁,君王的爪牙,由他处理国政,万般纲领,千种法度就没有不能建立的了。”

  文种当仁不让,说道:

  “大王临行,叫大臣各自表态。这是自己度量自己的时候。臣以为,在内治理好田界的事,对外整治好备战的准备,国中没有荒废的地土,使百姓无饥荒之苦,这是臣的事。”

  范蠡挺身说道:

  “辅佐危难中的君主,使将要灭亡的国家得以生存,不以屈辱困厄的危难为耻,曲中求伸,去了能回,最终给君王报仇雪耻,此是臣的事。”

  若成凝重地说:

  “发布君王的命令,彰昭君王的仁德,国中上下有难同当,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殚精竭虑治好千头万绪,使百姓懂得各守本分。这是臣的事。”

  曳庸庄严地说:

  “接受使命,结交诸侯,使国家政令畅通,对诸侯国的使者送往如仪。出国不辱使命,入国忠于职守。这是臣的事。”

  皓进谦恭地说:

  “推行仁义、遵守信用,把是非处理好、把疑难断清,君有过失,臣子规劝,直言忠告,不屈不挠。执法如山,保持公平。对亲戚不偏袒、对外人不徇私,同心同德,上下平等。在下不违命令。行动都听从君王。这是臣的事。”

  扶同、诸暨郢道:

  “观望敌情,摆设战阵,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只图前进,不知后退,击败来犯之敌,威振诸侯各国。这是臣的事。”

  皋如恭身说道:

  “施以仁德,慰抚百姓。身临忧苦的境地,悼念亡人,慰问病者,救死扶伤;积蓄陈粮,储备新谷,力求节俭,富国强民。为君主培育人才。这是臣的事。”

  计倪森然说:

  “预测天文之旱涝,制订记时之历法,观察灾变之异象,分辨吉凶的征兆,望日月之气色,究五星之运行。这是臣的事!”

  王孙雄怕误了日期,几次催促勾践、范蠡上船。

  凄风苦雨中,君臣默默对泣,此去经年,还能奢望回来否……

  望着澎湃的怒潮,每个人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快要窒息过去。

  半晌,勾践从悲恸中抬起来头,嘶哑地说道:

  “孤王虽然去北边做吴地的囚犯,但仍有诸位大夫守着国土,孤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勾践说罢,留恋地望了望远处的会稽山,然后转身向停泊在江边的船只走去。群臣哭泣着尾随其后,依依不舍。勾践闻到悲泣声,回过头来说:

  “你们也不要哭泣了,此时此刻谁不感到恐惧,死,是人人害怕的事!”

  越王说毕,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登上了船后直接进入仓中再不肯出来。

  船逆风逆水而上,船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江雾之中,在荒凉的滩涂上,留下了勾践踩在泥沼上的一串长长的足印。

  钱塘江上怒涛澎湃。解押着越国罪囚的吴国楼船在逆风行驶中早已收下帆篷,傍江而行。数十名赤裸着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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