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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含笑花(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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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缕的联系,可是却怎么也参不透。这三日他多方差人去找寻云漫天,一边又请来苏州城最好的大夫给南宫寒潇医治,只可惜两方都没有任何进展。云漫天的行踪如石沉大海,南宫寒潇也依然昏厥不醒。 

正这时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声响,想到那是云漫天曾住过的房间,他心里猛然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进了门时正看见一个白衣道士从窗口跳进来,却是从未见过的。道士看见他时吃了一惊,转身便想要跳出窗口逃走。谈怀虚身形一闪抓住了道士的手臂,道士身子一缩滑出他的禁制。谈怀虚连忙右腿一勾,正中道士脚踝,他一个不稳踉跄撞在了墙上。谈怀虚急追而上,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士,见他一身月白色凉丝道袍,面白如玉,长眉入鬓,眼神虽有些阴郁,却端得风流倜傥。 
道士轻轻笑了一声,眼角的阴沉也随之缓缓舒展开来,竟带着些魅惑之意。他向谈怀虚道:“贫道秋达心,医邪的大弟子,云漫天的师兄。听说云师弟在府上叨扰,特来探望。”他在谈怀虚面上瞄了瞄,露齿一笑道:“这位想必是藏花阁的谈公子罢,果然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贫道久仰了。” 

谈怀虚听他说是云漫天的师兄,忙缩回了宝剑。长剑入鞘后他朝秋达心抱了抱拳,歉然道:“不知是秋道长大驾光临,怀虚得罪了。”又告诉他云漫天已经不辞而别。 
秋达心面上露出惊讶遗憾之色,他本想着再过几日云漫天就要毒发,所以悄悄过来想要欣赏他恐惧惊惶的模样,不料他竟然已经离开了。追问了几句发觉谈怀虚也不知道云漫天的下落,他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谈怀虚突然想起南宫寒潇的怪病,想着秋达心既是医邪的徒弟,医术应该不会差,于是恳请他去看看南宫寒潇。秋达心目光灼灼在谈怀虚面上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他勾唇轻笑了一声,道:“好啊!不过是看谈公子你的面子哦!” 

谈怀虚微微一笑,引着秋达心去了隔壁。秋达心翻开南宫寒潇的眼皮看了一阵后抬头对谈怀虚道:“他中了‘千日梦’……”一句话未完便看见一个小厮急急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小厮躬身把信递给了谈怀虚,然后禀告道:“这是一个乞丐送来的。他说三日前有个道士把这封信交给了他,让他好好保存。若是三日内道士不回去取回,就让他把信送来给表少爷您,还说表少爷会赏他二十两银子。” 

听见“道士”二字谈怀虚与秋达心同时想到了云漫天。谈怀虚一边吩咐小厮出去给那个乞丐打赏,一边拆开了信。秋达心想要凑过来看,谈怀虚却不动声色将身子转了一个角度避开了他。秋达心暗骂了一声“小气”,他坐回了床边,将几粒药丸胡乱塞进了南宫寒潇口中。再一抬头,正看见谈怀虚手中拿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他一双细长的眼突然睁圆,脱口道:“‘杜鹃血’!” 

(三十) 
谈怀虚面露迷惘之色,侧身向他道:“什么杜鹃血?” 
秋达心疾步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血玉爱不释手地翻看着,面上俱是兴奋之色。谈怀虚只得又追问了一句,“杜鹃血是什么?这块玉的名字么?” 
秋达心眉开眼笑地道:“是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有缘得见。”完了又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道:“可是光有‘杜鹃血’无用,要是能有‘梨花雪’就好了。” 
谈怀虚心念一动,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递给他道:“这可是‘梨花雪’?” 
“是啊是啊!”秋达心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你看这块玉不正是梨花般雪白?”不经意间看见上面一行小字,他凑上去仔细一看,喃喃念道:“飞雨随风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道:“这是谁这么暴殄天物?居然在这么完美无瑕的玉上面刻字。”又朝血玉看去,见也有一行小字,忍不住遗憾地直摇头。 

他将两块玉沿着边缘凹槽处轻轻一合,它们便紧紧并在了一处。立时有一股芬芳的气息淡淡萦绕在空气里,似兰似麝。见谈怀虚面露惊讶之色,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道:“好闻罢,一般人可不知晓这其中的窍门……”他心念一动,又道:“不过这香味虽好闻,也无甚特别之处,只是让人神清气爽罢了。不如谈公子将它们卖给我,我夏日权拿它们当作香囊。” 

谈怀虚满怀歉意地道:“实不相瞒,这两块玉是怀虚的家传宝物,请恕怀虚不能从命。”秋达心面露失望之色,他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谈公子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南宫寒潇,然后向谈怀虚道:“他的病一时不会好,这两日我就住在这里了。不如这样,这两日你且将这两块玉借我赏玩赏玩,我离开时一定还你。” 

谈怀虚想着他是云漫天的师兄,又要仰赖他救治南宫寒潇,稍稍踌躇了一下便答应了。因想起一件事,便又嘱咐他切不可让旁人看见。秋达心连连点头答应,细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谈怀虚此刻心里有事,也没有怎么留意他的神情。他顺手将信封里的那张信纸折好塞进了信封里。秋达心连忙道:“写信给你的可是云师弟?他现在人在哪里?” 

谈怀虚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他在信上没有说明自己的行踪。不过他应该不日就会回来,道长若是想见他不妨在此候着。”又推说自己有些急事,急急忙忙离开了。 
南宫夫人闭目靠坐在铺着软垫子的榻上。她的房间摆设颇为素净,几样简单的家具,窗台下的几上一盆白色的茶花幽幽吐着香气。 
碧月走进来更换香炉里快要燃尽的香片,见南宫夫人似乎睡着了,一缕阳光照在她的面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她异常的憔悴衰老。她知道最近南宫夫人常常会在夜里做恶梦,只能趁白日小憩片刻。四十岁的女人最经不得熬夜,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倒仿佛老了五六岁似的,两鬓已有了白发。 

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南宫夫人睁开了眼,碧月吓得连忙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就要离开。南宫夫人却叫住了她,向她道:“你确信云知暖已经死了么?” 
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显得很疲惫。 
碧月道:“奴婢亲眼看见他跳下了临风崖……” 
“可是跳下悬崖不一定会死!象我当年掉下悬崖不是还好好活着么?”南宫夫人突然心烦意乱起来,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想了想后又问道:“云漫天还没有死罢?” 
“昨夜碧月才下去看过,他还有气。不过被挑断脚筋时留下的伤口已经化脓,再不医治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南宫夫人沉吟了片刻,她突然一咬银牙,阴沉沉道:“一不做二不休。你稍后去将井填平了,将云漫天活埋在里面。还有去临风崖下仔细找一找云知暖的尸体,不看见他的尸体我总不放心。” 

碧月低低“是”了一声,心中却暗暗叫苦。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察看,只是临风崖地形陡峭,根本不可能直接下去,大概只能慢慢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这时南宫夫人又问她:“对于寒潇昏迷之事谈怀虚有没有怀疑?” 

碧月摇头道:“应该没有。不过他似乎很担忧,这些日子一直着人去打听云漫天的下落,想让他救治二公子。” 
南宫夫人点了点头,攒眉沉思了片刻后道:“谈怀虚为人冷静沉着,况且最近的事他又涉入颇深。我看还是早日让他回太湖,也免得被他看出什么。” 
碧月道:“这几日二少奶奶终日以泪洗面,好象表少爷也曾说过带她回藏花阁,估计连两个孩子也会带走……” 
“那两个孽种么?”南宫夫人面上露出嫉恨之色。她侧过头去,冷冷瞅着桌上的那盆茶花,那眼神象是恨不得把那几朵洁白的茶花撕碎揉烂。过了许久后她面色才有些缓和下来,眼中却现出疲惫之色。她对着那几朵茶花喃喃道:“这样也好——都走了才好……” 

碧月看着她眼角上深深的鱼尾纹,心里不觉有些悲哀,柔声安慰她道;“碧月总是陪着夫人的——还有二公子……” 
南宫夫人却突然生气了,叫道:“他那叫陪么?若是让他醒过来只怕他恨不得杀我,在他心里他的二叔原是比我这个亲娘要重要许多的!”然而说完这句她的怒火立即沉寂了,她定了定心神,隔了一会有些落寞地道:“这也怨不得他——他二叔对他原是比我这个亲娘要好上许多倍。” 

碧月小心翼翼地道:“无论如何夫人您总是他的亲娘,即便他醒过来了,也不能怎样?你当他会向全武林宣布真相让人来讨伐您么?不会的,估计他什么都不能做。” 
“我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可是他会恨我——虽然他原来就恨我……”南宫夫人垂下头,伸手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挥了挥手道:“去填井罢。” 
碧月领命出去了,片刻后她花容失色跑了进来,急声喊着道:“不好了!云漫天不见了!” 
(三十一) 
正这时门外响起了谈怀虚的声音。碧月吓得连忙噤声,南宫夫人白了她一眼,定了定神后向门外的谈怀虚道:“虚儿有事么?” 
谈怀虚朗声道:“怀虚有一事想向姑妈请教。” 
“……进来罢。”南宫夫人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朝碧月使了个眼色,碧月连忙退到她身边垂首站好。 
谈怀虚走进来朝南宫夫人行了礼,寒暄了几句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玉呈上,道:“听说许多年前姑妈曾不小心遗失了爷爷留下的一块血玉。最近怀虚凑巧得到了一块上好的。姑妈您先看看,要是满意就留下,权当作是失去的那一块。” 

南宫夫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道:“不错,且留着罢。” 
谈怀虚面上露出欢喜之色,想了想又道:“据说爷爷当年在玉上刻了几个字,不如姑妈告诉怀虚是哪几个字,怀虚也照着刻上。” 
南宫夫人有些不耐烦地道:“那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谁还能记得?不用刻字了,就这样罢。”片刻见谈怀虚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便挥了挥手道:“我觉得累了,你先下去罢。” 
谈怀虚“是”了一声,正要离开时突然没头没脑道:“怀虚记得姑妈耳垂上原有颗红痔的,怎么突然没有了?” 
南宫夫人面色先是一变,旋即便恢复了正常。她伸手摸了摸耳垂,静静道:“大约年纪大了便脱落了,很奇怪么?” 
“是有些奇怪。”他缓步走近,然后盯着南宫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姑妈耳垂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红痔。”见南宫夫人面色陡然一变,他突然一剑劈了过去,站在南宫夫人身边的碧月连忙出剑相迎,却被谈怀虚一挑而开。他伸手在碧月身上疾点了几下,碧月便不能动弹了。这边他的长剑便横搁在了南宫夫人的脖子上。 

南宫夫人感觉到脖子上的森森寒意,面色渐渐铁青。谈怀虚沉声喝道:“你果然不是我姑妈。我姑妈她究竟去了哪里?” 
南宫夫人面色渐渐平静,片刻后她冷笑了一声道:“你姑妈二十一年前就死在了那个深谷里,如今估计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谈怀虚虽早猜到谈流舞凶多吉少,心中却还是一阵恻然。又问:“她是怎么死的?” 
南宫夫人面上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意,道:“是南宫无极亲手杀死的——南宫无极为了救我,亲手将她推下了悬崖。” 
谈怀虚心中一震,他本来还道当年谈流舞是因为意外死在了崖下。南宫夫人见他满面惊愕不信之色,残忍地补充道:“我与南宫无极其实是旧识,他因得不到我才娶了谈流舞。” 
谈怀虚心中虽然震动,但想着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强自定了定心神,又问道:“云漫天呢?你将他藏在了哪里?” 
南宫夫人一惊,脱口道:“原来云漫天不是你救走的!……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她本还以为是他救走了云漫天,如今看来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谈怀虚一听这话也吃了一惊,忙追问道:“云漫天被人救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真相的?” 
谈怀虚先是担忧,再一想那人既救了云漫天,想必没有恶意,又稍稍放下心来。他伸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扬了扬道:“这是漫天三日前被你困住前写下的,不过今日才到我手中。” 

原来在南宫无极出殡那日,云漫天得悉南宫夫人未去送殡,于是决定当着南宫寒潇的面揭晓南宫夫人的真面目,让他知晓杀死他二叔的凶手其实是他母亲。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把真相告诉谈怀虚,一来是为了南宫寒潇,毕竟南宫夫人是他生母;二来南宫夫人是不是凶手与他本无多大关系。只要南宫夫人不对他不利,他本也不打算将此事公布于众。但是他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将一封写了真相的信连带着血玉留在一个乞丐那里,告诉他假如三日之内自己未去取回便交给谈怀虚。 

南宫夫人默然了片刻,她咬了咬牙道:“既然你已知晓真相,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是云知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飞鸽传书给嘉炎冤枉他是凶手?” 
“冤枉?”南宫夫人连连冷笑了数声,隔了一会她道:“他是苏追风的弟弟,本来就是我的同谋。” 
“那你又为何要揭露他?” 
“为何?当然是为了杀他灭口!这世上知晓真相的只有我与他,他不死我岂能安心?——况且是他背叛我在先。我们早打算好杀死四大世家的掌门——藏花阁你爹、折芳剑派姚瑞、赏剑山庄秦均成以及南宫世家南宫无极,可是中间他却反悔了,因为怕被南宫嘉炎发现真相。在姚瑞被杀的那夜他与南宫嘉炎一起偷偷离开了苏州,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了我——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信?我不能任他逍遥下去,所以我对月落星沉下了毒,想要引回南宫嘉炎和他——谁料到那两个孽种竟是南宫无极的!……” 

“所以你就杀死了才回来不久的姑父?”谈怀虚痛声打断了她。 
“不!他的的确确是自杀。”她突然嘲讽地笑了起来,眼中却俱是怨愤之色,“他与谈思晴那个贱人通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哪里还有脸活下去?” 
谈怀虚心念一动,脱口道:“他们的事是你传出去的?”想到谈思晴痛苦羞愤的样子他不觉有些愠怒,喝道:“好歹姑父他昔年曾救了你,你怎能如此狠毒!” 
“谁要他救我?谁又允许他把我变成谈流舞的?我恨他!我恨死了他!他既说爱我,却又为何与那个贱人在一起?”她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喷得谈怀虚一身都是。站在一旁被点了|穴的碧月一见急得连忙喊了起来。她原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自小被南宫夫人收养,后来又成为她的心腹,对她自然是极有感情的。 

谈怀虚虽然明知南宫夫人是自己的仇人,可是毕竟将她认做姑妈二十多年,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抽回剑扶住了她。 
待南宫夫人稍好些后他又问:“有一事我实在想不明白:凶手明明内功极高,并且擅长射月剑法。看起来无论是你或者云知暖都远远不能达到那种境界……” 
正这时碧月突然大喊了起来:“夫人她服了毒!夫人!夫人!……表少爷你放开我!” 
他低头一看,见南宫夫人面色发绿,不由心中惊骇。这时南宫夫人却突然仰头狂笑起来,她早知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又或许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所以她在牙齿间安了一颗毒药。被谈怀虚识破身份后她立即偷偷咬碎了毒药,此时已然毒发了。一边的碧月见状哭得更大声了,哭声笑声混杂在了一起,说不出的荒诞凄凉。 

谈怀虚突然省悟过来,他伸手点了南宫夫人身上几处|穴道,以此延缓她毒发的速度,然后抱起她便朝含笑阁飞奔而去。即便南宫夫人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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