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1-20)-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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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跟着几个低级别的侍女,也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鱼贯进来。
凤鸣最不讲究上下礼法,众人和他相处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气,比在容恬面前无拘无束多了。
满满一桌的饭菜摆下,无须吩咐或请示,大家习惯成自然地围着桌子坐下一起古子受秋蓝的好手艺。
容恬若在,侍女们没有王令绝不敢随便和凤鸣同桌用餐,现在帮凤鸣盛了饭递了筷子,就极活泼地一个个坐在了凤鸣身旁。
凤鸣不管左看还是右看,入目都是笑靥如花,非常赏心悦目。
「鸣王,尝尝这个,上回你说太辣了,奴婢这次换了做法,先把肉丝炒辣,然后才将肉丝倒入豆腐里,应该会比上回的好些。」「嗯嗯,果然不错!」「饭也要多吃,不许只顾着吃菜。」此言一出,饭桌倏地一片诡异安静,片刻后又爆出轰然笑声。
原来竟是容虎和洛云心有灵犀,两人异口同声,不但一字不差说得一模一样,连无奈又关切的叮嘱口气也相差无几。
洛云原本冷着脸的,这下子也忍不住唇角微扬。
毕竟还不习惯和别人肆无忌惮的玩闹,他把脸略微垂下,避开众人视线。其实人人都温暖地察觉了他的笑意。
西雷鸣王极可能是十一国中最喜欢破坏规矩的权贵,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上位者必须矜持尊贵、气度雍容,一律都是只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时才要摆出来的门面功夫。
凤鸣在饭桌上面从不安静,端着碗就忍不住和别人闲聊,忽道:「哎呀,今天还说要探望筑玄的,上午事情一多就耽搁了。真不妙,自从把他留在这里住下,他好像就变得非常不安了,一个字都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太陌生。我正考虑要不要派人把他生病的师傅也请过来,看见熟悉的人,他的心情应该会好点。」
「那个不喜欢说话,像小孩子似的人吗?嘻,呜王就不用为他操心了。」秋星接过话头,一边在菜碟里挑了一块最好的五香牛腿肉送到凤鸣碗里,一边微微抿唇,笑着朝秋蓝那方向扬扬下巴,「现在,秋蓝在他眼里比他师傅还亲呢。那人真奇怪,一天到晚藏在房里做古怪又精巧得出奇的东西,就是不吭声,奴婢本来以为他对谁都这样,没想到秋蓝是个例外,他竟然见到秋蓝就露了个笑脸,神态还亲热得不得了。」
「哦?」凤鸣惊讶地转头看着秋蓝,「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果然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
秋蓝腼腆起来,「奴婢哪有什么本事?本来这事也轮不到奴婢管,说来也是缘分,前几日鸣王不是叫秋星送些点心去给他吗?秋星恰好有事,又转托给奴婢。奴婢端了点心入屋,他一抬头瞧见我的脸,忽然就哭起来了。」
凤鸣诧道:「什么?哭起来!」
「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姐姐吧。」秋蓝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看奴婢的眼神模样,确实和对别人都有些不同。」
秋星娇欲地凑过来,悄悄向凤鸣告密,「鸣王以后都可以放心了,那人一见秋蓝,乖得令人不敢相信,秋蓝要他坐就坐、吃就吃,不许乱动,就真的坐着不敢动。真像个听话的小孩子。」凤鸣眼神大放神采,下意识地看向容虎。
容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不禁露出振奋神色,「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来鸣王真的如传言那样,是被天神眷顾的贵人。」
只凭那个深具物理原理的攻击性弩炮模型,筑玄在武器设计上的天赋已显露无遗。
目前凤鸣最头疼的正是没人能和有一定交流障碍的筑玄沟通,如果秋蓝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前途立马就光明万丈了。
听秋蓝提及筑玄的姐姐,凤鸣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不由问秋蓝:「筑玄既然对你特别不同,应该会乐于和你说话吧?唉,和他沟通真的特别吃力,上次花了大半个晚上,我们几个还加上一个罗登,耐心都耗尽了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还接到昭北被若言派军偷袭的消息。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他怎么会流落到同国来,好歹也是北旗的王子,竟潦倒成这样…
… 难道真的是被若言逼的?可北旗王室怎么会坐视呢?」
秋蓝老实的点头道:「他见到我的时候,的确话比平日多。只是,奴婢见他说的都是一些令人感叹的伤心往事,就没敢擅自向鸣王提,倒不知道原来鸣王正想知道这个。」
最近人人都有了正经大事要办,秋月忙抄古籍和练剑,洛云值班的时候跟着凤鸣,不值班就全跟着秋月了,秋蓝、秋星等也是一人当成两人来使,既要把从前负责凤鸣起居饮食的差事做好,又要充当赶制棉甲的巾帼指挥官。
容虎也不可能闲着,大王一走,保护凤鸣更要抖擞起十二分精神,筑玄的武器模型出现后,还立即奉凤鸣之命,分一部分心神到这最新式杀伤武器的样品制造上去,两、三天就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出门,到鸿羽新开的铸造作坊碰一次头研究细则。
凤鸣更不用说,他就是个总领全局的人,虽然没有任何一件事具体要他亲自动手去做,可每一个步骤的轻微改动,众人都要先来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大家连走路都比平日利落,甚至秋蓝都学会动不动就提着长裙小跑了。因此,她没将从筑玄的事立即向凤鸣呈报,也不足为奇。
别说凤鸣,她自己都忙得很呢。
不过既是凤鸣问起,秋蓝就知无不言了。
「他说话不伶俐,很多话都是断断续续,奴婢也是一点一点自己凑起来的。」
筑玄的身世,容虎比较清楚,曾经和秋蓝说过一点,因此秋蓝比较能把听见的拼凑起来。秋蓝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低叹着缓缓向凤鸣禀告:「筑玄和他的姐姐御泉公主,都是北旗王的王后所生,后来,离国和北旗联姻,御泉公主嫁给若言,成为了离国的王后,这些鸣王都是知道的了。」
凤鸣点点头。
女孩子比男人更关注这种事,秋月和秋星连吃到一半的饭碗都放下了,专心地听着秋蓝说话。
'又是若言?」秋月最近忙于抄本和练剑,对筑玄的事所知最少,闻言咬牙道:「我猜若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御泉公主,而只是看中了人家嫡长公主的身分罢了。哼,就算被他看上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男人真是天下最坏最恶毒的家伙,当初他那样……」
没把话说完,她忽然警觉似的闭紧了嘴,和秋星交换个眼神。
真不该多嘴。
一瞬间,不愿回忆的往事,竟令人讨厌地都浮上了心头。
那个男人,把鸣王囚禁在自己的寝宫里,手段卑鄙地抱着生病的鸣王过夜,有时候甚至故意当着她们姐妹的面,把鸣王栓桔在怀里放肆强吻… …
众人都心知肚明秋月不小心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原本热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凤鸣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还算秋蓝机灵,赶紧打破了沉默,继续往下道:「没错,我想的也和秋月一样,离王看上的多半就是御泉公主的身分。御泉公主身为王后的亲生女儿,又是长公主,在北旗的身分比其它公主都要特别,若言娶她为后也有一定道理。对了,筑玄曾和我说起过,他从小就有这个不喜欢说话的毛病,见到谁都不爱理睬,连看见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一样,独对唯一的亲姐姐御泉公主份外依恋。他得知姐姐要嫁去离国后,竟跑去他母后那跪了几天几夜,怎么也不肯和姐姐分开。」
众人恍然。
这就对了。
公主出嫁,没理由无缘无故带着自己的弟弟到夫家去。
这天下重男轻女,北旗王嫁个女儿出去,怎么会主动再送上自己的亲儿子?
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
也可见御泉公主这个姐姐,在筑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相比起来,恐怕北旗王和王后都要靠边站。
秋月补救似的努力淡化刚才犯下的错误,连连点头应道:「原来如此,王后看见儿子这样央求,再舍不得也要答应下来了。」
秋蓝却摇头,柔声解释道:「北旗王当时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但王后自己生下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一双儿女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一旦去了,也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所以北旗王后当时是不肯点头的。」
「哦?」
「但说来也奇怪,这一对姐弟真的亲厚得厉害。
不但筑玄依恋姐姐,姐姐也极疼爱这个沉默安静的弟弟,御泉公主原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听说弟弟在殿门前跪着求得如此可怜,太不忍心,竟然不顾自己即将成为离国王后的身分,也跑去了殿门前和弟弟一道跪了,还向北旗王和王后发下重誓,说若是不能带上弟弟,她宁愿终身不嫁,要退了离王这门婚事。」
凤鸣等人面面相觎。
八卦,十一国的大八卦!
原来嚣张跋扈无人不怕的离王若言,曾经差点被退婚?
不过这危机必定没有真的发生,否则以若言那可怕的脾气,恐怕立即就领兵把北旗给灭了。
果然,秋蓝道:「筑玄一个人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御泉公主,还立了那样的誓言,事情就大了。最后还是没办法,北旗王只能答允下来,筑玄就和姐姐一道离开北旗,进入了离国宫廷。据筑玄说,他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教他演算之学的东方天大师,当时他也不知道东方天是什么人物,不过听这老头子说那些演算的事非常有趣,不觉入了迷,就求姐姐出面,让东方天常常入宫给他讲课。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和别人交往,他姐姐非常高兴呢。」
后面的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
离国王后亲自出面,请东方天为自己最疼爱的幼弟授课,东方天敢不全心全意地教导吗?
这样也不错,他悉心教出来的好徒弟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妙的是,还良禽择木而栖,似有天意般的投入了萧家的怀抱。
一人忽然开口,提出了问题:「御泉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原来洛云又一次主动参与了讨论,真是一个好现象。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家年轻一辈中的顶尖杀手一开口,问题立即就扯到「死」之类的东西上了。
桌子另一边的容虎沉声道:「这个问题,我这几天刚好查了一下,表面上看,好像是得了急病死的。
当时御泉公主还很年轻,嫁给若言也没几年。」「不,筑玄对我说,他肯定自己的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秋蓝轻轻摇头,似乎有些害怕提及这种事,小声道:「若言真可怕,什么样的大王才会像他那样专门去拜师钻研毒药呢?」
提起若言用毒,凤鸣就不禁悚然。
对此他至少见识过两次,第一次是繁佳王中漫摄之毒,一命呜呼,害得他不得不立即想方设法赶紧带着繁佳三公主逃之夭夭,第二次更惨,轮到凤鸣本人中了若言亲手下的浮岩剧毒,那毒发作起来,痛得他在容恬怀里直打滚,要不是容恬棋高一着,他差点就被妙光把自己扮成女人逮去了离国。
说起这个,不知道这次差点又中招的沉玉和文兰混合之毒,是不是也出自若言之手?
如果是的话……
凤鸣打个寒颤。若言那令人恐惧的家伙,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自己?除了在阿曼江边借连环船之计打了他一次狠仗,也没别的地方得罪他吧?何况即使是火烧连环船,凤鸣也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自卫反击。
每次想起若言这个离王,凤鸣会浑身汗毛直竖,他被不少人抓过,只有若言能给他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被关在离国的那段日子更不堪回首。
当日以为容恬被杀了,还不得不装作失去记忆,为了保护西雷而苟延残喘,夜夜心惊胆颤地和那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没真的做那事,但… …
这一切对凤鸣来说,都是宁死也不愿重温的过去,想起一点来都屈辱到了极点,连对最亲密信任的容恬,他也从不肯仔细说出详情。
实在不愿容恬在心里,留下自己被离王折辱过的阴影。
凤鸣有自己的心事,洛云心里也藏着不能向别人道出的秘密。日前洛芋芋交给他的药包他一直贴身而藏,正为如何不着痕迹地向容虎提示而头疼。
容虎是西雷王安排在凤鸣身边的心腹,警惕心之高非常人可比,为了同时保全自己的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凤鸣,洛云不但要提示容虎,还要容虎不对萧家内部起疑。
因为一旦当容虎发觉食物果然有毒,接下来必然是雷厉风行的彻查。
现在却刚好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秋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敌人强来,只要不是大军杀到,我自问和兄弟们可以应付。但若言要是对少主图谋,继续使用毒药,那就令人头疼了。自从假杜风之事后,我再不敢小看毒药这种不入流的仗俩,谁想到天下竟有这样歹毒的混毒之法?」洛云徐徐说罢,看向容虎,分外认真地提醒,「容虎,少主的饮食,以后你要多多留心。不但少主饮食要小心,连同护卫少主的弟兄们,也要提醒他们小心下毒,如果侍卫们都被毒倒了,那少主也会遭到危险。」
容虎肃然,「你放心,都交给我去办。若言那恶棍几次要害鸣王,总有一天大王会杀了他为鸣王报仇。」
秋星却还记挂着秋蓝说到一半的事,偏着头看向秋蓝,「筑玄为什么这样肯定他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证据?」
秋蓝沉吟片刻,才蹙着眉道:「我听筑玄的意思,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证据。但他说他姐姐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嫁到离国之后,开始若言对他姐姐还不错,后来,他姐姐劝过几次若言不要杀戮太大,轻易对邻国用兵威吓,不料惹恼了若言。」
秋星打个冷颤,娇容色变道:「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若言竟然就弄死了自己的妻子?好一个狠毒的男人。」
「这倒不是。若言渐渐对娇妻不耐烦,只是冷落她而已,因为她毕竟是北旗王后的嫡亲女儿,娘家人很看重她。就是这一点,令筑玄很肯定她姐姐的忽然重病身亡和若言一定有关系。」
秋月奇怪地问:「为什么?」
秋蓝一句道破玄虚,「御泉嫁给若言后,不到几年,北旗王后,也就是御泉公主的亲娘病逝了。北旗王很快就册封了一位身分贵重的年轻美女为新王后,噩耗一传到离国,身体健壮的御泉公主立即就病倒了。」
胆子比较小的秋星「啊」地低呼了一声。
「这个病又古怪又厉害,宫里的大夫几乎无人可治,不过御泉公主开始还拖着病躯勉强支撑。那段时间,筑玄日日夜夜都守在他姐姐身边,他说,他姐姐病成这样,姐夫竟从没来探望过,还说有一次姐夫就从王后寝宫门前经过,居然眼睛都没往里面扫一下。」
毕竟是夫妻,这样无情的人,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洛云冷冷道:「对若言来说,御泉在北旗王心目中的地位不再重要,这结发妻子就成了一个没用处的女人。」
容虎是个疼老婆的,听了若言的所作作为,眼底不禁逸出一丝怒火,「如此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怪不得筑玄恨极了若言这个姐夫。就算御泉公主不是若言害死的,就凭若言这样的无情行径,筑玄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秋月用肩膀挤挤身边的秋蓝,轻笑道:「所以说当公主未必好,当侍女未必不好。至少我们秋蓝的福气,比起御泉公主来实在是强多了。」
秋蓝脸红起来,微恼地看着秋月,「你还要不要往下听?」
秋月连忙投降,软声央道:「好秋蓝别生气,你快点往下说。到底可怜的御泉公主后来怎样了?」
秋蓝这才又露出回想的神色,带着一些伤感低声道:「筑玄在离国王宫里没有别的亲人,守着生病的姐姐,只盼她快点好起来。不料两个月之后,北旗又传来消息,北旗王新册封的年轻王后,竟然有孕了。
唉,真可怜,就是这个消息送了他姐姐的命。若言知道此事后,御泉公主当晚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