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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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沙在天穹中沸沸扬扬,给人的感觉不是夏的炎热,而是秋的肃杀。这样的心境同样也带给了奉命率军迎战的满桂。此时,他的心中少了几许烦躁,多了几分镇定。他暗暗自谓:“皇太极,你休想靠近宁远城南半寸。”
列阵等待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是艰巨;与其说是场当面的对峙,不如说是场不测的赌博。谁能知道等来的是好运还是梦噩,是胜利还是颓败,是生还是死,是忠诚还是背叛。一切的一切都无从说清楚,众人的心中,除了一个“等”字,已别无可想,别无可说。
终于,在满桂他们忍耐了一个时辰的风沙后,金军的旌旗和人马出现在了天地交织的一线。他们带着杀气,又怀着必胜的信心逼近了明军。
满桂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禁回头向城墙下环列的大炮望去,心中暗自坚定地说:“皇太极,有种你就来试试大炮的威力!”
金军越靠越近,却惊讶于明军的稳如泰山,有些人的脚步迟疑了下来。这时,城头一声炮响,满桂拔出了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着银光的弧线,放开洪亮的喉咙叫道:“弟兄们,冲啊!”
明军的后阵一阵炮声,大股的人马冲向了金军,这让金军不由地惊愕,于是急忙迎战。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一时间两军混战在了一起。
满桂有些惊讶于金军今天的战斗力,之觉得尚未费什么力气,金军已有些溃退的迹象,于是暗地里多了个心眼。金军抵挡了一阵,纷纷溃退,接着便是金军鸣金收兵的信号。
满桂一皱眉:“皇太极搞什么鬼?”
一个副将道:“大人,要不要挥军掩杀追击金军?”
“金军一反常态,纷纷溃退,只怕另有埋伏,按兵不动,静待其变。”满桂冷静地说道。
“只怕失去了追击的好机会!”副将说道。
满桂有些犹豫,于是回头向城头望去。袁崇焕立在炮火硝烟中亲自督战,身形依旧安然地立着。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冷静而凝重的。看着袁崇焕镇定依旧,满桂的心也定了定:“不!静待其变,我们现在是要守城,不要进攻!”
正说着,一个小将叫道:“大人,你看!金军又回身来战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准备迎战!”满桂说道。
“大人,我军左右两翼有金军靠拢。”探马飞报。
“皇太极想把我们装进口袋里一网打尽,休想!”满桂策马而出,“弟兄们,给金军来点颜色瞧瞧!”
“冲啊!”满桂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带着一腔豪情和英勇的斗士们冲向金军……
城头上,袁崇焕虚起眼,嘴角露出自信地一笑:“放炮!擂鼓,为满桂将军助威!”
随着城头激昂的鼓点响起,点燃了所有明军将士的斗志。
满桂义无返顾,跃马冲锋陷阵,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战马在沙场上驰骋,敌人在锋刃下饮血。一种义士豪情涌上心头,满桂手起刀落更加自如。
这时,金军的后阵一下骚动起来,而后开始混乱。满桂抬起头,在金军的后阵隐约闪过明军的旗号。原来是祖大寿和尤世禄引军回师攻击金军后路,造成了金军的混乱。他的心头一喜,大声叫道:“弟兄们,咱们给金军来个前后夹攻!”
正在大叫之时,疏于防备,飞来一箭正中胸口。几个亲兵立刻慌了神:“大人!”
“闪开!大丈夫马革裹尸而还以为荣,这伤算什么!”满桂忍着痛毫不在意,一把拔出了羽箭,“还不跟我冲上去……”
袁崇焕站在院子里,盯着面前的树杈发呆。透过树杈的空白,仆人们奔忙的身影让他不禁沉吟。
“元素!”谢尚政从院门口走进院子,步子迈得很轻稳,以致一直走到袁崇焕身后都不曾被他察觉。
“允仁啊!”袁崇焕转过身,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觉!”
“你刚才正不知在神游什么,哪里会注意到我。”谢尚政一笑,“满桂将军他们都在等你开席呢!”
“是饯行酒吧,我险些忘了!”袁崇焕应了一声,“走吧!”
“十年寒窗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元素,你冤不冤?”谢尚政抱不平道。
“冤又怎么样?朝廷一个‘暮气’之罪,再加上几个小人的谗言,逼得我不得不退身回乡!”袁崇焕有些沮丧,“我也不甘心啊!有什么办法?”
谢尚政报以苦笑,算是对挚友的无奈回答。
进了前厅大门,众将都站起身:“大人……”
“大人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再担当了。”袁崇焕淡然一笑,“大家都坐吧!皇上一纸圣谕,我就不再是大人了,而是一介草民。”
“此话差异!在我们心目中,能够带领弟兄们出生入死,英勇无畏的英雄才是我们的大人。无论他身份的尊卑,都是一样的。”满桂激动道。
“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让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尝到了起兵以来的两次重创和失败,这应是我大明对金的最辉煌战绩!”祖大寿也极为感慨。
“诸位兄弟,这次能够取得宁锦大捷,多亏了诸位兄弟不顾生死,奋力向前,我只是尽了一点应尽职责。而今天子将我贬为庶民,以后的战事就全部仰仗诸位兄弟将士们。镇守边关,保我大明边尘百姓生活安泰的重责就交给诸位了。在此,我以酒谢过大家了!”袁崇焕端起酒杯,缓缓的,却又强有力地说。
“大人的话,我们都记下了!有我们在,大明的辽东防线永远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祖大寿随着举杯,众人也同样怀揣着激情举杯。
袁崇焕激动万分,举起酒杯仰脖痛饮下:“诸位兄弟的情谊我领了,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与诸位共度的时光,将成为我此生最美丽的回忆。而今,我身为草民,不宜在此多做停留,就此一别,各自珍重!”
“大人,将士们一定好好守边,您就放心吧!我们等着有朝一日,您再回到这里和我们并肩作战!”何可纲说道。
袁崇焕听了这席话,欣然点头道:“只要我此生有幸,苍天不负我的远志,我一定回来!”言讫,转身掀开门帘,出得门去。走了两步,继而又站定脚步,不禁环视了一下熟悉的院子。那地上的一寸草,屋上的一片瓦,将士们的一颗颗真挚而热烈的心,都让他难以割舍,却又带不走。
突然,他转过身叫道:“大寿,你来!”
祖大寿依言到他身边:“大人……”
“把这个给绎儿,告诉她这是我没有兑现诺言的赔礼。毕竟我答应过她,打了胜仗一定接她来,可惜……”袁崇焕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贴身的一把匕首放到祖大寿手中,转身离去,脚步竟是那样的从容……
“伯父,是这个吗?”绎儿握着匕首不解地问祖大寿,“皇上为什么要贬袁伯伯?他不是打胜仗了吗?打胜仗也要贬官吗?”
“真真假假……你袁伯伯得罪了魏忠贤,唉——”祖大寿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
“魏忠贤是谁?”绎儿追问,“袁伯伯为什么会得罪他?”
“因为正直,因为公正不阿!”
“正直也有错?”
“不!正直没错,是这个世道有错!”祖大寿答道,“这个世道是非不分,善恶颠倒……”
“为什么?”绎儿依旧追问,可是却没有回答,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第十五回
崇祯元年。
“小姐,这……这不会吃死人吧?”黄衣少女一双紧张不安的眸子紧定着那双往酒壶里放着粉末的手。
“你买的是天仙子?”伊人头也没抬。
“是啊!不是你说没有曼佗罗花就买天仙子吗?”
“那就错不了了!”两弯月眉儿一扬,其下的一双水灵的凤眸一转,绽出诡秘的笑,“哼!不怕他不倒!”
“可要是倒了再也站不起来怎么办?”黄衣少女嘟囔了一句。
一个凿栗敲在黄衣少女的娇额上,伊人噘起嘴,红颜恼怒:“乌鸦嘴!怎么可能?这是蒙汗药,又不是毒药!”
“喝了这个跟毒药有什么分别!”黄衣少女低声自言自语。
“你个死丫头!你再嘀咕,我马上就先灌你一口!”伊人威胁,做出一副提壶要灌的架势。
“啊!不要!不要!我不说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黄衣少女立刻识相地捂上了嘴。
“识相得话呢!一会儿给我闭嘴!就是表哥问起来,你什么也别说!”伊人得逞地一撩嘴角,“记住没有?”
“表少爷……表少爷要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我……小姐,我跟你去兵部吧!”
“雁奴!我的话你也不听?”伊人轻咳了一声,娇俏的下巴往前一递,瞠大眼睛瞪她。
“是……小姐……”黄衣少女像泄了气的皮球,恨恨泄愤样的拉长了声音,“好了啦——”
“那!你听话得话呢,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带好吃的给你。”伊人像哄一个天真的小孩子,“记得把这壶酒给陆大哥送去,等他倒下之后,再来通知我。”
“晓得了!”雁奴嘟了个嘴,苦着脸。
伊人把酒壶往她手里一塞,大功告成似的伸了个懒腰:“啊呵——记得帮我把鹰儿带出去放放!我先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于是,一步三摇地出了门。
雁奴端起酒壶,冲着青花瓷的光亮“哼”了一声:“好玩的事总是不带我,倒霉的事总让我去……”
“雁奴,吃的弄好了没?”门外一声大嗓门叫唤。
“来啦!来啦!”雁奴一横心,端着托盘跨出了门……
一只手轻轻扣了扣房门:“陆赫!你好了没有?咱们该走了!”
房内半晌无动静。
他眉头一皱:“陆赫!”
猛得推开门,却看见自己的随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呼呼得睡得香,他不觉得挑眉不悦。
“你……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他伸手拍打陆赫的脸,“喂——”
正在这时,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闪过房门,他一个飞身抓个正着:“雁奴?”
“啊!表少爷饶命!雁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雁奴乱舞着两只手。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没问你,你就不打自招了!说!谁干的?”他揪住雁奴的后衣领,“哈!还换了男装!去哪儿啊?说!”
“我……我不能说!”雁奴昂着头充英雄。
“不说啊?”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在她面前握成拳头,“我打断你的腿!”
“啊——”雁奴挣扎道,“小姐!小姐救我——”
“哈,招了不是?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干得事!”他撒开手。
“我喊小姐救我就是我们干得吗?”雁奴往前踉跄了一下,勉强站定,“不是啦!”
“哦?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
看见他抬起手,雁奴一指身后伊人的房间,脱口而出:“是……是小姐!”
“好啊!你敢出卖我!”伊人一身男装跃出房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表少爷救命!”雁奴临阵倒戈,缩到他的身后。
“哎!算了!”他一把扼住伊人向雁奴挥去的拳头,爱怜道,“行啦,祖三小姐!把解药给我!”
“陆大哥是醉酒,哪有解药!”祖绎儿挣脱不得,嘴却硬道。
“醉酒?你当我是傻子啊!”他在绎儿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陆赫酒量惊人,岂是区区一壶酒就放得倒的?说!放了多少蒙汗药?”
“哪有啊!”绎儿一副委屈的样子。
“还敢狡辩!”他的手上加了力道。
绎儿疼得直咬牙,嗔怒的跺脚:“表哥又欺负人!好疼啊……”
“怕疼就老实把解药给我!”他威胁。
“要我交也行,你得答应我,带我去会武宴!”绎儿讨价还价。
“不行!”
“那解药你也休想!就算我现在帮他解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也醒不了。”
“你……”他松了手,顺势在绎儿的额头上敲了个凿栗,“你个死丫头!”
“三桂表哥——你就带我去吧!”绎儿软磨硬泡,“我换了男装,不会出岔子的。”
“未必吧!”他斜着眼睛打量着。
“看我这身打扮,翩翩浊世佳公子哎!”绎儿原地转了个圈,信心十足的笑,“哪点比你差!我去不是帮你撑门面嘛!”
“你啊!”他甩脱了她,扭身就走。
“哼!”绎儿气鼓鼓的嘟着嘴。
“还不走!一会儿误了卯!”他头也没回。
“来啦!”绎儿的表情立刻阴转晴,灿烂的笑堆了一脸,拎着裙角奔了过去。
“小姐!解药!”雁奴叫道。
“弄碗绿豆汤就成了!”绎儿远远应了一声,“别忘了放鹰!”
“知道了!”
团花似锦,秋后的花园里丝毫不见凋零的暮气。新科的武进士们三三两两,进进出出好不热闹。觥筹交错之际,酒酐耳热之时,整个会武宴上立刻充斥纵横起阳刚之气。
“这么喝酒也太没劲儿了!得找个陪酒的可心下酒菜才……是嘛!”探花郎已是醉了五分,东摇西晃的站不稳了。
“这儿可都是清一色的爷们儿,哪儿……找漂亮妞儿……去?”另一个已经有三分醉意的武进士笑道,“我倒是听说,军中陪酒的都是俊美的男子,不妨……一试啊!”
“说实话!我们这么多人里,最俊美的莫过状元公了!是吧?”榜眼呵呵笑道,伸手一拍吴三桂的肩,“状元公,你说呢?”
吴三桂笑了笑,端起酒杯:“恭敬不如从命!来来!我敬诸位一杯!”
“哎——不妥不妥!状元公是朝廷的脸面,怎么能自降身份!刚才的话只当玩笑!”榜眼连忙按住他的手。
“玩笑?怎么能当玩笑?这杯酒我……喝!”探花郎打开榜眼的手,碰了一下吴三桂的酒杯,“痛快!”
“三桂表哥!”冷不防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撞翻了探花郎手了的酒。
“喂!你……”探花郎借着酒劲刚要发作,却被眼前这个“翩翩贵公子”的惊艳给吓呆了。
众人也目不转睛地全僵住了。
“三……三弟!”他差点叫漏了嘴,于是把她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你跑哪儿去了?”
绎儿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反应,把手里的菊花凑到吴三桂的鼻子下:“你闻!香吧!”
“你先回去吧!”吴三桂怕她生出乱子,女扮男装进兵部会武宴是要治欺君罪的,他可担不起这个干系。
“为什么?”绎儿似是气他,一撇嘴。
“哎——”探花郎醉醺醺地晃到绎儿身边,一把搂住了她的肩,“别急着让他走嘛!这么俊美的公子,怎么也得喝两杯介绍咱们认识一下啊!”
绎儿避之不及地挣脱他的手,“你谁呀?干嘛!”
“三弟!”吴三桂的脸黑青了半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连我是谁都……都不知道?”探花郎说着手又死不改悔地缘着她的纤腰勾住了她的肩,“我是新科的探……探花郎啊……”
“哎呀!你放开!放开!”绎儿抬手用力去甩,却甩不脱,“你再不撒手,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探花郎醉眼朦胧,继而喷着酒气咧开嘴傻笑,“哎——客气什么?跟我甭客气!”
“这可是你说的!”绎儿翻了个白眼。
“三弟!”吴三桂伸手去拦却迟了一步。
绎儿闪身抓住探花郎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个转身翻腕将他押在了地上。探花郎胳膊一疼,陡然清醒了,本能地回身一拳打向绎儿,绎儿忙松手敏捷地躲了去。
“好小子!”探花郎笑得暧昧,“跟我玩功夫,怕是嫩……了点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绎儿冷笑一声,抬手就晾好了开打的架势。
“三弟!”吴三桂一把扯住她,“他醉了,你也醉了么?在这里打架是要军法处置的!”
“军法管得了他,可管不了我!”绎儿甩开吴三桂的手,冲着对面的探花郎一勾手指,“来啊!醉猫!”
“看打!