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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知(选载)-第7章

小说: 无知(选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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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随着共产主义的终结,他们的生活却因回乡的可能而彻底颠倒。他们在自己所归化国家的朋友再三催问,他们究竟何时启程回“家”——可这些朋友似乎忘了,对他俩来说,家不复家已为时久远,两个人大概有些犹疑不定,或者压根就不想回归。    
        面对富裕稳定的西方国家的居民,对经革命或流亡而幸存者的历程的浪漫化做法,昆德拉始终保持着冷嘲式的观察。人在巴黎或者哥本哈根平安无事却又倦意微起的时候,眼中的戏剧性的事件,像革命或者流亡,总会比现实更加炫目。伊莱娜的法国友人茜尔薇听说捷克共产主义崩溃时,她无法相信,伊莱娜竟没有立刻冲回去守卫“街垒”。 她激动地高喊:“你们的人民在革命啊!”    
        终于,政权更迭很久之后,伊莱娜和约瑟夫勉强动身回国探望,而且在途中邂逅于巴黎机场。他们的相遇重新燃起一场恋情,一场二十年前就已萌生的爱恋——旧火虽然重起,结局却是和回乡的计划一样暧昧。一旦回到捷克共和国,伊莱娜和约瑟夫就领教了人们普遍的不理解和挑衅。留下来的家人和朋友怨恨去国者的自由。    
        昆德拉总是用讨论艺术、政治或者哲学的睿智而犀利的精短随笔打断他的叙述。《无知》里就包容有对《奥德赛》的简练思考。依照昆德拉的说法,《奥德赛》是伟大的回归神话之源。就像伊莱娜,奥德修斯离乡也是二十年,但伊塔卡不同捷克共和国,它并没有让这位希腊英雄失望。实在而言,他的故乡与故乡的内涵别无二致。    
        在小说结尾,昆德拉的人物终于认识到,他们的记忆已被时间绝望地扭曲,他们在自己的故乡将永无归属感。回归的极大危险,就是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充满怀旧意蕴的美丽词汇故乡并不般配。伊莱娜和约瑟夫进退两难,回归的旅程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流亡心态愈发甚于从前。    
        从很多方面来讲,《无知》也是对超然物外情怀的赞美。尽管昆德拉可能自认悖逆浪漫,可他从根本上却似乎心向宏伟无比的浪漫神话:那就是永远的、不属任何国家的局外人的优势。小说使得这个想法看去信实可靠而且迷人心扉。                           (赵武平 译)    
    


相关书评昆德拉的《无知》

    米兰·昆德拉又有新著。    
         
    他的小说《无知》(La Ignorancia)在西班牙初版。这位捷克作家近20年来都在用法语出版他的作品。    
         
    这部小说的自传成分最引人注意,“《无知》中最了不起的就是昆德拉对主题的节制能力,尽管这个主题对作者而言是很牵动感情的。”昆德拉的法国出版商伽利马出版社对他充分肯定,“昆德拉的创作是本世纪独一无二的,这像一种新‘流浪汉小说’,一边生活,一边又在解释着生活。《无知》是一部能打动人的小说,很接近他的前两部。我觉得它与《慢》和《身份》一起可以形成一个三步曲,主题是分离、背井离乡和人物在回忆中重新找回自我。”他们的乐观不是没有理由的,昆德拉的书通常的销量都超过15万册。他的前两本书销量都是17万册,而《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更是销售了40万册。    
         
    米兰昆德拉在九○年代发表的小说《慢》、《身份》,题目本身就有点儿抽象,政治气味也不如以往浓厚,文评家掌声未如预期热烈,不过,二○○○年新作Ignorance《无知》,倒是一出版便深受肯定,咸认昆德拉书写重现了往日的深刻与明晰。去国怀乡的女主角时隔二十年重回祖国捷克,在布拉格机场巧遇过往情人,然而现实今非昔比,被中断的故事总难再续,回归总难踏实,现在这个自己已无法与当年留在布拉格的那个自己联系复合,二十年的时间,似乎就这样从生命中消失了;又一个尤利西斯的故事,祖国、怀旧、爱情、自我、衰老、现实等众多主题层层交织,昆德拉再度展现他游走轻重之间,冷静而忧伤的叙述能力。全书主题让人联想昆德拉本身的流亡人生,事实上,关于乡愁的痛苦与如何面对回忆寻找自我,是昆德拉九○年代创作的主轴,本书应可与《慢》、《身份》作为三部曲形式共读。    
         
    1981年他又加入了法国籍。他曾在对他的国外译本(包括中文译本)做评论时指出,根据法文本翻译才是最好的,英译本没有经作者参与,所以并不可取。这次他放弃了法文,难免令法国读者失望,因为这意味着要多等几个月。他选择西班牙语,而且有卡斯蒂里亚方言和卡塔卢尼亚方言两种文本。对此,西班牙译者贝阿特里齐·德·穆拉解释说:“我们从1985年就出版他的作品《生命中无可承受之轻》。    
         
    大约那之后一两年,昆德拉请求我们提供关于西班牙内战时期移民的书籍和资料。无疑,那时关于《无知》的想法已经形成了。这一定是他选择在西班牙出版新作的原因。”一个月时间,小说售出十万册,预计将达到十五万册,而且在西班牙、墨西哥和阿根廷都获得批评界好评。昆德拉在译本中也有很多投入,亲自参与第二章的翻译,因为其中涉及“怀乡”特别介定,而且对其他文字的版本的这个章节,昆德拉也会参与。    
         
    《无知》的主题正是去国怀乡,是又一个尤利西斯的故事。伊莱娜和约瑟夫在时隔20年之后回到祖国捷克。他们在布拉格机场巧遇,他们过去曾有短暂的相处,但未能发展成爱情。在故国,痛苦的现实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被中断的故事无法再续,他们心中希望的“回归”也未能实现,已经无法跟留在布拉格的那部分自己复合。就像20年后回到家乡的尤利西斯,虽然故乡的人还记得他,但已经没有对他的怀念,而尤利西斯陷入一种怀旧之情,其实不过是由于相互间的无知或无法了解而产生的苦痛。    
         
    悲剧气氛充满了每一页。“二十年时间从生命中剔除了”,好像生命本身都消散了。主人公伊莱娜明白了自己的“奥德塞”跟旁人无关。这中间与史诗《奥德塞》的并行关系是很明显的。去国离乡、不在场感、回忆、遗忘、怀旧、衰老、现时的脆弱,各个主题交织在一起,昆德拉的组织能力是超人的。像他以往的作品,这些主题枝杈蔓延、层层嵌套,无尽地发展。他的文风是直通主旨,没有丝毫矫饰。一种“无知”或“不解”深入整个篇章。    
         
         
    昆德拉多次明确表示他“是小说家,仅仅是小说家”。这么说的确是很恰当的,这次《无知》再次证明了这点。他所有的小说,从《玩笑》到《无知》都表现出一种有体系的创作,一种对“小说的艺术”的体证。而且他不因理论而枯燥,常能从平淡中见其精妙,从小事情引出存在主义的问题。他的轻松是表面的,深沉是内在的。他善于把各种主题编织在一起,笑、田园诗、叛卖和复仇、轻与重、严肃与不严肃、性与爱、短暂与永恒在他的作品里自由的流动。对此,我们只能说:“昆德拉是小说家。”    
    


相关书评有关昆德拉的乡愁

    在德国熬了八年念完博士的朋友,书架上放着一整套米兰·昆德拉的作品,在大堆厚本哲学书中,分外显眼。    
          
    这位终日埋首钻研社会学理论的朋友,念念不忘青春期的启蒙阅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直至中年翩至,热情渐散,还是舍不得放下。    
          
    是乡愁——出于对青春的乡愁。昆德拉已渐成那一代人怀乡的同义词,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类作品,在他们青春生命曾留下许多深刻的印记,“米兰·昆德拉”这个名词本身就有不容侵犯的象征意义。即使他们现在大步向前,也会不时回头,带着对“米兰·昆德拉”的想望。    
          
    所以我想,这些人读到昆德拉的新作《无知》时,会否特别难过,特别感触?    
          
    《无知》捣碎了人们对怀乡的想象,所谓的回返故乡,并不伟大也不感人,记忆不可靠不能恃,人们所期待所想象的故乡,人们因为缺席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感性诉求,虚妄而不实在。这情感和认知上的谬误,可追溯至古希腊文学经典《奥德赛》——把奥德修斯的荣归确立为人类至高尚的情操,把奥德修斯守候在乡间的妻子尊为女性典范,而轻蔑了与奥德修斯在外地厮守七年的美丽女神的爱。    
          
    相对于奥德修斯去国20年后的归航,米兰·昆德拉离开祖国捷克近30年,祖国已经离他愈来愈远。人们想象他荣归,就像他想象自己重新用捷克文写作一样虚妄而不实在。他的回返已不可能,捷克人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怀想与期待。看其人及其作品在祖国受到的敌视与批评,便感受到“米兰·昆德拉”被渐渐逐出捷克文学语域的苍白。    
          
    《无知》更像是米兰·昆德拉的忏情录,对象是法国。    
          
    当众人热切期待他在祖国骤然变革后扬帆归航时,他却要表白他对于“乡愁”这个意象的怀疑和否定,所谓“伟大的回归”都是无知者的一厢情愿。米兰·昆德拉在法国评论界受到的待遇不算太友善,至少及不上当年他离开祖国投奔这个西方国家之初。因为,当故乡的枷锁一旦解除,米兰·昆德拉也丧失了“流亡者”这个被法国人视为“尊贵”的身份,就不再因此而引起更大的兴趣和好奇。    
    虽然早已奠定文坛大师的地位,昆德拉仍然陷于两难境地,故乡虚妄,他方亦虚妄,捷克与法国,都各自为他定义,又各自摆脱他的定义。他书写的捷克也许他已不再熟悉,而在他无法书写的法国,他又总是一个异乡人。他的青春已经埋葬在布拉格——卡夫卡走过的美丽的波希米亚国度。    
          
    也许午夜梦回,他会想念那段青春,想念那个记忆中的故乡,像奥德修斯想念伊塔卡,而低回不已。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像《无知》里的约瑟夫,深知返乡将被迫面对可怕的事实:青春时候的无知,一切以为熟悉的皆不可辨,所有猜想都徒然,而乡人对你的游历并不好奇,你曾经拥有的已被别人据为己有……故乡既非昔日的故乡(像《奥德赛》里20年不变的伊塔卡),回返已没有意思。    
          
    因此,《无知》读来特别忧伤,洞察虚妄的哀愁,无边无垠。米兰·昆德拉在既不属于故乡也不属于他方的两难异域悠然谱着他的终极变奏(始自《笑忘书》而非《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而他的青春读者则一天一天衰老,怀抱着关于伊塔卡(逝去年代)的乡愁沉沉入睡。    
    


相关书评昆德拉——十分失望

    小说:一个流亡者能否回到自己的故乡?米兰·昆德拉用《不知》(L’ignorance)来回答。一部重要作品。    
    译:徐和瑾    
    文:'法'雅克…皮埃尔·阿梅特(Jacques…Pierre Amette)(载'法'《观点》周刊,2003年4月4日,第1594期)    
    1975年,米兰·昆德拉和妻子维拉(Vera)来到法国。他们出现在伽里玛出版社的客厅时,他穿着羊毛套衫和牛仔裤,她头戴高帽、鬈发拳曲,仿佛来自一部捷克黑白电影,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十分惊讶……《玩笑》的作者和维拉显出腼腆和好奇的样子,感到不知所措,活像两个逃学的中学生。他们的肩上留有布拉格之春的花粉。这作品迷人的米兰,高个子但又灵活,有一张雕像般优美的大脸,犹如年轻的拳击手,看到他,大家都在心里提出疑问。他写了《玩笑》,辛辣地讽刺共产主义的空想,书中有一个女人的形象,如同出自福楼拜的手笔。他们夫妻俩来到出版社,给人的印象仿佛是搭车旅行的年轻人,手拿旅行包,对这样隆重的接待感到意外。他们来自铁幕后的野蛮世界,包里带着一本杰作……大家都在想,这对夫妻是否只在巴黎逗留几天,巴黎是否只是去美国之前短暂停留的地方。    
    现在,昆德拉及其妻子已在巴黎生活了二十八年。他们之间说的是捷克语,他们说狄德罗在我们的作家中声誉最高。仔细阅读过昆德拉小说的人都知道,来到法国是他作品的关键时刻。    
    一生的界限就在这里,什么是流亡?一种痛苦。在流亡中,世界变成“动荡的黑暗”,这是另一位流亡者雨果的话。    
    1989年以来,人们一直在想,这位作家是否会回到他那摆脱了共产主义的故乡。他想必每天起身时都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用《不知》来作出回答。    
    这本书使我们感到意外    
    这本书说的全是痛苦和流亡,共有58章,都十分简短,直言不讳,给人印象强烈。书的主题简单:流亡者的回归。昆德拉塑造了两个人物:在法国生活了二十年的伊雷娜(Irena)和生活在丹麦的约瑟夫(Josef)。两人在书中走的是平行的路。他们将相遇在书的末尾一个嘻嘻哈哈的暗淡场景之中。前面几章有出人意外之处。其中谈到希腊神话(奥德修斯和伊塔卡)、语史学(retour(回归)这个词在欧洲语言中的词根)以及20世纪的残酷历史。这像历史散文?像杂志社论?像讲座?像个人沉思默想?像私人日记?像杂乱无章之作?    
    一页页看下去,你会发现,昆德拉把他的人物和感想置于赋格曲式庞大音乐结构之中,要知道他父亲是钢琴家和乐队指挥……    
    没有叙述的任何愿望。他的故事波澜起伏,活像一出闹剧。你注视着伊雷娜和约瑟夫所走的路,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例如,约瑟夫住进一个旅馆,是在共产主义制度的最后几年里。那是黄昏时分。他观赏着他二十年前熟知的地方。他到了那些地方,一点也认不出了。“当他不在时,一把无形的扫帚在他年轻时代的景色上扫过,扫掉了他熟悉的所有东西”;这把扫帚,是这部小说的通奏低音,是它的痛苦和毒药……你想象一下,奥德修斯踏上自己的岛屿伊塔卡时,发现岛上建起了高速公路、汽车停车场和商业中心,而他在离开时,那里只有凉爽的树荫和放牧的羊群,他会多么忧伤……约瑟夫的感觉基本上也是如此。    
    我们的时代飞速发展,使城市和农村大大改观。在1944年的地毯式轰炸之后,混凝土建筑物面积扩大。近年来,欧洲到处是建筑工地,以适应有车居民的需要。书中有许多场景,如果单独分开,显得十分美妙。伊雷娜想要有语言实践的机会,希望说法语能脱口而出。有个场景引人发笑,那是在波希米亚的一座公墓里,一家人在墓穴里重逢,仿佛在九泉之下,死人也要像活人那样感受到小资产阶级的痛苦。同自己讨厌的一个亲戚的尸骨,一起待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也很喜欢读那高中生的私人日记。他成年之后,想不到自己曾是傻头傻脑的青年,也无法想象,他房间里有过性交用品,他同把雪当作裹尸布的热情女中学生的自杀有关。'成年人如果没有忘记一个房间里的性交用品,没有忘记一个把雪当作裹尸布的热情女中学生的自杀,就不会看出自己身上还有过去那种傻头傻脑的特点。'    
    因此,使一个人眩晕的各种事情,同一个国家的历史联系了起来。所有的事都相互呼应:遇到一个兄弟和寻找一座公墓,重新得到一幅古画和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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