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 苏幕遮-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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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戚　苏幕遮
落梅乱，抚雪散，霜尽沁寒月，月下人两散。花影重重却有无，冷色无情，笑颜断红尘。
望归迹，痛断肠，魂梦只是，泪眼相依醉。酒似有情扰思怨，一入江湖，无心还山林。
　　　　　　　　　　　　　　　　　　　　　　　　　　　　　　　——《苏幕遮》
（一）

　　紫禁之颠，绝世之战。

　　也许，谁都未曾想过，那足以名扬后世的一战，竟铸成戚少商心底最深的伤痛，痛得他无法喘息。。。。。。

　　忘不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双幽怨却依然美丽的眼睛，那些曾经扎根在他心里的记忆仿佛从那一刻开始苏醒，让他心血翻腾，让他生不如死。是的，那是顾惜朝给他的最后的表情，那是属于他的最后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也许他从未那样的害怕过，只此一次，他真的杀了他！

　　紫禁一战后，顾惜朝疯了。忘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戚少商。这个疯子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个委婉的女子傅晚晴。那个为了他狠狠结束自己生命的女子，也带走了一切的女子。从那一天开始，他的眼中，心里全部只剩下傅晚晴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娇声细语以及她的伤心欲绝。

　　而那一天开始，戚少商的生命里，也剩下顾惜朝。仿佛所有的仇怨，仿佛随着那决绝的一剑而烟消云散，惟留下一身的伤痛无法愈合。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顾惜朝守着晚晴的空坟痴痴地发愣，第七天。不吃不喝。戚少商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这副田地还会有人和他争抢，当然顾惜朝却从来不会这么想，因为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戚少商告诉他，晚晴只是办事去了，很快会回来。

　　‘惜朝，别闹了，在这样你会死的。‘

　　毫无办法的戚少商轻声走到顾惜朝身后，伸出手楼住他，似乎比从前更加消瘦，那本来就已经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显得更加弱不禁风。戚少商微微皱了皱眉，不忍地抚着他冰凉的身体，心很痛但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顾惜朝是疯了，但武功却记得。几日前戚少商本想点了他的｜穴强行给他喂饭，却不料他那一身武功却成了最大的障碍，自己又恐怕再伤了他，左闪右避却也无济于事，杀上瘾的顾惜朝可不是轻易对付的。好在他的性子只耍了一会儿，累了便又坐在墓边发呆。

　　‘晚晴真的生气了，她要离开我。。。。。。‘

　　声音很轻，可戚少商却听得分明。这是顾惜朝疯了以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来到惜晴小筑之后他们每日四目相对，但总感觉眼前有着什么无法逾越的东西，顾惜朝的眼里似乎也从来没有他。如今，他开口了，说话的对象是戚少商。虽然这个人在他眼中似乎和别人没有分别。

　　‘不会的，她那么在乎你，怎么舍得。。。。。。‘

　　好想一直这么抱紧怀里的人儿，仿佛自己一不小心，这个身体就会消失。戚少商这样想着，斟酌着手上的力道。在顾惜朝耳边轻声念叨，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并没有得到回应的戚少商耐心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有多久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近到看顾惜朝，他没有力气去想。惟有此刻，他是满足的。

　　‘恩。。。。。。‘、

　　好象回答一样，顾惜朝的口中发出这一声微弱的声音以后，便失去重心一样在戚少商怀里瘫软下来，毕竟现在的他不知道运功度气，七天下来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望着顾惜朝安静的睡颜，那如同画般的容颜在额头垂下的青丝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精致，仿佛那眼角，那垂目，那嘴边似有似无的笑容都是上苍唯一完美的杰作。而他，顾惜朝是这所有杰作中的杰作。

　　‘惜朝，累了就睡吧。晚晴我会帮你找回来。‘

　　屋外，铁手正好赶到。

　　‘怎么样，有线索。。。。。。‘

　　看见铁手紧锁的眉头，戚少商的心不禁往下一沉，难道连六扇门也没办法吗。

　　能在几日之内把人藏得这么好，对方不简单啊。

　　铁手摇摇头，没有接话，戚少商看得出铁手，这个可以经历任何风雨的汉子对傅晚晴的情决不比顾惜朝少半分，可以把两个都坚强到过人的人打击到如此落魄的地步，天下间也只有她做得到了吧。

　　‘他，还好吧。。。。。。‘

　　担心地望了一眼屋内，铁手的目光忽然游离般地离开，戚少商意识到什么，慌忙回头，却看见顾惜朝呆坐在床上，醒得这么快

　　‘你好好看着他吧，自己小心一点，我听说息红泪和穆鸠平回来了，别再。。。。。。‘

　　铁手没再说下去，他心里明白，戚少商对顾惜朝决不是怜悯那么简单，可是又能如何呢，难道带着他远走高飞，闲云野鹤去。铁手不禁在心里苦笑，九现神龙也是凡人，也会为情所苦啊。

　　‘晚晴的事，就交给我吧，无情师兄也快回来了，总有办法的。‘

　　看着铁手走远，戚少商站在院里，此刻的风很凉而他的心却更凉，铁手的话无疑触碰到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自己的确是负了红泪，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五年可以等，他不但负了她的情，还为与本该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牵肠挂肚。

　　红泪，欠你的，我戚少商一定还。即使你要我的命，我也决不犹豫。

　　‘少商。。。是你吗。。。‘

　　戚少商猛然回头，此刻的顾惜朝正倚着门望着他，嘴里很清楚地叫出他的名字，

　　‘惜朝，你记起来了。。。。。。‘，没来由地一阵欣喜，戚少商大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身体，‘你记得我了。‘

　　看着顾惜朝，戚少商不禁楞住了，这不是顾惜朝该有的表情啊，那种依恋，那种深情万种的样子，甚至让他觉得陌生，可是似乎又有一些熟悉，。。。。。。他想起来了，是在鱼池子，那一夜，他们彻夜长谈，他问了他三个问题，他们彼此的眼睛了只有彼此，好象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

　　‘大当家，我还愿意这么称呼你。。。。。。‘f

　　依偎在戚少商怀里的顾惜朝忽然低声说道，‘大当家，我问你三个问题。‘

　　戚少商虽然听得仔细，却也不免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样似曾相识的对话，这样迷离恍惚的样子，在他眼中又是多少悔恨和不舍。戚少商自己明白，他无意伤害顾惜朝，可是任谁遭到这样惨烈的背叛都会崩溃疯狂的。

　　‘当日你和顾惜朝在旗亭酒肆相遇，你可有真心把他当朋友。‘

　　戚少商不禁苦笑，果然还是一样的问题，但是答案你不是都知道吗，何必多此一问，是故意要我自责吗，顾惜朝果然是顾惜朝，。。。。。。

　　‘有，你的兵法《七略》我至今保留，初读那本兵书时的心情我记忆犹新。惜朝，你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你与顾惜朝之间若是没有这么多血海深仇，你会不会把他当作知己。‘

　　‘会‘，。。。。。。也许根本不是知己那么简单吧。很荒唐对不对，若是想笑就笑出来吧。

　　‘若是明天我们死了，你最想干什么。。。。。。‘

　　是幻觉吧，戚少商默然地感到怀里的身体在颤抖，他不由地拥紧怀里的人，惟恐这一切只是幻象，而只要他不小心，曾经的一幕又会上演。

　　‘大当家。。。。。。‘

　　轻声唤着戚少商的顾惜朝抬起头，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害怕漏掉什么一样，那么仔细地看着。然后，目光好象忽然熄灭一样，低下头，

　　‘大当家该说，见息红泪。‘

　　惜朝，你都记得，何必问我。

　　戚少商咬住嘴唇，没再说下去，他不知道此刻的顾惜朝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放手，即使他再骗自己一次。即使他只是在伪装。虽然有点像飞蛾扑火的冲动。

　　‘好奇怪，今天好奇怪，我在说什么。。。。。。你是谁。。。。。。晚晴呢。‘

　　没有任何预兆地，顾惜朝突然在戚少商怀里挣扎起来，动作很轻，大概是没有力气的缘故吧。

　　‘你，‘

　　没有明白过来，看着顾惜朝梦呓一样自言自语，眼神开始拒绝自己，熟悉的目光在刹那间消失。

　　‘惜朝，你累了，今天就好好睡吧，什么都别想。‘枯涩地摇晃着顾惜朝纤细的胳膊，‘明日，我们都不会死的，谁也伤不到你。‘

　　看他样子，似乎还是半梦半醒的，依稀有些记忆，却只是写零星的片段，惜朝，你却记得我们最后的那个晚上，。。。。。。

　　戚少商走到院子里，安顿好顾惜朝，他也该去面对他必须面对的事情，红泪，还有穆鸠平。

　　离开红泪有些日子了，自己对她有愧，就算再怎么英雄气概，在感情方面戚少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不得其法。况且自己现在的情况，也让他着实气短。红泪岂是平凡女子，容他几句话就能平了怒气，不用伤心小箭把自己扎个半死只怕不会罢休。

　　铁手走前留下他们留宿客栈的地址，戚少商想与其被他们找到大家都尴尬，不如自己解释清楚，就算是给她一个交代，是自己对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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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息红泪时，她与老八正在街上打听自己的下落，看来铁手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自己一直和顾惜朝在一起的事情。想想看铁手最后留下的话也颇有深意，是劝自己别再负了红泪。。。。。。可如今自己如何抽身而出。

　　‘红泪，老八。‘大丈夫做什么都要干脆一点，戚少商不由自嘲地想道，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开始婆婆妈妈的。

　　‘少商，‘红泪那原本就超脱于世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异常得显眼，她依然那么美，美得让人无法拒绝。

　　‘大当家！‘随着穆鸠平的一声吼，人群像让开一条道，他们很快走过来。

　　‘少商，你让我好等。。。。。。‘难得听到红泪撒娇，戚少商不禁心一软，安慰一样抱住她，‘都是我不好，你受委屈了。‘

　　一边的穆鸠平好象很识趣地绕开，颇具意味地抛出一句足以让戚少商气到不行的话，‘都说大当家胸怀天下，不念儿女私情，老八就不这么认为，我们大当家的心里装的可都是红泪姐，心心念念地想着呢。‘

　　果然还是这么能不分场合地乱讲，这个阵前风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戚少商埋怨地望了他两眼，然后忽然看见红泪微红着双颊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里却想到另一个人。

　　‘我们的客栈就在前面，好些话想跟你说，。。。。。。‘绯红色的羞郝还印在脸上，息红泪不好意思地侧过头，‘老八，你那张嘴就不能乖一点。‘

　　‘哈哈哈哈。。。。。。今儿高兴，‘豪爽地回应了红泪的抱怨，穆鸠平使坏一样推了一把戚少商，‘小别胜新欢啊。‘

　　‘老八！！‘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个人相视而笑。在某些方面，戚少商和息红泪是很有默契的，否则这个武林第一的美女怎么愿意一等再等。

　　客栈里，两人对面坐下。穆鸠平没跟来，他倒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少商，最近可好。‘

　　‘恩，你呢。。。。。。‘很心虚地瞥了一眼息红泪，‘碎云渊的事情还顺利吧。‘

　　‘还行，就是。。。。。。‘红泪也抬头看了戚少商一眼，不巧的是他们的目光正好错过，否则她就会注意到此刻的戚少商脸上复杂的表情。

　　她原想，两人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使戚少商不提迎娶她的事情，他们之间也已经是挑明不挑明的事情了，可现在，她却莫名地慌张起来，原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感到很不安全。

　　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隔壁桌上的人在谈论什么，‘听说没有，那个魔头顾惜朝还在人世！‘

　　‘真的假的！？被戚大侠一剑砍下去还能有命活？‘

　　‘戚大侠大仁大义，手下留情，留那魔头贱命。不过，不急，听说雷家庄的人已经来了，当年他杀人一家那么多口人，如今该是报应来了。‘

　　听到这样的话，红泪倒也觉得正常，想想自己若不是被戚少商阻止，当日必取他性命为她死去的姐妹报仇。可是一边的戚少商却‘霍‘地一声站起来，红泪看得出他眼里有杀气。。。。。。

　　‘少商。。。。。。‘

　　一边看着的息红泪不知如何是好，戚少商的性格她明白，当初会放过顾惜朝完全是碍于与铁手的交情，他是何等重情重义之人，眼看着那么多兄弟为他枉死却不能手刃仇人，这种感觉恐怕比当初死于顾惜朝手下更为痛苦吧。

　　可是再聪明的女人遇到自己心爱的男人都会有失常性。息红泪当然也不例外。她错就错在，她以为他们两人只是仇人。

　　戚少商不等红泪反应过来便飞身出去，走得那么急，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红泪心下大叫不好，难不成他要去杀顾惜朝，若是遇上铁手，杀红了眼可如何是好。不及多想，红泪紧随戚少商便也出了客栈。

　　‘红泪，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看到息红泪跟在自己身后，戚少商不由地皱了皱眉，天知道此刻他心急如焚的是顾惜朝的性命，方才听见客栈里的人议论，雷家庄的人势必不会放过顾惜朝。他若是当年的他，此刻戚少商也不必担心，反正以他的聪明，倒霉的只会是别人，可如今不同，顾惜朝一直这么疯疯癫癫，武功时有时无，只怕遇上，真的只会是刀下亡魂。

　　‘少商，你若心急报仇，我们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你也答应了铁手，若是。。。。。。‘

　　听到红泪这么一说，到也点醒了戚少商，雷家庄的人胆子也真是不小，当年铁手当着那么多人面答应保顾惜朝一命，又有诸葛神侯的默许，天下间还有几人再敢提报仇的事情，他雷家庄即使势力再大，恐怕也不会愿意掺这种混水，这种做法到是蹊跷。

　　见戚少商放慢脚步，息红泪一颗心才算安稳，谁都知道铁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保了谁，那么谁就连自己想死都得得到他的批准，何况是这么杀气腾腾地冲过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红泪，方才是我卤莽了，‘戚少商深知红泪误会了自己的用心，而此刻他又要如何点明，难道跟这个自己一辈子最亏欠的人说，自己变心了，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少商，你变了。你以前没有过这样的表情。‘楞在那里的息红泪等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少商，你很久没有这种杀气了，你生起气来真的很恐怖。‘

　　生气。。。。。。

　　戚少商苦笑着在心里揣摩着这句话，他哪里是什么生气，只是听到雷家庄的人还要追杀顾惜朝，惊得他一身冷汗，这才失态跑出来，想想刚才的场景，光是听说他性命堪忧自己就手忙脚乱到这种地步，若是当初自己真的杀了他，恐怕自己也会痛苦终生吧。

　　看看眼前的息红泪，戚少商不禁叹了口气，‘红泪，我送你回客栈，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第2章

　　（二）

　　铁手四处追查晚晴被盗的尸身，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办案这么多年，他没有这么惊慌过，他不清楚这是因为案件和晚晴有关，还是，真的有什么重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他去过晚晴的墓地，也去看过顾惜朝。出城时还见到息红泪和穆鸠平，他心里就不由地为戚少商捏把汗，这样的局面恐怕是九现神龙也无能为力吧。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息红泪是女人，而且是厉害女人，而顾惜朝是小人，还是让戚少商动情的小人。夹在这么两个人中间，任谁都会招架不住。

　　罢了，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