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爱吗-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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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日之后；息红泪开始着手给戚少商解毒。因为服不下任何丹药；只用本身的真气给他易筋洗髓。
为保险起见进展很慢。幸而戚少商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身体反而更加轻快起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本来武功就好；又受了宝珠加持；才会有之前种种异能。如今体内毒性减消；宝珠效力发挥得更好。更因为中的毒本来就不深；照张小姐的话；这点毒弄死人绰绰有余；但要变成僵尸就有些困难了。
顾惜朝听了；痴痴的笑着取笑当年某人的寻死觅活；戚少商只是笑笑；随他说去。

除此之外；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谈及过和这些有关的事。顾惜朝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着；戚少商就更不在乎；到毒性几乎消散的时候；他完全不用进食；但精神焕发；大有直接变成永动机的架势。
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了，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安危无所谓。顾惜朝在心里一天天掐算日子；越来越想要和息红泪私下好好谈一次；问清楚这样的胜算到底有多少。只是息红泪一反常态沉默寡言起来；除了解毒之外；大多数时间都以调息的理由躲在房里。而顾惜朝又不愿意戚少商看出他的忐忑担心；就这样一天天拖了下来。

拖到不能再拖；这一天顾惜朝随便找个理由出了家门；一口气跑上几层楼。
张小姐扬扬眉；〃找她？还得往上。〃

息红泪一个人坐在围栏边上；这时天色还亮；太阳沉甸甸的向西面坠着。
黄昏降至；春日的黄昏；应当美的同她的容颜一样。
她想到再过一段时间；楼里的住户更多了；天也热了；这个挺漂亮的天台自然不会缺少乘凉的客人。
而她；那时候已不会在这里。其实春风未必暖人心。
有人来了；回头；是顾惜朝。
这孩子好像是急着跑上来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直不起腰。
〃你怎么上来了？〃
她过去；温柔的为他擦汗；整理凌乱的头发；其实她是知道他为什么来的；不然怎么会一直躲着他。

顾惜朝努力把气喘匀；一时半刻还是说不出话。
他脑子就飞转起来；琢磨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有危险吗？当然有；而且还不会小。有希望吗？当然也有；戚少商也不是傻子；会做有去无回的买卖。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可问的。无论是九死一生还是十拿九稳；只要戚少商不改变主意；他就只能等着那个结果。

息红泪依旧温柔；拉他坐到自己身边　；轻声问；〃你在担心？〃
顾惜朝点头；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夕阳下的息红泪；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毫无记忆的母亲。
母亲如果没有离开；现在大概也要气疯了；幸亏她早就离开；从二十年前；就已经不要他了。而父亲的存在更是可笑；磕磕绊绊十几年；他不是好儿子；他也不是好父亲；似乎都没有说对方的资格。
这些天他一遍遍按掉顾鹏的电话；没有完全的把握；那个谨慎的男人是不会打上门来的。

所以顾惜朝觉得孤单；他只有戚少商；戚少商对他很好；可现在戚少商也变得缥缈不确定。
这个人对他太好；仿佛完全为他而活；几乎没见过他有什么自己的烦恼。以至于顾惜朝的幸福中常有些心虚；总想为他做点事；连出门多踩死几只蚂蚁都怕自己会变得阴狠毒辣起来。
息红泪温柔的语音仍旧响在耳边；〃其实他现在是得天独厚；就算不想修炼；也比冒险好。〃
〃很危险？”明知无用；还是忍不住问。
〃我们并不了解那颗珠子；更何况已经过了将近一千年，如果你劝不了他；就一定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顾惜朝整个人猛地哆嗦一下；虽然轻微；握着他的手的息红泪还是感觉到了。
顾惜朝劝不动他的；他可以不顾生命危险和柳家的人斗；可以顶着父亲的压力和戚少商在一起；但对戚少商的一句'是我自己想要'；完全没法反驳。
戚少商有时候会抱着他；在耳边轻轻地说；〃惜朝；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殊不知顾惜朝拿他也是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会对自己说；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梦。我们会有很美好的十年；最多十五年；然后梦醒了；一切回到现实；到那个时候；我会很怀念他；怀念从前。〃
夕阳已落；最后一点余辉开始消散；晚风渐凉；吹得顾惜朝从心里发冷。
〃其实我是安慰自己的。总会有那样一天；躲不过去的。从现在就想清楚；到时候也不会太难过。他一定发现了我在意这件事；才会做这样的决定。说是自己的希望。终归还是因为我。〃
〃那你呢？如果他变回去了；你会不会开心。还是说保持这样比较好；可以给自己留下退身之路。”
〃我不值得他牺牲到这一步。〃
〃因为你在心里始终给自己留了后路？〃

〃不能怪你。如果他保持这个样子和你在一起；迟早是一场悲剧。分开；已经算是好结局了。”
“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没人能替他拿主意，也没人能替你拿主意。”
最后息红泪又在心里加上一句，“更没人，能替我拿主意。”

88

“不管是几十年后还是现在；既然戚少商自己觉得这样的生命没有意义；结束掉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惜朝一惊；猛然回头。他正对着电脑发呆；突然身后有人说话。
〃你是怎么进来？！〃
张小姐对顾惜朝的认识都来自息红泪曾经的记忆；于是印象一直不是太好。但这时候坐在面前的男生；清澈的双眸泛着淡淡幽愁；宁静到很美丽。
今生和前世；果然是不同的。

〃我要进来办法有很多。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来好好劝劝你的。〃　
〃劝我？〃
〃戚少商不愿意永远这么不死不活；更不愿意有一天你忍无可忍离开。别说你不在乎；人类之所以能忍受衰老和死亡；是因为人人如此；绝无例外。如果在你衰老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始终不变；你受不了；任谁也受不了；何况你们这样的关系。恐怕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所以说；他这样选择；总有一些是为了自己；你不需要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会如此决定；也许真的是因为这样活着不快活；甚至不如完全死掉。〃
顾惜朝听得云里雾罩；却明显感觉不对；戚少商刚出门没多久；她就来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在楼上；和红泪一起完成他的愿望。〃
〃不是说明天；〃顾惜朝情急之下想站起来；才发现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你们要干什么；少商怎么了？〃
〃他现在应该还好；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你们！〃
〃我们有劝过他，他自己不听．”
顾惜朝努力镇静心神，张小姐句句话中有话；似乎戚少商有着莫大的凶险；但又不像她们存心加害。〃他拿出那个珠子；到底有多危险？〃
〃根本不是危险的问题；我和红泪对医术没有什么研究；更不了解那颗珠子；但任何宝物都有极限；人的身体也有极限的。就算一切意外都不出现；情况好到不能再好；你凭什么认为他停滞了近千年的身体机能可以重新运转；至少我不敢抱任何的希望。〃
顾惜朝实在很想把眼前的女人拆开吞下去；如果他不是一动也不能动的话。
他只是个平凡的人类；这些不平凡的人能耐起来是法术无边；活上几百年一千年稀松平常；也正因为此；他虽然对戚少商的决定不赞成；还是抱着很不小的希望。可现在又来说什么一切都是有极限的。
〃如果一点希望都没有；为什么你以前不说清楚！〃
〃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哪！”张小姐淡淡一笑。
”放开我，”顾惜朝努力想要动弹一下，但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要去阻止吗？何必呢？这是戚少商自己的选择，如果不能成功他情愿去死。”
“胡说八道。少商是绝不会想死的。”
“你觉得他有多坚强？一个人不会去自杀，不代表他不想。就像当年中了尸毒，这种人如果自己想要活下去，再糟糕的情况也会去努力，去想办法。可他两次自杀，无论表面为了什么，其实都是自己不想再活了……顾惜朝，他是愿意为你而死的。世事皆不如人意，有时候能找个正儿八经的理由结束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本是随口说来安慰顾惜朝的话，但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感触起来。
顾惜朝却是什么再听不进去，几番努力还是无法让自己动一动，戚少商命在旦夕，他怎么还能听得下这女人唠叨。
张小姐依旧挂着淡淡笑容，即使这笑容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可爱，“看来你完全听不进我的劝了，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劝你，事到如今，你也只好想开些。”
说完一挥手，顾惜朝开始觉得眼皮沉重起来，“不能睡，不能睡……”即使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还是无法抗拒的失去了知觉。

张小姐再一挥袖，委顿在地的顾惜朝凭空移到了床上平躺。
“顾惜朝，其实真的不是我要和你们为难，只是既然无望，何必相见，何必相交，女人，有时候真的不够坚强，红泪她，毕竟是我的师妹……”

89

这是哪里？
丝竹声不绝于耳，精致的房间，精致的酒菜，身边斜插着珠钗的息红泪和侍立两侧的婢女小厮。
“这是哪里？”
“双艳楼啊，少商，你怎么了？”
息红泪手指凉凉的，鲜红的丹蔻一晃即过。

对，这儿是双艳楼。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和人谈判，对方未到，所以在等。
可为什么感觉如此得不真实。

叮叮咚咚的琴声本该很好听，现在却觉得心烦。仿佛有什么事情应该发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事。
突然间另一种琴音插了进来，衔接得天衣无缝却风格各异。
好熟的曲子，是他？
离席起身，戚少商冲出房门，楼子里喧闹之极人来人往，那琴声连绵不绝，音节渐渐拔高，不见转低，万分动听又让人心脏悬起。
是他，一定是他。
就像他这个人，认定了就只知道加快脚步，不到弦断人亡不肯回头。
穿过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半醉半醒的客人们，是在东厢吧。身后息红泪急切地喊着，“少商，你怎么了！你去哪儿？”

别停，千万别停，琴音千万不要停……
戚少商飞身而起，越过院墙莲池，直接落在东厢小楼的门前。

琴声还是未停，一波波涌向他的心，敲着他的心。
那个人就在这里面，一定在。
伸手刚想推门，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那之后，我带着半死不活的你回到毁诺城，再后来战乱四起，与京城失了联络。”
是谁？
“我守了你三十年，开始时日日盼着你醒，后来又日日怕你会醒，怕你看到我年老的样子……”
到底是谁？
“告诉你有什么用！”女声犀利起来，“告诉你，你就会觉得欠我的？会放弃顾惜朝和我走？你究竟懂他多少？他的压力，他的伤心都是你给的。他又究竟懂你多少，永生的无奈，游离于人世之外的寂寞？”
这声音好熟，是，红泪的声音。
转身，息红泪就站在身后，沉默着。
耳边的声音又响起，“我不恨他，他的债已经用命偿了。我只恨你，你自以为是的爱，自以为是的牺牲，你让他很痛苦，让我也很痛苦……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到底明不明白……”
声音渐渐转为抽泣，眼前的红泪开了口。
戚少商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即使过了近千年，他还是能清楚记得那时那些话。
“你以为里面是他？你想好推开门看见他，要怎么办了吗？”

戚少商全都想起来了，双艳楼，谈判，惜朝知道他来了，所以弹琴引他过来。这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他记得自己推开了这扇门，接了一斧三剑，把人硬拽回了风雨楼。
才会有后来好多年的红烛帐，鸳鸯被，红尘万丈，旖旎生香。
也才会有后来的生离死别，还有千年后的进退两难，锥心之痛。
他究竟是爱了他，还是害了他？

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死了，这是最后的荒唐梦？还是说，那些都是昨夜的荒唐一梦。
就算上天再给一次机会吧，知道了这一切，他还敢不敢推门。
门里的琴音嘎然而止。

“少商，我们回去吧。”
息红泪长出一口气，过来拉他。
“对不起，红泪，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息红泪泫然欲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是不甘心落下来。
也对不起你，惜朝。我知道很多时候强你所难，可是我，真的放不了手。
戚少商的手已经触到门扉，一使劲推了开来。

如果这是最后的一场梦，就让我做个美梦吧。
惜朝，让我再看你一次。

90

无止境的疼痛袭来，就像全身都被碾碎还死不了一样。
戚少商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睁开眼时白茫茫一片，闭上眼时就只剩下了疼。然后又昏过去。
往复几次，渐渐发觉自己的一直手始终被人紧紧握着，还有个声音不停在耳边，“醒了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
是……惜朝吧。
还有些别的声音也清晰起来，有人说‘血压正常’，有人说‘心率正常’，还有人说‘病人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你别撑着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自己的手还是没被放开，惜朝的声音也没有停止，醒了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

原来，还活着啊……
自己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命呢。
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身上还是痛，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再睁开眼看看他，让他赶紧去休息的力气都没有，不等回神，又昏了过去。

昏昏睡睡的日子里，戚少商常想起那天，红泪取出了自己体内的宝珠，然后就是冷，身体无法动弹的僵硬。
“看来不行呢。”他只剩下苦笑。
“要救你很简单，把他再放回去就好了。”息红泪望着眼前的珠子，“可我知道你其实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好了。”
“红泪？”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这结局不是吗？这次我是真的懂你了……少商。”
息红泪坐在床边，把头靠在他肩上。“别动，还有点时间，我有好多话对你说。以前是我不好，总想着下山找你，又总想着明明是你欠我，拉不下脸来。”
“从那之后，我带着你……”
……
戚少商这才知道，息红泪曾在毁诺城守了他三十年，直到自己也不行了，才让侍女将他们两个同棺埋葬。
还有如今她心里的苦，看到也罢，想起也罢。她认定了当初是因为自己不懂他，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懂他了，比顾惜朝还懂他了，他为什么还是不选她。
“你让他很痛苦，也让我很痛苦……”
……
最后红泪的声音转低，“这些都是报应。我背叛了卷哥，你就背叛了我，然后是顾惜朝背叛你……少商，你恨我吧，总比完全不在意我好……”
“红泪！”
这时候戚少商已经不觉得冷，只剩下麻木，他突然明白了息红泪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会死的，她这么做，是也不想活了……
“红泪！你听我说。”
拼命聚起最后的力气，时间真的不多了，“红泪，我不恨你，我绝对不会恨你。你是我的亲人，可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和她只是恰巧名字一样罢了，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那我为什么还要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当我是亲人？”
“你和她都是我的亲人，可你，不是她……”
然后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到了。
红泪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是她？那我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还要你死？”
有内力源源不断送入体内，然后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红泪！你这是在干什么！？”
“师姐，师姐，你快救救他，我不是她，他就不能死。”
“别傻了，他的阳寿早就尽了，就要死了，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不要，师姐，求你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师姐，我求求你。”
然后是沉默，输入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他心里着急着，身体却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好吧，反正我活了这么久，也没真看见过鬼差抓人，咱们就跟阎王拼一拼！”张小姐说完这句，另一个股内力从双肩透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