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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越王勾践-第16章

小说: 越王勾践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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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这就好,这就好。”

  大樟树下有露天石桌石凳。范蠡坐定,命陈铎也坐。范蠡刚欲问话,却见东施的父母出来。两老请范大夫入内叙话,范蠡谢道:

  “伯父伯母请便,范某不能久留,在此小坐即可。”

  东施父母知道范蠡只是有事找陈铎,也不勉强,吩咐东施沏茶后,便入内而去。在攀谈中得知,陈铎曾参与携李之战,也是夫椒战争中的幸存者,越王入吴三年中,五千残部被解散,各自回乡务农耕作,直到今天。望着这位解甲归田的旧部,范蠡不由感慨万分。良久,范蠡开言道:

  “范某闻说大王昔年有位叫欧剑子的师弟,不知将军有所耳闻。”

  “末将本来不知,大约在八九年前,末将去天姥山打猎,有一位围着虎皮的人隐在草丛,末将误以为是一只猛虎,一箭射去,不料那虎直起身来,原来是一个人。当时我亦曾寻根究底想问清他因何藏身在这深山老林,那人支支吾吾的,不肯实说,末将不便多问,也就作罢,因其时我尚未加入行伍,打猎进天姥山是常有的事,半年后又与他不期而遇,他这才向我吐露实情。

  “此人剑术很高,一问却原来是欧冶子之子欧剑子。因当时大王是冒充了欧剑子之名随师父入吴的,两个欧剑子岂能共立于世。是以,欧剑子便被其父送到天姥山隐藏,因当时宫中传出当今大王早已被水溺死,所以无论如何,欧剑子是不能现身的。这一藏就藏了数年。”

  范蠡听后,暗暗点头,忽地说道:

  “大王回国,已有数载,那欧剑子出山又有何妨?”

  “大王回国后,我便被编入军中,一则因吴越战争频频,其二末将乃小小一卒,自然不便向大王禀告,再则,那剑子再三对末将言道,此事事关重大,叫我万勿声张,后来大王被囚,末将是更不敢向外人泄露了”。

  “这倒也是。”范蠡点点头说:“打那起你从未见过欧剑子?”

  “唉!我只见过两次,其实,倘有再见面之机会,恐怕我也不敢与他相见的。”

  “这是为什么?”范蠡呷了口茶,不解地问。

  “只因为剑子他曾托过我一桩事,此事我实在很难向他告明,觉得还是不见面的好。”

  “为了甚事?”

  陈铎立了起来,凄然地说:

  “剑子很记挂他的老母和他的妹妹阿秀,他进山的事很突然,去前未向她们辞行便被父亲送进了深山,欧冶子的意思是儿子出山时由他去接回,不然就呆在山中,至于家中,叫他别牵挂,王当时既然是代替酋长之子隐藏此间,其家中自然都会被安排妥帖”。

  然而,十年过去了,不曾见父亲的影子,也没有听到家人的消息,剑子心急如焚,后来见到了我便托带消息,他望我在第三次进山时能告诉他想知道的情况,但我那能再去见他啊……”

  陈铎说到这里,这条硬汉不由连声叹气……

  范蠡心情沉重,站起来来回走动着,无限同情地说:

  “是啊,欧冶子早已丧身吴国,他是永远无法亲自来接儿子出山了。可是……可是他的家人总在呀?”

  此时的陈铎如同孩提抽泣着说:

  “欧冶子死后不久,吴王的女儿也死了,阖闾他……他用万名吴国男女百姓殉葬不够,特地派人到越国抓去了欧冶子的妻子女儿,杀死后,尸体抛进了他女儿的墓中,还说是有“磐郢”剑师母和女儿相伴地下,他女儿在地下一定会高兴的。”

  “真是岂有此理!”范蠡以拳擂桌,恨声不已。良久,范蠡长叹一声道:

  “像欧冶子父子这类大忠大孝大仁大义之人,正是世所少见。不知你可肯给范某引荐,去深山寻找他。”

  “范蠡大夫有心寻找这位义士,末将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时间又过去多年,不知剑子他是否仍在那天姥山,这点末将难以保证”。

  “这倒无妨,你我就是踏遍这天姥山,找遍山中的每一洞穴,也要将他找出来。”

  “是的,他受罪受苦,与禽兽为伍,过着不是人的生活,其实是应该……”

  “你的话范某明白,你是希望大王亲自去请,他之所以吃苦也是为了大王,对否?”

  “末将是这样想。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恕末将直言,大王似不愿提起过去,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连入吴为奴也会忘记呢。”

  范蠡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了一束敬意,上前拍拍陈铎的肩头道:

  “你思虑缜密,将来肯定是国之栋梁!你即是范某属下,你只要办成此事,便是立下大功,我自会提拔你。现在你去向亲人告别一下,你我即刻去天姥山!”

  “末将遵命。”是日,去往天姥山盘曲的山道上,有两位背弓佩剑的将军飞驰而去,有人认出,为首的便是上大夫范蠡。

  天姥山在越都南端,其时的天姥山是狂獠未辟之原始山林,山岭重叠,树木森森,虎啸狼嗥,猿啼声声,不少溪谷难以通行。连日来,范蠡偕陈铎在这茫茫林海中找剑子,好比是大海里捞针,纵然陈铎是个“山林通”此刻也是一筹莫展了。

  在一株须数人合抱的大松树下,范蠡和陈铎依松坐着,两人已疲惫不堪,几天来他们喊哑了喉咙,磨破了靴子,衣服也被树撕成碎条,带来的干粮也已快吃光,绵亘的天姥山千峰万壑:“剑子,你在哪里呢!”陈铎不由仰天长叹。

  忽然,寂静的山林热闹起来,这声音很嘈杂,不像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人。他们从山背正向南出来。

  范蠡和陈铎惊讶万分,这些人是谁?莫非是吴人!为了避免事端,陈铎对范蠡道:

  “范大夫,来人身份不明,还是回避一下为好,我们可蹲在这株大松树上,用茂密的树枝掩护,他们不会发觉我们的。”

  范蠡点点头,两人结束停当,蹿上树去。

  大约半顿饭工夫,这群人已嘻嘻哈哈朝大松树的方向走来,为首者体魄强壮,身后跟着几名亲随再往后看,八名土著用粗木拼成板状的担架,架上用粗大如手臂的麻绳捆着一个头发乱成草窝,下身仅用兽皮掩体的白毛怪物,大概受过伤,那怪一动不动被捆着。及抬到树下,树上发出了一个惊恐的叫声:

  “天哪!是他呀——”

  “什么,是他么?!!”

  下面的人突闻尖叫,以为还有怪物在上面,本能地丢掉担架撒腿便跑。“噗噗”两声,树上跳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什么也不顾关心被捆着的人,只见两人手忙脚乱地替他解开绳索,然后扶起了他喊道:

  “剑子,剑子,你醒醒,我是陈铎啊。”

  “陈……铎!”剑子微微张开了眼,相视片刻后,两人紧紧相拥。欧剑子被绑后手足麻木,陈铎将他扶在大树下歇息。

  那领头的回过头来,这时才看清,原来从树上跳下来的一个竟是范蠡,不由奇怪地问:

  “范大夫,正巧啊,想不到在此碰上你。”

  范蠡也感意外,说道:

  “扶同大夫原来是你……”

  “噢,是这样的,大王听说天姥山有白毛野人出没,命人捕捉无着,他命某用心捕捉,好及时送到吴国。几天前我来此捉拿,可是怪物极为狡猾,是我费了不少心血,今晨他才落入陷阱,被我逮住,大夫替它松了绑,可别让他逃了,我可在大王面前交不了差呢。”

  范蠡说:

  “这野人虽被你逮住,却因性格暴烈,难以存活。我也是听到此地出现野人赶来的呢?你先回去禀报大王,就说这野人,颇有灵性,有通天彻地之才,还会击剑。就是不能捆绑着压逼它,须在野人的朋友陪同下劝说出山,陈将军你说对吗。”

  陈铎连声应道: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与他是多年好友,他很听我的劝告,对他要好言劝慰不能强逼的,否则,他会一头撞死。”

  扶同豹眼一眨,想道:

  “怪不得这畜生还会说几句越话,又会耍剑,原来它很通灵性。倘若对它硬来,就是到了宫中也会弄死自己,到不如听他们一句,免得出意外”于是便道:“好吧,就依范大夫所言,我们先行离山,就让他……”

  “他叫陈铎,原是范某的部属。”

  “末将见过扶同大夫!”

  扶同哈哈大笑道:

  “好,好,你还会训野人,那就去劝说他吧,最迟你明日务必将它送进宫来。”

  “是!”

  “范大夫,我先走啦。”

  说罢,扶同偕下人径自离去。

  待扶同他们一走,范蠡陈铎赶紧来到欧剑子身边,欧剑子摇摇晃晃站立起来,抱拳谢道:

  “多谢二位搭救之恩,不然欧剑子被这群恶人欺侮矣!”随即转身向陈铎问道:“这位是……”

  “这是越国上大夫范蠡,来自楚国。”

  “范大夫是楚人,剑子祖籍也在楚地。”

  剑子一听范蠡与他同籍,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范蠡就把自己因何来到越地作官的情况简要向欧剑子说了一下,闻说吴国蹂躏楚国之事,剑子怒火填膺,恨恨不已。稍顷,欧剑子道:

  “二位如不嫌弃,此地不远处有我藏身之穴,不妨前去那里,以作长谈。”

  范蠡正巴不得如此,连声说好,于是三人复向北走去。

  通往洞穴的山道荆棘遍布,每行一步须劈荆斩棘方可举步,剑子告诉范蠡,这荆棘是自己特意布下的迷阵,目的是不让来犯之敌或猛禽发现自己。在一方藤蔓覆盖的峻岩下,岩石如屏向前突兀而出,底部是一块平整光滑的宽阔空地,可容纳数十人。洞穴十分隐蔽,剑子搬去了一方巨石,一个天然洞穴赫然在目。三人猫腰钻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剑子钻石取火,燃起一堆熊熊篝火,洞里霎时亮起来,将寒气驱尽。洞穴很深,洞中别无长物,一张乳石床可坐可卧,床上荆棘作垫,另有一张兽皮,大约作被褥之用,四面上下石笋如戟,石乳溜壁。大者如玉柱,或下垂至地,或怒戟向上,小者数尺而已。洞穴深处,一脉清流,也不知源出何处。忽然一只蝙蝠“嘟”地扑面飞来,叫人悚然一惊。

  “你,在此生活?”范蠡惴惴不安地问。

  “二十余载了。”欧剑子长叹一声。“人处洞穴的处境,唯天知晓!”说毕,他添了些柴火三人围着火堆坐下。

  范蠡借着火光,仔细端详欧剑子,算来他还不到四十年纪,但看上去却已有六十开外,漫长的穴居生活折磨得他已形销骨立。此刻三人沉默无语,唯有钟乳滴水之声叮咚作响。

  默然良久,陈铎开言道:

  “剑子兄,你曾托我打听你家人之事,可我……”

  未等陈铎说完,剑子手一挡止住了他的话头。怆然道:

  “贤弟,什么都不用说了,几年前又有两名猎户进山,他们谈到了我家人之情况,当时我恰好在一棵树上,什么都听清了。你是难以向我禀告实情,才不再进天姥山的。对否?”欧剑子热泪盈眶地说。“其实,如今的年岁,战争频频,我父亲携一剑行走天下,并不图什么封妻荫子,他只指望我那师弟能凌厉中原,成其壮志。至于自身的荣辱,家人的安危,他是早就置之度外的。”

  听了欧剑子这番话,范蠡五内激荡。身处洞穴的一代剑圣之子如此坦荡,合门尽忠,毫无怨言,正可谓是宇宙奇英。不禁涕泪横流,叹息道:

  “父投炉报主,祸及家人;子严遵父命,远窜深山。一家人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正是忠贞起蒿莱,愧煞我等冠袍之辈也。”

  陈铎不无痛心地道:

  “唉!可惜大王并不争气,辜负了欧门忠烈之心。”

  欧剑子心中茫然,问道:

  “大王?是谁呢?”

  陈铎说:

  “这些年来,你大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其实,先王早已去世,你那师弟勾践接了位,成了一国之主。”

  欧剑子一听,顿时喜形于色,道:

  “我以为他仍在颠沛逃亡中,所以我也一直躲在这天姥山麓,他成了越王,难道会不接我出去?这……”

  “唉,这倒是一言难尽……”范蠡将越王归国前后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讲给了欧剑子听,当欧剑子听到勾践夫妇入吴为奴三年的情况,十分关切,眼睛也湿润起来。

  原来,欧剑子与勾践两人自小十分相投,其情谊胜过同胞手足,剑子之所以甘愿隐藏洞穴,甚至终老此山,不仅仅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之礼,还因为他与勾践情逾手足之故,他视勾践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更为关切。

  此刻,剑子拉着范蠡的手急切地问:

  “践子被释放回国了?”

  “已经回国了。”

  “他现在怎样?’’

  “日日欢宴,夜夜良霄,偏安一隅,取悦吴王。”

  “什么?”剑子勃然发怒,眦裂目张。

  “到天目山捉拿‘野人’以取悦吴王夫差,便是大王之命!”

  “哈哈哈……”欧剑子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胆般的狂笑。“好啊,他竟然将我当作‘野人’,好,好,好,我一定要出山去会会他,叫他知道我这个野人,是怎么对待越王的,走!”说走就走。剑子也不与范蠡、陈铎商议,拉起范蠡和陈铎纵身出洞。

  夜来的越王宫内热闹非凡,吴王派了王孙雄到越国来收集奇珍玩好,吴国的公使,自然不能怠慢,王孙雄与勾践并排而坐,文种和众大臣作陪。越国是吴国的附庸国,王孙雄完全有资格与越王并起并坐。

  酒馔、乐舞,一一献上。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大家把话题中心转到天姥山出现野人一事。

  文种举杯,绕至王孙雄几前,称贺道:“昔西伯发兵于孟津,渡河至中流,有白鱼跃入舟中,西伯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而下,至西伯所居之屋,流为鸟,其色赤,其声魄。故有八百诸侯未召而至,起兵共讨纣王。今在姥山出现野人,此乃‘雪人’!吴王仁德天下,人心思归,‘雪人,灵性颖悟善解人意,知吴王泽披天下,故亦有臣伏之心也。

  说得王孙雄乐哈哈地大笑说:“文马、熊驷、麒麟、雪人出现,皆有福兆,昔闻帝喾之妃姜源外出冶游,践着了巨人之迹,而有孕,这巨人想必就是雪人了,你们说是不是?”

  扶同抢先说道:

  “怎么不是。今早我在天姥山捉到的野人特别高大,会击剑,懂人言,还应答如流,会说越国的话呢。”

  勾践问道:

  “这野人与人有何不同?”

  扶同道:

  “不同的是力气很大,浑身白毛,两只眼睛碧幽幽的像磷火,跑起来如一阵风。若不是臣巧设机关让他坠入其中,要想抓他很难。”

  勾践心想,这到的确是珍稀之物,进贡给吴王他必定喜欢。于是扭头对王孙雄道:

  “此类珍贵动物,小王想定要把它送给吴王搏他一笑,大将军以为……”

  王孙雄笑着说:

  “大王当然会非常高兴。不过,既已捕到,为何不牵出来让大家观赏观赏。”

  勾践道:

  “这畜生通天彻地,说是捆绑着不肯前来,现范大夫和雪人的朋友正陪着他呢,估计明天就能见到了。来来来,小王敬大将军一杯!”

  刚举起杯时,忽然一名宫人进来跪禀说:“范蠡大夫和一名叫陈铎的领着一白毛野人到。”

  “哗——”宴厅中大哄,人人急欲一睹“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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